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非昔比啊周小璘。
可不是你粘在我脚后跟上到处乱缠的时候了,你就放肆吧。
有你哭的时候。
他仰头闭上眼睛,想了会儿,又觉得父亲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
细水总得流才行。
那,今天,就开闸流一块钱的吧。
下午四点钟,成九叹的车停在了周璘住的小区旁。
万野本是死也不愿错过大戏,哭天抢地要来。
可万家老爷子任凭他从客厅的地上一路滚到卫生间又滚回来,也没松口,非要挫挫他的驴气,绝不放人。
成九叹给他发了条安抚的短信,然后把车窗开了条缝儿,点上支烟,静静等着。
周璘正在房里看书。
她乱七八糟拍的那堆东西,细看之后才发现有用的不多。
虽然兴趣在,但毕竟是个货真价实的门外汉,昨天吃完饭后,就跟陈行行又逛了趟书店,挑拣了几本相关的专业书回来翻。
快五点钟时,接到了万山的电话,说是他现在从家里出门。
周璘忙跳起来换衣服。
外面看起来挺冷的,但好歹算是两人在一起后的第一次正式约会,面子上要过得去才行。
所以,在羽绒服跟呢绒大衣之间,她没怎么犹豫就拿了大衣。
还特地把新裙子穿在了里面。
香榭小厨新开不久,由于营销做得好,在网上挺火的。
位置偏一点,但胜在环境好。
临街,独占了一楼的黄金层,四面都是大落地窗,装修得很是华丽,全场散发着一种“没错对您现在来到的其实是巴黎香榭丽舍大街”的气质。
万山早早预定好了位置,两人在靠窗的卡座里坐下。
说来也奇怪,之前做朋友时,偶尔也会见个面聊个天儿,气氛都和谐又正常。
可自从说破了这层关系,总觉得哪儿哪儿都透着股尴尬劲儿。
就跟在大庭广众前同手同脚跳了个广场舞似的。
周璘坐得板正,眼睛却往街上乱看。
这么一扫,就又看到了路对面停着的911。
又?
她多瞅了两眼,觉得真是世界无穷大缘分超级巧。
“怎么想起把头发剪了?”
万山问了第二遍,周璘才回过神来。
她不自然地抚了抚耳边的头发:“就想换个发型了。”
万山颇为温和:“跟原来挺不一样的。”
又说:“我看着,还是之前那样好看,你说呢?”
周璘只好尬笑:“之前的好吗?”
“嗯”,万山点头:“温柔些。”
他说完后,两个人之间就沉默起来。
周璘试了好几次,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往下接比较合适。
所幸,万山又开口了:“这几天你工作忙吗?”
“不忙”,周璘先答了句,又直了直脊背:“我把报社那边辞了。”
“辞了?”万山很惊讶。
待周璘解释了一番,他静了会儿,才说:“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些意气用事了?”
“你在报社呆了这么几年,新闻界的现状应该早就了解了吧。好好的工作,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了?”
周璘捧着杯子,低头看着杯中的大麦茶。
万山看她这反应,自觉可能说的沉重了。
他语调轻松了些:“那你现在在忙什么?”
“拍纪录片。”
……如果,她拍的那些,可以叫纪录片的话。
周璘说的时候就有些没底气,果然,等详细跟万山一讲,万山就有些挂不住自己的良好涵养了。
他有点不可置信似的:“璘璘,之前我总觉得你挺成熟懂事的,这次是不是有些欠考虑了?”
