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娘一路跟随一路难过,打算以后好好帮帮这姐弟俩。
好不容易回到王家,王花儿晾上衣服,又急急捅开火,烧好做饭的水,王家其他人才起身。
王家的早饭又在王老太婆的一咏三叹的骂声中度过。
很快王花儿王草姐弟俩挎着篮子出了门,王善娘悄悄地尾随。
姐弟俩走过晒坝,沿着晒坝下面人家门前的小路下到河边。
王花儿脱下脚上的布鞋,站在水里,十月初的河水有些寒意,王花儿脚刚踩进水里的时候,身子不禁地颤抖了一下。但她很快地稳住自己的身子,扶着弟弟走一个又一个的小石头。王花儿记得爸爸的话,弟弟早产,身子骨弱受不得凉。每次从打这条河过,她都不让弟弟沾水,有时候河水涨了漫过小石子路,她就背着弟弟过河。姐弟俩原就比同龄人矮小,远远地看着两个小人儿爬山涉水,王善娘不由得心中酸涩。
过了河,沿着左边的小路走,拐过去往上爬一段陡峭的坡,两人一路走一路停,停下来的时候,王花儿就要摸摸弟弟的额头和后背,看出汗没,若出了汗,就用布擦汗,再走时就会慢一点。不知走了多久,从天微亮到天光大亮,王善娘作为鼠类都累的鼠身子发软,为了不跟丢,咬着牙坚持爬着跟上,但她偏作怪,一直不出现在王花儿姐弟俩面前,害得王花儿时不时的四处张望,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眼前总算出现一座山。
王花儿舒了口气,总算到了,她的腿快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
“来,做姐姐腿上,让姐姐看看你出汗了没?”王花儿摸了一下弟弟的额头,还好,微微有些汗,又伸手摸了他后背,也有些微汗。王花儿忙拿出那块褪色的布擦王草背上的汗和额头上的汗。
“姐姐,我也给你擦擦。”王草也给姐姐擦了额头的汗。
王草又道:“姐姐,我的腿有点累。”
“来,姐姐给你揉揉。”王花儿坐在地上,把弟弟的腿放在大腿上轻轻地揉捏。
看着姐姐额头冒出的微微细汗,王草放下腿,“姐姐,我给你揉揉。”
不待王花儿说话,王草伸出小手使劲地按着王花儿的腿。王花儿由着弟弟按了一会,拉起他,“好了,姐姐腿不累了,我们得挖野菜去。”
王花儿左手挎着两个大篮子,右手牵着弟弟爬山。刚走出一二步,王花儿扭头见弟弟满脸的痛楚,慌了,“弟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姐姐。”
王草踮着一只脚,“脚底痛。”
“姐姐看看。”王花儿蹲在地儿脱了王草的鞋,见他的脚掌有个透亮的水泡,“打泡了,等姐姐拿针扎一下,出了水就好了。”
针线王花儿是随身携带,一是在王家没有空做针线活,二是她那间屋,谁都可以进去翻箱倒柜,把她爸妈留下稍成样的东西被折腾光了。后来她也多了个心眼,好点的东西都藏起来,才保下了姐弟俩的一些衣服鞋子之类。
王花儿掏出针来扎了下去,挤出脓水,“姐姐背你上去,等会在山上姐找块石头给你坐着,过一会脚就不痛了。”
这时,王善娘冲了出来,嘴里叨着几根草放在王花儿面前。
“耗儿,姐姐,有耗儿,快打,快打。”王草的尖叫声。
“草儿别怕,姐姐在。”王花儿抱着王草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草儿,那是爸妈派来的耗儿,还记得不,给我们送过油饼的好耗儿。”
王草偷偷从王花儿怀里探出头看着前面的王善娘,“好像是呢。”
王善娘撇着二根卷须,一鼠脸的不屑,胆小鬼。
王草人小却敏感,小手指着她,“姐,快看,它在鄙视我。”
王花儿回头瞪了王善娘一眼,又哄道:“那里能,草儿,那是爸妈派来的,怎么可能鄙视草儿呢?”
王草又探头看了一下,“现在没了,刚才它那模样跟奶奶看我们的模样一模一样,就像这样斜着眼瞧我呢。”王草做了个斜眼瞧人的模样。
王善娘决定不跟一个小屁孩计较,爪子指了指地上的草。
王花儿试探地拿起地上的草,“这是你给我的?”
王善娘点点头,爪子又指了指王草的脚。
“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草药给草儿上药?”
