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人也跟着他兄弟二人去了,睡处倒好安排了。
丘如意让人将铺盖换了新的,妯娌二人暂挤在一处,丫头婆子也与吴妈等人挤着住了,老范头和老吴头则睡在门房里。
夜里刘娟睡不踏实,白日里伤悲过皇上,夜里便免不了担心朝堂,她是刘氏女安氏妇,心里占着同样大的位置,不管哪边有闪失,她这里都不好过。
丘如意虽也担心,不过二人处境不同,不多时丘如意在心里也就释然了。
只是身边躺着个如烙饼般翻来覆去的人,自然也被搅得睡不好,第二日起床,二人各自黑着个眼圈。
一时安世诚兄弟也来了,一样的狼狈黯然,草草用过饭后,安世焕夫妻就回了谓城。
昨日得到并确实消息后,乌堡里便开始着手布置灵堂祭奠一事。
此时尚未出正月,满城里仍保留着过年及元宵节的痕迹,于是撤下花灯换上了白灯笼,人们也脱下喜庆的衣服,换上素服,军人们因身负保家卫国之职,不能随意脱下戎服,便在腰间臂膀缚了白布。
安世诚则又不同,因是宗室,他夫妻二人少不得披麻带孝了。
城内外俱加强警戒,因为一国之君去世后,多正是朝中多事时,少不得会有异邦趁机生事,而北荻刚臣服,内中尚有部落存异,越发不能掉以轻心了,堡内气氛也是愈发的紧张。
时间过去半月,边关尚还平静,未见他国异动,倒是朝中颇是不平,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传来。
据说,皇上去世前,听闻王宫人恰好产下龙子,端得凤毛麟角,生而不凡,皇上龙颜大悦,连声道,“好,好,天不绝我大楚!”,之后便含笑闭目于龙榻上。
皇上驾崩,由其子嗣继承皇位,最是名正言顺的了,可由个不足满月的小婴儿做这龙椅,却未免太过儿戏了。
丘如意不免叹息。
这个孩子,若是真登上帝位,也不过是刘氏一族手中的傀儡,难免重复他父亲的命运,便是他年幼,熬过了亲祖母刘太后,后面的刘婵可不是好相与的,不过这算是这般,也已是极好的了。
就怕他坐不上那个位子。
一个无稚的小婴儿,怎么能掌控住朝中百官及天下百姓?
刘氏安氏各执半边天,一个不慎,由别的安氏子弟坐上皇位,为天下为私欲,都不会让那孩子活到成年的。
丘如意暗叹,皇上为堂兄弟们安排出路,却不知为这个孩子安排了什么出路。
刘氏一族倒是真心实意地拥立这个婴儿登基为帝,理由自是“先帝血脉,顺天应民”。
安氏宗亲却有不同意见。
孩子太小,不能言不能语的,怎么发号施令,简直胡闹!倒不如先请太后择一少年宗室子弟过继于先帝膝下,承继大业,等十五年后,小皇子长大成、人,再兄让弟及,方是良策。
群臣出于多方考虑,莫衷一是,各有拥护。
安世焕呸道:“吃到嘴里的肉,谁会吐出来。将来新皇帝会容下那个孩子?那可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啊,先帝待他们一向不薄,他们怎么忍得下这个心。我真后悔来这里,不然,谁敢说不让先帝骨血继位,我先宰了他,大家同是宗亲,我看他们能耐我何。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不管将来如何,我只忠心先帝和他的血脉。”
安世诚沉默不语。
感情上,他自然也同安世焕一般,可从理智上来说,他更赞同京城宗亲们的决定。
这天下曾经是先帝的天下,却更是安氏的天下,一个小婴儿的确也当不起这个责任。
当年先帝虽体弱,却是个聪慧的,刘太后与他也母子情深,天下还是握在安氏手中的。
由隔了一层的小皇子坐上那个位子,便等于是刘氏一族掌握了天下,就只怕时日长了刘氏起了异心,到时必是一场浩劫。
安世诚道:“你在这里急也没有用,如今要紧的是替先帝守好这片疆域才是正经。”
提到这里,安世焕倒是不以为然,“如今边关好的很,就连北荻王都知为先帝设下灵堂,还上书要亲自进京呢,反是京城里乱成一团糟,让人瞧不起。”
这倒也是实话。北荻新王原本是前北荻王的一个庶子,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人,却是个知本分的人。
当年北荻王去世,其他诸子互不服气,为争王位,兄弟相残,其间又被其他部落趁虚而入,数年间倒是死了个七七八八。
反是这位王子,因为本分,才能平庸,往常既没入北荻王的眼,现在也不没能搅进去,反倒活了下来,手中也存了点兵力,故被永平郡公和袁兴老将军选中,扶持着他成了北荻新王。
北荻王倒也感恩于大楚,况且现在他虽持有北荻大部分人马,却还是有几个部落不承认他,仍得需要大楚的相帮。
大楚自有他的考虑,到如今,双方倒是难得可贵地仍保持着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
话说,如此又得过数日,北平侯从这里路过,原来与北荻王有事相商,安世诚并几个将官也被带去见见世面。
丘如意心里不由犯嘀咕,北平侯果然是个做大事的,叫了亲外孙到身边做事,却不见外孙媳妇一面。
不过,丘如意如今跟着安世诚也颇能识大体了,知道北平侯的事都是关着边境安危的,心里嘀咕几句后,也就放了下去。
不想这时,边关却不太平起来,跟约好了似的,边关全面告急,尤其以北地为重,可是北平侯却没有回来。
第二三二章 误入故地
丘如意的心提了起来。
边关告急,何等的大事,北平侯作为北地的督军,最高的统帅,此时没有理由再在北荻滞留,尤其是北荻也有部落在生事。
难道是北荻王那里出了什么差错?那么跟着北平侯的安世诚会如何?
