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知道冬青的感受,因为小圆跟她相同的遭遇,却没有得到相同的结果,从而产生同理心。
不出意料,冬青点了点头,“对……我仿佛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无比难受。”
瑾瑜伸手抚平冬青眉心,展颜一笑,“我们为她赎身吧,旁人来湘廊参加秋闱都只有支出没有收入,我们来应试,除了食宿倒还赚了几百两,那些钱,应该够给小圆赎身了,让她回到真正的陶小圆,而不是娼妓非烟。”
说起陶小圆这个名字,瑾瑜觉得有些讽刺,小圆说是因为她出生时白白胖胖圆溜溜,才得了这个名字,如今看过去,干瘦如柴,何来“小圆”一说?
冬青抬头,“你也觉得这样做比较好么?”
她想过要为小圆赎身,但不知道这做法合不合适,也不知道瑾瑜怎么想。
毕竟世上万千可怜人,她救不过来。
瑾瑜捏了捏冬青的脸,“傻瓜,就算世上万千可怜人,并非人人都能遇见你,旁人也不是陶小圆,不是非要普度众生才算是善,你力所能及问心无愧即可。”
冬青呆呆看着瑾瑜,瑾瑜有些好笑,“怎么?是不是觉得你家相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檀郎万分迷人?”
冬青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来,怎么能如此滑稽?
却忙不迭点了点头,她家相公,就是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貌比檀郎万分迷人,让她移不开眼。
这般举动,反而让瑾瑜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冬青居然点头,他真的这般迷人不成?
冬青抬手摁在瑾瑜胸腹,上下其手,“不止是脸,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迷人。”
“哎嘿嘿……”瑾瑜坏笑出声,一把将冬青撩到床上。
“娘子这么给面子,不来做点快活事情都对不住我这么迷人的身体。”
“唔……”
一夜春宵,第二天一早,二人神清气爽,等了小圆起床,将昨天商量的事告诉小圆。
“我们夫妻准备为你赎身,你可有问过老鸨,多少钱才能将你的卖身契拿回来?”
小圆红唇微张,蠕动半晌没说出只言片语。
见多了人性黑暗面,她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这不过见了两次的姑娘,竟要为她赎身。
瑾瑜不禁叹息,“你不要害怕,我们夫妻二人并无坏心,只是我家娘子心软,见不得你受苦,不忍心让你再回到那个地方,无偿为你赎身,赎了身之后,卖身契给你,从此天高地阔,任你逍遥。”
“我不害怕。”小圆终于开口,她有什么好害怕的?她的姿色不算顶尖,才情不是上乘,旁人对她有什么可图?
再坏也坏不过在飘香院遭人欺辱玩弄,只不过不想平白无故给别人添麻烦。
冬青并不欠她,她除了一口水之外,再没给过冬青什么,怎么有脸让冬青夫妻俩无偿为她赎身?
不待瑾瑜问为何,小圆笑了一声,“你们愿意为我出头,帮我捡回一条命已是大恩,虽然我是下作的风尘女,却也知道知恩图报,而非得寸进尺。”
冬青摇头,“我会为你赎身,毋庸置疑,而且我们同为人,并没有谁生来下作,待你脱离苦海,才有机会知恩图报,若深陷泥潭自身难保,又如何对我说知恩图报?”
瑾瑜附和冬青,道:“若你是聪明人,就该知道如何才是上策,哪怕继续做个娼妓,也应该自己将赚来的银钱尽数收入囊中,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因为一些死理把自己留给老鸨压榨。”
小圆被冬青二人说得一愣一愣,她还从没听过这种歪理,但却让人无法反驳。
“如何?你想清楚了吗?”冬青看着小圆的神色,觉得小圆不是认死理的人。
小圆挣扎片刻,一咬牙,道:“既然如此,那便请二位恩人为我赎身,当初我是被六十两银买进飘香院的,不成文的规定,想要赎身得付当初的双份银钱。”
冬青点点头,“嗯,那就是一百二十两,我这就去取银钱,到飘香院为你赎身。”
小圆却不见动作,满脸坚定,“我还有一事要说。”
已经起身的瑾瑜只得又坐下,“你说,我们听着。”
小圆道:“既然你们为我赎身,卖身契便是你们所有,不用还我,我会尽心侍奉二位。”
冬青蹙眉,她曾经是个婢女,如今要是为小圆赎了身,小圆伺候她,岂不是她也有了自己婢女?
