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岑丝淼听见脚步声小了许多。
这几个月的时间,她不光把杨扶卿给养胖了,钱袋子也变得鼓起来。岑丝淼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娘家亲戚,用这些钱做了些生意,更是赚了不少。
她把这些全存起来,如今还用不上,等杨扶卿再长大一些,他若真的有自个儿当皇帝的想法,银子是不用发愁了。
如今这个朝代,真算不上太平,边关常年打仗,国库也空虚得很,谋反的人挺多,只是缺一个领头的。
屋子里没有前阵子的闷气,反而有些凉,岑丝淼让下人把门关上,然后回到榻上倚着,正打算再眯一觉,忽然瞥见桌上放着的衣裳。
前些日子做的,差两个袖子没缝上,她有些烦了,就那么搁着没动。丫鬟站在旁边,瞧见岑丝淼盯着那件衣裳看,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给您拿过来?”
岑丝淼揉了揉额头,这会儿困意来袭,实在不想动。眼睫垂下,似是在琢磨事情,再抬头时眸子发亮,嘴角弯了弯。
看向那件衣裳:“你接着做。”
丫鬟闹不明白,看着岑丝淼眼里的兴奋,她硬是把疑惑给压下去了。
针线活让岑丝淼来做,怕是要费上一番功夫,可到了丫鬟手里,不到半个时辰就把两个袖子缝好了,针脚平整,看上去尤为的好。
跟其他地方的针脚,明显不同。
岑丝淼扬了扬眉,看了眼天色,离杨扶卿回来还有一个时辰,拿起来衣服就往李之修那儿去了。
他还在姨娘房里,岑丝淼都纳闷了,刚下朝就钻到屋子里,见天儿待在一起,他身子能撑得住么。
门口有小厮守着,她还没开口,小厮眼睛顿时亮了,连忙走到她跟前,客客气气地请安。张口就是:“夫人,您怎么才来啊。”
岑丝淼眉头一跳。
小厮脸上全是讨好的笑:“您要进去么?我这就去禀告。”
没等岑丝淼回话,他就转身凑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这些天岑丝淼一直没过来,衣裳也没有再送,李之修日子照样过,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有点儿不对劲。
他眉头皱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姨娘挽着他的胳膊,柔情蜜意,指尖在他的胸口打转,轻声说着话。
李之修目光沉沉,丝毫没听进去。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被问了好几遍,可有人来送衣裳,小厮刚开始还纳闷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照实了说没有。
后来好几次,李之修问起话时,脸色尤为阴郁,小厮胆颤心惊的,这段时间就没放松过。
屋子里李之修正跟着姨娘倚在榻上,嘴里吃着她喂得点心,忽然听见门口小厮说的话,他懒散的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整块点心直接从她手里咬下来,在嘴里嚼着。
他直起身子,姨娘动作一顿,又捏了一块凑到他唇边,这次直接被挥开,点心落在榻上。
她连忙去捡,生怕李之修动怒,抬头却发现他盯着门口,岑丝淼从外面走进来。姨娘脸色一变,抿紧唇。
李之修看见岑丝淼手里拿着的衣裳,眉头挑了挑,唇边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是在打趣:“你又过来讨银子了?”
岑丝淼没说话。
他身子往前倾,长臂一挥,直接把她手上的衣服拿走,随意翻弄着:“我得先瞧瞧,值不值我给的银子。”
眼里带着笑,漫不经心地瞥着衣裳,忽然皱眉,仔细看着袖子的针脚,脸色瞬间变了,嗤笑一声,将衣服扔下去:“你还真是有长进了,一件衣服两种绣工,拜了哪位师父学的?”
岑丝淼低头弯身子捡起来,眼里透着委屈:“我见您从未穿过我做的衣裳,以为爷嫌弃,可又不甘心把做好的给扔掉,就让丫鬟缝了两个袖子。”
她语气透着低落:“爷要是还不喜欢,那我就不做了,免得讨您的嫌。”
李之修本来就生着气,这会儿听见她说的话,更是脸色阴沉,下颚收紧:“你拿了爷的银子,这会儿想不干活儿了,算盘打的真响。”
直接让姨娘把屋子里的针线拿出来,让岑丝淼坐在这儿,把两只袖子拆掉重新缝制。
岑丝淼愣住,当即就要辩驳,结果李之修真动了火气,摔了好几个茶碗。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要完。
夏季本就雨水多,如今刚出了夏天,还有些潮气,岑丝淼坐在桌子旁边,神情尤为专注,手上动作特别快。
李之修皱着眉,还是不痛快:“你弄那么快,慌着去做什么?”
她抬眼:“这又不是我的屋子,在这儿待着做什么?”
