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不正如了她的意?”李景一拳砸在墙上,咬牙恨道,“正好让那个孽子做了这世子之位!”
“我的爷诶,您可千万别这么说!”长秀痛心疾首,抱着李景的大腿抽泣,“这世子之位是先夫人为您以命求来的,是姑娘屈尊伺候寿阳公主保住的,您可不能就这样拱手相让!”
世子爷倒了台,他们这些人怎么办?难道真要被卖去勾栏院,做任人玩弄的兔儿爷吗……
长秀光是想想,就忍不住浑身战栗。
李景说的不过是些气话,他要真的不想要这世子之位,就不会引诱冯淑颖,和她合谋算计冯淑嘉了。
长秀说的对,他只是要发泄心中的怒气罢了。
打砸一番,又有长秀的软语劝解,李景这会儿也渐渐地冷静下来,看着伏在他膝头的长秀,问:“你姐姐最近怎么没来传过来消息?”
长秀叹息一声,仰头掰着手指说:“爷您忘了,离着冯大姑娘上次传信也不过才几天的工夫,往常冯大姑娘多是十天甚或是半个月才着坠儿回家一趟的……
再说了,冯大姑娘现在双腿有伤,出行不便,就是传了消息也没用啊……
上一次,不就只能是推说卧床养病无聊,打发了个丫鬟去漱玉斋去买首饰解闷儿吗?
您忘了,当时您不方便现身,还是托了姑娘去和那姑娘搭的讪呢……”
李景越听越烦躁,只觉得心口就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闷得他喘不过气来,干脆胡乱扯开衣领,长吐一口气,拿脚踢面前的书案,愤愤道:“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方便呢……或许,是故意的也说不定……”
故意这样拖着,好经由武安侯夫人嫁入中山伯府,做她的世子夫人!
真是痴心妄想!
长秀不知道李景和冯淑颖起了什么误会,但见李景脸色难看得很,眼珠子通红喷火,像是要吃人一般,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这个时候他可不敢插嘴打听或是劝说,只管伏在李景膝头小心伺候,一个字也不敢多说,免得李景把怒火都发泄在他的身上。
疾风骤雨,如鞭似笞,他一个人可经受不起。
那厢念秋回了武安侯府,先去了芷荷院回禀了冯淑嘉,才又转回风荷院交差,将去中山伯府送信给李魏紫的情形都细细地说了一遍。
冯淑颖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夸赞念秋:“你做得很好,辛苦了!”
她既不想李魏紫知道她退伤并未大好,免得李魏紫误会她巴李景太紧,以至于要不顾伤病地讨好未来姑姐,失了身份体面;也不想李魏紫以为她大好了才登门回访,觉得她有意怠慢。
第四十章 着急
这大概就是待嫁小女儿的矛盾心态吧。
冯淑颖觉得念秋答得很好,模棱两可,进可攻,退可守,最关键的是表达了她有意交好的心意,拉近了她和李魏紫的距离。
心情大好的冯淑嘉大方地赏了念秋一对儿桂花金耳饰。
念秋诚惶诚恐地收下了,口中道谢,心里却很担心冯淑颖别再把她当成了第二个“坠儿”。
冯淑颖为人谦和宽厚不假,对丫鬟婆子们不但和颜悦色,还时有赏赐。不过,赏赐的多是些点心干果饭菜之类的吃食,却甚少有金银铜板之类,即便是穿旧的衣裳和质地稍差的布帛也不常有。
所以当初从坠儿处查得那么多的贵重首饰,她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想要以“偷盗”之名将坠儿赶紧赶出去,抹平这件事。
还是采露及时赶到,这才一查到底,得知了冯淑颖收买丫鬟私通外男,甚是为此而不惜对冯淑嘉背后下黑手的震惊事实。
念秋握紧手里的一对儿桂花金耳饰,心里直打鼓。
冯淑颖不知情由,只当是念秋高兴傻了,得意地抿唇笑道:“你放心,只要你认真当差,今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用武安侯府的钱财卖自己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最多,她少攒两个钱就是了。
反正等她嫁给了李景,白氏就是为着面子,也会替她准备一副不错的嫁妆的!
念秋看着冯淑颖一脸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心底直叹,寄人篱下还能如此高傲,也是没谁了。
“是。”念秋应一声,找借口遁了,“奴婢这就去准备颖姑娘送给夫人的生辰贺礼去。”
“去吧去吧,好好办妥这件事情,我自有重赏!”冯淑颖挥手笑道。
现在多下点本钱讨好了白氏,等她敲定了和李景的婚事,一切不又都回来了嘛!