丘如意不敢想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倒是想起从前那几位太太说过,谓城城外的一处佛堂极灵验,每常逢着战事,前去烧香拜佛祈求家人平安,大多都能如愿。
这也是唯一的安慰了,丘如意心里乱成一团麻,想着一来去求神保佑,二来也好从刘娟处打听点消息,于是急急带着人往谓城而去。
谁知坐在马车上还未出堡,便在路上遇着几个将领正领了大队人马往外开拨。
丘如意的心便巨跳起来。她早知道,北平侯虽没回来,这里却也没有北荻人来,倒是听说别处遭到北荻部落的偷袭,如今看来,也不知是哪处防守人力不足,正从这里调人呢。
只是,如果这里也生出意外怎么办?
丘如意心里着急,远远看着杨怀青走来,也顾不得避嫌,跳下马车迎着跑去。
杨怀青倒是信心满满:“千万别小瞧北平侯,他一个人顶千军万马,自然早就做好各种应对了,再说带过去的人马也不少,借北荻王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对北平侯如何。况且真有万一,前面便是天堑,北荻人休想前进一步。倒是别处防守千疮百孔的,真被撕裂了口子,让贼子们进到中原地带,那才是灾荒呢。放心,已经派人去传消息了,相信过不几天,北平侯便会归来的。”
丘如意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我听说因天冷,防御并不完善就撤回了,所以仍是有漏洞的,对吗。如今人又被调走,若北平侯不能按时回来,这里竟中空虚的了,再出个奸细,这里岂不是很快就被攻破了吗?你们是不是太过于迷信北平侯的能力了,他是我的外祖父,自然是人而不是神了,不可能凡事都是万无遗漏吧。”
军事不该说与外人听,杨怀青原本不准备理会丘如意,只不过看她六神无主的可怜模样,不由想起当年家破时,妹妹也是如此的彷徨无措,便不由怜悯丘如意忧夫之情,这才说了略说了几句,反正不是什么机密事,只管定定她的心就是了。
不想,虽然丘如意不懂战事,胡乱说的那几句话,却也有几分道理,或许北军的确有点过于迷信北平侯了。
杨怀青心念意转,转身忙回指挥处,请了尚留在本处的几位将官过来商议。
丘如意眼见杨怀青面色不善地离去,有些摸不准头脑,也不及多想,急忙上了车,一路奔向谓城。
一路上,丘如意越想越担心,总觉得这里面藏着诡异,便没有心思礼佛,直接进了谓城去找刘娟。
安世焕也正好在,他倒是颇为放松,笑劝道:“放心,有北平侯护着,诚大哥不会有事的。许是被什么耽搁了,算着这几日也该回来了。乌合之众罢了,有几位袁将军在,几天便能打败。”
刘娟也道:“已经往大伯父那边搬兵去了,他那里离北地最近,他的人马一到,这边的人便能撤回,不会有事的。”
得知丘如意本是想去佛堂的,刘娟左右无事,便一同前去,半路上又低声劝道:“朝堂上有安刘之争,边关却向来是共进退,到底关乎国家安危,刘氏一族心中自懂得轻重的。”
丘如意得了这句话,心倒是着实放下一半,握着刘娟的手,感激地笑起来。
一时到了佛堂,却是间极简陋的小佛寺。
当年这里战事频发,士兵百姓皆多有伤亡,时有曝尸于野,无人收殓,有位行经此处的僧人见了,佛心大开,在此处修一寺庙,专为人收殓超度。
那真是位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不只大楚的百姓士兵,便是北荻的士兵,他也怜其葬身外乡,佛法面前一视同仁地收殓超度,故不论这里是被大楚夺回还是被北荻抢占,拉锯战中,这处寺庙倒是不曾受过影响,得以保存下来。
丘如意随刘娟步进寺里,却深感惊奇——她从未到过这里,不知为何,心里竟有种莫明的熟悉亲切之感。
或许是天下佛寺皆相类的缘故吧,她虽第一次来此,从前却也没少去寺院礼佛。
丘如意和刘娟各拈了香在佛前许愿叩拜,便有小沙弥过来道:“主持师父说,两位施主有佛缘,请到里面喝一杯茶。”
刘娟很意外,她听罗夫人提起过这位主持,管你权贵还是贱民,是北荻王还是大楚的督军,在他眼中全无二样,没想到今日倒能得地得了他的青目,便欲起身答应。
不想,丘如意听到“佛缘”二字,心底咯噔一声响,她本世家女,后嫁入宗亲,夫妻恩爱和美,好好的怎么会和佛结缘?自来和佛结缘的,在凡俗人眼中,却大多是不幸的,她怎能交这等缘呢。
丘如意起身拉了刘娟离去,庙太小,没等刘娟回头向小沙弥致歉,二人便已出了寺庙。
