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阮心里一跳,手不由自主的绞在一起,有些紧张,却也没想着隐瞒祁烨,抿了抿唇,便将事情完完全全的都说了出来,包括她去找叶舟逸两人合伙坑花琰的事情也没有隐瞒。
听江阮说完,花琰愣了一下,继而跳了脚,指着她,“原来是你在坑本神医...”
江阮垂着头看着脚面,撅撅嘴,她又不是未卜先知,他若脾气不这般古怪能来瞧一眼,哪会发生后面这些事情,若不是今日恰好他是祁烨的旧相识,她若不把他拐来,祁烨的眼睛岂不是就无法医治了?
江阮悄悄侧眸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男子,祁烨面上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江阮明显觉得此时的他较之方才的他多了一份冷淡,心里有些难受,他是在怪她莽撞以至于冲撞了他的朋友吗?
花琰被个小女子给耍了,依旧还在气鼓鼓,“你竟然耍弄本神医,你你你...”花琰指着江阮气到说不出话来,想他堂堂神医,大家恨不得把他供起来,就只有她竟然敢戏耍他。
“三爷,你要给我做主。”花琰看向祁烨。
祁烨缓缓抬眸看向花琰的方向,眉目冷淡至极,“这是我娘子,你打算要我如何为你做主?”
“你娘子,你娘子也不能骗本神...什么,你娘子?”花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着祁烨,提高了嗓音,“你娘子?三爷,你莫不是在同本神医开玩笑呢吧?”他向来对女人不感兴趣,怎么会突然多了一个娘子?
祁烨冷哼一声,沉声,“明媒正娶,拜了堂入了洞房的,怎么,还要把婚书找出来给神医大人过目吗?”
花琰张大了嘴巴站在那里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他竟然成婚了?
祁烨垂眸,又淡淡补充一句,“日后若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些不敬的言语,莫怪我废了你那张嘴。”
花琰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咽了一口唾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想到白日里他对江阮各种的言语,再一次往角落里缩了缩,不知他现在去做个后悔药吃吃还管不管用?
祁烨狠起来那可是要人命的,当初他来寻他为他义父治病,他不去,祁烨将他泡在冰水里泡了整整一日,差点儿废了他的命根子,想到当时的情景,他现在还心有余悸,祁烨平日里不是个会说狠话的人,但是当他真说出来时,便意味着有一天会成为事实。
江阮有些愣愣的看着祁烨,此时的他与平日里她认识的那眉目清秀的算命先生似是有些不同,说不上的一种感觉,平日里的他虽清冷,她却还可以走近他,可是此时此刻的他像是远在天边,周身充斥着一种令人敬畏的气势,让她不敢伸手去触碰。
“桓儿,去朱雀桥带宴琨回来。”祁烨又道。
榕桓应了声,然后出了门。
榕桓出门后,屋内寂静无声,花琰摸摸鼻尖,不敢搭话。
祁烨垂眸坐在那里,面上表情淡淡,江阮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她感觉得出来,他在生气。
朱雀桥离这里并不是很远,榕桓走的快,没多久便把在朱雀桥等候花琰的宴琨带了来。
宴琨一进门,看到好好坐在里面的祁烨,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泣不成声,“主子,是属下失职,还请主子惩罚。”
祁烨摆摆手,示意榕桓将他扶起来,“不干你的事儿,起来吧。”
宴琨站起来,身形彪悍的大男人眼眶通红,“主子,您身体还好吧?”
问到身体,恰好是神医的职责,花琰终于找到机会,忙上前献殷勤,“三爷,来来,让本神医给你看看眼睛。”说着就要伸手去触碰祁烨。
祁烨偏开头躲开他的手,不冷不热道,“今日太晚了,明日再说,阿阮,随我回房。”
阿阮?江阮一时之间怔在那里,不知他在唤谁。
祁烨站起身,将手伸在半空中,又唤道,“阿阮?”
江阮恍然回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
“主子,属下还有事情要同您说。”宴琨眼见他要走,忙开口。
祁烨头也不回,“你先安顿一下,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
眼看着二人进了内堂,花琰哭着一张脸抱住宴琨的胳膊,“完了,完了,我这次得罪你家主子了,要不然我还是跑吧?”
宴琨一脚踹开他,“庸医。”当日他与主子失散后,便一直在寻找主子,找到这里,恰好遇到这庸医,这庸医说主子眼睛不好,一定会寻大夫的,他当时怎么会头脑发热一时信了这庸医呢,主子没寻着,麻烦事儿惹来一大堆。
花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若不是我,你到现在还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找一气呢。”
江阮扶着祁烨回到房间后,燃起了烛火,转身又要往外走,祁烨拉住她的手,“你去哪儿?”
