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没料到她会冒出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出来,忍不住笑了,逗她:“为什么?”。
李梦贼兮兮地缩着脖子捂着嘴笑了,一边笑一边瞄了几眼胤禛,却是不说话。半晌,她像是一只见了油瓶的小老鼠,抱住胤禛的脖子,抬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亲。
胤禛拍了拍她的后脑勺:“还不招了!”。
李梦嘻嘻一笑,一头钻进了胤禛怀里,顺势就抱住了胤禛的脖子:“就不招!不招!爷!爷!”,两只手八爪鱼一般缠住了胤禛。整个人小狗一样地赖在胤禛身上乱钻乱拱。
胤禛就嗤嗤地忍笑,末了无奈地低低斥道:“轻一点!你家爷都快被你缠晕了!”,说完就伸手去捉她箍在自己腰上的臂膀。就察觉这丫头又来了疯劲,小疯子一般狠狠抱着自己。竟是用了一股说不出的蛮劲。
李梦只觉得自己汗都出来了。湿透了最里面的小衣。胤禛也好不到哪里去,互相看着彼此,李梦的发丝都湿透了,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上。却是交颈鸳鸯一般的缠绵。
月上中天。李梦仰起头,看着帐子顶上的流苏晃动不休。模模糊糊中,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府里的女人,都会在福晋那儿的嬷嬷里记录信期。谁身上不方便,不能伺候四爷,都一目了然。
但是胤禛最近这一个多月,几乎是天天宿在自己这儿,而自己的月事,好像也很久都没来了?
早上,胤禛神清气爽地睁了眼醒了,他半撑起身子,欣赏着李梦的睡姿。她昨夜确实是累坏了,现在只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口水都流到了枕巾上。
一点不嫌脏,只想笑。
李梦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睛,就见四阿哥正凝视着自己看,满脸都是笑意。她下意识就捂住了脸,软软地直哼唧:“爷!不要盯着我看!早上不好看呢。”。
胤禛把她手拽了下来。
李梦又伸手捂住了脸,从指缝里撒娇道:“我还没梳洗打扮呢!”。
胤禛就看她用被子捂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地转,又窘迫又滑稽。
他眼睛一眯,平平板板地道:“我起早上书房的日子,你哪次不睡得跟猪一样?”,他对着她一挑眉,笑吟吟道:“爷早就看过了!”。
李梦摇摇头,仍旧不放开被子,像鸵鸟一样,只坚守着,反驳道:“那时候我是睡着的,不知道!就可以当没发生。”。
胤禛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弯下身子对着李梦感叹道:“世上竟有这样强词夺理的人!”,
说完就见李梦从被子里飞快地探出头来,在自己脸上“吧唧!”了一口,又像个耗子似地躲回了被子里。
他忍不住笑着捏住李梦秀气的小鼻头,道:“怎么每次亲我,你都是一副寻到宝的样子呢?”。
李梦伸手拨胤禛的手,笑眯眯地道:“你就是我的宝啊!你就是我的大宝贝!”,又捧住胤禛的脸,大着胆子狠狠啾了他一口,道:“大宝贝!”。
她就瞅准了他喜欢这个路数!
胤禛就想:以后这货做了侧福晋,他非得让满府上下的人喊她甜福晋不可!
甜死人不偿命的甜。
他笑着把李梦按回到床上,用被子把她从头到脚地都遮好,这才喊翡翠她们进来伺候自己梳洗。
然后李梦被翡翠和几个婢女架着下来的时候,无端端地腿就一软,差点给胤禛来了个五体投地,跪地磕头。
幸亏胤禛身手快,一把提溜起来了,然后就是盯着李梦直笑。
翡翠和几个大丫头饶是见惯了,脸也红到了脖子根。
早上两个人吃粥和糕点,李梦喜欢辣炒小乌贼,就当是一道小菜,专门配粥,于是翡翠叫膳的时候也叫上了。胤禛看了那小乌贼,想到昨天晚上李梦都跟八爪鱼似得缠着自己撒娇不放,心里就有些得意。末了尝了一口。
咸了。
胤禛就放了筷子。
李梦看他脸色,自己也跟着送了一口鱿鱼丝儿进嘴里,并没察觉出有什么不妥。
但只要四阿哥觉得口味有问题,那就是最大的问题。
翡翠立即就撤了这一碟子,火烧火燎地奔去了膳房。
不一会儿,膳房杨太监、一头大汗地亲自捧着食盒过来了。见了四阿哥,杨太监腰弓得更低了,生生站成了一截折了一半的木头桩子。
另一旁的提膳小太监手里,还提着另一个食盒,是备着的另色甜味儿小吃,都是李主子喜欢的款样。
伺候好了李主子,四爷的火气发不到哪儿去。
苏培盛就错后一步,使眼色让翡翠上去布膳。她是李主子的贴身婢女,四爷看了,连带着李主子的情分,总归是要能消几分气的。
