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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锦生香——楼笙笙

时间:2018-01-25 14:57:07  作者:楼笙笙
  “什么狗屁男人!”阮沅听得来气,真想时光倒转,跑去现场帮周芮出这口恶气!
  “说什么发现了真爱……见鬼!我倒成了悲情小说里食白果的女配。”周芮哼了一声,“不过好在落下一套房子,你看,多好!认清一个人,得到一套房,如今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事儿?”
  虽然是笑笑地说这番话的,但是周芮的眼底却还能看见泪光。几年时间,并未洗刷掉她心底的伤痕。
  不过,到底俩人之间的裂痕是因为什么产生的,周芮没说。
  “不结婚了。我。”周芮伸手抓了一根香烟,含在嘴里。
  阮沅默默看着她。
  “再不结婚了,和谁也不结婚了。男人可以来我这儿,也可以走,这都没问题,可我,再不会留谁过夜了。”
  作为朋友,阮沅无法给予切实的安慰,只能说一些“早点看清楚也好”之类无关痛痒的话。认识的这一两年时间,阮沅也没看见周芮和哪个异性走得近,大概她是真的被前男友给伤了心。
  所以,如今看见周芮成日心不在焉的样子,阮沅想,如果真是开始新的恋情,那也不错啊!
  但事实上,阮沅只猜对了一半。
  与其说开始了新恋情,不如说,周芮正在为“这到底算不算恋爱”而烦恼,因为对方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
  到了年底,杂志社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来到年底这一期杂志,是个很好的市场拓展机会,周芮和阮沅特意选了当红的明星做了年历海报,还加印了几张彩页,结果,谁也没想到,问题会出在印刷厂。
  这家杂志社一直和一家规模不大的印刷厂合作,因为量始终不多,但是就在这期杂志即将上机时,印刷厂老板却因为涉及一场官司,突然全家人间蒸发。年底,工人们本来都指望着多发钱,好带回家过年,谁想一夜之间老板消失,又有谣传说那案子很严重,公安到处抓人,进去了就甭想出来过年,这下子工人们顿时作鸟兽散,于是,原本签好的合同也成了废纸。
  老板是连预付款都给了对方了。
  《樱学苑》的那间杂志社,乱作一团。
  CTP和菲林不同,制版之后就得迅速印刷,它对环境要求高,放久了,过潮过热都会使之变质。
  其实CTP倒还好说,坚持一段时间没问题,关键是工人。现在正在大节前,哪家的机器都在加班加点,谁会丢开自己的活儿,给人家帮忙?就算真的找了一家,强硬插队叫人帮忙,最后乱七八糟瞎给弄一通,出来的质量太差,又浪费钱又浪费力,那真还不如不做。
  “得想个办法……”周芮咬着指甲,忽然间,她一个激灵!
  “那谁,喂喂,对了对了!那张名片还在你手里么?!”她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谁?”阮沅莫名其妙。
  “元晟呀!”周芮扑过来,“傻瓜!你忘了?他是客户总监,又是广告公司的,和咱们业务沾边,人脉又广,这事儿求求他,搞不好会有活路。”
  阮沅顿时皱起眉头。
  “快点,名片还在手里么?”周芮催促道。
  阮沅只得埋头在包里翻,翻了半天,掏出那张名片:“是这张吧。”
  “快!打电话!”
  “啊?可是……”
  “快点吧姑奶奶!”周芮眼睛直冒火星,“哎呀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什么个人喜好?!没看见程总都成炸药桶了?!点上火就能冲天!”
  阮沅瞥了一眼对面的老板办公室,她能听见不太清晰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程卓峰胖大的身影在里面走来走去,看情形,是在用手机和谁吵架。
  天气一变糟糕,程卓峰的脾气就会不好,员工们都知道,千万别在这种时候招惹他。据说程卓峰有严重的关节问题,到了阴天或者在潮湿的气候里,他的四肢会酸痛无比,阮沅知道老板这方面的病症挺重,他的手指、腕部,都有肥厚变形的迹象。
  没有办法,阮沅只好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电话。
  她还是不想用自己手机。
  待机铃声响了五下,对方接了电话:“您好?”
  低沉清晰的男声。
  “啊……您好,是……是元先生么?”阮沅有点紧张。
  “是的,您是?”
  “呃,我……我是阮沅。”
  对方沉默了几秒,阮沅开始揣测,他是不是忘记自己了。
  “是阮小姐啊。”对方终于说,“有什么事么?”
  奇怪,那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紧张!
