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了,”成九叹说。
他顿了顿:“分手并不是因为手里有没有钱,也不是因为自尊心。”
周母看了他一眼。
成九叹望向窗外,眼底有明灭的光彩:“我最介意的,是自己究竟有没有让周璘过得好的能力。”
“好在事实证明了,我有,”他垂眸:“一生很漫长,但凭着我这双手,我总可以给她最好的。无论以后再发生什么,这就够了。”
周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说道:“你现在当然可以这么说,可我信不了你。”
“是,”成九叹应着,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了句:“有种千方百计找借口的感觉。”
周母幽幽地叹了口气:“感情这东西,说来虚幻的很,无非讲究个贫富相依、不离不弃。我从小也是这么教导大璘的。可你这孩子,性格太硬了。我第一次见你,就隐约有这感觉,果然,后面你就这么选了。”
成九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周璘肯不顾一切地跟我。但前路难走,我得先确保
自己能带着她越走越好,才能拉紧她的手。”
周母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了。
任你花言巧语,我自巍然不动。
这么谈完一番,成九叹反而松了口气。
周璘母亲的态度,比他想象中的,还是要好了许多。
也找到了关键的反对点。
也不能怪她不信自己。
事过境迁,现在再怎么说,总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一无所有、贫富相依什么的。
……倒是跟他心里隐隐成形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他进了自己屋。
卧室里还有周璘的香味儿。
枕买上卧着几根弯弯绕绕的长发。
他把头发捏在指间玩了会儿。
脑子里放电影似的,从跟周璘的最初见面,想到两人在一块儿,又分开。
这么过了一遍,心底里的几分犹豫全消散了。
兜兜转转之后,总是有什么,要比别的东西都更重要。
他跟老成先生又通了个电话。
老成先生也没再说别的,只问:“决定了?”
“嗯”,成九叹说:“对不起了,爸。”
“哪儿有对不住我的,”老成笑起来:“你自己的事,你决定好了就好,我也不干涉放心吧,只要往后你跟小周璘能好好的,我就开心。”
末了,又安慰他:“最难熬的,咱们已经熬过去了。就算现在从零开始,也只是把走过的路重走一遍而已。
挂了电话,成九叹按着太阳穴,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给手里的长发拍了张照片,发给了周璘。
周璘大概在忙,好半天才回了一句:“朕是不是该用霸王防脱了?”
他笑了笑,埋头睡了。
一直到了中午,才被电话吵醒。
万野的声音跟敲锣打鼓似的:“开门!”
成九叹皱了皱眉头,拖拉着拖鞋走到玄关处。
门刚打开,万野就扑进来来了个熊抱:“哎哟叹哥哥,我们少先队员终于又见着面了!”
“嘘,”成九叹指了指对门:“小声点。”
万野笑嘻嘻地凑了进来,把门关上了:“跟偷情似的。”
“我跟你偷什么情,”成九叹嫌弃道:“你今天怎么能出来了?”
“偷跑的,”万野瘫进沙发里:“给我闷得快发芽了这些天。待会儿下午还得去公司。
成九叹给他接了杯水:“我就想不明白了,你这种款型的,怎么还能跟你哥分庭抗礼了。”
万野一口气把水灌了三分之二,抹着嘴巴道:“太子党懂不。”
说完后,他切入正题:“实行哪个方案?”
