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世家,态度全在观望,隐隐的,似乎还在期待这二皇子能杀回京都……”
民心所向。
阳一皱了皱眉,不知怎的,脑海里竟闪过这四个字。不过他很快就甩掉了这要命的念头,当务之急,是怎么摆脱目前处境,化被动为主动。时局那么乱,老大却生死不明,真不知道,没有他插手控制,这件事会发展到哪一步……
阳一与薛亮在书房里闭门详谈。
而书房外,一个丫鬟端着食盒走向苏轮所在院落。
“哎,哎,小芙,小芙,你等等!”远处,一个女子边跑边唤。
小芙吓了一跳,有些紧张地转过身,看向来人:“阿、阿罗姐姐。”
阿罗喘着粗气,问:“给那边送午饭?”
“恩。”
“那我跟你一起吧。”
“不、不用了!”小芙连忙道,“我一个人就可以。阿罗姐姐你是伺候大小姐的,这粗活杂活怎么能让你干……”
“没事,大冬天的,大家都不容易。我帮你,早点送完你早点休息。”阿罗不由分说,去抢小芙手上的食盒。她的速度太快,力气又大,小芙还没反应过来,食盒就被她抢了过去,不由分说,抬脚就走。
小芙没办法,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阿罗后面,犹在做着最后的挣扎:“阿罗,不、不用了……真的……我自己可以的……”
两人一路推让着来到苏轮屋外,阿罗示意小芙小声点:“嘘,都到了。”
到了。
抢不过来了。
小芙只好闭嘴,心如死灰地跟在阿罗身后。
阿罗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浅也的声音:“进来。”
阿罗一脚跨了进去。
进去之后,一股暖气扑面而来,舒服得阿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她抬头,看向床边坐着的那位女子,华服美衣,金钗银饰,穿得比她服侍的大小姐还要气派。
阿罗握着食盒的手忍不住捏成了一个拳。
不是说她死在船上了么?怎么过了半年,又回来了?
还是、还是以这样一个女主人的姿态回来……
她和苏轮到底发生了什么?苏轮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阿罗的心咚咚直跳,一点一点靠近浅也。
当距对方只有两步的时候,对方开口:“食盒给我,你们下去吧。”
“是。”小芙的声音在后面惴惴响起。
阿罗递上食盒。
浅也伸手取了一下,没取动,食盒依旧在那丫鬟手里。第二次,用了点力,那丫鬟仍然死死不松手。
浅也诧异,终于看向后面的人。
“你……”
刚认出对方是谁,浅也脸色忽然一变,反手就将食盒甩向地面!
哗——!
食盒里的饭菜倒了一地,而从饭菜里面,竟缓缓爬出了一只乌黑的大蜘蛛。
阿罗呆住了,站在原地,听浅也高声道:“来人!来人!”
很快,外面的下人进来了,有眼尖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蜘蛛,尖叫一声,忙去通知书房。不一会儿,阳一也急匆匆地过来了。
“怎么回事?饭里有蜘蛛?”
“是个毒蜘蛛,不过已经被抓住了。是那个丫鬟带进来的。”一个人指了指阿罗。
“不,不是我……”阿罗喃喃道,“我不知道……”
见是她,阳一眉头一皱,瞬间想到了她和浅也曾有过节,上去就给了她一脚,“大胆狂徒,你想干什么?!”
“不是我!”阿罗回神,望着众人,脑子灵光一闪,猛地看向远处躲在角落的小芙,“是她,是她做的!”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小芙急得口吃都要出来了,“这饭是阿罗送的,跟我没有关系!”
“还说不是你!”阿罗宛如一头发怒的豹子,就欲扑过去,却被人狠狠压着跪到了地上,“是她,肯定是她,我说要和她一起送饭的时候,她支支吾吾,慌慌张张,死活不同意,不是她还有谁?!”
“那你呢?”一直没说话的浅也问道,“你为什么要跟她一起?”
