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从前执掌朝政十数年的不是她刘氏一样。
太后本无野心,且梁王父子的罪证,同样毫无征兆地摆在太后面前后,她也真没有脸面再站在朝堂上了——丈夫儿子的行为,她自是知道几分的,如今不得不放手,以换取丈夫儿子的身后名,同时放弃的还有几个庶出儿子的皇位继承权。
安世弘既然无子,太后又一力指出他庶出兄弟才德不足,于是这时长兴帝已经指定了继承人的遗诏就公示于天下。
安世诚成了最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第三零九章 身后之事
可惜安世诚已经死了。
幸好他还有两个儿子。
从嫡从长,安天祐成了帝位的不二人选。
只是听说这个孩子,头脑好像有些先天不足,也不知能否担得起这个重担来。
几位王公重臣亦是顾虑重重。
天祐大楚,听说这个孩子顺利通过了几位王公大臣的考校。
民间甚至流传,那几位考校的王公大臣们出来后,皆淌眼抹泪,红着眼笑叹道:“其子聪慧异常,绝类长兴帝。有此子为帝,实乃大楚之福。”
丘如意听了,越发忧心忡忡。
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没有资格参与那天的逼宫行动,不只是她,卢郡王府的诸人都没参与,而是被李全等人送到秘密之处保护起来——以防逼宫不成,再生不测。
幸好安世弘及时被老天给收了去,兵不血刃,卢郡王府的危机得以解除。
不等丘如意安下心来,紧接着儿子竟被立为新帝,而且还朝中众人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俨然命定的一代伟君明主。
她不由得着急上火起来。
少有人能拒绝唾手可得的权富,丘如意也不例外,但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能力去得到。
儿子是什么样儿,她比谁都清楚。
不过是个最寻常不过的小孩子,却被吹得天花乱坠,可见他们的居心不良。
以稚龄被推上那个位置,少不得又是个傀儡皇帝。
没自由活得憋屈,即便是皇帝,哪里及得上寻常富贵人家的孩子活得开心,况且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一个不小心,就会没了小命。
丘如意越想越心惊胆战,便问卢郡王道:“父亲,夫君他到底是生是死?”
“放心,他活得好好的,等祐儿登基后,他差不多也就能回来了。”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回来接替皇位?”
丘如意不解:“咱们府上的危机已经解除,他的消息完全可以公布于众了,他回来当皇帝,岂不比祐儿更合适。帝位看似繁花锦簇,实则遍布荆棘,夫君年长见多识广,应对起来更能自如,祐儿到底年少,儿媳很担心。况且本就是传位给夫君的,朝中人却偏要舍他而抬举一个孩子,如此反常,必有阴谋,祐儿处境危矣。”
卢郡王语塞,半天支吾道:“这是众人协商的结果,我也莫之奈何。”
说了等于没说,丘如意看着儿子一阵心酸,生恐他步了长兴帝的后尘,然她一个内宅妇人,在国家大事,并无发言权,只得暗自祈求丈夫早日归来,好一起想对策。
不过,想也知道,既然儿子被有心人立为皇帝,除非儿子登基了,否则丈夫是不可能回来的,现如今还不知他被怎么拘禁看管呢。
丘如意越想越担心,心里倒实实在在希望儿子快些登基。
反正怎么也避不过躲不开,倒不如试着接受,至少一家人还能在京城团聚。
丘如意坚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将来必定能想个让一家人平安的稳妥法子。
丘如意既然想明白了,便极度珍惜眼下的时光,带着老二每日专心陪着安天祐,皇宫深似海,一旦儿子去了皇宫,一家子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够再团聚了。
安天祐有所察觉,便对母亲道:“我是小孩子不懂事,将来就让父亲做摄政王,我什么都听他的,而且到时咱们一家子都住在皇宫里,永不分开。”
丘如意笑晏如花,搂着儿子连连称是,脸上却不免黯然。
他们怎么可能让丈夫做摄政王呢。
哪知,没几天,卢郡王也道:“永平郡王和几位老大人已经商量妥当了,祐儿登基后,就让世诚做摄政王。”
丘如意大吃一惊。
如果丈夫做摄政王,他们还怎么能摆~弄儿子呢。
这和直接让他做皇帝也没差什么了,那为什么却非要多此一举地转一道弯呢?