“我就那一个,”成九叹瞥了他一眼。
万野不满:“本NPC可是百忙之中给你准备了好几个,你非要自己想了个最蠢的。”
“蠢么,”成九叹笑了笑。
万野静了会儿:“我还真挺佩服你的。”
成九叹淡淡地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啊驴驴。”
万野不屑:“那你之前为了身外之物费那么大劲儿。”
“证明一下自己而已,证明完,就没用了,”成九叹说。
“以前的事就是个死结,过不去的,”他补充道:“这样也挺好,手动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不破不立么。既可以取信于丈母娘,又可以化解女朋友的小心结,非常完美。”
万野用一副看傻逼的表情看着他,然后竖了个矛盾的大拇指。
成九叹自己也喝了点水,想了想:“这样的话,就得启动两个保底措施了。在这期间,能保障我爸跟周璘的生活。”
万野明白:“以成叔叔的名义买点股权吧。”
“嗯,”成九叹说:“毕竟我爸年纪大了。”
“周璘年纪又不大,”万野说。
“她快过生日了,当生日礼物,”成九叹说完后,拍了拍他:“走吧,叹哥哥再最后请你吃顿大餐,往后就得你请我了。”
万野一通乐:“怎么有种你命不久矣的感觉啊,跟交代遗言似的。”
然后他毫不留情地选了家最贵的餐厅。
吃完午饭,成九叹又开着车到了周璘的杂志社楼下。
师父刚午休完,正站在窗边伸懒腰,一眼看到他的车。
一个哈欠还没打完,成九叹下车,冲他招了招手。
他指了指自己: 我?
成九叹远远点了个头。
他狐疑地下了楼:“怎么回事? 不找周璘?"
成九叹笑了笑:“周围有没有方便说话的咖啡店什么的?”
师父忙摆了摆手:“别了,孤男寡男的,让周璘以为我对你有什么想法,她可能会炸了我。”
成九叹笑起来。
他点了根烟叼着;,组织了会儿语言:“我在网上查你们信息的时候,看到你们杂志社在找资金的事儿。”
“嘿,”师父笑道:“我就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大名,还说自己没查过。”
成九叹低下头掸了掸烟灰:“我给你钱。”
师父愣了愣:“什么意思?”
成九叹说:“需要多少,我给你,就当是周璘资金入股。”
师父反应了好半晌:“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拿这招哄她开心的?”
”差不多吧,”成九叹说:“行么?"
“行啊!”师父说:“我没好意思给她知道这事。既然你主动上门了,那不要白不要。”
成九叹吐了口烟:“晚点转你账上。合同你过两天跟周璘签。”
师父总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
没忍住,去敲了周璘的办公室门。
周璘正对着电脑编辑交上来的稿子,看了看他:“怎么了?”
师父在她对面坐下了,说: “如果成九叹出轨了,你可死也不能原谅他啊,要有立场。”
周璘瞪了他一眼:“师父你的嘴该消毒了。”
师父闭上了嘴,走了。
回到自己办公室琢磨了会儿,又回来了。
周璘挺心烦的:“说。”
“你让我说的啊,”师父敲了敲桌子,一五一十把话给说了一遍。
周璘没当回事儿:“那你别忘了印合同,毕竟是我男朋友的血汗钱。”
师父被她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跟你说周璘,事出反常必有妖,他绝对是瞒着你干了什么坏事。”
"比如呢,”周璘问。
师父掰着指头,一个个列举:“抽烟喝酒烫头、把妹偷情出轨。”
周璘笑了笑。
偷情是有的,那不是跟我么。
她把师父打发走了,又把这几篇稿子全审完。
没注意,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十几分钟了。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她以为又是师父,没好气地嚷嚷了句:”没人!”
成九叹在外面说了句:“那我走了啊。”
听到他的声音,周璘一秒乐了,笑得跟三月的迎春花似的。
她蹦哒着去开了门:“有人了有人了。”
成九叹笑了笑:“什么狗脾气。”
“见到狗的脾气,”周璘说。
成九叹捏了捏她的肩膀:“忙完了吗?”
“完了,”周璘说着,转身去把电脑关了,收拾着东西。
“今天带你去吃顿昂贵的大餐,”成九叹说。
周璘笑起来,回头看了看他:“你是不是真做什么亏心事了?”
成九叹轻描淡写地:“我把我公司卖了,钱也打算全捐了。”
周璘手里的包掉回到桌子上。
她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深呼吸,又拿了回来:“你这卖得挺快。”
成九叹走上前去,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有个副总一直有这个意向,就直接转手给他了,明天回去过手续。”
周璘挺长时间没讲话。
成九叹拍了拍她:“酷不酷?"
