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扶卿梗着脖子没吭声,只是身子有些发颤。
她顺手从桌子上拿起削水果的匕首,在他眼前晃了晃,勾起嘴角:“若是再碰到这种事,就杀了他们。”
杨扶卿瞪大眼睛,任由她握着他的手,把匕首放在他的掌心,触感冰凉。
他攥紧。
盛着点心的大碗再次放在他身边,杨扶卿手里牢牢抓住匕首,身子紧绷着,这次不是紧盯着点心,而是时不时看一眼手里的刀。
眼里隐约透着兴奋。
点心管够,饭菜管饱,杨扶卿这段日子就没有吃不饱过,可他还是死活抱着点心碗不撒手,一个劲儿往肚子里吃。
有一次都撑的直哼哼,一晚上都难受的睡不着觉。
可是还往嘴里塞东西。
岑丝淼气得直骂他,杨扶卿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吃东西。其实他的饭量明显变小了,原先一天不到头,大碗就得再装一次点心。
现在一天都吃不完。
他真的不饿,只是太过于恐慌,这些吃的就是他的全部,生怕自己护不住。岑丝淼皱着眉头,又跑出来溜达,命人将之前屡次逗弄杨扶卿的人给带过来。
他好几次专门拿吃的当诱饵,让杨扶卿上钩,然后他再把吃的得扔掉,一点儿都不让杨扶卿吃,转过身就去禀告李之修。
差点害的杨扶卿丢了性命。
岑丝淼直接告诉他,让他去抢杨扶卿手里的点心,而且杨扶卿还拿着匕首,多当心着些。
那人本不想去,可听见有赏钱拿,咬着牙狠心去了。反正不过一个小娃娃,能有多厉害。
他刚踏进屋里,杨扶卿瞬间警惕抬头,瞧见是他,瞪大眼睛,下意识地张嘴呲牙,准备咬他。
那人大着胆子过去,脸上笑容僵硬,跟杨扶卿套着近乎,视线落在他抱着的大碗。嘴里正说着客套话,手却一下子伸过去抢夺。
杨扶卿立刻咬住他,那人吃痛,可到底没什么大碍,反过劲儿来就打了他一巴掌。杨扶卿人小,根本打不过他。
那人立刻去端起来碗,杨扶卿紧紧盯着,咬着牙,摸到匕首,疯了似的朝着他刺去。
那人本来都要站起身走了,吓了一跳,眼里闪过惶恐,想抱着点心赶快跑出去,可腿上顿时被划了一刀。
他吃痛,杨扶卿眼里的凶狠渐渐转变成兴奋,那人招架不住,把碗一撒,屁滚尿流地跑出去,腿上的鲜血流了一地。
杨扶卿身子颤抖着。
过了片刻,岑丝淼回来时,他眼里的兴奋还没退去,让岑丝淼看着沾血的匕首。她扬了扬眉,抬手抚摸他的头,勾起嘴角。
杨扶卿尤为满足。
过了几天,盛着点心的大碗,已经变成三天都不用添了。点心都已经发潮,外皮不再酥脆,而且大夏天容易坏,放在屋里有股馊味。
杨扶卿却仍是离不了那个大碗。
岑丝淼皱起眉头,走到他跟前,杨扶卿下意识去护住点心,她抿唇看了他一眼,直接伸手去拿碗。
杨扶卿急了,立马去摸匕首。她动作顿了顿,眉头一挑:“要杀我?”
他攥紧匕首,紧盯着她,梗着脖子不吭声,下颚收紧。
岑丝淼低头,继续把碗拿过来,再抬眼,就看见杨扶卿眼圈红了。
他紧咬着牙,别过去头:“给你就给你。”
第111章 小狼崽X女夫人(三)
丫鬟抱着一盆花走到院子里, 拿着剪刀修剪。三两下,多余的枝条落在青石砖上,日头正盛,落在肌肤上, 尤为难受。
看了眼在院墙周围转悠的杨扶卿,他正拿着书本, 嘴里念叨着上面的字, 时不时冲屋子里大喊:“我背好了!”
