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娘子嫁进来就等于是把赵家都给搬了过来,且新娘子长得壮实,以后家里家外活计能全部包圆了,简直就是娶了个能做牛做马还能传宗接代的金娃娃回家啊!
有好些村民回家以后还跟家里人念叨,早知道那赵猎户家这么有钱,当初就不该嫌弃赵悦克父克母无亲无族长相粗鄙,要不然今日这些东西岂不就是自己家的了?
向南的房间要作为新房,陈大人自然就不能再跟向南挤一个房间了,陈大人也不耐烦去里正家借宿,干脆就跟着苗大人回了县城。
总归二十那天苗大人作为主婚人也是要早起赶过来的,到时候他就跟着一起了。
家里这几日忙乱,向刘氏也担心怠慢了陈大人,陈大人这样一决定,倒是叫向刘氏松了口气,转头专心筹办起儿子的大喜事来。
十九上午挑了新娘嫁妆,晚上向南跟刘婶子家三岁的大胖孙子大眼瞪小眼,最后瞪得那小子嘴一瘪就要哭,吓得向南连忙摸了点心干果出来哄。
之后又陪着玩了游戏说了故事,好歹将小屁孩儿给哄睡了。
半夜里臭小子夹着腿直哼哼,向南原本就想着明天要成亲娶媳妇儿又是紧张又是兴奋的大半夜睡不着,一听这哼哼唧唧的动静,当年去舅舅家玩带着小表弟睡觉时被热辣辣童子尿浇灌的记忆瞬间复苏。
七手八脚连忙将小孩儿抬着两只脚一拎,好险没让这小子尿在床上。
要知道这张床可是才从阿悦家拉来铺上的,过了今晚以后,这床上睡的可就多了个媳妇儿……
想到这里向南又傻笑了两回,将眯着眼嘘嘘完脑袋一歪又睡死过去的小子往床上一扔,自己搭着被子想七想八的,一直到外面都有鸡叫了才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儿。
感觉就是一闭眼的功夫,外面就闹腾起来了,今日请来的可是全村人,摆桌凳都摆到外面去了。
原本厨房里那两个灶膛自然是不够用的,苗大人早早的就派了衙门里专门做大锅饭的厨子带着徒弟提前过来了,现如今向南他们院子里已经磊了灶台架起了比人都还高的蒸笼。
灶台下面的柴火一根根的全是耐烧的树干劈开的木头,哔哔啵啵烧得火苗直往天上蹿。
上午去结亲,晌午拜天地,向南以为自己会很紧张,紧张到出茬子,可实际上全程都有刘媒婆在,他只需要撇除周围闹哄哄的声儿专心听从刘媒婆的指挥就成了。
早上带着人去山上接赵悦,向南就骑了一直养在家里原本拉马车的那匹马,三个月的游学里,向南学会了很多,骑马驾车都在其中。
这会儿穿着新郎服戴着大红花骑着马上山也不怂了,瞧得村里的人直赞叹,不愧是他们杏花村长得最俊俏的男娃子。
赵悦没有父母,王刘氏端了赵悦母亲的牌位,王木匠端了赵悦父亲的牌位,陈大人之前几个月一路上可受了赵悦不少照顾,成亲当日就作为赵悦的长辈,亲自送了赵悦上花轿。
花轿由六人抬着,全是赵顺找来的衙门里正经当差的衙役,身上有些个粗浅的功夫,下盘稳得很,一路下坡倒也顺当。
等闹闹腾腾在一群大人小孩儿围观闹腾中进了杏花村,站在村口等着的里正就亲自点了鞭炮,这是喜迎新娘,从此安家落户成为正儿八经杏花村村民了。
花轿到了向家院门口,打扮得同样喜庆的阿茶抿着嘴红着脸在众人的打趣下打起花轿帘子扶着穿了嫁衣盖了红盖头的赵悦下了轿。
一旁刘媒婆连忙嘴上唱着祝词一边将打了同心结的红绸一人一头交给了向南跟赵悦,一夸门槛二夸火盆,再进了院子先在案台前点香恭恭敬敬的拜了天上红日漫天神佛。
感谢神灵们见证今日这对新人喜结连理,再降下祝福,之后这才进了堂屋正式拜堂。
忙来忙去跪来拜去的,向南已经是晕头转向,只手里还紧紧拽着红绸不撒手,生怕把媳妇儿给丢了。
赵悦那边更是下半夜就起来折腾了,向南也是特意问过向刘氏,等人群簇拥着将一对新人送进了洞房,刘媒婆笑嘻嘻的拿来一杆如意秤,唱着祝词叫向南挑了新娘头顶的红盖头。