  可是阮沅顾不得那么多,她说:“对不起,在这种时候打搅你……呃,我是想问,你那边,有无印刷方面的熟人?”
  “印刷方面的?”
  阮沅把她这边遭遇到的难题解释了一遍。
  那边听她这么说,却奇妙的松了口气,仿佛这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
  “原来是这样,现在你们那边还剩什么?”
  “CTP板子已经出来了,”阮沅说,“人跑光了,机器虽然在,纸张油墨一时也弄不全。”
  对方听完,既不立即答应,也没有一口回绝,只说让她再等一刻钟,他去打几个电话问一下。
  挂了电话,阮沅说:“现在只有等着了。”
  小廖在旁边一团迷雾,他问周芮:“刚才是打给谁啊?”
  “一个4A公司的客户总监。”周芮笑道,“年轻才俊,相貌堂堂,人家对阮沅有意思,阮沅对人家没意思。”
  “哦哦!原来还有这么一段……”
  阮沅赶紧说:“没有的事!只是认识而已,别听她胡说。”
  三人正说着,电话又来了,元晟说,他找到了人帮忙。
  “找了家不大的印刷厂,应该能够满足要求。你们现在带着CTP过来就可以了。”
  阮沅十分不安:“会不会打乱人家的安排?”
  元晟笑了笑:“没事,那边欠了我一个人情的。”
  这下,问题解决了。
  但是那晚去印刷厂,阮沅却回避了。她和周芮说她头疼,就不跟着去了。
  周芮看出阮沅说谎,却不好点破,只得带着CTP和小廖他们去了元晟告诉的地址。
  元晟开着一辆黑色SUV到了那边,他今天还是衣冠楚楚,也不知是临时从哪个会议室跑出来的,浑身上下愣挑不出一点毛病。
  从印刷厂里接出来的是个银发的老机长,看样子和元晟十分熟,进去一看,几个工人正拿洗版液擦一台海德堡,明显是为元晟做好准备了。周芮暗自惊叹,此人真是神通广大,这种鸡飞狗跳的忙乱时节,居然能硬生生让人家停下自己的活来给她们帮忙。
  那晚上,元晟一直在印刷厂陪着周芮他们,周芮这才发现,这人好像什么都懂,他的眼睛比工人还敏锐。颜色稍有一点不对,CTP上稍有一点污渍,马上就能察觉。
  是因为做客户总监的,所以才这么神通?
  她正发愣,却听见元晟的声音:“这儿有点问题。”
  周芮一惊!
  他指着一个地方:“图片把文字压掉了。”
  周芮凑过去仔细一看,果然!这批CTP还是放在他们办公室里校对了一下午的,她和阮沅竟然全都没发觉!
  周芮脸红:“啊,糟糕……”
  “你们今天大概太忙乱。”元晟淡淡地说,“没办法,重做这块板子吧。”
  周芮满心惭愧,人家推开自己的工作、专门给她们帮忙,她们却马虎大意,给人家添乱。然而元晟的神色里,却毫无责怪之意,他立即转头叫小廖,才不过十多分钟,元晟对这几个人就都很熟悉了,话语行为里,显示他已经把控全局、开始毫不犹豫地推动事情朝着他的目的发展了。
  这是个脚踏实地、不做梦幻的领导者。
  整个晚上,周芮都有点恍恍惚惚的,只穿着白衬衣的元晟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偶尔和机长拿着样纸,仔细讨论微调机器的出墨量,元晟的身材很好,黑色西裤的腰部收得恰到好处。灯下,男人消瘦的、线条分明的背影,映在周芮的眼睛里,像一个刚硬漂亮的符号,让她久久难以忘怀。
  那是一个标准。
  是的,这正是做君王的素质,就像一个皇帝,如果事情没人接手,他会第一时间来接手。但他要一切达到他的标准,而且他不在乎耗费多少精力、时间。
  在元晟的带领下,在场所有人全都机警勤快,效率惊人。没有一个人敢偷一刻懒、多一句废话。但那并不是出于畏惧,元晟不是个让人畏惧的人,他身上没有杀伐之气,这男人只是令人不禁向往,希望以行动向他靠拢。
  这让周芮不由感慨万分,什么叫做“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她今天算是明白了。
  他们熬了一整夜,又找地方装订,小廖那几个早就疲惫不堪,到三四点的时候,东倒西歪乱躺了一地。元晟行动依然敏捷,言辞温和,只是双眼熬得微红,神情里,却不露一丝疲态。
  但是到最后接近结束时,元晟依然问了周芮,为何不见阮沅。
  “她累了一天,有些不舒服。”周芮解释道,“程总就先放她回去了。”
  “是么。”元晟点点头,脸上倒是看不出多少失望。
 
 
 
  第十七章
 
  因为帮了这个忙,老板程卓峰就总是说要请元晟一次,却都被元晟推掉了,他说程总太客气,不过小事一桩,用不着再提的。
  没能宴请到元晟,周芮有点失望,谁知一周之后,她却接到了元晟的电话,问有没有空,他想约她吃饭。
  接到这个电话的周芮,又疑惑,又高兴。
  接到意料之外的约会电话,周芮心中欣喜,不过作为成熟女性,她也明显感觉得出来,元晟感兴趣的是阮沅,而不是她。
  所以这次对方突然邀约,周芮心里却有种酸溜溜的味道。在这种情况下,周芮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将此事告诉了阮沅。
  “元晟要约你出去?!”阮沅的样子看起来吃惊不小。
  “怎么?不可能啊?”周芮笑了笑。
  “不不!决不是那个意思。”阮沅赶忙摆手,“其实……”
  “什么?”
