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望秦挑了家川菜馆,就在隔条马路的对面,是家格调装修精致的改良川菜,位于中心地段的17楼。位置好是好的,但那迷醉高端的风格让楚爱甜走进去的那一秒,就觉得钱已经开始哗哗往外流了。
八成吃气氛,两成吃味道。
以前楚蔺带她去过一家法餐,巨大的白色瓷碗可以把她的头装进去,结果吃完还得回去再来一顿。
“你不喜欢吃辣?”
楚爱甜闻言点了下头:“喜欢是喜欢。”
“怕这家做的不好?”褚望秦被领到固定的靠窗幽静位置,他阻止了服务生的动作,上前一步,自然为她拉开椅子:“尝一下吧,开了一年多,有喜欢吃辣的朋友说做的不错。”
他没有要菜单,问道:“忌口?”
“没有。”
楚爱甜摇了摇头,喝了口冰凉的柠檬水,往窗外看了一眼,霓虹灯与楼宇在视线底下连成一片,闪烁着的光芒繁华又清晰,像一幅画。
“水煮鱼,口水鸡,桂花糖藕,清炒百合,白灼菜心。尽快上吧。”
褚望秦听她说没有忌口,直接嘱咐了服务生,又转过头来看着她:“应该不会吃不饱,吃不饱就再点。”
不过就说一不二这点,楚爱甜还是很佩服的。说吃饭,真的连多余的闲聊都没有,上菜上饭拿筷子。
唯一有点别扭的是,她发现基本都是自己在吃,褚望秦只很偶尔的夹一筷子素菜。
说好的饿了呢?
“你不吃了吗?这还挺好吃的。”
楚爱甜也不是客套,味道是真的不错,对得起那惊悚的价格——当然只对得起百分之五十,剩下百分之五十绝对是地皮费。
褚望秦挑眉看了眼她,淡笑了笑:“我不吃辣。”
楚爱甜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放也不是,拿也不是,一时间有点尴尬:“那来吃川菜干嘛?”
“因为你喜欢。”
褚望秦自然而然接过了话,又很是要命地弯了弯他的桃花眼:“而且听说是非常喜欢,我挺想看看,你非常喜欢是什么样子,有没有比我更喜欢。”
楚爱甜发现这人软硬不吃,还很会见缝插针,让人无从答起,只能把碗里最后几根豆芽吃了,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就是这个样子。我瞒不住,而且第一次喜欢什么,就喜欢了,也许以后会变。可第一次就不喜欢的,以后是不会改变的。”
头顶的吊灯是柔和的夜店蓝。这蓝本身就是大写的迷幻,光线经过折射后照至这方角落,在人的脸上留下浅淡的影。
褚望秦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双手叠成塔状,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眸没有忘形的迷恋,或是空洞的轻佻,只是带着安静的认真,忽然开口问她道。
“我能吻你吗?”
语气相当镇静且利索,就像在调查‘这顿晚饭吃的还行吗?’。
他目光落在她颜色由淡转至微深的薄唇上,心中喧嚣翻涌的渴望却被掩压在最下面,没有翻身机会。
楚爱甜已经无话可说了,无语地轻笑:“你说呢?当然不行。”
“任何成年后遇到的感情,都是有期限的,怜悯、知遇、关怀或者……喜爱。”楚爱甜左手放在玻璃杯上,手指轻点了点,“有依托的,散的慢一些,或许会在很多年后偶尔记起,啊,我当时有个朋友,战友,老师,对我很好。但是喜欢不是的,它就像浮萍,风一吹就散了。尤其是,只是为了新鲜的那类人。”
褚望秦非常平静,平静之余,挪开了深深望着她的目光,勾着唇笑了:“你说得对。我就这个愿望,很多年后你偶尔记起,啊,当时有个很帅的人追过我,我拒绝了,好可惜啊,就行了。”
他知道她什么意思,他当然知道。只是褚家一向教育他,透过现象看本质,掠去表面的一切,敲碎语言和动作本身,她只是风沙来了,急着躲避的鸵鸟而已,她在害怕……可甚至都还没开始拥有。
打车离开时,楚爱甜扶着车门进去前道了声谢:“吃的很好,谢谢,祝你找到心仪的姑娘……那个,最好不要会拉你下水的那种。”
褚望秦右手垫在她头顶和车顶之间,当时就笑了:“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我追我的,你拒绝你的,也不冲突。”
楚爱甜很生气,也无可奈何:“随便你,拉不拉黑你也是□□。但不要再找人跟我了,老是偷偷摸摸拍东西,我光回头都看到几次了,下次找个技术好点的,别太省钱了。”
男人笑意一僵,眼底微愣的情绪一闪而过,而后转化为冰雪般微冷:“我……找人跟你了?”
