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兴致很高,抚摸着那琴身道:“这是苏州过来的琴,北地气候干燥,声音难免发枯,不过我已经让苏培盛把它加湿处理过了,你试试!”。
不一会儿,翡翠已经把琴桌、椅子备好,又焚了一炷香,李梦去洗了手,擦干净了双手,像模像样地抱起琴,见那下面垂着流苏坠子,便胡乱摊放在桌上。
她伸平双手,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蓄了好大的功力,接着沉下肩膀,闭着眼摇头在弦上随手一拨,出来的声音却喑哑噪杂,全不像武格格昨天弹的琴声。
胤禛强忍着笑,道:“反了。”。
他走上前,将七弦琴调了个头,然后笑吟吟道:“这样才对。”。
李梦有些尴尬抓了抓头顶,讪讪地还不知道说什么,胤禛已经站在了她背后,轻轻握住了她的双手,将她抱在自己的怀抱里,开始耐心讲解基本指法。
李梦就觉得他讲话时候吐出的热气一直在自己的耳边荡漾,吹得自己发丝一根根地轻轻飞扬。
两个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胤禛,因着弓马不离,手背上有隐约的青筋,手指虽然修长,却透露着一种蓄势待发的,充满力量的张力。
李梦的手则是白白嫩嫩的,染了淡粉色的蔻丹,指甲上亮晶晶的,加上最近吃得胖了,手腕也变得圆滚滚的,长势喜人。
叠在一起,颜色分明,是十指交缠的亲昵。
然后,她就忍不住转头看胤禛的侧脸,看他浓黑的眉毛和端正流畅的线条。
胤禛素来是喜欢琴的,此时又是为人师,一开了话头便没刹住车,洋洋洒洒地讲了半天,一转头看李梦正盯着自己看,便轻轻,开玩笑似地扇了她一巴掌道:“这么多,你都记住了吗?”。
他就看见这小东西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脸上的神情活像一只溜进膳房,想要偷油的小老鼠。
他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在听么?”。
李梦点头如捣蒜。
“听懂了么?”。
李梦转了转眼珠,强笑着点了点头。
胤禛心平气和地给了她一个微笑,拍了拍她后背,朗声道:“很好!既然都听懂了,那么试试吧!”,说着松开握住李梦双腕的手,起身。
不不不!
李梦赶紧跟着他起了身,撒娇地拽住了他的袖子,堆笑道:“爷!你……你讲得太快了……”。
胤禛看她笑得谄媚,扫了她一眼,抬手在她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来个了脆响,觉得触手之处很有弹性,便又拍了一个,捏了捏。
呜……!
李梦的内心是崩溃的:四爷你好恶趣味啊!
两个人闹腾了一会儿,才恢复了刚才一个教,一个学的姿势。
胤禛这次又讲解了一遍,见李梦听得认真,神态分外可爱,便低头在她头顶心上亲了一口。
李梦就立即抬起了头,欢天喜地地回亲了胤禛下巴一口,然后被胡子渣扎得嗷嗷叫。
胤禛偷笑,一手放在她肩膀上,另一手握住她的一只手,索性将下巴就搁在她头顶上了,然后带着她的手在琴弦上尝试,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低头问李梦道:“方才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
李梦就嘻嘻笑,笑了半天才小声道:“觉得爷好看!”。
胤禛“哦”了一声,俊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的肌肉却抖了抖——强行忍住了笑意。
自己怎么到了这小东西面前,就总被夸得晕乎乎的呢!
两个人学了一炷□□夫,正当胤禛摊开琴谱,想要给李梦讲解减字谱的时候,李梦举着自己左手因为按弦而发红的大指指甲沟给胤禛看:“爷!疼坏了!”。
胤禛就一瞪眼:“昨天半夜是哪只小狗一会哭一会笑,嚷嚷着要学琴的?”。
李梦就往胤禛脖子上一挂,跺着脚开始耍赖:“是赖皮狗!赖皮狗!”。
胤禛由着她在自己脖子上荡秋千,满眼都是她唧唧歪歪的傻样子,心里早就软了,看她举着大指,便将她手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果然见那大指指甲沟里的嫩肉都有些发红了。
他立刻就后悔了:自己喜欢古琴,以前空闲的时候时不时会抚琴,所以手指早就有了茧子,习惯了。
可李梦今天还是第一次接触呢。
就算是上书房,教习师父也会讲究一个循序渐进,由浅入深。
自己怎么就这么贪心,恨不得她一口吃成个胖子呢?
他捧着李梦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吹了吹,柔声道:“疼不疼?”。
就见这小醋坛子瞪着双眼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就扑上来,双臂紧紧地抱在自己腰上,整个人依赖在自己身上,软软地道:“疼!”。
胤禛又吹了吹,道:“好,我们今天不练了。”,说着将李梦一抱,就手放在自己大腿上,像哄娃娃一样打开了古琴的减字谱,一点一点开始讲解起来。
实践结束,开始理论课!