“这么大的事你都没跟我商量一下,”周璘说:“还管我怎么想。”
“那得管,“成九叹笑了笑:“不然白卖了。”
周磷咬着嘴唇静了会儿,问:“因为我爸妈吗?”
“不全是,”成九叹说:“摸摸你的小良心,你觉得咱俩之间,是不是也有以前的事一直横着?”
“滚蛋,”周璘推他:“你摸的那是胸。”
成九叹笑了下,把她转了过来:“想那么多干嘛,我敢这么做,是因为我相信自己的本事。”
周璘垂眉丧眼的,没看他。
成九叹说:“以后啊,我成了个两手空空的穷光蛋,你就能陪着我一分钱一分钱地赚回来了。”
他在她头上亲了一口:“再以后,你就是我名副其实的糟糠之妻了。”
周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成九叹你真是个神经病。”
成九叹刮了下她的鼻梁:“是不是又神经又酷?”
周璘没忍住,又想去咬他的胳膊。
成九叹把她的脑袋按住了:“上次怎么跟你说的。”
周璘迅速往嘴唇上舔了几下,把残留的口红给舔干净了。
成九叹捏着她的下巴仔细检查了一番,松开了钳制:“来吧。”
周璘心里复杂得很,便攒足了劲儿,磨了个牙,狠狠地咬了下去。
成九叹疼得嘶了一声:“真舍得下嘴啊你周璘。”
第四十六章
他说完后,周璘的力道便松了,但还保持着姿势没变。
过了会儿,他衣袖上反而有湿湿的触感泛开。
成九叹心下一软,把她给揪起来了,对上两只红红的眼睛。
周璘一边盯着他看,一边吸着鼻子,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成九叹笑起来:“放心吧,不会真让你去桥底下捡垃圾的。”
周璘鼓了鼓腮帮子,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小模样憋闷得很。
成九叹觉得好笑:“要不这样,你回网上给我买个筐儿,我去拾垃圾时,就把你装筐里背着,不用你走路,好不好?”
周璘闷着脑袋摇头。
成九叹继续逗她:“买个贵的,不然质量不过关,你蹲不了两天,就得从底下漏出来。”
周璘敏锐地抓到了个反击点,在一腔说不出来的复杂感情里抽空还击:“你才漏出来。”
鼻音很重,听起来囔囔的。
成九叹又是想乐又是小心疼的。
他把她揽到肩上,顺了顺她的背:“我不漏。”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
不知道是不是脑补了两人真的沿着河边走边捡塑料瓶的惨状,周璘刚才只是没声音
的呜咽,这会儿一嗓子就开始哭了。
成九叹估摸着这得哭一会儿的,便半坐到办公桌上,一脚支着地,一边只顾拍着她。
周璘哭了得有十分钟,才把劲儿用完,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成九叹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张纸,戳了戳她的背。
周璘羞愧地抬起脸来。
他把纸往她脸上一按:“宝贝儿啊,我都多少年没听人这么哭过了。”
周璘擦着眼睛,小声说:“我也多少年都没这么哭过了。”
成九叹笑了笑:“哭够本了?”
“够了,”周璘说。
成九叹接过纸巾团了团,丢进附近的垃圾桶里,又回过头来看着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会儿。
周璘说:“我饿了。”
成九叹带着笑意,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周璘蜻蜓点水地亲了他一下。
“真乖,”成九叹顺势在她腰上捏了两把。
他站了起来:“走吧,去给哭包补充能量。”
周璘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等电梯时,成九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自己的衣袖看了看,又扯着自己肩膀处的衣服,耷拉着眼检查了一遍。
周璘心虚地左顾右盼。
成九叹叹了口气:“咱们以后哭的时候,能不能控制着点儿,管理好你的鼻涕,别让它跟着流出来。”
“我没有流鼻涕!”周璘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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