今日的妆容原本是要化时下贵妇人们最流行的妆面,可赵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怕是她真化成那样,等阿南挑开盖头定然不会满眼惊艳,反倒更可能吓得不行。
因此自行做主面上敷粉少了三分之二,眉毛不刮只修了修,将眉宇间那份英气弱化了,赤红眼帘换了浅粉桃红薄薄的抹了一层,唇脂没改,照旧用了正红。
单是说出来自然叫人觉得不伦不类,可真的画出来了却又给人一种人面桃花的美感,刘媒婆提前两日亲自验了妆,最后拍手高兴的说这好看,这才定下了成亲当日的新娘妆面。
向南自是不知此间还有这等过程,只挑开盖头的瞬间有种被惊艳的愣神,挤进来围观的人群安静了一瞬,而后叽叽喳喳又议论起来,有那挤不进来的人急急忙忙问里面到底咋样。
咋样?那新娘子好看得跟天仙似的!
到底谁说的赵家那女猎户脸如黑炭形如壮男?先前看身形苗苗条条的就不对劲,感情是有人乱传谣言啊!
挤在新房外伸长了脖子看了会儿新娘子,外面传来开宴席的吆喝声,刘媒婆是要坐上席的,连忙笑哈哈的赶人,“都出去吧都出去,这新娘子都是你们杏花村儿的人了,以后要看有的是机会,外头大鱼大肉的可都躺在桌子上等着哩,咋就不晓得个轻重缓急呢?”
说得好像自己来这一趟就是为了那更重要的饭菜似的。
一番话说得大家笑个不停,纷纷转身出了屋子往喜宴上找位置去了。
“阿悦,一会儿阿茶跟表妹她们进来陪你,我让阿茶给你端碗馄饨来,吃了就好好休息一会儿。”
向南在房间里磨磨蹭蹭想要留下来多陪陪赵悦,急得向刘氏赶忙小跑着进来拉他,“傻小子,你媳妇儿都已经坐到床上了还怕啥?赶紧去敬酒!”
向南这才拉着赵悦的手让她别累着别饿着也别害怕,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之类云云的,看得向刘氏郁闷不已,最后还是赵悦忍不住,失笑着推了向南一把,“好了好了,便是遇见老虎我也不怕,这里以后就是我的家了,我不怕,等你回来。”
向南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房门,在房门口看见端着馄饨的阿茶以及阿蓝阿紫三个丫头,自然又是拉着阿茶好一番叮嘱。
“哥哥,你且去吧,有我在赵姐姐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哥哥忒的啰嗦,还好赵姐姐不嫌弃。
向南一瞪眼,揪着阿茶不撒手,“什么赵姐姐,要叫嫂嫂!”
“是是是,是嫂嫂!”
向南这才稍稍放心的走了,徒留阿茶跟阿紫阿蓝三个丫头笑个不停。
第56章 敬酒
拜堂之后外面就先给祭天的桌案上撤换了中午的几道主菜,而后又放了一阵鞭炮,吆喝一声开席面上菜,客人们就三五成群的寻了位置坐上。
因着此番请的人着实不少,便是摆桌都从向南他们院子门口一路沿着道摆到了跟赵家分岔口那边去了,真正可谓是一条长龙晏。
看到向家摆出这样的大阵仗,有人羡慕也有人心里不平衡,赵德茂一家因为阿茶那事儿是彻底被向刘氏给恨上了,见面都要远远的甩一个眼刀子,再冷哼一声以示不屑。
现在向家在杏花村的地位跟以前可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向家就是无亲无族还没有当家顶梁柱的人家,且还穷得揭不开锅了都硬是要供养一个读书人,那时候谁家不碎嘴说一声向刘氏想当官家老娘想疯了,宁愿拖着把好好一个闺女留成没人要的老姑娘都不愿意好好过日子。
那时候赵家还能带着点高高在上的意思给予对方同情。
可现在呢?人家儿子成了秀才,名下可挂八十亩免税的地,这名额谁不惦记?