她瞟了褚望秦一眼,在这短暂的一秒里,他已经反手把要往车里钻的人捞回怀里,稍稍后退了两步,砰地一声把车门甩上,冲司机道:“走吧。”
“你干嘛?现在几点了车有多难打啊!”
楚爱甜看着绝尘远去的车,心都碎成渣渣了。
“我送你。”
褚望秦不由分说地拉起她的手,朝地下停车场走去。
楚爱甜在座位上的时候当然不安分,想要像刚才被他公主抱扔进座位一样,再跳出去。结果被褚望秦摁着肩,倾过身来将安全带替她一下扣上了:“送你回去,我放心一点。”
车飞速驶过夜里的风景,褚望秦一言未发。
大概是气压太低,被影响的楚爱甜也恹恹地靠在车窗上,不想说话。
等到了楼门口,她压着火把安全带松开,心说非得开进来,没睡的人都得趴着窗户边儿看您老这破车!但知道他是好意,也就低头道谢,闷着头下了车。
褚望秦单手撑着车窗沿跳出来,冲走进楼道的楚爱甜摇了摇手:“晚安。”
她推着重重的楼道门,转头看了褚望秦一眼。
夜色深沉,男人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点不羁又情深的笑意,安安静静望着她。
楚爱甜没有回答,抿了抿唇,快步走了进去。
褚望秦目送着她进去,双手自然落在裤兜中,看了一会儿,才上车发动驶离。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一楼到二楼的声控灯又摇摇晃晃地亮了。
楚爱甜换了条宽松的运动长裤,拿着从冰箱里翻出的三明治,悄么声息地下了楼,坐到了台阶上,晃着腿,一口一口咬着吃,黑发散了些在额前,半遮住她无声望向外面的眼眸。
过了会儿又弯曲着大拇指和食指,圈成一个圈,搁在右眼上,望远镜一般地往外看,好像男人还在外面一样,刚刚那幕从心间划过眼底,她唇角不自觉地极轻翘了翘。
接着又满足地大口咬起三明治来。
晚餐的量其实非常一般,而她又吃的不多,因为被他一句话吓得放了筷子。结果,呵……还是要补夜宵吃啊。
“小馋猫,”一声愉悦的轻笑清晰的传进她耳朵,“你没饱啊?”
“啊——” 楚爱甜倒抽一口冷气,刚尖叫了个起始就收回去了:面前的不就是还没走的那位?
褚望秦靠墙倚着,抬眼看了看她,接着三步并作两步上到她坐着的那块台阶前,扫了一眼掉在地上的三明治:“这个过保质期了吗?”
楚爱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有两小时。我没饿,就是晚上赶工,明天交东西了,不吃点心里难受。”
“嗯,下期什么时候出?”褚望秦随口问了句,惹来楚爱甜怔愣的一眼而不自知,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有两小时过期,和过期有什么区别?”
“和人均三千的菜不能比,这个三块五就能吃……”
饱。
楚爱甜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那个字,被男人倾身弯腰的轻吻代替了。
不过不是唇,是鼻尖。柔软的唇瓣温柔又珍重地触了瞬间,那一刻声控灯忽然就熄了。黑暗里,她似乎能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屏息的呼吸。
如坠无声无光的空间,只留这触觉,极短暂又似倾了无数思绪的吻,吻在她微翘的鼻尖。
他离开后,撤了一只脚,单腿蹲下来,黑眸望着她:“算我麻烦你,楚爱甜同学,对自己上点心。饿了就吃,叫外卖也好,叫我也好,不要再吃这些了。”
楚爱甜回到卧室,在杂物里前行摔了一跤都不自知。过了好一会儿,才懵懵地爬起来,滚到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久久没有入睡。
结果在好容易熬睡着后一个小时,被突然响起的铃声弄醒了。
她在被窝里崩溃地疯狂蹬腿:让她喘口气吧行吗一天到晚那么多破事儿!!!!
楚爱甜瞟了眼手机:卢亦??
不接!
摁掉后,想了想不对,她拿起手机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杯水,边观察着餐桌和狭窄的厨房,考虑要把手机塞哪里合适。
还没考虑完,又响了。
“再响,信不信我把你送一程去一楼?”楚爱甜威胁地瞪着手机,被她妈在卧室里迷糊地吼了一嗓子:“楚爱甜!找打呢你!接电话,吵死了!我明天还早起呢!”
楚爱甜怂怂地接了起来。
语气十分西伯利亚。
“谁?”
