“陆小凤,你别欺负少卿了,再笑,这酒可不给你喝了。”严立德止住他的笑声,吩咐侍从把陆小凤抱出来的酒坛子收好,为他们分装、斟酒。
苏少英感激的看了一眼严立德,躺枪的陆小凤摸着下巴无奈了,心说苏少卿是不是傻,明明欺负他就是严立德开的头啊。不过陆小凤作为生物链最底层已经很有经验了,躺枪就躺枪吧,有酒喝他就把这口黑锅背了。
笑闹过后,阎铁珊做主位,请众人吃过午饭,又留陆小凤和花满楼住下,态度之诚恳,让不拘小节的陆小凤都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太混蛋了。最后还是花满楼以花家在山西也有别院为由拒绝了。
陆小凤自然是跟花满楼走的,走在路上,陆小凤潇洒的吹着口哨,突然问道:“那位严立德是朝廷中人吧?”
花满楼微笑,“与三哥相交,自然是朝廷中人,这可不是聪明人陆小凤会问的问题。”
“谁说的,陆小凤是大大的聪明人,所以他不仅知道这位严立德是朝廷中人,还知道他是户部侍郎严树行。”
“你能猜出来也不稀奇,严兄并未刻意隐瞒。”花满楼摇着扇子道。
“唉,就因他大大方方的,所以才这么久都无人联想道一起,谁又能想到,大名鼎鼎的严树行居然是珠光宝气阁的少东家,灯下黑啊!武功这样高、身家这样厚、还科举领兵样样都行,他也不大我几岁吧,和人家一比,陆小凤简直是落地的凤凰啊。”陆小凤感叹道,官场中人,爱用字来称呼,所以很多人可能都听说过严树行这个由文转武,再由武转文的能臣,却很少把他和严立德联系起来,江湖朝堂从来泾渭分明。
严立德严树行是个奇怪而又有本事的人,先是科举入仕,又投了陛下的青眼领兵边关,再然后转任户部侍郎,旁人一辈子才能做成的事情,他三五年就做完了,还做得那样好。即便时是见多了天才人物的陆小凤,也忍不住感叹起来。
“那让你和这位大名鼎鼎的严树行换一换,可好?”
“不好,不好。”陆小凤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连连摆手道:“陆小凤还是该做陆三蛋。”
陆小凤常说,有时我想做皇帝,又怕寂寞,有时我想当宰相,又怕事多,有时我想发财,又怕人偷,有时我想娶老婆,又怕罗嗦,有时我想烧肉吃,又怕洗锅,这样的浪子,让他做个混蛋、笨蛋、穷光蛋他是愿意的。可若是让他像严立德一样规行矩步,别说只是一个户部侍郎,就是皇帝陛下的宝座他想必也是没兴趣的。
“你其实应该叫陆四蛋的。”花满楼笑道。
“哦?”
“坏蛋!”
“除了娇俏的小姑娘,很少有人叫我坏蛋的。”陆小凤挤眉弄眼道,这样猥琐的神情到了他脸上反而显得幽默风趣,别有魅力。
花满楼摇着扇子,感受着街上人来人往的市井气息,没有说话。严立德恐怕是把陆小凤当成真坏蛋了,对于一个闯入自己家中,挑动老父伤心往事,还想险些伤了父亲性命的人,今日能从珠光宝气阁完整的出来,花满楼已经很庆幸了。他对陆小凤从来都是有信心的,可这样的信心在严立德满前总显得有些单薄。花满楼喜好自由,不然不会和风一样的浪子陆小凤为友,可再爱流浪闯荡,他也出身大族,花满楼对世族的规矩忌讳才更清楚,更为他的好朋友担心。
“嗨,想什么呢?严兄既然没当场料理了我,自然不会事后追究,陆小凤别的本事差,可交朋友的本事总是天下第一的。”陆小凤洋洋得意,他不宽慰花满楼不要担心,反而让花满楼自信些。“要回报严兄今日的手下留情,还当找出真相。”
说起这个,花满楼也是一叹。花满楼早就察觉上官飞燕和丹凤公主的呼吸与脚步声相同,只是当初以为是姐妹相似,便把疑惑放在心中,没想到哪只灵动的燕子果然是个骗局。“当年大金鹏王托付的四位重臣,上官木已经死了,严独鹤就是独孤一鹤,阎铁珊就是严立本,那么上官瑾呢?只剩下他了。”
“据严兄所说,大金鹏王也早就死了,那唯一的线索,还真只有那位上官瑾了。”陆小凤摸着他空空的上嘴唇,道:“严兄肯定知道上官瑾是谁?”