再则说,人家儿子现在跟县令老爷交好,又有一位听说是在皇帝身边当差的大官做师傅,向家的身为转瞬就拉拔得十里八乡独一份儿了。
大家都说,说不定以后他们杏花村都要出个大官,村里也能落到好处。
这样的情况下,向刘氏如此明显的表露出对赵家的厌恶,村里落井下石想要巴结讨好的人不少,便是里正也对赵家十分冷待,说到底当初那件事错的原本就是他们家。
今儿赵家原本是想躲得远远的,可人家都直接请了全村的人来了,偏你赵家不来,这不是正大光明的跟人家向家唱对台戏打擂台么?
赵家当家的两口子愁眉不展的想了半宿,第二日这才趁着大家都来的时候混在人群里远远的胡乱送了礼,连句祝福话都不敢挤过去当着向家人的面说,生怕惹了对方的嫌弃,当场就把他们赶出去。
赵德茂不知道自家父母心里的顾虑,只愣愣的坐在席上发呆,今日阿茶打扮得可真漂亮,在场好些男子都看傻了眼,若是自己娶了阿茶,阿茶穿上嫁衣定然更美。
坐在赵德茂身后那一桌的圆脸姑娘看自家男人眼珠子都恨不得落到对方身上,顿时羞恼不已。
小媳妇本身脾气就爆,加上嫁过来她也带足了嫁妆,家里公婆男人也都是性子软的,小媳妇儿底气很足,也不分场合直接抬手就揪着赵德茂的耳朵尖着嗓子谩骂,“这是盯哪个小妖精去了?再看人家也不会嫁给你,你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中看不中用的怂货!”
中看不中用这话在乡村里从古自今都自带一股暧昧色彩,周围耳朵灵敏的听了这话纷纷扭头想看好戏,有那荤素不忌的妇女更是笑哈哈的直接将眼神往赵德茂裤裆那里瞟。
赵婶子顿时羞恼得脸都红了,可又不能发火,只能扯着儿媳的衣裳小小声的劝儿媳别在这里闹事,“阿玲,有啥事儿咱们一会儿回家了再说,阿茂就是好久没看过这么气派的喜宴而已,别误会!”
早知道刚才选座位的时候就不该选背后就是夫君跟儿子也在的那一桌了,男女分席而坐,她就该拉着儿媳到远一点的酒席去!
张阿玲再泼辣这会儿也是才嫁过来的新媳妇儿,自然没有那些婆娘放得开,刚才说赵德茂不行那个话也就是说顺了嘴才说出来的。
被众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张阿玲也有些后悔,赵婶这般一说,倒是刚好叫她能顺坡下驴,只故作理直气壮的松开了手,愤愤不平的扭着腰身狠掐了赵德茂大腿一把,“回去再跟你算账!她哥成亲办得再好有什么用,我就不信她现在那样儿谁敢娶她!”
张阿玲嘀咕一声,到底不敢声音太大了,只能压低了声音抱怨了一回,说是抱怨更像是一种发泄的诅咒,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坐在一边跟赵家人一张桌子的李念荌原本一直用绢帕掩着唇一脸嫌弃的尽量让自己跟别人离得远一点,整个人几乎都要缩到跟她一张凳子坐着的母亲李方氏怀里去了。
等到发现同桌人那般粗俗无礼的行为,李念荌都要晕过去了,十分后悔今日硬是要跟来,早知道乡下是这般个环境,便是打死她她也不会来了。
不过是自己丢弃的一个不要的男人罢了,即便对方得了大人赏识成了秀才以后前途无量……
李念荌越想越气闷,揪着绢帕气得都头晕了,只能愤愤的想,就算这个男人现在再优秀又如何,反正是她丢掉不要的。
即便是以后她想要了,勾勾手指头这个跟狗一样的男子也会乖乖摇着尾巴捧着荣华富贵的求着她。
“我的儿,早就让你别来了,这乡下地方忒是粗俗野蛮,你来这里如何受得了!”