然后两个人就折腾到了饭点。
晚膳的菜单是李梦中午就跟翡翠定下的,里面有一盘是李梦特地要的大盘鸡。
新疆名菜。
说是大盘鸡,其实在清朝这个时候也没有大盘鸡这一说。
但是只要李梦交代了做法,伟大的膳房师父什么做不出来?
李梦细细地跟翡翠讲了,翡翠又去传达给膳房太监听,选了上好的鸡腿肉、鸡翅、配上软糯甜润的土豆块儿、宽宽的面皮,还有洋葱、青椒、红椒、洋葱,还要放上一点米酒提鲜去腥,做出来色彩鲜艳,煞是好看。
土豆里都是淀粉,其实能当主食。
李梦感觉这一个菜就足够。
对于李梦在美食这一方面的智慧和创意,胤禛向来是甘拜下风的。所以大盘鸡一上来,他就被吸引了。
“这烧法新鲜,你想的?”,他问李梦。
李梦微微犹豫了一下,点头:“嗯!”。
菜里的甜味儿冲了上来,胤禛不喜甜食,闻见了,微微觉得有些腻,李梦见状,赶紧跟他解释:“只是闻起来有点甜,吃起来主要是辣的!”。
见胤禛犹豫,她很心痛地道:“赶紧的呀!爷!要热着吃才好吃!”,又道:“我都舍不得吃,就等着爷动第一筷子呢!”。
然后就看见胤禛眯着眼睛乐了。
就喜欢这家伙说话的亲昵劲儿!这样才像自己的女人。
李梦心想,要是再来点沙棘汁,羊肉串儿,那才叫美呢!
两个人用完了晚膳,本是准备洗浴睡下的,李梦嚷嚷着左手按弦的手指疼,又说今天学习的东西多了,脑仁儿疼,需要娱乐一下,放松一下,说了半天绕到了正题:扯着胤禛要他陪着玩五子棋。
一院子奴才总是让着自己,没劲!
四爷是大BOSS,总不会让着自己罢!
外面的棋盘纸太大,李梦让翡翠卷起来收着了,又拿来围棋棋盘,只把中间楚河汉界的地方用毛笔描上了线,权当是五子棋棋盘,跟胤禛讲解了一下规则,又道:“我小时候有一个七彩彩虹棋盘,那个才叫好看呢!”。
两个人在灯下开始下起棋来。
没想到胤禛心思敏捷,熟悉新事物的速度也是异常的快,磕磕碰碰下了两三局,他掌握到了其中的窍门,李梦便成为常败将军了。
连输三局。
她被四爷华丽丽地鄙视了:“刚才是谁说来着,自己下五子棋,打遍天下无敌手?”。
李梦绷着脸没接他的话,专心致志地盯着战局看。
眼珠子都快钻进了棋盘上。
第四局中,她落了一颗棋子。
刚落下去就后悔了,于是拽着胤禛的袖子耍赖:“四爷!我放错了,我本来不是放这儿的!手抖了!”。
胤禛压住她想要将棋子拿起的手,笑吟吟道:“落子无悔!悔棋的可不是君子。”。
李梦看也不看他,用另一只没被抓住的手,非常快速地将下错的棋子拿起,然后才道:“本就不是君子,我是小人。”。
胤禛随手在棋盘上一扫,扫乱了那黑白分明的一片儿,慢条斯理站起来,伸展了手臂,利眼瞅着李梦,笑道:“对,你是小人,是爷的小人,还要给爷生个小人儿!”,说着把李梦拦腰一抱,不管她惊叫了一声,就往屏风后面走过去了。
转眼间到了中秋,这也是一年中除了过年以外的大日子,最热闹不过。
福晋往永和宫去得越发勤快了,几乎是一天一趟的节奏。四爷府里也是越来越忙活了。
先是宋格格的孩子落了地。
这便是胤禛的长女了。
宋格格生这女儿,可遭了大罪了。
虽说是听了府里嬷嬷们的嘱咐,已经尽量控制着嘴,不敢多吃了,但宋格格的体型还是在怀孕期间越来越胖,等到生产的时候,胎儿就有些大了。
宋格格足足疼了两天两夜才把孩子生下来,开始的时候还能撕心裂肺地惨叫,到后来只能是呜呜咽咽的嚎啕,再后来就没声了——嗓子都彻底哑了。
李梦去看她的时候,就发现不过几天的光景,宋格格的眼睛旁边平添了两道纹路。
她指着自己眼睛给李梦看,一边苦笑:“都是生孩子的时候疼的,脸都皱成一块了,又疼了那么长时间,能不成皱纹吗?”,又道:“爷那么疼你,你迟早也得过这一关,记得千万别多吃!”。
李梦点头,眼神里都是愁虑。
要知道,这是清朝,不是现代,没有剖腹产。
女人生孩子不吝于在鬼门关上走一趟。
李梦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外婆家有一对芙蓉鸟,羽毛是玉色的,淡淡鹅黄里透着白色,可比那市面上买的什么七彩鹦鹉好看多了,眼睛乌黑溜圆,特别可爱。
李梦每次去外婆家都喜欢去逗逗那对芙蓉鸟。
后来外婆养了小狗,忙不过来,家里也不想开动物园,便把一对芙蓉鸟送个了李梦。