停顿了会儿,继续说:“作为一个成年人,在没有经济来源的情况下,因为自己的理想主义扔掉工作,去做这个你甚至还没入门的什么纪录片,这不太妥当吧。”
周璘默不作声听他说着,等他话音落了,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温热的茶水浸过嗓子,她笑了下:“不叫‘什么纪录片’,是‘纪录片’。”
她抬起头直视着万山的眼睛:“万总,您对我可能有点误会。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成熟懂事儿,也不太喜欢被人说温柔,然后吧,我还挺喜欢我的新发型。”
万山没弄明白,成熟懂事跟新发型之间是怎么个联系。
周璘声音挺轻的:“我也没觉得,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
成九叹坐在驾驶座里,支着下巴往店里看。
离得远,他看不清楚周璘的口型和神情,但他能感觉到,周璘身上,似乎有刺在悄悄地往外竖。
小刺猬一样。
他远远看着她,抿唇笑了起来。
这顿饭不欢而散。
万山把周璘送回楼下时,道了歉:“对不起啊璘璘,这两天我这边有点事,自己情绪也不太好,刚才的话说得可能不太恰当。”
“没事”,周璘笑了笑。
万山接着说:“我家里跟报社挺熟,要么,跟人说说,你再回去上班?”
周璘的笑卡住了,说:“不用了。”
万山还想说什么,她有些不想听了,便打断他:“我上楼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万山看着她,叹了口气:“好吧。”
他车开进了小区,出了大门,要往路上拐时,猛地被堵住了。
一辆正红色911猛窜过来,一个急刹车,掐准了位置似的,正好卡在他车前一公分处。
万山吓了一跳,脚狠狠地把刹车一踩到底,忘了松。
接着,911的车门开了,料峭春寒里,迈下条长腿。
万山看着他下了车,一步步走过来。
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新来的那个……成九叹,吗?
成九叹带着笑,俯身敲了敲他的车窗:“万总。”
万山把车窗降了下来。
他也是经过事的人,已经稳下了心神,沉着嗓子:“小成,你这是什么意思?”
成九叹胳膊肘支在车玻璃上,声音散漫:“也没什么意思。”
他毫不避讳地盯着万山:“就想问问,您跟周小姐都聊什么了。”
万山皱起眉头:“跟你有关系么?”
“有”,成九叹答得干脆:“她以后是我媳妇儿。”
万山完全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又问了遍:“你说什么?”
成九叹屈起手指在玻璃边缘上扣了两下,给自己配音似的:“我说。”
他认认真真又重复道:“周璘,以后是我媳妇儿。”
万山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喜欢周璘?”
成九叹低下眼睛笑了笑。
万山找回了自己的风度来,他往后一倚,靠在座椅上:“周璘认得你是谁么?”
“我们的事,就不劳万总费心了”,成九叹说:“只不过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您提一嘴。”
万山看向他。
成九叹有点似笑非笑:“您被万家接回来后,一直过得挺小心,这些年也没攒下来什么积蓄。”
万山的眼神冷了下来。
成九叹感觉不到似的,继续说着:“创业初期,资金挺紧张,您只能找投资公司,但又不想给您父亲知道,就舍弃了自己的人脉,从外省找了家。”
万山的声音发僵:“是你?我记得……”
话到嘴边,他想起了什么,猛地顿住了。
成九叹顺着他的意思说了下去,眼睛很亮:“小公司挂在我父亲名下。”
万山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里已经够用了。
他闭了闭眼睛,长吁了口气,也没怎么犹豫,说:“我回去就跟周璘提分手。”
成九叹笑起来:“你这是想甩了她?”
他摇了摇头:“等着吧,看她什么时候通知你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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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不敢相信,写了好久,居然才3000字……肾疼
勿考据勿考据,拜拜你们。
明晚就开始过七夕了伐,祝你们快乐~~~
第十七章
万山定定地看着他,神情变幻莫测。
冷风入骨,吹得指尖疼。
成九叹把手揣进口袋里,直起身来:“说真的,万总的公司发展得不错。您很有能力,对下属也尽心尽责。作为一个生意人,跟您合作,我稳赚不赔。”
“但”,他收起了笑:“你不该动周璘。”
万山终究还是意难平,他声音凉凉的:“动?这说的倒像是我不讲分寸了。小成总想从我这儿抢人,也要讲个先来后到不是?”
“我不讲”,成九叹昂着下巴。
万山有点怒了。
他面子活儿一向做得足,但架不住成九叹这么挑衅,语气生硬起来:“我跟周璘只是正常谈个恋爱而已,您要是看上她,我分就是了,何必咄咄逼人?”
成九叹被他的话逗乐了一般,扬起嘴角:“跟我家周璘正常谈恋爱,你金屋藏娇的那位知道么?”