屋里没有应声,他就接着喊。直到岑丝淼声音疲惫的回应一句,他才肯继续低头背书。
丫鬟蹙起眉头,昨儿夜里杨扶卿闹腾着要拿毛笔写字, 他坐在椅子上胳膊都够不着桌子, 还得用东西垫着。
在纸上乱画,她虽然不识字,可到底知道字该是怎么样的,杨扶卿写出来的就跟她擦地时, 在地上留下的印子一样。
可夫人还偏偏夸他,一个劲儿让他写,杨扶卿也是不会看眼色,拉着夫人一直熬到天刚亮。
用早膳时,夫人拿帕子挡住脸, 打了好几个哈欠, 着实困得厉害。她看着都心疼, 杨扶卿还活蹦乱跳, 精力旺盛,又要拿着书背。
“——咔嚓”枝条又落下。
随即杨扶卿嚷声:“这个我也会背了!”
躺在榻上的岑丝淼揉揉额头,她刚有了睡意,迷迷糊糊地都开始做梦了,结果被他一嗓子给喊醒。
叹了一声气,外面又是一声叫嚷。
她抬眼,左手边就是窗子,光线正好,外面杨扶卿的吵闹声透进来,落在她的耳朵里。坐直身子,拿了枕头靠着,眼里还是疲惫的很。
语调颇为懒散:“进来,我考考你。”
话音刚落,红木门就被推开,吱呀一声,脚步落地,蹦跳着往她这里扑。岑丝淼身子往前倾着,伸出胳膊,正好接住他。
养了这么多天,身上还是瘦得很,骨头特别硌人,她没费多大力气,就把杨扶卿抱在榻上。随即松开手,又倚在榻上,掀了眼皮子瞧他。
杨扶卿额头上冒着汗,脸颊有了红气,精神了许多。他原先穿着的那身衣服,被岑丝淼给扔掉,让裁缝重做了件合身的。
穿上衬得小脸干干净净。
他这会儿正兴奋着,拿着书递给岑丝淼:“快,快问我。”
这都是些启蒙书,杨扶卿怕是早就学过,只是后来一直不学,脑海里渐渐模糊了。这会儿再拿起来书本,晃两眼就能找回来感觉。
他若不是家中突遭变故,这会儿肚子里的知识应该不少。他虽然仍是不听话,可岑丝淼刚提出念书时,杨扶卿眼睛亮得吓人,丝毫没有反对。
她便让下人找了些书本。
交给杨扶卿,让他自个儿有空了看两眼。没成想,他拿着书本坐在一边儿,能半天不动弹。要是放在平时,不到一个时辰,就开始嚷嚷饿了。
非得让岑丝淼骂他一顿才消停。
她翻开书看了一眼,本来就困的厉害,这会儿有些头疼,看一些咬文嚼字的书籍,更是难受。眉头蹙起,找了偏字数不多的让他背。
杨扶卿眉宇间透着自得,不一会儿,就流利地背出来。
她点点头,弯着眼睛捡了块点心喂他,然后打了个哈欠,身子往榻上一歪,就要打盹。杨扶卿嘴里嚼着点心,低头去翻书,又找到一篇,想再让岑丝淼考他。
他把书往岑丝淼手里塞,费劲儿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快,快。”
岑丝淼蹙起眉头,瞥了他一眼,让他先自己去玩儿,她要歇一会儿。
杨扶卿却跟没听见一样,伸出小手去推她,嘴里一直催促。岑丝淼心里的火气上来,耐心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直接瞪他:“你给我老实点儿,再闹腾我打你信不信?”