丘如意小心问道:“夫君是不是伤得很厉害?毁了脸,还是缺胳膊断了脚。”
天家也是要脸面的,自不会立那有碍观瞻的人为帝的。
卢郡王额上急出了汗,他现在的日子实在艰难。
类似问题,每天被家人不停地问起,他也的确很难回答。
这事自然不对劲,但真实原因却不能说。
安天祐说了:“我已经失去祖父和父亲,不想再失去其他亲人,尤其是母亲的爱。”
所以,卢郡王只得勉强答道:“没有,世诚他很好,但朝中的事,错综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你只要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就成。另外,你也不要想些有的没的。诚儿也是诚心将皇位让给祐儿的,并没有受他人胁迫。朝中众人是真心辅佐祐儿,一切都很好,你不用担心。”
丘如意虽不全信,但事实证明,卢郡王所言倒也不虚。
安天祐既然被确立为新帝,便不能袖手旁观安世弘的丧事。
对于梁王父子,安天祐思虑过后,终没有公布其恶行。
他在对刘娘娘及永平郡王等知情人的谈话中,提道:“梁王对安氏贡献不小。早前他随先皇驱乱定国,功勋赫赫,后期治理朝政颇为清明,百姓受益不小。只是前期为了争得皇位,针对宗族众人使了不少手段,甚至卖国通敌,可恨可耻,但终久也用了手段进行了有效的控制,大楚总体来说也没吃太多亏。死者为大,对外就不必大张旗鼓地宣扬,他为人如何,交由后人来评说吧。”
众人点头道:“皇上仁德!如此处置甚妥。他本极受百姓爱戴,皇位更替的关键时期,朝堂内外最怕节外生枝,如来行~事,可以极大的安定局面,朝廷和百姓都能受益。”
安天祐又格外安抚曾被梁王父子迫害的永平郡王等人。
事情已久远,永平郡王等人对于梁王的愤恨已是减轻不少,如今里子面子又都有了,也愿放他一马,况且史官自会据实记载梁王的一切行为,到时他的恶行自会流传千年万载,也就不争这朝夕之气了。
梁王事毕,安世弘的身后事也就很好解决了。
此时公布他的恶行,世人未必会信,反而会认为是新帝往他身上泼脏水,进而怀疑新朝。
故仍是比对着梁王,关于他的生平事迹言行,史官据实记录,却不会对外大肆宣讲。
第三一零章 登基为帝
众人皆一致通过,刘娘娘不服,暗地里道:”便宜了他父子,尤其是安世弘。”
安天祐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外人不知,咱们母子岂会不明白个中内情。从根源上来说,始作俑者,怕还要追溯到咱们身上。”
这话不假。
如果不是刘娘娘心怀怨恨,意图报复搅乱朝堂,长兴帝也不会心灰意冷立诏毁诏,大楚朝堂也不至于乱到现在;
如果不是她跑去告诉梁王遗诏之事,梁王也不用借敌杀人,安世弘也不会针对卢郡王府。
“即便如此,也是他们贪婪心毒所致的。就算安世诚当年做了皇帝,他们也未必肯俯首,仍会小动作不断。再说了,安世弘毒害亲爹,可不是咱们拿他手下的药。”
安天祐听完刘娘娘的碎碎念后,道“这件事将来自有公论”后,转头专心办理起安世弘的丧事。
虽然没有公布安世弘的恶行,但他被雷轰而亡的事实却没有特意遮盖,众目睽睽之下,也确实不好遮盖。
好端端被雷击死,也够奇特的了,大千世界能有几人有此待遇?
安世弘到底做皇帝时间太短,百姓们还没有真正从内心升起敬畏之心来,加之从前他为太子时风评不甚好,如今又死得蹊跷,免不了会闲话他几句。
果然不久,便有人传说,梁王死得不明不白,是被亲儿子给毒害死的,因此梁王死不瞑目,他又本是人间帝王不同凡夫俗子,一怒之下,竟告状到玉帝面前,因安世弘为表清白,曾数次发誓五雷轰顶,故上天以此灭了他,以正视听。
这事造成的后果是,大楚朝几百年历史中,但凡有人发誓,必要道“如有违背,必遭五雷轰顶”,以示诚意。
虚虚实实的传言中,安世弘的丧期很快就过去了,他当日准备的登基大典,自己并没有用上,倒是便宜了安天祐。
刘娘娘是不满意的,不知刘娘娘,就是丘如意总觉得晦气。
但安天祐经历过生死的,对此看得极淡,“况且尽数毁去,重新再置办,太过劳民伤财,而且重新置办,还要花去太多时间,如此一来,父亲回来的日期又要后延了”。
丘如意闻言,很是惭愧。
果然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自己眼光太狭隘,还是儿子眼光深远,果不愧是做皇帝的,虽小小年纪,一举一动,却能时刻想到天下黎民百姓。
丘如意暗为儿子骄傲,与有荣焉。
再思及丈夫能早日归来,越发释怀不少。
既然皇帝不嫌弃,众人便也乐得省心,于是没几日,登基大典隆重举行,大楚朝迎来了新的主人,历史的篇章再行继续。
丘如意那日远远看着皇袍加身、一板一眼举行登基仪式的儿子,心中一阵恍惚,两三日回不过神来。
遥想当日,安天祐身着帝王冠冕,威风凛凛,登临高位受天下人跪拜,一举一动,威严神武,犹如天神下凡。
丘如意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梁王父子的神态仪容来,感觉远不及自家儿子天威,安天祐好像天生就该如此生而为帝受人崇敬。
——不只丘如意如此想,除却几个知内情的,文武百官莫不惧于其自带的君王气势。
她夫妻二人可没有此等气度,这也不知这孩子随了谁?