见四阿哥脸上淡淡的,也看不出什么神色,翡翠唬得紧,竟是不敢上前了。好不容易咽了口口水,她硬着头皮上前,抬起了食盒盖子,将放在头层的辣炒小乌贼拿了出来,红红的辣椒丝儿,加上花椒、白芝麻、切成方块的小乌贼肉——切成方块才有咬劲,酸酸辣辣。
李梦亲自提起筷子,给胤禛夹了一筷子进他面前的盘子,一时间,屋子里鸦雀无声,几个人,几个人几双眼只盯着胤禛看。就见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那屋子里仿佛凝滞了一般的空气才重新流动了起来。
李梦也松了一口气,便让翡翠夹了一筷子小乌贼到自己面前,又让婢女倒了些醋在面前的碟子里,将小乌贼在碟子里沾了沾,这才送进口中。
胤禛在她旁边,盯着那碟子黑亮澄清的醋看了一会儿,忽然按住了她的手背,道:“你不嫌太酸吗?”。
李梦笑着道:“就爱吃酸!最近嘴里总觉得没什么味道。”。
胤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边用热毛巾卷儿擦了嘴,扔回小太监捧着的银盆里,一边抬手对苏培盛道:“前几日进宫,听闻梅太医还在老家探亲,等他过几日回到京城,立刻就请他进府来,给李主子看一看!”。
苏培盛就弓着腰连连应了。
跟着四阿哥出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敞亮的天空。
夏日兴味长,百花香,万里晴空。
只是几丝云彩被东风推着,往西边走去。
会变天吗?
第23章 有孕
俗话说, 国有国法, 家有家规。四爷府里这次新进人手,虽然都是内务府□□过的奴才,但进了四爷后院自然就得按四爷府的规矩办事。
光是制定规矩, □□奴才这方面,福晋就花了不少精力。和李梦一样,武氏和宋氏两个格格那里各添两个宫女,两个太监, 此外,因为宋氏有了小格格,又另外加了两名看护嬷嬷,都是宫里出来的有经验的老人儿,帮着看护新生儿,也是图个放心。待到一切都忙活妥当, 已经是快踩着中秋的边儿了。
中秋这种重大节日,李梦、宋氏、武氏作为格格,是没有资格进宫的。但到了中秋那天,自己府里也会有中秋宴,也是一年中一个热闹的日子。
这一天晚上,福晋刚刚洗漱过,只穿了一件藕色常服坐在灯下,嬷嬷拿了玉梳蘸了桂花发油正帮她梳着, 就见宋格格院子里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 带着哭音说是小格格吐奶吐得厉害, 今日已经三四次了,又兼之发了热,开始还不停地哭,现在连哭都没精神了。
才多大的婴儿,居然发热!那还得了?
福晋听了,唬得立刻就站了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口中道:“箫玉,赶紧让小李子跑去传太医去!嬷嬷跟我走,快!”,同时,穿了里屋的平底绣花鞋就往外走去,赶得急了,过门槛时候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嬷嬷眼疾手快,赶紧扶住,道:“福晋小心!”。
嬷嬷心道:这小格格的命,也和她娘的宠一样,有多少都是命里福气的厚薄,人力定不了数。
一伙人提着灯笼,匆匆忙忙地就往宋格格院子里赶去。好在宋格格居处离福晋的正院是最近的,没走多远,已经看见了院子角的轮廓。
院子里灯火通明,来回走动的人影更加增加了紧张的气氛,福晋一进院子,就看见宋格格鬓发蓬松,眼睛里泪光闪闪,身上只着了一件素白的单衣,肩膀瘦削地从衣裳里顶出线条来,只显得她更加瘦削而老态。秋莲色外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脸色蜡黄蜡黄的。
宋格格焦急地抱着小格格,两个嬷嬷在旁边,有抱头的,有掐脚的,都是经验老到的嬷嬷,此时却束手无策。
福晋上前一瞧,小格格满脸憋的通红,张口伸脖,表情痛苦极了,两只手挣着,向宋格格脸上乱打去。小嘴一抽,就侧着吐出奶来。脸上糊弄了呀一脸的眼泪鼻涕,是遭了大罪。
宋格格也顾不得这些,见了福晋就像见了主心骨一般,本来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这一下顿时全涌了出来:“福晋!求您救救小格格!”。
福晋就赶紧安慰她:“已经让人去召太医了,马上就过来!小格格有爷的福气护着,不会有事!你不要自己慌了阵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边说,一边就抱过小格格接在自己怀里想看看,小格格正侧了头欲呕,福晋一颠,顿时全数呕吐在了福晋身上。
小婴儿的呕吐物,除了麻烦,福晋倒不嫌脏,刚想继续查看小格格的症状,宋格格已经心疼地上来抱过了小格格,为人之母,孩子的一点点伤痛都像是拿着刀子往母亲的心上捅。
宋格格着急之余,动作便大了一些,有了几分抢的意思。
福晋虽然是福晋,但她自己还没做过母亲呢!怎么能有经验抱婴儿?