杨扶卿顿时身子一僵,攥紧书本,抿着唇,眼里透出生气,岑丝淼没去管他,闭上眼睛睡觉。
他直勾勾盯着岑丝淼,牙咬的越来越狠,终于别过头,挪了挪,离她远些,弄得榻上铺的垫子都扯出去好远。
杨扶卿身子紧绷着,低头看书,气呼呼的,没有看岑丝淼一眼。
屋子里尤为安静,甚至能隔着窗子听见外面丫鬟来回走动的脚步声。没有人进来打扰,岑丝淼睡得尤为香甜,她的眉间多了几分自在和放松。
一直到傍晚,岑丝淼才醒过来,浑身上下都特别懒散,不想动弹。她把搭在身上的薄被掀开,坐直了身子。
扭头看见杨扶卿的背影,他坐在那儿,低着头看书,瞧不见正脸。她睡好了,早忘记之前的事儿,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喊了他一声。
杨扶卿猛然一顿,随即身子紧绷着,拿着书看,跟没听见一样,没回头看她。
岑丝淼抿唇,纳闷地看了他一会儿,想起来睡觉之前的事儿,揉了揉额头,脾气还挺大。
正要说话,丫鬟走进来,端着木盆放在架子上,弯着嘴角:“夫人,我伺候您洗漱,然后就吩咐他们上晚膳。”
岑丝淼眉头一挑,没有去搭理杨扶卿。
等饭菜上桌时,他还在那儿死盯着书。岑丝淼叫他,刚开口出声,那边就立刻说道:“我不吃!”
语气冲得很。
她啧了一声,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嘴里嚼,等咽下去才说道:“你爱吃不吃,我是让你往边儿靠靠,挡着亮了。”
杨扶卿猛地抬头,怒瞪着她,两只眼睛特别圆。他气得转过身,偏偏把旁边的灯给挡住,然后捶了榻上的枕头一拳。
岑丝淼弯了弯眼睛,低下头忍住不笑。
等吃过饭,她把筷子放下,然后走到杨扶卿旁边,他没抬头。岑丝淼叹了一声,坐下去:“你在生我的气?”
他紧抿着唇不吭。
岑丝淼又问一遍:“再生气?”
他冷哼了一声:“没有。”
话音刚落,一块点心就喂到他嘴里去了。杨扶卿皱眉,满脸不高兴,他气急了:“你……”
又是一块。
岑丝淼扬眉:“你不吃?那我可走了。”
他已经滚落到舌尖的话顿住,愤愤地别过头,还不忘把她手里的半块糕点给吃了。
过了一会儿,杨扶卿已经被哄好,吃了几块糕点垫肚子,又坐在餐桌旁边拿起筷子吃菜,狼吞虎咽,吃的特别香。
岑丝淼弯着眼睛,吹散茶杯上的雾气,轻抿一口。忽然外面有人禀告,她眼神微妙,让丫鬟去瞧瞧是谁,然后领进来。
来人是李之修的小厮,他跪在地上,说是传话。虽没明说,可岑丝淼把杨扶卿给领到院子里的事儿,被李之修知晓了,他尤为生气。
今儿夜里要过来。
而且语气颇为生硬:“老爷还嘱咐了,让夫人要知晓自个儿的身份,切莫要自甘下贱。”
岑丝淼愣了一下。
小厮以为她知道羞耻了,更是跪在地上挺直了腰板:“老爷这些天心中颇为不爽快,还请夫人体谅些。毕竟体贴贤惠,是您最应做的事儿。”
她紧抿着唇,扬了扬眉:“我若是偏不,他还能把我休了不成?”