“花神医和那位宴公子没有地方休息,我让漓儿去收拾一下,还有准备一下晚膳。”
“不用,这些事情桓儿会做的。”祁烨说着松开她的手,解下外衫搭在横杆上。
江阮从方才起便察觉到了他身上隐隐的怒气,往后退了几步。
祁烨察觉到她的疏远,眉头微皱,“怎么了?”
江阮抿了抿唇,“我见那神医医术高明,你为何不让他为你瞧瞧眼睛?”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过突然,有许多事情她心中都有疑问,只是所有的事情都比不过他的眼睛重要。
祁烨撩袍在床边坐下,“眼睛已经成了这般,早一些晚一些并没有什么不同,大夫就在这里也跑不了,无需太过着急。”
江阮“哦”了一声,便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屋内气氛不知为何突然冷了下来。
祁烨搭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花琰和宴琨找来了,他有许多事情要问他们,也有许多事情要同他们交代,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思都只在他这个刚刚成婚没几天的小娘子身上。
“过来。”祁烨对她招招手。
江阮眼眶突然红了,站在那里看着他却一步也不肯走。
祁烨没有听到脚步声,眉头皱了一下,“阿阮?”
江阮红着眼睛看他,声音有些委屈,“你在生气吗?”她自问素日里不是个脆弱的人,可是每每面对祁烨,她便会像是换了一个人般,会在乎他心中的所思所想,在乎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对祁烨,说到底她心里充满了忐忑,当初若不是她邀祁烨到这里来住,便不会有谣言传出,没有那些谣言,祁烨怕是根本就不会娶她。
以往她以为他是一个带着孩子的鳏夫,想着也算般配,可是后来发现他并不是鳏夫,而且从未成过婚,她已然觉得配不上他,而今日,花琰和宴琨的出现让她知道他并非一个普通人,甚至是富足人家的公子,这般想着,江阮的心里便惴惴不安。
祁烨看不见她,却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委屈,心中有些焦躁,加重了语气,“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江阮终于犹犹豫豫一步一步的挪到了他身边。
祁烨感受到她的靠近,摸索着伸手触碰到她微凉的手指,另一只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往前一带,江阮猝不及防,踉跄两步扑倒在他怀里。
江阮面上一红,想要起身,祁烨却扣着她的腰身将她安置在腿上,江阮背脊僵直,不知该作何反应。
祁烨环抱住她,沉声,“我确实是有些生气的。”
江阮心里一动,垂眸。
祁烨抬手挑起她的下巴将她的头转过来看着他的脸,墨色的眸子看着她,虽无神采,却让江阮心里无端端的有些惧意。
自打她承认了今日要叶舟逸帮忙去找花琰的事情后,祁烨的心里便存了一股怒气,一直到现在都未消散,此时此刻他想要把话说的重一些,可是想到她此时正委屈的看着他,沉默半晌,终是叹了口气,放柔了嗓音,“你可想过,若今日并非是宴琨他们,你这么做有多危险吗?”花琰与宴琨到底还算是善良的,若今日碰上心怀不轨的人,若中途出个什么差错,那时...
祁烨想到这些心里便涌起一股惧怕,手扣紧了她的腰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可想过?
她自是想过的,只是若错过了这次机会,她不知该要到何处去寻这神医了,所以纵使真的有危险,她也定然会去做的。
“你生气是为了我的安危吗?”江阮小心翼翼的侧眸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他似乎是因为担忧她才这般生气的。
祁烨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江阮吃痛,小小叫了一声,祁烨依旧沉着声音,“日后这种事情不许私自做决定,必是要同我说的,知道吗?”