李梦当个心肝宝贝似地捧回家,天天好吃好喝伺候着,夏天了还要拿小海碗放进鸟笼子,就为了让芙蓉鸟洗澡。
再后来,其中一只母鸟就开始生蛋了。
可是,这芙蓉鸟是在笼中,娇生惯养养着的,恐怕就像现代人孕妇一样,缺少运动。
结果,有一个特别大的蛋下不下来。
活活卡死了。
李梦很是伤心。
现在想想,这个年代的女人,若是因为胎儿过大生不下来,活生生死了,不就和那母鸟一样痛苦吗。
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攥着帕子跟宋格格讨教经验:“可是大人不吃,那孩子怎么能有营养呢?”。
宋格格没搭话,是疲惫到极点的样子,脸微微侧在一旁,李梦就发现,她这生过一次孩子,整个人都老了一圈儿。
到底是女子,心□□美,宋格格虽是疲惫,手还不住地捂在眼睛边上,拉拉扯扯,是想把眼角皱纹拽平的意思。
女人难为,母亲伟大啊。
李梦就絮絮地安慰她:“不要紧!用鸡蛋清涂一涂,能好一些,你现在还在坐月子,后面办法多着呢!”。
宋格格有了孩子,府里便又添了乳母,看护嬷嬷,胤禛借着这机会,给福晋透了意思。
然后福晋按照胤禛的意思,给各院都派了人去,李梦这儿也加了人。
他早就看她院子里那几个奴才觉得不麻利了!
正好,借着宋格格生孩子的由头,给李梦添上。
若是单独给她加人,总显得太过宠妾,但是福晋、武宁、宋氏、李梦四个人一起加,就显不出来了。
来的人说都不多,说少不少,四个。
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既然是四阿哥关照过的,往李格格这院子送的奴才便不会差,一个个透着聪明劲儿。
于是李梦院里的老员工们全部都警惕起来。
李主子年轻,得宠。
年轻就往意味着身体好,有生儿子的基础。
得宠则意味着四阿哥会频繁地往这里来,有生儿子的条件和机会。
何况,四阿哥来得多了,奴才们露脸的机会也多。
更何况李主子对下人算是宽厚心软的,不是那种刻薄寡恩的主子。
平日里除了吃吃喝喝和打扮,也不折腾什么幺蛾子。
这样好的肥差事哪儿去找?
翡翠在一群奴才里,比旁人稍稍心安一些。
因着跟着格格时间长了,两人之间的默契不是别人可以替代的,又知道李梦还是个看重感情的人,自己这些年也是上进,事无巨细地伺候主子,但凡能想到的,都会努力去做了。
她自认问心无愧。
但看到别的院子里人心惶惶,宋格格那儿直接就有换了里屋的婢女,几个院子里的奴才都在上跳下窜着通气儿,有人还拿了财帛打点。
翡翠看着,心里多少也有些不那么镇定从容了。
新来的两个宫女一个黑一些,一个很白,眉眼倒是长得都不错,是被内务府收拾□□过的,眼神气度里就是见过大场面的宠辱不惊,被苏培盛领着来了,见了李梦,下跪磕头喊主子,一样样做得行云流水,不紧不慢。
黑皮的那个,大抵也是知道自己的缺点,虽说是奴才不许涂脂抹粉,也是往脸上涂抹了些不知什么东西,李梦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她脸比脖子白。
那真实得有多黑?
另有两个小太监,都是高高个子,看着瘦弱,但眼神精炼,腰板儿挺得笔直,往屋子里一站,无端端就像来了两个便衣保镖似的。
李梦就想:这不会是四阿哥特意调给她的练家子吧?
四个奴才磕完了头,李梦让翡翠给了赏,每人五两银子,出手不算大方,但也不小气了。
细水长流,慢慢观察嘛。
然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四个奴才改名字。
她就嫌这几个人原来的名字太拗口,苏培盛说了两遍,她都记不住。
李梦给这院子里的奴才改的名字听起来都价值连城:翡翠、玛瑙、琉璃、珊瑚、金元宝……叫起来朗朗上口,满屋子珠光宝气,金玉满堂。
胤禛不知道笑话过她多少次了。
好俗气!
李梦才不管呢!做人呢,就图个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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