他们夫妻俩相处,理亏的可是李之修。
小厮一肚子的词儿,正打算往外念,听见岑丝淼的话,顿时愣住。瞟了她一眼,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怎么转性子了。
他提了一口气,继续说:“夫人若是……”
话没说完,忽然一个人影冲他扑过来,小厮下意识躲闪,胳膊上顿时觉得特别疼。回过神来,杨扶卿正拿着匕首,小厮吓得脸色发白,扭头一看,胳膊上果然流出鲜血。
岑丝淼没料到杨扶卿会这般动作,他平时都把匕首戴在身上,除了上次有人抢他点心外,今儿还是头一次动刀子。
他眉眼发狠,还要再刺,岑丝淼连忙把他拉回来,小厮趁机逃跑,头也不回。杨扶卿脊背挺直,紧咬着牙,眼睛黑沉沉的。
她皱眉:“你……”
杨扶卿没等她把话说完:“惹你生气了,他该死。”
岑丝淼神情一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勾起嘴角,他还是满脸不服气,恨不得再跑过去跟小厮拼命。
“我问你,若是你杀了他,老爷知晓后生气,下令把我杀了怎么办?”
“那就也杀了……”老爷。
他眉宇间透着不耐烦,几乎是脱口而出,后面两个字没有说出来,他被岑丝淼紧紧捂住嘴巴,她抿唇,声音低沉:“不对,这个答案说错了。”
杨扶卿眼里透出一丝迷茫。
岑丝淼瞥了他一眼,又让丫鬟带他今晚去另一间屋子住下:“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明儿一早再过来找我。”
杨扶卿不愿意走,被丫鬟拉扯,他还要在那块毯子躺下,直到岑丝淼语气透着不高兴:“快点儿,听话。”
他低着头,委屈巴巴,还有些生气,不情不愿地跟着丫鬟走掉。
岑丝淼转身把绣着蔷薇花的手帕拿出来,这是杨扶卿的娘生前最爱的样式,原主本想拿这个来吸引李之修的注意。
可没成想,李之修见到后,对原主更加冷淡。李之修一见到跟那女子有关的东西,心绪就乱了,哪里还有心思跟别人亲热。
岑丝淼把手帕藏在衣袖里,以防万一。这个世界她还得让李之修爱上她,圆了原主的人生逆转任务。
再者,李之修见到这手帕,估计愧疚感会上来,不再追究杨扶卿的事儿。
她揉了揉额头,看了眼外面,窗子还开着,还好有些凉风吹进来,屋里才没那么闷热。
垂了眼睫,不经意间瞥见桌上的匕首,还沾着血迹,杨扶卿忘记拿了。
她眉头一跳,连忙起身打算收起来,却听见门口响动,扭过头看去。
李之修迈着步子走进来,一身衣裳松松垮垮的,腰带都没系好,眉宇间透着一股浪荡之气,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有些冷。
岑丝淼站起身行礼,他瞥了一眼,直接坐在榻上,懒散地靠着。她连忙凑过去,几乎是跪在他面前,低着头,声音软的跟一汪水似的:“爷。”
李之修眉头一跳,勾起嘴角,眼里透着打量,嘴里嘲讽:“几日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
岑丝淼抬头,眼里含着委屈,和深深的爱慕,她咬紧下唇:“我一直都想着爷。”
他低头看岑丝淼,眉头蹙着,忽然身子前倾,修长的手指狠狠捏着她的下巴,岑丝淼眼里顿时一片雾气。
李之修丝毫不怜惜:“你委屈什么?瞒着我将那个碍眼的接进院子里照顾,胆子可真大。”
岑丝淼泪落下来,滴在他的手背,她眉头动了动,忽然多了几分媚意,抿着红唇,忍不住哽咽:“爷,我想你。”
他眼里多了几分诧异。
忽然岑丝淼抬起胳膊,试探着碰了碰他的另一只手背,随即轻轻握住,小心翼翼:“我太寂寞了,爷厌恶我,时常不过来。我身边又没有孩子,只能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日子。有杨扶卿在,我还能不那么想爷。”
说着眼泪又落下来,擦也擦不掉,她的表情尤为惹人疼,李之修眯了眯眼睛。忽然岑丝淼握着他的手,慢慢放在她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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