所以,没有听到小沙弥向后面道,“师父,到底哪位是您的故友?她们方才听见说请,便都吓跑了”。
一个和蔼苍老的声音带笑道:“先前想她故地重游,总是缘分。倒是我着相了。她本不属于这里,如此甚好,甚好。”
师徒再无二话,各自忙碌。倒是丘如意在车里心绪不宁,直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刘娟笑劝道:“你现在就是惊弓之鸟,听点风声就是雨。咱们既进了佛寺,那便是与佛有缘。想来他也知道咱们出身不俗,想着让咱们多布施点儿,这都是俗套的老路子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
丘如意这才稍稍安心,因天色不早,丘如意便留在城里住了一晚。可心里到底不踏实,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急着赶路。
路上积雪初化,泥泞不堪,丘如意心里发急,全不顾颠簸,只管催着马车快行,倒比平时快了半个时辰回去。
一进了堡里,便觉得气氛不同,城中士兵皆面色凝重地齐集了往外调派。
第二三三章 活捉袁兴
丘如意赶忙回到家里,留下来看门的老吴头忙上前道:“昨夜自关外驶进一个重伤的斥候来,接着就又有人往燕城方向去了。
难道真是北荻生变了?
丘如意忙往杨怀青住处去,他不在家,曾婶自昨天就没见过他了。
丘如意不死心,忙又去拜访那几位太太,她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相互安慰着有北军在不会有事有。
丘如意却越来越不安,幸好回去的路上,竟遇着杨怀青带人经过。
杨怀青也看见了丘如意,想一想,倒主动走过来打招呼。
丘如意忙问昨夜事。
杨怀青默一默,道:“北平侯那里的确出了点状况。连同北荻王一起,已经被人围起数日,昨夜才有人突围报信。”
“那赶紧去带人去解围啊。昨夜得的消息,你们怎么现在还在这里。”丘如意气急败坏。
“已经派人报去燕城及各位边防大将那里了,驰援一事,想来他们会部署的。这边只负责守住关口。”
“事有缓重轻急,你难道不知道吗?”丘如意几乎吼了起来,“已经被围了数日,如果不能及时解围,城破便是他们的死期,这里都没有兵来犯,你守得什么关口,救人要紧啊。”
杨怀青倒也理解丘如意此时的心情,也不和她一般见识,转身走了,不过到底还是回过头,忍不住解释道:“救人自有上头安排,这边的职责是死也要保住这里。”
所以,北平侯一行人是死是活,都得等到两天后燕城的决定。
丘如意瞬间清醒过来,杨怀青等人确实不能带兵离去,不然中了调虎离山之计,被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救人如救火,两天的时间啊,再加上带兵前往,又得费点时间,北平侯一行人能等得起吗?
杨怀青已经带着人离去,丘如意看着城内所剩无几的士兵,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昨日还从这里调人去急救,燕城府里还有兵可派吗?
丘如意被这个念头吓得几乎站立不住,范妈忙扶住道:“姑娘,你可得注意身子啊,如果有什么事,只管让他两个老头子去就是了,再不得还有我和吴家的呢。”
丘如意点头,“对,对,你赶紧让老吴头快马加鞭回谓城,看焕爷那里有什么消息。”
范妈为难,自己若是去了,就丘如意一个人在路上了。
丘如意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心里着实后悔当日怎么不多带些人手来,以致于现在无人可用。
多想无益,丘如意道:“人命关天的,这点小节算什么,你只管去,我自己能回去。”
范妈急忙往家跑去,丘如意走到半路上便遇着吴妈接来了,吴妈道:“姑娘放心,老吴头已经去寻焕爷去了,范妈方才跑得急,我让她在家里先喘息一下。”
丘如意点头,回到家只喝了点水,再吃不下东西。
吴妈等人劝道:“来回一百里路呢,最快也得戊时才到,一整天呢,多少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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