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璘指了指自己:我?
成九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来。”
周璘走上前来,营业员还在喋喋不休着:“我们这款手机的像素有2000万,您也看到了,拍出来的照片十分清晰,画质特别逼真,效果绝对是别的手机拍不出来的,因为是双后置摄像头,不管是在强光低光下……”
成九叹打断她:“行,就要这个吧。”
营业员喜道:“好,不过这个是试用机,我去仓库给您拿个新的。”
“不用”,成九叹看了她一眼:“就这个。”
营业员十分有眼色,看了看周璘,又看了看他,会意道:“那我去给您包起来。”
成九叹把手机递给她,这才回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周璘。
在他专注的目光中,周璘一点点发起慌来。
刚想质问他,他却抱起了手臂,悠悠开口:“真巧啊,您也来买手机?”
周璘被这个“您”字给噎出了一口老血。
她把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礼貌回击:“您是哪位?”
成九叹的眼睛跟着她的指尖:“昨天在万总公司见过面的。”
“是么”,周璘笑得很假:“我都给忘了。”
“是啊”,成九叹答得淡定。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周璘决定停止这种莫名其妙的游戏:“你把刚才拍的删了。”
“好”,成九叹一口答应。
这么干脆,周璘反而不知道该接着做什么反应了。
她踟蹰了会儿:“我还有事,走了。”
成九叹默不作声,只点了个头。
她便转身,刚迈出左脚,又听到他含了丝笑意的声音:“您慢走,下次再见。”
周璘:……
发什么神经!
看着她越走越远,成九叹的笑容淡了下来。
说来碰个面,就真的只是碰个面而已。
想跟她说句话,想正大光明地看她会儿。
长期目标么,当然是要把她给弄回来。
但,现在万山的事还没搞清楚,他不想让她为此有丁点的心理压力。
“先生,您好,这边付款”,营业员走了过来。
他挪回视线。
周璘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儿。
这种怪异的感觉,伴随着她吃了顿饭,又伴随着她坐进车里,把手机卡换上。
刚开机,就进来条消息,是万山的,问吃饭了没。
她回复过去。
然后才恍然想起来:成九叹初来乍到,钱包被偷,无处可去夜里只能在公司凑合着住——哪儿来的钱买手机?
她趴在方向盘上思考着。
银行`卡补办没这么快的,有网银的话,他也不至于睡公司,那,可能是找朋友借的?
脑补一下他跟人借钱的样子,周璘心里又不平稳了。
……是不是有点惨啊。
好歹当年也是心高气傲的大众男神一枚,现在沦落到这种境地。
所以他这几年里发生了什么,运势衰退家道中落?
衰退而中落的成九叹从电梯里走出来,远远按了下车钥匙。
红色跑车的车灯闪了两下。
周璘的注意力迅速转移:不愧是911,车灯都这么迷人。
她艳羡不已,顺着来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成九叹目不斜视地往车前走了几步,敏锐察觉到一侧投来的直愣愣的目光。
他抬眼一瞥,两人的视线又凭空撞了个正着。
车钥匙还赤`裸裸地拿在手里,来不及扔回口袋了。
周璘降下车窗,声音惊讶得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这车……你的?”
“不是。”
成九叹稳了稳神,镇定自若地胡编乱造:“我刚捡到个车钥匙,下来看看有没有车主在等。”
“啊”,周璘毫无意义地应了声。
这是信了,还是没信?
成九叹站在原地,没敢妄动。
他有些后悔为了赶时间把车开出来了,实在没料到周璘竟还没走。
下一秒,周璘回过神来,拉开车门小跑过来:“快给我看看。”
“看什么?”成九叹没反应过来。
“911的车钥匙啊!”周璘也顾不上两人之间的嫌隙了,眼巴巴地盯着他的手:“想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瞻仰一下了。”
成九叹笑起来,递给她:“看,随便看。”
周璘拿着翻来覆去研究,头也不抬地回他:“你倒是大方,说的跟你的似的。”
成九叹没答,眼神温柔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周璘对车毫无研究,只认得这么一个,还是两人在一起时,他指给她看的。
那时,她拍着他的胳膊,说得豪气万丈:“喜欢的话,以后等我开这车来娶你。”
回忆共通,显然,此刻,周璘颇为缓慢地也想起了这茬。
她顿时尴尬起来,清咳了一声,把钥匙扔回给他:“那你等车主吧,我先走了。”
“等等”,成九叹说。
他收起方才的神色:“您得送我回公司。”
说得理直气壮。
“为什么?”周璘反问。
她又补充:“咱们好像还不算认识吧,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儿去,我为什么要送你?”
成九叹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扯起嘴角自我介绍:“成九叹,我的名字。”
说罢,他抬起手腕,把手表往她脸前凑:“要迟到了,我来不及去赶公交了。”
“哎哎哎拿开”,周璘往后退了一步。
她败下阵来:“好吧。”
车开出去时,周璘在保安室旁停了下来。
她冲成九叹示意了下。
成九叹正沉浸在车里熟悉又久违的香味中,没能及时接收到她的信号。
“喂”,周璘只好叫他。
他抬起眼皮:“我不叫喂。”
“那个钥匙”,周璘说:“交给保安吧。”
“不要”,成九叹一口回绝。
周璘嫌弃地看了看他:“你有没有点公德心了?人车主待会儿得多着急啊。”
交了车主才着急。
成九叹心想。
说话间,保安已经凑了过来:“怎么不走了,后面还排着队呢。”
周璘笑得一脸五好市民状:“我们捡到个车钥匙,您待会儿帮忙在商场给播个寻物启事吧。”
“好咧”,保安应道:“谢谢您了。”
“不用,应该做的”,周璘说着,又转头瞪了瞪成九叹。
成九叹无奈地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车钥匙递了出去。
第五章
回去的路上一派祥和。
周璘对自己的开车技术很有自知之明,一打上火就安静如鸡,动都不能动一下。
直到遇上个红灯,才敢回头过来:“你看我干嘛?”