“我,我……”阿罗卡住了。
该怎么说呢?说她鬼迷了心窍,一听到苏轮快死了,夏兰花彻夜陪在身边,就抓心挠肺地想进来看一看?看一看他们两个的光景?
可看完了呢,看完了她会怎么做?
她刚刚死死拽着那食盒,引起夏兰花的注意,又是想干什么……
阿罗冷静下来,没发生的事情就是不存在,不论她想干什么,现在发生的这事不是她做的,就不是她做的,她不能认:“我看天气转冷,她一个人送饭,怪冷清的,就想帮一帮忙,送个人情。哪想到,哪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再者,夏姑娘,你明察秋毫,我若真想害人,又怎么会放个那么明显的毒蜘蛛?直接往饭里下毒就是了!还有,还有,既然我能找到人陪我一起送,我就应该故意藏在后面,让替死鬼上,何必抢着送这一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夏姑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说着说着,就跪行到了浅也跟前,拉着她的裙摆拼命磕头,以最卑微的姿势贴到地上,祈求浅也的公正。
浅也望一眼角落按捺不住紧张的小芙,又望一眼地上的阿罗,心里叹了口气。
虽然来这里的原因阿罗解释的牵强,可后面那番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以阿罗的智商,的确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这蜘蛛,就好像,好像成心想让自己发现似的……
“小芙,你过来。”浅也示意躲在角落的小芙。
小芙身子一僵,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
看到她这个表情,浅也和阳一对视一眼,心里已经猜到了三分,却依然道:“蜘蛛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不……不知道……”小芙结结巴巴。
“不知道?那为什么我摔食盒的时候,你没有冲上来看发生了什么,而是想也没想躲到了后面?就好像,你早就知道盒子里有什么一样。”
小芙的脸不自觉地一抖,“我、我不知道有蜘蛛,我就是被吓住了。”
浅也心里猜到了六分,继续道:“今天这送饭的事,原本是谁做的?是你,还是阿罗?”
这事撒不了谎,随便去厨房问一下就知道了。
小芙绝望地闭上了眼,“是、是我。”
“然后阿罗跟过来,抢走了你的食盒,在里面放上了蜘蛛,还抢着送到我面前?”
小芙的心理防线尽数崩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夏姑娘!阳一大人!我不想的,我也是没有办法!他们说,说只要放进去就好了,就是吓吓姑娘,蜘蛛那么大,姑娘一定会看到的,绝不会被伤到的!”
“他们?”阳一问,“谁?”
“……”小芙犹豫起来。
“你老实说出来吧。”浅也道,“既然说吓吓我,可见也不想伤我,只是想通过你,让我知道他们的存在。你不说,他们还会有后手。”
“是……是褚安邦,褚大人。”
褚安邦?
浅也本能就看向床上的苏轮。多少次,从他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可第一次,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来自那个人的恶意。
他想干什么?或者说,他故意来这么一出,引起她的关注,是想对她暗示什么?
“你们,把她拖下去,另行发落。”
事关苏轮与褚安邦的恩怨,阳一不想让外人知晓,径直下令。又看一眼跪在地上的阿罗,问浅也,“这个怎么办?”
阿罗一动不动跪服在地,是最虔诚的样子。
今非昔比,连阳一都对夏兰花那么尊敬,夏兰花一句话就能定自己生死,自己除了臣服,还能表现出什么?
阿罗脸贴在地上,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关。
好久好久,阿罗才听到头顶那个声音说道:“带走吧,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阿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某处竟隐隐疼了起来。
好一副施舍的语气,好一个高高在上的态度,明明,明明是同一辆马车被卖为奴,明明是同一样的起点,明明都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跟自己不一样了呢……
“哎,还愣着干什么?”阳一不悦道,“等着领罚?还不快走!”