福晋心里就略有些不痛快,面上自然不会表露,她一边安慰着宋格格,一边顺手从嬷嬷端着的木盘里取了一小碗喝了一半的药汁给小格格喂上,偏偏手法又不熟练,嬷嬷待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小格格顿时哭不出声音了,只是嗓子里发出“咯咯”的气流声,竟然有些窒息挣扎的样子。
宋格格唬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瞪着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孩子,竟是有些痴了。
嬷嬷毕竟有经验,看见这光景,连话都来不及说,立即上前从福晋怀里抢过了小格格,半抱半提地拍打着小格格的后背,小格格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半晌“哇”地吐出了一大堆奶汁,这才响亮地哭出声来。
听见小格格的哭声,宋格格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才松弛了一些,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福晋就心烦意乱地想:哭哭哭!还嫌事情不够多,这里不够乱吗?
很快,李梦在自己院子里就听说了小格格的事情,晚上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就愁眉紧锁。
李梦见到他,倒是很意外:小格格都病成那样了,他怎么没陪着宋格格呢?
但很快,她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就是因为心里难过,所以才想来自己这里喘口气啊。
李梦很低眉顺眼地伺候着胤禛用膳躺下了,胤禛自然也没心情胃口,草草地吃了几口,只当是胡乱填饱了肚子,便拉着李梦躺下了。
难得睡这么早,李梦倒觉得自己的生物钟都有些调整不过来,刚吹灭烛火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很快,当她的眼睛适应了这黑暗后,黑暗就仿佛一片稀薄的纱一般,星子的光也从窗外穿透了进来。
李梦将被子拉到了胸口,听着屋里西洋钟滴答滴答的声音,又听着边上胤禛的呼吸声,她就知道:他没睡着。
他睡着的时候,不是这样细密均匀的呼吸声。
李梦在被子里摸索着,碰到了胤禛的手,她试探着伸出五指,果然胤禛的手动了动,与她十指相扣起来。
这个时候的胤禛,往往是脾气最好的。
“爷,小格格怎么样了?”,李梦憋了一晚上,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胤禛在黑暗中,视线直勾勾地盯着流苏帐子顶,没有转头,半晌才道:“喝了沈太医的方子,不吐了。”。
李梦点了点头,旋即想到胤禛未必能看见,便应道:“爷不要担心,小格格不会有事的。”,她有心想讲几句安慰胤禛的话,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笨嘴拙舌得厉害,反复说来说去竟也只有这一两句话。
胤禛半晌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回握住了李梦的手,道:“梦儿,你知道么?太医说,小格格的病症是母体里带来的,只因为母亲体质虚弱,又加上孕期忧思过多,小格格才会脾胃不调,以致……”。
李梦想着那么小的奶娃娃,还在襁褓之中,吃不进去,吐不出来,受着这样的罪,实在是可怜,不由得也叹了一口气,道:“那沈太医可有法子?”。
胤禛微微一挑眉,愁道:“这么小的孩子,能用什么药,都只能小心着,一点点试,以后大了,再用些温补的,慢慢调养着就是。”。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胤禛忽然撑起身子,在黑暗中摸索着李梦的脸,轻轻揉了揉,低低道;“梦儿,你将来一定要给爷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好么?”。
李梦凝视着他,伸手抚摸着胤禛的轮廓,点点头,柔声道:“好!”说着,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道:“爷是想要男孩?还是想要女孩?”。
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见胤禛张口欲言,连忙抬手捂住胤禛的嘴巴,皱眉道:“可别说了,免得我将来有压力!”。
胤禛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因着还愁虑小格格的病情,神色中颇有些心不在焉,半晌,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小梦儿,你这些日子不总是想吃酸么?梅太医虽然还没回来,但给小格格看病的沈太医也是极高明的,待他给你看一看!”。
李梦应了,心里却不抱什么希望:跟着胤禛这么久了都没动静,爱吃酸了就是有喜了?
然后第二天,尚处于焦头烂额状态中的福晋就收到了爆炸性新闻:李格格有喜了!
福晋整个人都懵了。
李格格跟着四阿哥那么久,又是那样的专房之宠,肚子都没动静,也许是等着这块大石头落地等得太久了,福晋几乎都快忘了这里还有块大石头。
原来她能生!那怎么早就不见动静呢?
胤禛还在宫里,就听闻了这个消息,待得一回来,他迈着大步直接进了李梦院子,一屋子奴才都喜气洋洋地全体跪下喊贺喜。苏培盛见胤禛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当即又凑了趣,给全院奴才讨了赏做了人情去。
胤禛高兴得一并允了,又给屋里的几个婢女加了份例银子,絮絮又道得让内务府再送嬷嬷过来。李梦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他高兴得连连搓着手,口中只不停道:“太好了!”。一转头见李梦站在原地,便立即扶着她坐在了垫着厚厚褥子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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