“可他不想告诉你。”花满楼淡定补充道。
“是啊,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花满楼再次微笑不语,他决定听从陆小凤的“劝告”,对他更有信心一些,在不涉及性命的时候,花满楼也是乐意看陆小凤吃瘪的。
陆小凤脑子转的极快,“上官瑾、上官丹凤、上官飞燕、上官雪儿,都是一个姓,总该有关系的。别人不好找,小姑奶奶总是容易的。”陆小凤笑了,响起那个满口谎话的上官雪儿,明明是个小丫头,却总爱自称姑奶奶。
“花满楼,可愿与我同去?”陆小凤笑问,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花满楼把折扇别回腰间,用实际行动说明了意愿。两人运足轻功,一个闪身,只见两道银光从街边的店铺上空飞掠而过,来往的行人根本没有感觉到两位高手的行踪。
陆小凤和花满楼已经有了方向,霍天青却是茫然无措。
书房,严立德送走了身负主角光环的陆小凤,把霍天青请进了书房。
“霍天青,你想借珠光宝气阁的威势复兴天禽派,我应了。而今,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严立德冷声道。
“少东家恕罪,我也不知陆小凤居然是来找茬的,还有花家七公子在呢,哪儿知他们会暴起发难,幸而少主及时赶到……”严立德曾吩咐过与花家人方便。
“不知道?”严立德气极而笑,“那你的情人上官飞燕躲在荷塘里你总知道吧?”
“少东家恕罪,我与上官飞燕的确有露水姻缘,可我绝不敢泄露珠光宝气阁的机密。此事是我误判了,本以为可是趁机收编青衣楼的势力,壮大珠光宝气阁,没想到反被算计,请少东家降罪。”霍天青听到上官飞燕四个字就开始慌了,他与上官飞燕的事情十分隐秘,他敢保证日日与他相处的阎铁珊都不知道,那么远在京城的严立德为什么会知道?难道他身边有眼线?可是每次幽会霍天青都从不让人知晓,而今连怀疑对象都没有。严立德的手段越是神鬼莫测,霍天青越是恐惧害怕。
“那就好,你若一直忠心,我自然能给你想要的。可若是你脚踏两条船……”
“霍天青不敢。”霍天青低头弯腰作揖,作为一个志在恢复父祖荣光,时时刻刻以天禽派掌门身份要求自己的人来说,这已经是霍天青最低的姿态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我只怕你中了美人计。”严立德十分满意霍天青的态度,挥手让他起来。
“少东家说笑了,不过一个姿色平平的女人,您知我志不在此。”霍天青解释道。
“上官飞燕可不是姿色平平,容貌虽称不上角色,可也是佳人,要紧的是手段不俗,气质独特。勾魂手柳余恨、断肠剑客萧秋雨、千里独行独孤方,这些男人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本事,却都围在她身边,且都认为她喜欢的是自己,对其他人不过迫于无奈。更可怕的是,这个女人有时候连身体都不用付出,只是一个微笑,一句话,就能让这样成名的高手听命于她。这样厉害的女人,你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却还能保持清醒,你很好。”
“少东家过誉了,都是我应该做的。”霍天青冷淡道,好似真的不把这桩风流韵事放在心上。
“我父亲对自己人总是心软的,这些年太平日子过的心更软了,他软我可不软,对于背叛他伤害的他的人呢,我总是不吝让人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你一定不会想要见识的,对吗?”
“属下誓死效忠。”霍天青猛得单膝跪地发誓道,严立德一句平淡的问话,可气势威压汹涌澎湃直扑霍天青面门,霍天青往日自持天禽老人之子,总以为自己武功不错,没想到在严立德面前却犹如蚍蜉撼树、尘埃比之大海。
“起来吧,我说过,你要你不动歪心思,我就能给你想要的。你是要复兴天禽派,做掌门的,怎可自称下属。”严立德清清淡淡的叫起,言语中没有一丝烟火气。
不等霍天青再表白什么,严立德淡淡挥手道:“去吧。”
霍天青镇静退出,竭力保持“正常”的步调和呼吸走回自己的院子,关上房门猛得靠墙滑坐在地上,喃喃道:“飞燕……”
霍天青自然不是在严立德面前表现的那样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上官飞燕。事实上他和严立德口中的萧秋雨、柳余恨、独孤方一样,都认为上官飞燕爱的是自己。他得到上官飞燕的时候,她已经不是完璧了,可霍天青怎么会怪他,他只恨自己来得太晚,让飞燕在江湖漂泊受苦,他只想着赶快复兴天禽派,风风光光得娶上官飞燕,向世人昭示他们的关系。霍天青从未嫌弃过上官飞燕,只有止不住的怜惜。
如今乍从严立德口中听说上官飞燕的做派,心神俱震,能平稳走回房已经是这些年历练有成了。霍天青倒在地上,泪水慢慢滑落,口中喃喃道:“飞燕……”他知道严立德从不说谎,更没有骗他的必要,原来自己爱的居然是这样一个蛇蝎毒妇吗?