“褚小姐吗,我是金荞,褚二的朋友,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那边没有受她语气的影响,微带着些急切地开口。
“哦……”
楚爱甜深吸一口气:“没有。”
“没关系,我就是跟您说一声,我在HCE就任总监一职,但是在那之前,我的工作是经纪人。”金荞心里急得冒火,一不小心用了敬词,“不知道楚小姐有没有耳闻,地下拳场打得好的自由人,都会有个帮忙打理的人。我以前,就是帮着褚望秦做这个的。他上火的时候没分寸,真会出事的,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楚爱甜一下就给绕晕了,什么拳场地下经纪人的?褚望秦娇生惯养的,跟这种东西有个毛线关系?
“我……没听懂。”
她诚实以告,但已经觉得对方百分之八十是个骗子。
在褚望秦被褚家找到、收养前,他的十岁到十三岁都是金荞看着的,在困兽一样的六角形场里,年轻男孩撕扯搏命的暴力是相当赚钱的。当时他没有屋檐避风浪,只能迎头咬牙上,他说钱赚一天是一天。命留一秒是一秒。金荞当时虽然只二十来岁,却没有见过这样冷然决绝的性子,记这句话记了许久。说不清是心酸,还是为了给自己力量。
但金荞知道她根本不清楚情况,只能拣重点说:“他最后好像是来见你了,在你那附近揪了三个人走,不知道带哪去了,我们现在联系不上他,罗家来要人,我们才知道,罗明轩那边找人监视了你,本来今晚准备……”
楚爱甜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一下,罗明轩??他不是早进去了吗?”
那还是她在pub工作的时候,对褚望秦有印象的第一面。前一天晚上打完call,隔天就在新闻上看见消息了。
☆、第二十三章
Chapter 23
在她拿着三明治,踏亮楼道的灯之前,有三个身形偏瘦的男人从一旁楼身的侧影中闪出,正准备拉开铁门,为首的那个肩膀被拍了拍。
他不耐烦地拂掉对方,压低声音怒道:“别动,要么你打头阵,他们家三个人呢,你搞的定吗?!”
“三个?”
那是一道陌生而低沉的男声,丝毫没有顾忌声音分贝大小。
为首的人一下恼了,刚想斥责手下连这点分寸都没有,却猛然意识到这道声音并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一个!
他绷紧了全身的肌肉,倏然转身,但是已经为时晚矣——
在回头的那一刻,他已经当胸挨了极重一脚,准确无误地踢中胸膛凹陷处,整个人结实地砸到铁门上,半开的铁门一下子关上!
“老大?你还好吗!?”
一左一右两个手下被这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下意识赶紧去扶住看着快失去意识的人。
右边的人反应更快,立马抬头去看,面前的男人神色淡淡地看着他们,不是那张一开始就在资料里看过的褚家小少爷是谁?
月色下,褚望秦面无表情的脸透着一股子阴沉。
“谁派你们来的?罗明轩?还是他那个不干正事的妈?”
“艹你妈!”
傻逼才tm回复他!剩下两个本来就是靠做打手、盯梢吃饭的,气得眼都发红:“来,有本事打死爷爷……”
他话音还没落,风卷起灰尘,刚刚还在几步之外的人已经到了眼前,如同鬼魅一般: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道猛地按下,接着一个狠厉迅疾的膝击直接上了头!
顿时,从中心往外发散的嗡嗡声与剧痛席卷了他,人还没来得及说完话,就软软倒了下去。
褚望秦余光瞥到剩下的那个人突然从腰后掏出什么,朝这边冲了过来,短短一秒内,原本长短如一只手的圆截面物什已经变为原先的1.5倍长!
他的伸缩棍还没有甩到男人头上,面前突然没了身影!
褚望秦顺势跃起,踩住手下人几乎要倒的肩头,借力半倾着身子,飞身踏上门把手,一记凌空后旋踢卷挟着微风,将人抽出两米以外!
对方手中的武器也掉落在地上,褚望器一脚止住,捡起来掂了掂,“ASP?亏你们敢往外带!”
在一地痛呼中褚望秦拣了个伤势看着轻一些的,单腿蹲下,手垂在膝盖上,把伸缩棍往地上一撂,眼神垂下,冷光乍现:“刚才有四个人,跟在最后的那个呢?”
话音刚落,褚望秦就听见空气中传来一阵轻不可闻的悉索声,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低矮灌木丛,没有追上去。
* * *
两个小时后,黄真得知了消息,被金荞的国际长途从被窝里揪起来,匆匆赶到了位置偏僻的郊区别墅,进门一片漆黑,但拐弯走下偌大的负一层,便可见灯大开着,穿过走廊后,外室和里屋被道屏风隔开,透过磨砂玻璃内隐约可见屋内人影,但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隔音做的滴水不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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