  阮沅停住了,她不知道该不该说,元晟和厉婷婷的事。
  “那人……不错。”临了,她才憋出这么一句来。
  阮沅决定先不提,且看看事情发展,她瞧得出来,周芮对这个男人有意思,这种时刻,劈头盖脸告诉她说这男人动机不良别有用心,周芮绝无可能听进去,反而只会坏掉俩人的交情。
  做诤友,也得方式巧妙、时机合适才行。
  “我岂不知道,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周芮苦笑,“人家的目标是你,只不过大小姐你太高傲,约不上,这才退而求其次。”
  “你乱讲。”阮沅哼了一声,“早说了,人家对我没那个意思。”
  见她死不认账,周芮也无法再说什么。
  周末,周芮去赴约,原来元晟定的是一家味道清淡、客人稀少的欧洲餐厅,他点了很多,吃得很少,却始终在问周芮还想点些什么。
  “放心好了,我会把想吃的菜全都点一遍的。”周芮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这家馆子在高级饭店的四楼,菜很正宗,名声却不响亮。
  “味道很好,为什么人这么少?”周芮问。
  “可能太‘欧洲’了。”元晟笑言,“国人受不了这么清淡,就算是菜肴也得符合中国国情。”
  周芮点头:“知道。单位对面会宾楼的‘大渔’开张不到一年,我和阮沅眼睁睁看着它的味道从鬼子国搬家到了四川。”
  元晟笑。
  开胃菜的小牛肉配黑松露撤下去了,蘑菇汤和番茄浓汁文蛤烩饭端上来,周芮看着面前美食,轻轻吁了口气。
  餐厅的音乐轻柔动听,是在海菲兹的琴弓上缠绵不去的西贝柳斯。
  “这本钱下得太大了……”周芮说。
  “什么?”元晟没听清。
  周芮微微一笑:“我是说,元先生这次的本钱投入太多了,如果就您的目的而言。”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元晟只微笑,也不出声。
  “要是阮沅知道来这么好的地方,说不定她会后悔。”
  周芮把话说到这一步,元晟也再无法掩饰下去了。
  他放下手里的餐具,表情有点尴尬。
  “其实,情况有些复杂……”元晟面带歉意地说。
  周芮却自自然然点头:“没关系,阮沅是个非常漂亮的姑娘。”
  元晟脸上的尴尬,变成了苦笑。
  “她不是有目标了么?”他说。
  “嗯,不过希望不太大。”周芮笑道,“追了人家两个月了,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算使出浑身解数了。”
  “为什么?”元晟好奇问。
  “这我也不知道。”周芮摇摇头,“也可能,人家对她就是没那个意思。”
  元晟的表情若有所思。
  “那,她到底为什么要死追那个人?”元晟最后问。
  “说,前世注定、似曾相识,”周芮笑起来,“真的像中了咒,整个人,一下子狂热起来,魔障了,杂志社的同事们都觉得阮沅疯了。”
  她说得像笑话,不知为何,元晟却没有笑。
  餐桌上,他们的交谈一如所有初次交往的男女,平淡,恪守着各自的界限,只是在这种情况下,周芮仍然能感觉出,元晟是想探知一些什么。
  而关于他自己,似乎有些埋藏在最坚硬石头底下的东西,那些东西藏得如此之深,连最锋利的刀都砍不出一条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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