成九叹笑了笑,放下撑着脑袋的手:“待会儿靠边停车。”
闻言,周璘语气轻快得非常明显:“您要下去啦?”
主要是车内空间狭小,这样开着暖气一路前行,就像是在北风凛冽里,硬生生地隔出了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小世界似的。
这就算了,他还总看她,眼神直接得很,就算心里没鬼,也能被他看出个谍影重重来。
何况,心里本就有鬼呢。
于是,这才过了一个路口,周璘就有些撑不住了。
但成九叹绝不是个善解人意的主儿,他在她期待的目光里摇了摇头:“换我开。”
周璘心如死灰。
成九叹的车一直开得很顺溜,掌着方向盘,还能一心两用地损她:“您考驾照时,教练其实是语文老师冒充的吧?”
周璘换到副驾上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她边倾着身子调歌,边意有所指地还击:“不关教练的事,其实我最开始碰车的时候,是狗教我的。”
终于找出了首满意的歌,她往回窝在座位里,对着他又强调了一遍:“一条狗,教我的。”
成九叹:……
得,这又骂回自己身上了。
过了好半晌,他才低声说了句:“你这张嘴啊,就没个服输的时候。”
周璘按着手机的指尖顿了顿。
她以前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种语气。
亲昵,无奈,还有隐约的温情与无限包容。
打住打住。
好马不吃不看不理也不想回头草。
周璘连着警告了自己两遍,生怕自己看他似的,果断转头望向窗外。
成九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着,脸上漾开淡淡的笑意。
车在公司对面稳稳停下。
周璘等了一分钟,成九叹还在安静地坐着,没有要下车的意思。
她看了看时间:“喂。”
“其实”,成九叹转过头来。
他眼里满是落寞,像是高中教室窗外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旧大榕树。
怎,怎么回事。
周璘催促的话卡在喉间。
成九叹看着她,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昨天是我生日。”
“生日总还是得过的么”,他继续说着,声音微涩:“想去商场买个小蛋糕,好歹是个念想。付账时,才发现钱包没了。还蛋糕呢,晚饭都没吃上。”
周璘错开了眼睛:“生日快乐。”
“有礼物吗?”成九叹轻声问。
“啊?”周璘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你管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要礼物?”
成九叹没讲话,定定地看了她会儿,突然俯身过来。
她急忙往后躲,整个人都巴在了车门上。
“头发”,成九叹离她很近地说了一声,从她衣服上捏下一根长发,然后就撤回了身子。
周璘松了口气。
她看了看他指间:“送你了。”
“嗯?”
“这根头发”,周璘坚定地说:“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成九叹的手僵了僵:“周小姐,您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叹为观止啊。”
“谢谢夸奖”,周璘说着,冲他比划了个请的手势。
成九叹笑起来,低下眼睛,慢条斯理地把她的长发在左手食指上绕了几圈。
“有缘再见”,他说完后,转身下车了。
周璘很喜欢看成九叹走路时的样子。
不缓不急,从容不迫,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到他的情绪。
待他进了大厦,周璘才换到驾驶位上,发动了车子。
没回家,她在市里兜着圈子,不知不觉,又开到了报社附近。
尽管安慰自己说是休假,但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
空落落的,像是忽然失去了意义。
本科没毕业,她就进了报社。
过五关斩六将地获得了实习的资格,又拼尽了全力在同期实习生里脱颖而出。
从跟着老记者学习,到独当一面,中间略过的,是无数个风里来雨里去的采访,和无数篇反复不停修改的稿件。
江湖传言,干新闻的,都是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
江湖还传言,纸媒已死,报社这种单位,未来不会再有什么大发展。
但,其实,这些周璘都不是很在乎。
俗气地说,她是个有新闻理想的人。
在她心里,报纸总是正统而权威的。
可这次,自己费了很多心血做出的报道,由于审查问题,一次次被扔回来,她没办法再无动于衷。
你要你的歌舞升平,我有我的笔下道义。
道不同不相为谋,周璘默默地想,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报社大门,把油门一踩到底,小别克加足马力冲了出去。
成九叹上楼时,正好碰上万山和陈行行。
他把左手揣进口袋,跟两人打招呼:“万总好,行行姐。”
陈行行面无表情地站在万山身后,冷冷点了个头。
万山笑得倒是很和气:“吃过饭了吗?”
“嗯,吃了”,成九叹应道。
万山说:“咱们楼下不远的地方就有个美食广场,公司里他们一般都去那边吃。你过两天跟大家熟悉了,就一块儿过去。不然让行行带你去也可以。”
“好”,陈行行见缝插针地应了一句。
成九叹笑:“那就麻烦行行姐了。”
万山又问他:“你看起来没多大,有25了吗?”
“二十七。”
“那跟我弟弟一样大”,万山感慨。
没等成九叹考虑要不要往下问,他就自行解释了:“我有个弟弟,叫万野,现在在国外,搞艺术的。”
“艺术?”成九叹这声问的倒是发自肺腑。
万野整一个脱缰野驴,他不知道万山是怎么把他跟高雅的“艺术”两个字扯到一起的。
“对”,万山说着,笑了起来:“他管自己叫什么,行为艺术家。小孩儿有意思得很。”
成九叹只得附和:“听起来是挺有趣的。”
晚上,转头就把这话告诉了万野。
万野若有所思:“真的是这么说的?”
“对啊,夸你调皮可爱天真无邪”,成九叹说:“我觉得你哥这人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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