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冥砚也从上面走上来,走到洪儿师父跟前,沉声问道:“尹国舅,您可还记得本王?”
尹国舅?众人不由得都发着楞,当今的国舅可是在丞相府里的,而这人却姓尹……众人不由得又想起了先太后的身份。
先太后背后的家族便姓尹,只是后来犯了谋逆大罪,被先太后亲自举发,被满门抄斩。前段时间里,不是还抓了一个姓尹的余孽?难道……这人竟也是从当初的满门抄斩之中逃了出来?
被唤作尹国舅的人轻轻抬了抬眼睛,虽然他身上酒气熏天,但是眼神却一派清明,看着褚冥砚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苍老:“当初见你的时候,你还小,现在也成长到了如斯地步了。”
尹国舅是尹太后的亲生弟弟,当初被整个家族用了很大的力气保下来,也是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
他本来还想揭穿,但是以一己之力,根本没有办法同当时已经如日中天的尹太后对抗,还险些丢了小命,最后,只能带着小小的洪儿藏匿在八峰镇之中,每日浑浑噩噩的度日。
他不想再让洪儿同皇室有什么勾连,这一辈子都在看皇室的笑话——一个最注重血统的地方,最后却让一个野孩子登上了皇位,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第六百一十六章:洪儿的身份
听见尹国舅承认了自己的身份,齐文轩眼神立刻便锐利了起来,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形象了,毫无形象的站起身来,额头上满是冷汗的大吼大叫道:“来人啊,这是逆贼,快将逆贼抓起来!”
尹家当初背负着的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到现在也没能够得到沉冤得雪,这是尹飞麒努力了一辈子的事情,只可惜……尹飞麒并不知道自己这个长辈的存在,若是知道了,或许还能够留下一条命,解决这些纷争。
然而,大殿之内却没有人理会齐文轩的大吼大叫,为了这一天,褚冥砚已经布置了很久,怎么会让人毁了自己的布置?
今日在这里当值的人都是褚冥砚的手下,别的人都被褚冥砚用计支开了,若是过了今日,齐文轩定然会更加注重身边的安全问题,只是……今日能不能过去,却还是个未知数。
褚冥砚眉眼冷冽,他轻轻垂着眼睛,冷笑了一声,沉声说道:“尹国舅,可否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如实的同本王说一遍,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众人。”
齐文轩直觉褚冥砚让这人说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他按捺不住,从龙椅上坐了起来,顾不得德公公的战斗力如何,身边也只有德公公可以帮他一二,便只能抬起手,指着跟前的人说道:“快!快去阻止这逆贼!”
德公公弯着身子,磕磕绊绊的走上前,却被人毫不费力气的拎着了,褚冥砚回过头去冷冷瞥了众人一眼,他带着强烈压迫力的眼神在众人面上穿梭而过,本来还有些喧闹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尹国舅原名为尹天凌,他头发散乱,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他轻轻晃了晃酒壶,轻轻拨开了遮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一张被岁月侵蚀过,却依旧不减英俊的脸。
当年,在先皇还在的时候,因尹天凌也是京中的风云人物,不少人都说,他出去走一圈不知道能勾了多少少女的魂儿来。他也不热衷于政事,成日里喝花酒,同一群狐朋好友厮混,因为这事情,老国丈不知道打了他多少次,却也不知道悔改。
直到后来,除了那件事情,他才算是彻底醒悟了过来,可是……一切都晚了,以他的不学无术,在朝中没有一官半职,所以才能够得到机会逃脱了,他看着自己一家人都惨死在自己面前,然而自己却只能窝囊的抱着孩子,远离京城。
他原本以为,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将当初的事情说出来了,所以以酒为伴,或许……这样就能够减轻一些痛苦。
他虽然不学无术,可是在医术上却是有不小的造化的,当初同温太医也是不打不相识,算得上是惺惺相惜的好友,然而现在,两人差距却越来越大。
正是因为这样,温太医才会一眼就看出来洪儿的医术是在哪里学来的,他一直因为自己这个好友而痛惜,所以执意要将洪儿收为徒弟,而这时候,本在八峰镇的尹天凌看见褚冥砚和齐文轩几乎是同时派过来的人,知道事情已经要瞒不住了。
酒壶里已经空空荡荡,尹天凌将最后一滴酒倒进喉咙里,辛辣的酒液从喉咙划过,却让他更加清明。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抬起眼睛看向了褚冥砚,挣脱开来洪儿的搀扶,郑重其事的给褚冥砚行了个大礼,道:“草民尹天凌参见安宁王!安宁王之恩情,尹天凌永世难忘!”