瑾瑜也想到这茬,不问冬青意愿,顺势应了下来,“可以,不过我就不用你侍奉了,你专门侍奉我娘子,直到哪天你觉得自己报完了恩,随时想走我们随时归还你卖身契。”
他什么时候就觉得冬青太辛苦了,古代金贵人家都有丫鬟,他们不金贵多的有不起,但他娘子有一个也成。
反正都要出钱给小圆赎身,小圆赎了身举目无亲的,还没个落脚的地方,一个貌美的独身女子在外,不安全,如此一举数得,日后供着小圆饭食就行。
冬青刚想开口,瑾瑜就拉着她往回走,“我们去拿钱,小圆你等等啊。”
小圆看着冬青和瑾瑜,竟不自觉咧嘴笑了笑。
笑完心里一黯,她多久没有这般真心笑过?好像上次这般笑,还是因为那个负心汉。
瑾瑜拉着冬青回房,关上房门让冬青去拿钱,“你先别恼,小圆她无依无靠的,没赎身还能有飘香院罩着,赎了身可就是个没有依靠的弱女子,把她丢在外面自生自灭只怕比留着飘香院还悲惨。咱们领她回去,她能趁机弥补心中的亏欠感,还不至于遭人凌辱,你又赚得一个使嘴的,有什么不好?”
冬青哑口无言,却没好气道:“好好好,就你能说。”
“别生气,我们快些拿钱走吧,小圆还等着我们呢。”
二人取了够数的银钱,与陈君然和李言卿打过招呼,跟小圆一起去了飘香院。
妓院白日里是不开正门的,小圆领着两人到后门去了,跟上次刘婆子敲的是一道。
开门的人看到是小圆,张口絮絮叨叨说开了。
“非烟你去了何处?你知不知道妈妈都气得跳脚了,说你你也不听,还敢回来!这下有得你受的!”
小圆面色清清冷冷,“妈妈呢?我寻她有事。”
开门的小厮才看到小圆身后跟了冬青和瑾瑜,一时满头雾水。
“妈妈在楼上,你自己去吧。”
小圆没有再说话,领着冬青和瑾瑜进了门。
瑾瑜如愿以偿看到古时的妓院长什么样,内部建筑格局跟在电视里看的差不多,有数层,多个房间。
但因为是白天,并没有客人上门或是莺莺燕燕的风尘女,显得十分冷清。
冬青看瑾瑜一路四处打量,偷偷掐了瑾瑜一把,悄声道:“看什么看?要不要让小圆给你引见几个?”
瑾瑜赶紧收回眼神,目不斜视,“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好奇而已。没别的。”
冬青轻哼一声,不再理会瑾瑜。
小圆被领进安妈妈的房间时,旁边龟公一脸看好戏的神情,他就见不得这些下贱的娼妓拿乔摆谱。
安妈妈第一时间怒火中烧,就要吩咐龟公把小圆拿下去好好调教。
却看到小圆身后的二人,脸色缓了缓,“怎么?你出去认亲去了?”
小圆直接切入正题,“我来赎身。”
安妈妈掀了掀眼皮子,“哟,赎身呢?钱呢?”
冬青上前,把一百二十两银子放到桌上,“这是一百二十两,当初买小圆的双份,麻烦你把卖身契拿一下。”
安妈妈掂了掂银子,没有起身拿卖身契,“谁说赎身只要一百二十两的?我好吃好喝养着她这么几年,怎么说也得两百两了事。”
瑾瑜冷笑一下,“你可真有意思,除去吃穿用度,小圆这些年至少为你挣了上千两银子,你又怎么敢坐地起价?”
见瑾瑜态度强硬,安妈妈坐了片刻,示意龟公去取小圆的卖身契。
打量着眼前的三人,安妈妈哼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能耐,转眼就找了另一个果真愿意为你赎身的人。”
她跟小圆耗了半个月,眼看这个赚钱的手段就要废了,一个不留神小圆竟跑了去。
再回转居然带了人来赎身,本想多要一两算一两,没成想眼前二人不是善茬,诓骗不住。
如此也罢,好歹拿到了赎身的钱,总比废了去好。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跟小圆一起的女子很眼熟,按理那等姿色,她看过应该不会忘记才是。
直到拿着卖身契出了门,小圆才松一口气,自她再跨进飘香院,就一直紧绷,害怕赎身不成。
回头看着这座噩梦之楼,恍如做梦一般,她真的离开了。
回到客店后,小圆依她之言,晚上给冬青铺床,打水洗漱,清晨伺候穿衣,白日跟冬青一起上街兜售挑花刺绣。
冬青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无论到哪里至少都有个伴。
小圆则觉得冬青的遭遇十分离奇,这挑花刺绣也是闻所未闻。
光阴似箭,时间到了九月里,没兜售几日就到了九月初九。
据流传消息称,今年秋闱在重阳节这天放榜。
眼看一日就要过去,终于在戌时官府派了人出来,鸣炮示意,有人将长长一块帛锦张贴于告示板上,上面小楷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一时间所有应试考生往这边汇聚,不出片刻,告示榜前便人头攒动。
瑾瑜和李言卿陈君然来得晚了些,被留在人潮后方,难以挤上前。
乡试揭榜由主考官主持,不过只念前十的名字,以示殊荣。
桂榜前有衙役看守维持秩序,所以大部分人还是要挤上去看,奈何没有耐心的人太多,陈君然他们三人根本挤不上前。
瑾瑜索性不挤了,退到人群后方。
“君然,言卿,回来吧,等主考官到场念了名字,看了榜的人散去,我们就能上前了,指不定都不用看,我们就被主考官念了名。”
陈君然哭笑不得,他倒是想,只可惜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绝无可能在前十。
李言卿被瑾瑜一说,心里一松,反正现在挤上去还是一会儿看都一样,要是榜上有名,慢慢去看它也不会跑。
三人就退到一边,与冬青和小圆并立,看着有人给主考官开道过来。
主考官看了看手里的文书,道:“黎,华元十四年,秋,廊州乡试解元是……”
“林嘉华!巫山县人士!”