“是。是。”阿罗磕了个头,倒退着退了出去。
阿罗走后,整个房间又只剩下了浅也,阳一跟一直躺在床上的苏轮。
浅也看着苏轮,问道:“褚安邦……是个怎样的人?”
“见过几次,感觉都不好。”
“那苏轮——”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阳一打断她,“老大很少提及他跟褚安邦之间的恩怨,这事我也是一知半解,无法给你解惑。不过,在去石阳城找你之前,他已经跟褚安邦斗了几个回合。那个时候,他经常把自己关在书房,看一堆手札。那些手札似乎与当年苏家被抄的案子有关,具体内容我也不得而知。你要是想看,我现在就可以给你拿来。”
“那拿来吧。”浅也道。出了今天这事,她有必要了解一下褚安邦和苏轮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阳一效率很高。
在浅也说要看手札的半个时辰后,就给她送来了一抽屉的手札。
手札方方正正,整整齐齐,外面用专门的宣纸包裹,里面被红绳绑成十字状堆在一起,不难看出收藏者的细致。
浅也解开红绳,翻开了最上面的一封手札。
所谓的手札,其实就是指手写的往来书信。
浅也大致读了读,便明白了这一堆几十封,都是一个叫“展兄”的人写给“星辉兄”的回信。
展兄是谁浅也不清楚,不过可以从字里行间推测出,这个星辉,全名叫苏星辉,乃当朝三品通政司通政使,前途无量。
等等,苏?
浅也看向床上的苏轮。难道,这个苏星辉就是苏轮的父亲?
她沉下心,仔细阅读起来。
第一封信很短。展兄简单地回忆了一下二人的友情,顺便提及他终于在某个山水县定居下来,并且娶妻生子。从此以后,他与星辉兄,一个在庙堂,一个在江湖,称心如意,各得其所。
第二封信,开始与苏星辉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最后还忍不住评价了一番当时的政治格局。不难看出,此人应该也有大才,却无意入仕,只能给好友苏星辉最真挚的祝福,愿好友在朝廷能大展拳脚。
第三封、第四封、第五封聊的大同小异,没什么主题。
到第六封信的时候,展兄提到了一件事。
因为是回信,浅也看不到苏星辉的去信,只能从展兄的描述里判断一二。
展兄劝苏星辉不要大动肝火,稚子顽皮,只是烧了夫子的胡子,把死老鼠丢在了夫子睡觉的被子里,没什么大不了,这是在他这个年纪厌恶读书的男孩子都会做的事情,不用罚的那么重。末了,展兄还说,看到苏家公子如此聪颖,倒让他动了想结姻的念头。正好他有一女,星辉兄若不嫌弃,可以给苏小子当媳妇。又说知道那是苏家的独子,若星辉兄另有打算,就把他这话当个笑话罢。
看到这里,浅也将手札合上,有些嗔怪地望向床上的苏轮。没想到他小时候这般调皮,不仅烧老师的胡子,还丢死老鼠。连做坏事都能惹来桃花一朵,叫她说他什么才好?
浅也莞尔一笑,继续翻看下一封信,想看看这结姻的事最后有没有成。可惜,第七封信里,展兄和苏星辉又聊起了别的,再没提到结姻之事。
也许,是被拒绝了?
浅也暗暗猜测,拿起了第八封信。
第八封信,展兄恭喜星辉兄升迁,正式进入内阁。
第九封、第十封,展兄都在说自己的田园生活。
第十一封信,展兄再次提到了苏家公子。
因为聊到了作为男人该有什么样的性格,展兄以为,孤僻、乖戾、不喜与人对话,终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不出来,并不代表就是无药可救。也许这里面还发生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内情。自小星辉兄就对苏小子苛刻,如今父子关系出现了嫌隙,不若先听听夫人姜瑶的意见,再拟对策。正所谓不破不立,星辉兄能在朝廷步步高升,想必这后院之事,也不在话下。
看到这里,浅也皱了皱眉,心里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摇摇头,换了个坐姿,继续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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