冯淑颖心情舒畅,不由地笑出了声,拿出打了大半的络子飞快地摆弄起来。
刚走到外室的念秋脚步一顿,摇摇头,去漱玉斋催取定制的荷花玉坠去了,顺带着去杏林堂请管大夫夫妇明日来给冯淑颖拆取双腿的夹板。
晚些时候白氏得知冯淑颖打算第二天就请管大夫夫妇来府拆去双腿绑着的夹板的消息时,还特意去了一趟风荷院。
“这么快就拆去夹板,别影响了双腿的恢复。”白氏坐在床边,看着冯淑颖的双腿蹙眉关切道。
“婶娘不要担心。”冯淑颖挽住白氏的胳膊,贴心地安慰笑道,“上次管大夫就说我恢复得很好,能提前拆去夹板锻炼呢!再说了,后天就是婶娘的生辰了,我可不想到时候一个人躺在风荷院里躲懒。
婶娘待我恩重如山,赐我名字,教我识文断字,让我过上如今花团锦簇的富贵安闲的日子,我心里感激得很,总不能连这点孝心都没有。”
念秋别过脸去,不忍卒视。
白氏却很感动,轻轻地拍拍冯淑颖挽着自己的双手,慈爱地笑道:“你这孩子,跟婶娘还这样客气!你要尽孝心也不在于这一时,总不能耽误了双腿的休养恢复!”
要真是落下病根,那一辈子可就毁了。
“婶娘~”冯淑颖抱着白氏的胳膊撒娇,一叠声地说道,“不要紧的,我没有大碍。”
心里却很着急,要是不趁机解了这双腿的束缚,那等冯淑嘉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去中山伯府玩耍,说不定一切就都晚了!
李景的目的她很清楚,虽然因为荔山的受挫,一时放弃了冯淑嘉,但若是冯淑嘉再主动送上门去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说句丧气话,到时候即便是她修养好了双腿,又有什么用处?!
然而白氏喜欢冯淑颖的孝顺,自然就更不可能由着冯淑颖的性子胡来了,一脸正色道:“好了,婶娘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是这夹板到底拆与不拆,还要看明天管大夫来了怎么说。”
人在她的府上,她就得负起责任,否则怎么对得起丈夫冯异的信任。
见冯淑颖一脸着急失落,白氏便笑着拍着她的手说:“你放心,即便是这双腿的夹板不能拆去,后天婶娘也不会放你孤零零的一个人在这风荷院的。一顶轿子,几个粗壮的婆子,咱们府里还是有的!”
冯淑颖见白氏虽然目露温柔,但语气坚决,不好在这个时候逆了她的意思,再坏了自己和李景的亲事,只得委屈应下,只是嘴里那些孝顺的话却怎么都不肯停住,一个劲儿地抛给白氏,源源不断。
逗得白氏直到离开风荷院,脸上的笑容都一直没有散过。
“最近孩子们倒是一个赛一个的懂事了。”路上,白氏和腊梅舒心笑叹,“先是嘉儿变得懂事孝顺,现在颖儿更是愈发地贴心孝敬了。”
腊梅想到先前在风荷院里冯淑颖明显的讨好,微微一笑,道:“那都是夫人您教导得好。”
不过是个人观感罢了,也不好说给夫人听,再毁了夫人的好心情,那可就她的罪过了——夫人肚子里的那一个,可经不起坏心情的折腾。
“对了,夫人对后日生辰宴的安排都还满意吗?”腊梅说起了高兴的事儿,“就依旧如早前一样,一块儿都在院子里设宴,宴后就听几折子戏,或是由着各家游园观赏。”
冯异今春刚被册封为武安侯,候府与京城勋贵世家来往并不算多,到时候来的多是些冯异的旧部家眷,她们多是出身小门小户,性子也多憨厚质朴,可受不住这么多的规矩束缚。
白氏点头笑道:“就这样吧。到时候我们姊妹趁机聚一聚,吃饭喝茶聊天,想一想,就觉得心底高兴呢!”
先前冯异未发迹时,白氏因为出身书香之家,难免养得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十分柔弱,冯异又常年生活在军中,她一个人难免生活得艰难。
在牛嬷嬷和腊梅母女到来之前,都多亏了这帮子老姊妹帮扶她,将一个家给撑了起来。
白氏有心将武安侯府往世家上凑不假,但是对于往日这些帮过她的人还是心存感激,愿意让她们在候府里自在适意一些。
第四十一章 起疑
十四的月亮,渐趋饱满,已是分外明亮皎洁。
芷荷院里,冯淑嘉了无睡意,拿着装裱好的《荔枝图》,在窗下对月发呆。
也不知道那个倜傥潇洒又道骨仙风的人现在在做什么,是和挤在乞丐们的破庙庵堂里,还是躺在青楼红妓的脂粉窝里,美其名曰体验生活;又或是顶一轮明月朗照,涉足于绿水青山之间,踏寻诗意……
荔山居士林维,总是那样时或泯然于尘世,时或飘然于世外,让人看不透,却心生神往。
可是看不透又有什么关系,她只要明白自己重生一世是为了是什么就行了!
冯淑嘉看着月光下愈发显得柔和清雅的《荔枝图》,唇角轻扬,母亲看了这幅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荔枝图》,肯定会很高兴的吧!
幸好,她赶上了!