李方氏看着一道道端上来的餐食,一边不争气的沿着口水一边还尽职尽责的记得在每一个场合都要正面侧面反面不断的寻找机会夸赞一回自家闺女。
要说这向家小子也忒不厚道了,这都发达了怎么就不第一时间来找他们家荌荌呢?
当初穷酸的时候跟只苍蝇似的就围着她家闺女转,临到发财走运了反倒另娶他人,真不是个好东西!
原本挑选好的秀才女婿李方氏还挺满意的,虽然家里没啥钱财,可好在是那家人只有一个儿子,几个姊姊妹妹的也都嫁了人,光是那聘礼就修出来了几间青砖大瓦房,剩下的还买了不少田地。
闺女嫁过去不愁吃穿,且女婿也是个有能耐的,总能弄点钱回家,才华上家里夫君都说过,下一回乡试怕是就能拿个举人回来。
闺女嫁过去就能掌管家里财政,男人还不是死读书不会挣钱的,等熬几年就能当上官太太,简直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
可惜有些事真的不能比较,看看人家向家小子,还没过几年呢这就搭上了大人物了,再看看今日这席面,肯定家里有不少钱。
听说前几回向家小子那师傅以及交好的苗大人每回来送的礼物都是用马车拉的!
想到这些原本就该是她闺女的,李方氏就心疼得不行。
李方氏正心里纠结呢,却没想到自家娇气的闺女突然跟一个看起来就泼辣无礼的村妇搭话聊起了天,李方氏有心想让闺女离那样的人远着些,可暗地里拉了两回闺女都无动于衷。
李方氏也怕动作太大被人发现,只能按捺住心里的纳闷儿暂且由着闺女去了,只担心的朝对面那一桌看了看,就担心就在旁边桌子上的自家夫君发现了要发火。
李夫子到了这里就端起了向家座上宾的架子,一心等着向南出来恭恭敬敬的将他迎去院子里的上桌,却不想这饭菜都上桌了那边还没动静,心里憋着生闷气,自然不可能去关注妻女那些小心思。
且在李夫子看来,妻女不过都是些小女子,就她们那些个浅薄可笑的心思,根本不值得他一个读书人去花半分心思琢磨。
更何况妻子生下女儿这么十几年了肚子都没个响动,李夫子心里早就有了别的打算,因此更是不将两人放在心上。
“李夫子,倒是没想到咱们学堂里最先有出息的却是阿南这小子,以后啊咱们也可以拿阿南出去吹吹牛啦!”
比起李夫子的郁闷,同样被请来吃喜酒的繆夫子却是乐呵呵的,也不用人帮忙,只自己倒了杯酒水,小小的抿了一口,感觉这酒不错,顿时更高兴了。
“爷爷,你今儿可不许喝太多了,爹出门前就跟我交代过了!”
跟着繆夫子一块儿来的小孙子见了繆夫子这小动作,顿时紧张得直接将话先给爷爷撩这儿摆清楚说明白了。
李夫子很是看不上繆夫子这样没志气的穷酸老秀才,自觉自己跟繆夫子不是一样路数的,便是连话都不乐意搭腔。
可看来看去自己这一桌也就繆夫子一个人是跟他一样的读书人,李夫子心里憋闷,到底没忍住冷哼了一声,“再有出息又怎地,半点不懂尊师重道,竟是让我在这幕天席地用饭,忒不懂礼数!”
繆夫子又抿了口酒,眯着眼睛瞎乐呵,假装自己耳背没听到李夫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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