乡试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皆称经魁,第六名称亚魁,后面就无特殊称号。
林嘉华的朋友立刻大声道贺,引起众人注意,这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待道贺声低下去,主考官又道:“亚元,李全!山河县人士!”
第62章 重逢
因那不成文的规定,主考官念完名字,皆会停顿片刻,等被念到名字之人接受道贺出了风头,才会继续念下一名。
奈何念完这亚元得者李全的名字后,等了几个呼吸,竟没有道贺之声。
场中众人四下张望,他们好似没有听到何处有传来恭喜之言。
主考官只得再念一遍,以防那人和其朋友离他较远,没有听清。
“亚元得者,李全,山河县人士。”
话音刚落,人群后方传来一道女声。
“恭喜李大哥!”
众人向后望去,只见一高挑女子对着一男子拱手道贺。
原来是陈君然与李言卿在震撼中未来得及回过神,没有及时出声,小圆便不顾大庭广众,向瑾瑜道了贺。
因为李言卿和陈君然跟瑾瑜相处时间较长,看着瑾瑜从一个农夫一步步走来,本以为能榜上有名就是极限,却没想瑾瑜一语成谶,当真被主考官念了名字。
虽然屈居第二,但也足够让他们震撼不已,毕竟他们知道瑾瑜在几年前是何等模样。
小圆这几日倒是听得只言片语,只是不知瑾瑜的详细过去,于是不觉得如何难以置信。
待小圆出声道贺,陈君然与李言卿才如梦初醒般,对瑾瑜说着恭喜。
四周离得近的人见此情景,便象征性对那高大英俊的男子道贺,心里叹息,谁说老天都是公平的?
这不,这叫李全的男子,不仅才学出众,皮囊也不落下乘。
瑾瑜一一回过礼,望向冬青,“如何?对我的表现可还满意?”
冬青面上笑容不止,却道:“不如何,你不是才第二嘛,下次给我拿个第一回 来,我就满意了。”
“哎哟喂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嘛!再说第一上次我已经拿下了,下次拼命拿个第三凑起来。”瑾瑜不住叫苦。
他倒不是开玩笑,县试得了案首,这乡试就无法占得第一,下次考试是会试,想得第一必须力压全国考生,只怕不可能。
冬青看瑾瑜的脸皱在一起,十分好笑,“行吧,这次就暂且放过你,虽然只是县试的第一,但怎么说都是第一,这乡试第二也不错,你可得记住了,下次要拿第三回 来。”
听冬青夫妻二人对话,李言卿陈君然面面相觑,怎么听着别人拿个第一第二这么容易呢?
要知道明年春天的会试是不排名次的,需中了贡士后参加殿试,殿试之后由皇帝亲自确认一甲三名。
前三名为状元、榜眼、探花,瑾瑜对冬青承诺拿个第三回 家,也就是探花。
成了探花郎,是能直接授官入职翰林的,达到此境界,是所有应试科举之人的向往。
二人不禁相顾叹气,原来真有天赋一说,你付出十倍的精力读书,还及不上别人随便看上两眼。
虽然瑾瑜知道了自己榜上有名,但还是陪着陈君然李言卿站在后方,等一会儿主考官离场,就可以上前看看两人有没有中举。
瑾瑜自然不知道,二人在心里如此编排他的天赋,若是知道了,只怕要吐血三升。
他并没有很高的天赋,只是因为前生死亡时已经二十六了,五岁开始认字,六岁入学,二十二岁大学毕业。
再算上今生的两年,他读书都整整读了二十余年,读书的时间就比两人的岁数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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