丘如意正暗自思量中,安天祐已处理完朝事,正带着众随从往这边走来,一进院里,便笑道:“母亲!我饿了。”
丘如意笑着站起身来,携了儿子的手进屋,一边命人打水来,一边令小厨房送上她新做的点心。
安天祝叫声“哥哥”,然后继续埋头吃点心,看他那副吃货的憨态样,丘如意和安天祐不由舒心地相视一笑。
自从安天祐登基后,刘娘娘果然说到做到,真的不再管朝中事,而且拉着梁王妃一同避到别宫里去了,丘玉~娟等先皇后妃也一同随去服侍,如此一来,丘如意带着小儿子住到宫里,便是于情于理的了。
丘如意自是求之不得,安天祝人小鬼大,最爱新鲜,宫里殿宇恢弘高大,游玩的地方也大,更主要的是宫里的点心做的好吃,天天吃喝玩乐,开心得不得了。
眼见宫人新端了点心来,他便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如数家珍般一一指点道:“好,不好。”
安天祐便一边吃点心,一边逗着弟弟问何为好何为不好。
安天祝傲气答道:“甜,好,不甜,不好。”
看着面前笑闹的这兄弟二人,丘如意满是欣慰,眼睛渐渐有些湿意,忙回了神,从旁数起日子来:“再过三五天,你父亲就能进京了,咱们一家子总算是团圆了。也不知祝儿还记得你父亲不?”
原来安天祐登基后,便有臣子上表为安世诚请封。
安世诚既是长兴皇帝指认的即位者,又是新帝的亲生父亲,追赠个皇帝位,那就不是个事儿。
所以,朝中一面着礼部拟谥号,一面派人再次去边关仔细查找收殓其骸骨。
就在礼部拟定好几个谥号请小皇帝裁夺时,边关却传来消息:安世诚未死,而是被山里一户猎户救了。
只因他伤势重,将养了这些时日,前不久才清醒过来。
再则山里闭塞不通消息,所以直至现在才传出消息来。
安世诚还活着的消息传来,朝中众人的心思变得不安起来。
丘如意悬着的心倒是终于可以放下了。
说起安天祐做皇帝的这段时日,丘如意心里真是滋味百出。
原本以为他一家子是进了龙谭虎穴,哪里想到,竟是自己吓唬自己,这里说不出的和谐美满。
宫里除她一家,再无外人,她居在在宫里的身份尴尬,便也突显不出来。
这在丘如意眼里,倒是小事。她关心的是儿子。
丘如意虽不懂朝中事,却也能看出,朝中众臣是打心里尊重儿子这个小皇帝,当然这全是永平郡王等人之功,正因为他们做了表率,下面的臣子们才不敢放肆。
也许她真是小人之心了。
但依靠他人总归不踏实,还是得靠自家人。
第三一一章 尴尬父子
偏卢郡王在朝中一向是个边缘人物,如今孙儿做皇帝,他如今越发要避讳了,等闲不肯开口管事。
安世茂一个书生,资历尚浅,难以独挡一面。
幸而丈夫就要回来了,一家子也就有了主心骨了。
他阅历尚可,若再做上摄政王,也就可以帮儿子遮风挡雨了。
过了三天,安世诚终于进了京。
安世诚伤势虽重,却赖于李全等人的灵丹妙药,早就养好了,只是为了配合李全等人,才不得不窝在山里。
一听得可以动身了,他便归心似箭,一路日夜兼程,风餐露宿,精神未免有些不济。
原本他为了不引人怀疑,还准备佯装成大病初愈的憔悴模样,如今倒是省了事。
丘如意原本是一手拉着一个孩子的,但一看到丈夫,她便什么也顾不上了,急步迎上前去,先是看到丈夫的鬓发杂乱脸色暗黄嘴角干裂,顿时心酸不已,复又想到丈夫能全须全尾回来,又觉得侥幸,后又想到他死里逃生,不免又心疼又后怕。
百感交集之际,丘如意忍不住扑到丈夫怀里,却哽咽流泪说不出一个字来。
安世诚懂得妻子心情,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紧紧搂住妻子,低声安慰道:“好了,不哭了,咱们一家的苦难已经过去了,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丘如意哭过一回,才恍觉自己行为不妥,不由脸红地从丈夫怀里站起,也不用安世诚帮着擦泪,自己伸手抹两把眼泪,一边强笑着拉过儿子,道:“快见过你们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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