“正常”两个字被他读得极重,透出股讽刺来。
万山刚燃起来的气焰被迎头浇灭了。
他脸色变了几变,张了张口,不知是要解释,还是否认。
成九叹及时截住了他的话音:“我本来没想这么早提这事儿,口说无凭么,打算等你借着出差的名义过去时,搞点实捶出来。可这都好几天了,你压根没出差的意思。”
说到这儿,他停了停,低笑起来:“给我急的。”
万山沉默着,好半晌,问出了句:“你怎么知道的?”
得,这等于是承认了。
成九叹挑眉,自动略过了他的问题:“看在你还没碰着周璘的份上,我也不想太计较。”
他抬头看了看阴得越来越重的天空:“就这么着吧,给你留个面子,大家以后都是朋友。回吧,别淋着了。”
他说完后,不待万山有所反应,压着步子慢悠悠地回了自己车里,打上火,把路让了出来。
万山隔着车窗对他对视一眼,踩下油门。
在他身后,憋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成九叹倚在靠背上,看着地上大朵大朵砸出的雨花,表情莫测。
他是诈万山的。
金屋藏娇的事,他毕竟没有亲眼见到。
是万野提了次,说万山以前有个青梅竹马,但万家父母一直不满她的出身。
万山一心想在万氏集团里占个上位,好像把恋情转入地下了,然后明面上可能是想找个符合父母眼光的女朋友来。
只是没想到,会找到周璘这儿。
恼归恼。
万野的意思是,他哥本质不坏,这些年来过得实在太艰难,为了争个继承权,动点歪心思也勉强算是情有可原。
虽然他平时总爱跟他做个对,但还是不想让他真伤到筋骨,毕竟一个亲爹养大的。
万野的脸面,成九叹是得卖的。
他从储物格里拿出盒烟来,在方向盘上磕出一根,寻思着等万山真的入主万氏后,必须得狠狠讹他一大笔。
按着打火机要呲火时,想了想,又把烟扔到一旁。
他把车朝小区里开进去。
周璘靠在窗前的躺椅里,身上披着条厚毯子,正抱着杯热牛奶,看着滂沱大雨出神。
说是春雨贵如油,可这瓢泼似的,比水还不值钱。
她在脑子里转了遍万山今天的话,正有些低落时,远远看见雨雾里开过来那辆有缘分的车。
嘿,真是巧了。
周璘稍稍直起了些身子,擦了擦眼前的那块玻璃。
车停在她家对面,熄了火。
他们小区有段时间是不让外来车辆进的,可后来好像有位住户投诉到物业,说是这规定不近人情,于是就改成了夜里十一点之后禁止入内。
周璘猜着,这车究竟是不是他们小区住户的。
按说上次还停在巷子口了,可平时又没见过多少次。
但今天这么大雨,停在这儿,难道还是一栋楼里的?
她张着眼睛等了半天,车上也没下来人,反倒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好在不是万山,是那串故意没往通讯录里存的号码。
她清了清嗓子,拿出副“我正在日理万机接了你电话就是你荣幸”的样子来:“喂,谁啊?”
要是在之前,成九叹完全可以肯定她是在装。
可自从发现自己被屏蔽了,他的信心就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一点点扁了下去。
比如此刻,他就拿不准周璘是不是真不知道他是谁。
他趴在车窗上,抬眼看了看楼上:“你大舅。”
周璘:……
她板着声音:“你打错了,我没有大舅。”
成九叹一本正经地:“所以你现在有了一个新大舅。”
周璘望着楼下的车,嘴里毫不含糊:“啊,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有大舅。”
成九叹从善如流:“对,就是我,你旧大舅。”
周璘语带关切:“你的帕金森好了么大舅?还动不动就爱钻小姑娘裙底儿吗?”
成九叹一时没接上,静了两秒,转着手里的打火机笑了起来。
周璘再次站上了斗嘴链的顶端,颇为愉悦。
她弯腰把杯子放到地上,整个躺进了椅子里,听着成九叹的声音传进耳中:“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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