语气透着冷意,随即就低下头做针线活,没有搭理他。李之修被她这么顶撞了一句,愣了愣,回过神以后,嗤笑了一声。
外面突然刮起大风,下人们连忙把窗子关上,不到片刻,外面就下起了雨。岑丝淼尤为心焦,随便把衣服缝好后,就匆匆赶回去。
李之修看了眼外面还在下雨,开口就让她留下来。岑丝淼皱着眉,颇为冷淡地说了一句:“这地方,我待着浑身不舒服。”
连把伞都没拿,就走出去了。
李之修紧抿着唇,看着她的背影,扬了扬眉。
刚从姨娘的院子里出来,就看见丫鬟在那儿执着伞,一脸焦急。看见岑丝淼以后,连忙走过去,给她打伞:“那帮奴才怎么也不给您拿把伞,都湿透了,生病了可怎么办。”
岑丝淼问她杨扶卿怎么样了。
丫鬟焦急的表情更为明显。两人匆忙往院子里走,岑丝淼远远看见院门口站着的杨扶卿,浑身湿透,瓢泼大雨浇在他身上。
岑丝淼步子加快,跑着过去,眉头紧皱着,还没到跟前就骂道:“你在这儿站着做什么,不在屋里等,是傻了吗?”
杨扶卿嘴唇有些发白,身子紧绷着,脸上全是雨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面,听到岑丝淼说话,才看向她。
岑丝淼连忙把他抱起来往屋里走,他手冰凉冰凉的。
杨扶卿紧盯着她,声音有些暗哑:“你说要等着我的。”
她气急,大部分在生她自己的气,身子有些颤抖,刚张嘴要说话,他忽然把头埋在她的怀里,紧紧抱着她,嘴里一直重复着:“你是要等我的,为什么不在。”
岑丝淼身子一僵,叹了一声气,拍了拍他的后背,让丫鬟去准备洗澡水跟姜汤。
房门关上,外面的雨水声音还是尤为的大,忽然窗子被风吹开,直直冲着这里,落在身上特别冷,她起身去关窗子。
杨扶卿紧攥着她的衣摆。
她愣了愣,把他抱在怀里,一起过去关窗子。杨扶卿下巴抵在她的肩窝,眼睛黑漆漆的,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正好被雨声掩盖,岑丝淼没听清,关上窗子问道:“你说什么?”
杨扶卿歪着头:“那个人对你不好,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
岑丝淼眉头蹙起。
他眼睛亮的出奇:“而且他还让你待在那里好久,你也不喜欢那个院子的。”
岑丝淼没有吭声。
他直勾勾地看着岑丝淼:“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去把他杀了。”
外面的雨声尤为的大,杨扶卿的声音却清晰的很:“我试过的,我现在长高了,只要举起来胳膊,就可以把匕首扎进他的胸口。”
岑丝淼抿唇,捏着他的脸颊,眯了眯眼睛:“你再给我说一遍。”
他察觉到岑丝淼的不乐意,情绪低落地垂下脑袋。
过了一会儿,丫鬟就弄来洗澡水。姜汤是李之修派人送过来的。岑丝淼没说什么,让丫鬟收下。
连着过去好几天,岑丝淼跟杨扶卿好在都没得风寒,只是容易冷,添了件厚衣服。李之修那里时不时派人过来问候,她让丫鬟回话,没有亲自理睬。
结果突然得来一个消息,李之修要出远门,说是去完成朝廷的任务,这次时间有些久,可以带着家眷。
他让岑丝淼准备行李。
这还是头一遭,新鲜的很。
路上,岑丝淼跟杨扶卿坐着一辆马车,李之修对她带着杨扶卿出门颇为不满,没有跟岑丝淼坐在一起,而是跟着姨娘在同一辆马车上。
这个地段不算太平,有不少谋反的人埋伏,李之修带着人手,浩浩荡荡的,似是一点儿都不惧怕。
赶了两三天的路,倒确实没什么意外,只不过李之修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连看都不看。
岑丝淼也不在意。
等到一天晌午,这条路特别偏僻,大家都非常警惕,可再怎么样都得歇息一会儿。正是车马劳顿的时候,岑丝淼打着哈欠,在马车里假寐。
忽然听见外面刀|剑声四起。
知道这是出事儿了。
她紧搂着杨扶卿,他倒是不怕,看着岑丝淼说道:“我保护你。”
岑丝淼弯了弯眼睛,刚要说话,忽然车帘被一把掀开,刀的寒光出现,狠狠冲他们刺过来,她眼睛一眯,就要让系统对付。
杨扶卿却掏出匕首,眼睛都不眨地刺过去。
忽然眼前又出现一个人,拿着刀冲着刺客的脑袋上一挥,脑袋跟身子分开,顿时鲜血四溅,车帘染上了血迹。他肚子上还扎着杨扶卿的匕首。
李之修脸上沾着血,眉宇间透着冷意,看了岑丝淼一眼:“蠢东西,不知道躲吗?”