王善娘再次点点鼠头。
王花儿高兴坏了,直说好耗儿,好耗儿。
王善娘昂起鼠头,脑袋朝天,一副小事一桩的模样,如果忽视她那得意摆动的小尾巴。
上好药,脚底清凉凉的,王草也不要姐姐背,二人一鼠爬上了山。
好大一片森林!王善娘睁圆了鼠眼,用鼻子嗅了嗅,里面可有不少好东西。
还未待王善娘撒丫子跑路,王花儿叫住她,“好耗儿,帮我看着草儿。”其实王花儿是想治好弟弟怕老鼠的毛病,弟弟是男娃娃,不能一直怕老鼠,以后长大会让人笑话。
那时爸爸死后刚过头七,她还是个五岁的小丫头,让大妞姐使唤着去后山捡柴。回来就见弟弟坐在地上大哭,脸侧还有道血口子。兵兵哥在一畔拍着手笑他,连只耗儿都怕,还让耗儿给咬了。她气得捏着小拳头上前去揍人,却被二妞给掀倒在地,指着她骂,“你个扫把星还敢打我弟,你长胆子了。等会奶奶回来看怎么收拾你。就你那灾星弟弟,克母克父的命,一辈子倒霉的灾星,谁稀罕和他一起玩?给脸不要脸。”
王花儿当时怪死自己了,弟弟才一岁多,那么小,明知道家里人不喜欢她们姐弟俩,她怎么能留弟弟一个人在家,是她没照顾好弟弟。那时的她还不知道怎么做,只是搂着弟弟哄他别哭,可怎么哄也哄不住,眼睁睁地看着他哭得声嘶力竭。幸好过路的李奶奶看不过眼,带着他们姐弟俩回家,给弟弟上了药又给他们做好吃的,帮着她哄弟弟。
自此草儿落下个怕老鼠的毛病,打那以后,她走那里都带着弟弟。可没过几日,队上传遍了她姐弟俩是灾星扫把星的名头,没有小伙伴愿意跟他们玩耍。王老太婆则打算把他俩送人,好在队上开公社食堂,她和弟弟才活了下来。想到这里,她一阵后怕。她后来听队上的婶子们说过,所谓的送人也分怎么个送法。女娃一般是真的送人,男娃送人多半是卖人,或是熟人半卖半送,送出的人就意味跟原来的家断绝了关系,改姓别人的姓,改叫别人的爸妈作爸妈。如果弟弟被送走了,那爸妈就没了子孙后代,就没有人给爸妈上坟了。那以后,她铁了心要护住弟弟,不让弟弟被送人,护着弟弟长大成人。
早上吴婶的话,她想也不想就拒了,她怎么能抛弃弟弟独自去过好日子,让弟弟在王家受苦。隐隐约约,她感觉爷爷奶奶对弟弟恨意更深。
这几日她带回家的野菜少了,王老太婆没少鸡蛋里挑骨头,克扣了他俩的吃食。王花儿想了一回,打算拼着一天跑远点,到这边山上挖野菜,这边山大,来的人少,野菜肯定多。中午在山上摘些野果吃,晚上回去提两篮子满满的野菜回去,应该能让他姐弟俩吃饱吧。
她要好好养大她的弟弟,让他成为王家最有出息的人,就像爸爸告诉她的那样她弟弟才是王家最有出息的人。想到这,王花儿浑身充满了干劲,提着两个篮子往林子里面去了。
王善娘甩着尾巴和王草一人一鼠,鼠眼人眼互瞪。大概瞪得久了,王草伸着小手指了指天空,“我爸妈在天上好吗?他们想我不?什么时候来看我?”
原本撇着卷须的王善娘,正了正鼠头,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她知道她说的话,他听不懂。
她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小豆丁,坐在一块光秃秃的石头,忽然她觉得像少了什么。她小时候野,爱跑树林里玩,跑累了就找块石头坐下,就有丫头捧上果子让她慢慢地嚼着。
果子?王善娘嗖嗖地冲进林子。
“你怎么跑了?姐姐叫你陪我啊,你不听话了,坏耗儿。小心,等姐姐回来,我让姐姐打你哦,快回来呀。”王草儿在后面焦急地喊着。
见王善娘一去不复返,王草急了,顾不得脚痛,穿上鞋子往林子里去,边走边喊,“坏耗儿,快出来啊快出来呀,你出来我不让姐姐打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
PS: 明天更新章
第011章
在附近的王花儿听到声音,急忙跑了过来问:“草儿,怎么了?怎么了?”
王草小嘴儿一瘪,巴拉巴拉告状起来,“姐姐,那是只坏耗儿,你让她陪我,她竟然跑了,丢下我跑了。”
王花儿忙安慰道:“草儿,别急,让姐姐看看。”王花儿扭身爬上旁边的一棵大树,伏在枝桠上往地下看,从高处往地上看,入目的是成片的野草野菜,或□□在地面的泥土,压根没有那只老鼠的影儿。
看来她真的走了。
王花儿有些难过,连只老鼠也不愿意和他们姐弟俩做朋友,跟他们一起玩。
但对着王草,王花儿扬起小脸,拍了自己的额头,笑道:“草儿,怪姐姐,是姐姐没跟草儿说清楚,耗儿找自己的小伙伴去了。”说道这里,王花儿故意地叹了口气,“谁让她不会说人话呢?跟我们玩不到一快呢。”
王草垂了头,玩着手指头,“姐,是不是耗儿不喜欢草儿,不想跟草儿玩?”