微寒的夜风吹过,桌上的烛光忽的一闪,又璀璨地燃烧起来。
不远处高树上栖居的鸟儿,像是被夜风惊到,扑棱着翅膀尖叫一声,飞向远处处。
冯淑嘉被这动静惊醒,抬头向窗外看过去时,只见那轮圆月已经从树梢升起,渐向中天,不由轻笑道:“这还真是‘明月别枝惊鹊’,可惜了,时节不对”。
回应她的是一院子的阒寂,还有采薇闻言而来的催促:“姑娘,夜深了,快些歇息吧。”
一夜好眠。
第二天冯援再来芷荷院玩耍时,冯淑嘉便把刻好的白荔枝冻石的印章交给他,让他沾了印泥,先在白纸上练习盖章。
冯援还小,力度不够,又正是贪玩的年纪,让他直接给《荔枝图》盖章,只怕能把整幅图都给毁了。
冯援从来没有做过这件事情,也没有玩过造型如此可爱独特的印章,觉得很有趣,便高兴地接过印章,一顿噼里啪啦的乱戳,很快就将一张白纸都给盖满了。
冯淑嘉拿起一看,只见满纸的章痕印鉴不是这里缺了一点,就是那里多出一团印泥,简直是“惨不忍睹”。
无奈,冯淑嘉只得又换了一张纸,手把手地教冯援如何正确盖章。
小孩子大多是三分钟的热度,冯援很快便厌烦了在纸上盖章,便趁人不备,拿着沾了印泥的荔枝印章到处乱跑,见到什么都想往上戳一下。
一个没防备,倒是让他在自己脸上给印下了一个红亮的印鉴——篆体的荔山居士。
冯淑嘉一面忍不住笑,一面忙将他抱住,喊了何妈妈进来,让她带冯援去梳洗。
何妈妈急忙应了,抱起冯援就忙拿帕子轻拭,还不断地催促小丫鬟快点去打了温水过来。
牛嬷嬷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冯淑嘉正在清理荔枝印章上的印泥,无意间瞥过,这才惊觉这两日冯援过来芷荷院玩耍时,不仅有何妈妈跟着伺候,就连牛嬷嬷也时常跟随,还不时盯着何妈妈,不由地凝眉。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难不成,是何妈妈有什么不妥,牛嬷嬷特意来盯梢看管的?
可是,这也不对呀!
前世何妈妈对冯援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那是一种恨不能以身代死的忠诚和疼爱,让她即使被何妈妈漠视恼恨也责怪不起来的深情。
冯淑嘉趁着何妈妈带着冯援去梳洗,低声和牛嬷嬷说笑:“嬷嬷这两日倒是清闲,总是来芷荷院里伴着我们姐弟俩玩耍。”
明日就是母亲的生辰了,牛嬷嬷作为颐和堂的大管事,此时应该很忙才对,怎么会有功夫陪他们姐弟俩玩耍,肯定是别有任务才对!
牛嬷嬷呵呵一笑,打马虎眼:“腊梅近来愈发地中用了,颐和堂清闲无事,奴婢闲着无聊,便想着来姑娘这里,与您和小世子玩耍。这人一老啊,就总想看那些花骨朵儿似的孩子……”
冯淑嘉见打听不出来什么,只得顺势笑着宽慰:“嬷嬷才不老呢!我还等着淘嬷嬷一辈子呢!”
外祖母去世得早,一直对母亲照看有加的牛嬷嬷在母亲心里分量极重,前世牛嬷嬷去世时,母亲还一个人默默地哭了好久了。
可惜她那时一心维护李景,生气母亲不看重李景这个文采风流、卓越出众的女婿,匆匆回家看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关心过母亲了……
冯淑嘉心头酸涩,想起前世的自己,恨不能给自己几个耳刮子。
牛嬷嬷闻言慈爱一笑,欢喜道:“那好啊!奴婢等着姑娘跟我淘一辈子!”
侯爷和夫人敬重她,姑娘和小世子欢喜和她淘气,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自己真是好运气!
两人正说着话,何妈妈牵了梳洗过的冯援进来。
冯淑嘉忙招呼冯援过去,仔细地察看了一番,见他脸上的印泥已经清洗干净,小脸儿除了被擦洗得微微发红,没有什么别的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去把我日常用的香膏子拿来。”冯淑嘉吩咐采薇,又低头看着冯援白嫩的小脸儿,心疼道,“这小脸儿水嫩嫩的,可经不起外头寒风的吹刮。”
十月中,京城的天气已经渐至寒凉,用力搓洗过的小脸儿若是不及时涂上滋润的香膏子,只怕出去转几圈就能被北风给吹皴了。
小孩子肌肤娇嫩,这小脸儿要是皴了,洗个脸吹个风,甚至是搽个香膏子什么的都生疼,可不能不仔细呵护。
采薇笑着应了,很快取来了冯淑嘉日常用的香膏子。
冯淑嘉吩咐采薇拧开了盖儿,用小指挑了豆子大小的一团,在手心晕开了暖化了,这才小心仔细地涂抹在冯援红扑扑的小脸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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