江阮点点头,“知道了,若我早同你说了,神医与宴公子他们就不会受今日这般委屈了。”确实,今日之事若他早早同祁烨说了,便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误会了。
只是,她既怕祁烨受那神医的委屈,又怕神医治不好他让他白白高兴一场,顾虑太多,终究还是因为太在乎。
江阮缩进祁烨怀里,抱紧他的腰身,轻声道,“日后不会了,定是都与你说的。”
祁烨感受到她娇软的身体,合了合眼眸,头枕在她的肩窝处,声音略带嘶哑,“旁人受不受委屈与你无关,你要做的是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他的身上已经背负了太多的性命,义父的,义兄的,兄长的,乳母的,这些为了他失了性命的人,每每午夜梦回,他们都在他眼前晃,入目的是鲜血淋漓。
她虽受过苦难,却未经历过生死,她不知世道险恶,殊不知从她嫁给他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运已经与他紧紧拴在一起,无法掌控了。
他的母亲此时还身陷囹圄,无数人对他充满期望,他的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希望,这些东西压在他的心头,夜夜辗转难眠。
她像是一朵美丽的琼花绽放在他的黑夜里,那么干净,那么澄澈,洗涤了他身上所有的污秽。
他想要她好好的活在他身边,笑着,闹着,他便满足了,而不是同他们一样,为了他去冒险,为了他将自己的安危置之不顾。
祁烨心中所思所想,江阮并不明白,她只当他今日是因着担心她所以才这般紧张,这一刻,江阮觉得,他又是她认识的那个祁烨了,心里也安稳了许多,安稳之后便是心里泛出的丝丝甜意。
祁烨侧头亲吻她的耳垂,啃咬舔舐带着些惩罚的意味,灼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廓里,江阮瑟缩了一下,往他怀里钻了钻,祁烨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床上,身体覆上去,亲吻着她纤细的脖颈。
江阮闭着眼睛,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嘤咛出声,祁烨的吻渐渐缓慢了下来,唇舌从她脸上拂过吻上她的唇,小心翼翼的研磨着,像是春风拂过脸颊一般柔和而温暖,江阮整个人仿佛陷在一床被晾晒过的棉花被褥里,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祁烨的唇只在她唇上缓缓的蹭着,越来越慢,最后抵着她的唇轻轻喘气着。
江阮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俊朗的面庞,抬手抚了抚,轻轻道,“那宴公子怕是还在等着你呢,你快些去吧。”
祁烨没有说话,舌却突然抵开她的牙关钻了进去,有些急切的索取着她的吻,没有什么技巧的吻,像只是在迫切的确定着什么,唇齿相互碰撞着,夹杂着两人有些粗重的喘息声。
直到江阮快要喘不过气来,推搡着他,祁烨才放过她,唇舌从她口中退了出来,低低道,“我的事情,日后会同你慢慢说,而此时,你要记住的便是...”
祁烨突然偏头咬住她的肩膀,发狠似的道,“你要记住,你已经嫁与我为妻,便是一生一世不能更改的,无论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许离开我身边。”
不待江阮有所反应,祁烨猛地从她身上起来,抬步往外走去,他不懂什么情爱,他只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他是想要留在身边一辈子的,成则予她一世荣宠,败则...
若败了,她也是要与他葬在一起的,生同寝,死同穴。
江阮看着祁烨僵直的背影,抚着自己被他咬疼的肩膀,心中升起一抹古怪的感觉,自打今日见了花琰与宴琨之后,他便有些不一样了,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变了,但是江阮知道,今日以后的祁烨怕再也不是那个在她铺子前算命卜卦的书生了。
*
翌日,花琰开始为祁烨医治眼睛,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他,江阮更是紧张的连呼吸都停滞了。
花琰先是掀开祁烨的眼睛细细的瞧了瞧,发出“咦”的声音,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花琰瞧完眼睛开始号脉,这一号脉,便过去了两炷香的时间。
期间花琰脸上的神色从嬉笑到凝重,最后面无表情。
待花琰收了手,宴琨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
花琰眉头紧锁,“没有头绪。”
江阮的心扑通一声沉入水底,下意识的去握祁烨的手,二人的手一个比一个凉。
他面上比谁都镇静,其实心里怕是比谁都紧张吧,江阮这样想着,手心里沁出些薄汗。
“什么叫没有头绪?”宴琨急了,“你这个庸医。”
花琰淡淡倪他一眼,罕见的没有同他一般见识,“三爷,你这眼睛是剑气所伤?”
“废话,不是都告诉过你了嘛,那剑从主子眼前划过,白光一闪,主子的眼睛便看不见了,你这个庸医,需要我说多少遍?”宴琨焦躁不安。
“剑气,何剑?”花琰倒是难得的镇定自若。
“何剑?”祁烨眉头轻蹙,回忆当日那一战,那日他与宴琨还有桓儿一同前往帝京,路遇杀手,当时那些蒙面人手中所用长剑并无什么异处,“不是什么名剑,只是普通的长剑。”
花琰点点头,“本神医想你也许是中毒了。”
“中毒?”江阮握着祁烨的手一紧,祁烨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莫紧张,放松一些。”
“当时你吃过什么东西没有?”花琰继续问道。
“发现主子眼睛看不见后,主子便吃了一颗你给的那药丸。”宴琨道。
花琰一拍手掌,脸上笑开了花,“是啦,多亏你还不笨,知道吃本神医的解毒丹,若非你及时吃下解毒丹,可就不是眼睛瞎了的问题了。”
宴琨一喜,也无暇去理会他语气中的不敬,“这么说你可以治好主子的眼睛了?”
花琰瞬间收了笑容,耸耸肩,“本神医只是说本神医的解毒丹救了你家主子的命,并没有说能治好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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