第114章 小狼崽X女夫人(六)
原本是平坦的土路, 这会儿全是尸体,满身都是鲜血,若不是刺客跟李之修手底下的人穿的衣裳不同,还真分不出来谁是谁。
岑丝淼坐在马车里, 手里搂着杨扶卿,他脸色不太好, 眼神发冷, 紧咬着牙齿,一副生气的样子。她以为杨扶卿还在想刚才的事情,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着他。
杨扶卿抬眼看她, 眼睛直勾勾的, 岑丝淼愣了一下,他特别自然地扑到她的怀里,紧紧搂着她。
“别害怕。”声音稚嫩却极为坚定。
她弯了弯眼睛,应了一声。
马车里很安静, 但是跟外面就隔着一道车帘,听到的声音尤为清晰,李之修气急了正在骂人,什么话难听骂什么,丝毫不在意有损他的涵养。
手底下的人一声不吭。
岑丝淼揉了揉额头, 只觉得李之修的声音太过尖锐, 有些烦人。马车上的空间很大, 摆着很矮的小方桌, 她伸手拿了串葡萄,去喂杨扶卿。
他却忽然把她的手推开,岑丝淼扬了扬眉,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一个不察觉,杨扶卿已经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她身子前倾去抓他,却没碰到,车帘落下来,阻碍了视线。
她连忙掀开,正要喊杨扶卿的名字,抬眼愣住了。
杨扶卿站在尸体堆里,低着头在寻找什么,眉头紧皱,丝毫看不出来害怕。他个子小小的,身上没有多少肉,显得弱不经风。
眼神却极为冷。
他忽然眼神顿住,落在离马车不远的一具尸体上,穿着鞋子一步步迈过去,这里的动静被李之修察觉到,拧起眉毛,脸上的怒气更厉害,沉声就冲着杨扶卿骂。
杨扶卿已经蹲下去,那具尸体上面有他的匕首,是刚才去马车上刺杀他跟岑丝淼的人。他抿着唇,脸上全是冷意,抓起匕首,带出来些鲜血。
又狠狠刺下去。
连着好几刀,丝毫不手软,眉眼越来越冷,表情发狠。
距离不远的李之修看得清清楚楚,嘴里骂骂咧咧的那些话也停下来,眯起眼睛来打量。下颚收紧,唇边泛起一丝笑意,特别冷。
忽然杨扶卿抬头,正好撞上李之修的视线。两个人对视着,杨扶卿没有任何惧怕的神情,他眼里的凶狠越发明显,对李之修的敌意很大。
李之修扯了一下嘴角,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嗤了一声,扭过头往车里走,下了命令:“都手脚利索点,警惕些,赶快走。”
一帮人顿时开始忙活。
杨扶卿看向岑丝淼,眉眼顿时软下来,连忙把匕首放好藏起来,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土,小腿蹬蹬跑过去,麻利的跳上马车。
岑丝淼眉头紧皱着,正要问他话,杨扶卿却一扬小脸,笑的极为讨人喜欢,扑到她怀里,软软糯糯地说道:“我饿了,你喂我葡萄吃。”
她顿时说不出话来。
这辆马车里一个劲儿的吃东西,李之修坐的那辆马车,姨娘一个劲儿的掉眼泪,拽着他的胳膊哽咽,刚才有刺客的时候,她吓得脸色惨白,这会儿还没恢复。
李之修瞥了一眼,靠着软垫往后一躺,极为不耐烦,敷衍的哄了两句就要闭上眼睛假寐。姨娘本来是被他独宠着的,性子变得有些娇气,不管做什么,李之修都不动怒。
可这阵子,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点儿都不体贴,甚至有的时候在床上,都能感觉到他在分心。
而且刚才他竟然还跑去岑丝淼的马车,她却只让手底下的人来保护。姨娘心底攒着的委屈,这会儿因为李之修的冷淡,瞬间爆发了。
哭哭啼啼,尖利着嗓子:“您到底是怎么了,我哪儿服侍的不好,您倒是说啊。凭什么哪个院里的,就能天天让您惦记着。”
李之修睁开眼睛,目光冰冷。
她吓得不敢再说,可满腔的委屈变得更为心酸,攥着帕子哽咽。
这段路没有走多长时间,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码头,变成走水路。从马车换成坐船。
船舱地方倒是也不小,打开窗子还尤为凉快。可连着走了这么多天,岑丝淼有些受不住,身上累得不行,心里一个劲儿的骂李之修。
出趟公差还要带家眷,真不嫌麻烦。带个姨娘就行了,非得把她这么个有名无实的也带上,吃饱了撑的。
杨扶卿还是跟她在同一个船舱,这会儿刚起床,他正拿着帕子擦脸,露出来两只眼睛,看向岑丝淼,他皱皱眉:“你在骂人吗?”
岑丝淼靠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瞥了他一眼:“没有。”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门口响动,岑丝淼看过去,丫鬟从外面走进来,手里端着早饭,刚放到桌上,杨扶卿蹦跶着过去,拿了一块糕点,然后又跑到岑丝淼跟前。
“给你,你身子不舒服就别下床了。”
她闷头吃。
在床上歇着的日子,过得尤为快,岑丝淼身子越来越懒,到了快傍晚时,忽听丫鬟敲门,说是姨娘亲自过来,想要跟她说会儿话。
门外的声音尤为娇柔。
岑丝淼眉头一挑,心里觉得纳闷,轻笑了一声,直接让人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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