“怎么会?”王花儿忙道,“耗儿可是爸妈派来照顾我们的,怎么会不喜欢草儿呢。”
“姐姐,那我们学耗儿的话吧,这样我们就可以跟她一起玩了。”王草小脸蛮是认真。
王花儿强抑制住涌上鼻头的酸意,扬着一张笑脸,“我们草儿真聪明,要学耗儿话了。”
王草一脸羞涩,一双眼睛却亮晶晶。
“我们草儿这么乖,说不定耗儿去找好吃的给我们草儿吃呢。”莫名王花儿想到那块油饼。
王草眼中的亮晶更亮了,“姐,那我回去等她,免得等会她回来了找不到我们。”
“好。”王花儿摸了摸王草的头,送他回到林子外面。
王花儿抬眼看了一下天,手下动作更加利落,一把把野菜飞落入篮子。
王花儿这边发奋地挖着野菜,那边王善娘冲入林中,嗅了嗅,朝一个方向猛奔去。半路,王善娘停下来又嗅了嗅,有股松子味,抬头一望,头上一棵粗大的松树。
嗖嗖几下,王善娘爬上松树顶端,趴在上面,往下看,松果呢?这么大棵树,光长个子不结果!王善娘又嗅了嗅,沿着树干往下爬,在树干中断停了下来,找到一个大洞,剌溜刺溜地钻进去。里面的东西不赖,成堆的核桃,粟子和松子还有其它王善娘认不出来的东西,但比起鼠妈的宝库来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她头一遭进家里的宝库,简直闪花了她的鼠眼,一屋子的各种各样的果子,苹果,李子,香蕉,葡萄,莲篷,枇杷,核桃,山粟,花生,橘子。当时她选了上辈子很少见的橘子,让小十八差点给笑死,笑她傻,都不知道挑好东西吃。
想到这,王善娘一面巴拉巴拉在心里数落小十八,一面看着眼前的果子,扒拉一下数了数,勉强够他们二人一鼠吃一顿。
王善娘剌溜剌溜地下了树,嗖嗖地往外面冲,隔着老远就在吱吱地叫,“我回来了~”
王草听到吱吱声,原想转过头去,又想她刚才不听话,就故意装没听见,不理。
王善娘冲到他面前吱吱,“快走,我找到好东西了。”
可她吱了半天,王草小脖子仰着愣是装没听见。气死鼠了,不理你这个小豆丁,王善娘转头朝王花儿跑去。
王草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王善娘,见她又跑了,急道:“诶,你咋又走了啊?坏耗儿,不跟你好了。”
王善娘冲到王花儿身边,扯着她的裤腿往外拉。王花儿低头一看,“你回来了?这是要我跟你走?“
王善娘点了下鼠头。
王花儿回头把王草叫上,一行往密林中走去。来到那棵松树前,王善娘嗖嗖爬山树,钻入树洞中,把核桃松子粟子一个个地刨出树外。
一阵果子雨降了下来,地上响起姐弟俩的惊呼。
王善娘得意地晃着尾巴看着地上忙着捡果子的姐弟。
当王善娘冲下来时,王草高兴地说:“好耗儿你好历害,找了这么多的果子,今天中午不会饿肚子了。”说到这里,王草摸摸头,不好意思道:“我以后不叫你坏耗儿了,你是好耗儿。我以后给你学说话,这样你就不会无聊了。”
王善娘翘的老高的尾巴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忙拼命摇着鼠头,不行,不行。
王草吱吱了几声。
王善娘急了,鼠头越发的摇的飞快。
王花儿想了想,道:“你是不是不想我们学耗儿话?”
王善娘急忙点头,可算明白了,她的头快摇断。
“为啥?”王草好奇道。
“可能耗儿话不好讲。”王花儿也不是很有把握。
“要不我教耗儿学我们说的话?”王草信心十足,“我们的话好学。”
王善娘楞了一秒,欣喜若狂,这不是让她有机会说人话吗?她忙不迭点头。
“耗儿,你每天来,我每天教你。”王草许诺。
两人一鼠一番沟通后,王善娘在前面带路,他们一边端了好几个松鼠窝,大大的篮子装了半篮子,王花儿和王草脸上也是红红的,一脸的兴奋。王花儿犹记得她曾经掏过松鼠窝,原本拿回家的核桃放着下次吃,却被兵子哥抢了去。想到这,王花儿脑子开始转起来,野菜提回家必是要放到灶房的,只有先藏起来以后再慢慢地往屋子里搬。可她把来路可藏东西的地方想了个遍,也没有想到好地儿。
王花儿愁了眉,吃在嘴里的松子也不香甜了。
“姐姐,砸核桃。”王草儿拿了几个核桃让王花儿帮他砸开。
王花儿暂时放下心思,一心一意给弟弟砸核桃,剥松子,敲粟子。她还问王善娘要不要帮忙,结果王善娘向她显示了一会何为锋利的牙齿,只见坚硬的核桃壳在她的利齿下咔擦地开了。
吃了一会,王善娘总得这果子不太香,想到了火烤的粟子,对着王花儿又是伸爪子又是摇鼠头又是吱吱。但王花儿一点也没有明白她的意思,更别提奶娃娃的王草,瞪着一双大眼吃着松子,奇怪这么好吃的果子,为啥这只老鼠不吃总是吱吱呢,让他更是加大决心要早点教会她学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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