霍天青走后,阎铁珊从暗室走出,道:“我就这般不中用,还要你个小兔崽子操心?”
“父亲。”严立德站起来,恭敬扶阎铁珊坐下。阎铁珊乃是江湖高手,别说现在,即使再过三十年都不用人搀扶,可严立德已经习惯了,也许是上辈子谨慎小心带来的后遗症,严立德总是规行矩步,有别于普通江湖人。
阎铁珊却不在意,他们严家本来就是传承多代的世族,规矩大才是正常的。别看阎铁珊总说粗话来包装自己,可他最认可的依旧是严立德这样的端方君子。
“父亲本事非凡,自然不用我操心,可也不能拦着我尽孝不是?”严立德奉茶微笑。
“你早早成亲,给严家传下香火就是孝顺我啦。”阎铁珊没好气道,他早年阴差阳错做了宦官,绝了香火,母亲拼死生下的严立德,当年局势紧张,阎铁珊无奈把他充做儿子养大,从不期望他出人头地,只盼着他能继承严家香火。
没想到严立德一身本领,出将入相,却就是不肯成亲。阎铁珊道:“瞧你挺欣赏陆小凤的,你不是想学他做个浪子吧?”
“父亲说笑了,家国都在肩上,怎能做不羁之风?”严立德叹息,他最欣赏羡慕的就是那些自由自在的浪子,可他永远做不来。
阎铁珊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大变道:“你不会是喜欢男人吧!我就说,从小在你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少数几个女卫还都刚强胜似男儿……”
“爹,你想到哪儿去了。”严立德哭笑不得,不过是成亲迟一点儿,怎么就被打成同性恋了。
“我不管,你喜欢男人也不管,你总得给我生个大孙子吧,到时候你就是喜欢桌子椅子,男人女人都随你!”阎铁珊暴躁了,他就说早该压着成亲的。
“爹!”严立德无奈,催婚可真是“中华传统文化”,哪辈子都躲不开,“爹,我就是没遇到合适的,先立业后成家嘛,咱们不着急……”
“谁和你‘们’,你不急,我急!什么叫合适的,娶妻娶贤,纳妾纳颜,先娶个女人给我生孙子,以后遇到喜欢的纳为妾室就是,别找借口推脱!”不等严立德反驳,阎铁珊有噼里啪啦一顿数落:“你说你要先立业后成家,我拦着你了!你要进朝廷,行,走武举、从军总容易吧,你偏不,非要去考科举,费事费力考科举。犟不过你让你去了,结果呢!刚考上了进士,你就给我跑边关去了,还不带几个人,你若是死了,严家可就断子绝孙……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要干武将就好好干,又跑回来做什么户部侍郎,以前不是嫌珠光宝气阁一片铜臭吗?你做官就不铜臭啦!”
严立德举手投降,道:“爹,先说好,我可从来没嫌弃过咱们家珠光宝气阁啊。我入朝廷不是想报仇吗?当年哈萨克骑兵毁我家园,我自然要报复回来。可一人如何与一国对抗,自然只有借助朝廷的力量。可大明武将地位低下,我就是立功受赏,也要多年以后才说得上话,自然只有科举入仕才是正途。我也想干一辈子武将,可谁让我是朝臣呢,君王有命,我又怎么不回朝。当今陛下开明宽仁,不仅接纳我等金鹏旧臣遗老,还愿接纳我入朝为官,知遇之恩……”
“滚滚滚!老子不听。”阎铁珊怒了,想要甲必须先有乙,想要乙得先得到丙,甲乙丙丁戊己庚辛,没玩没了的。“你仇也报了,知遇之恩也报了,官也做着,老子就问你什么时候娶媳妇,生儿子!”
严立德把茶盏接下来,这可是上等官窑的瓷器,阎铁珊的最爱,磕着碰着心疼的可是他爹。严立德绕到后面小心给他爹捶背,还用真气慢慢梳理阎铁珊的经脉,努力让他放松,笑道:“爹你就放心吧,我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让你操心过,真的是没遇到合适的人,我保证,我发誓,等遇到合心意的姑娘,马上成亲,马上给你生个大胖孙子,怎么样。我不是不婚,也不好龙阳,保证咱们严家子孙万代昌盛不衰!”
“哼,就会哄你老子,从小不操心,只操这回就要人命了!”阎铁珊嘟囔道,见严立德心里有数也不逼他了。
严立德按摩手法高超,又有真气内力加持,很快就把阎铁珊伺候得昏昏欲睡。扶着迷糊的阎铁珊躺好,严立德召云一到书房觐见。
严立德当年去了边境,也不是什么都没留下,他身边大名鼎鼎的燕云十八卫,分别以燕和云为姓氏,从一排到十八,放到江湖上也是能开山立派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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