说着,他重重的磕了个头,别人都是一头雾水,他跪在地上,直起身子,脊背像是劲道的松一般笔直,又直直的看向了齐文轩,朗声喝道:“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人,根本就不是皇上的血肉!是先太后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把戏,骗过了所有人!”
“此等刁民,竟然在此胡说八道!!”齐文轩亲自走下来,他穿着一身明黄色极为有气势的龙袍,可是现在看来却是一点气势都没有,反而满是惶恐不安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闷雷一般在朝廷之中炸响了,诸位朝臣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而这时候,顾清玄和顾望之终于赶到了,顾清玄一眼就看到被人围在正中间的洪儿,他心里一急,便想凑上去解围,但是却被顾望之拉住了。
他疑惑的看了顾望之一眼,便听见尹天凌继续说道:“故太后尹氏是我的亲姐姐,同父同母,当初,因为不得先皇垂怜,再加上后宫也已经有妃子怀孕,她在担忧之下,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先父起初并不同意,却因为不忍心亲女儿的求情,便同意找几个孕妇,孕妇怀孕的月份同尹氏一样,等到尹氏生产的时候,若是是个女孩儿,就狸猫换太子,换成男孩子。”
尹天凌拱着手,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洪儿是早就已经知道这些事情的,面上一派平静,甚至还微微泛着冷意。
若是轮起来,尹天凌嘴里的尹氏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是她却一年触动都没有,本来应该过着同齐新玥一样的生活,却只能沦落到跟着尹天凌隐姓埋名在八峰镇生活。
尹天凌其实还有别的话没有说,当初作出这个决定是因为那时候褚冥砚已经出现了,并且先皇知道了他是自己的儿子,立下储君的意愿十分的强烈,而若是尹氏这时候不生出一个皇子出来,只怕这太子之位就要落在褚冥砚头上了。
尹家当初为了保全宫中的皇后,所以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那时候先皇已经有所察觉,更是将褚冥砚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让尹家根本不可能找到一个下手的机会,尹家就只能从孩子身上下手,正好那时候尹氏怀孕,若是是男孩便更好,若是是女孩儿,就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
只是,尹家人没想到,尹氏最后会反咬一口,尹氏也没有想到,最后先皇还是让褚冥砚当了摄政王,这个国家的权力最终还是落在了褚冥砚的手里。
第六百一十七章:天翻地覆
褚冥砚面上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说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一般,他眼神微微有些冷,在人群中的喧闹达到了定点的市州,这才回过眼睛,朝着众人看了一眼,褚众人被褚冥砚看得后背发凉,终于是不敢再多加议论,只能继续听着说下去。
然而齐文轩的叫嚣却像是被众人遗忘了一般,众人都选择性的忽视了齐文轩,迫不及待的听着尹天凌继续讲了下去。
“后来,尹氏果然还是生了个女儿,尹家便配合尹氏,将女儿换成了男孩,而这个女孩,便是我身边的这个孩子,那个换过去的野孩子,最终却坐上了皇位!”尹天凌说到这里,似乎是说起什么极为好笑的事情一般,他低低的笑了出来,仿佛是要将这么多年来的郁结都吐出来一般。
这次爆发的议论是褚冥砚压不下去了的,褚冥砚索性就不压制,用眼神示意然尹天凌继续说下去。
“当初,尹氏狠心,想讲这件事情做的彻底一点,便让人除去自己的贴身骨肉,当时跟在尹氏身边的嬷嬷心善,将这孩子留了下来,托付给了我,我才知道尹家的所作所为。我知道这个孩子对尹家来说,是一个威胁,可是……我却依旧因为私心,而将孩子留了下来。”尹天凌缓缓的叙说这,他看向了那已经被割了舌头的老婆婆,眼神不变,沉声说道:“后来,知情的人都被割掉了舌头流放,那嬷嬷侥幸跳过一劫,但是却只能隐藏在宫中,做着最为低贱的工作。她被割掉舌头,已经不能说话,所以这么多年的冤屈,却已经无处可说。”
那老婆婆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当初在宫里无意中碰到洪儿的时候,她就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好的时机将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纵然她已经没了舌头,可是尹天凌说的十分的详细,也几乎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忽然听见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众人都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若是按照尹天凌所说,齐文轩不是先皇的孩子,而这个女孩子……才是?
众人打量的眼光都落在了洪儿的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洪儿的五官,仔细看看,这个女孩子同先皇年轻时候的模样竟然是真的有几分相似。
但是仅仅是一人的说辞,是不可能然给大家都信服的,终于,有人混在人群之中,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空口白话谁都会,你说着孩子是公主她就是公主了?没有证据的事情,信不得!”
因为这一番话,众人的心又偏袒到了齐文轩那边,齐文轩扶了扶龙冠,又擦了擦额头上不住冒出来的汗,连声说道:“简直是荒谬绝伦!朕只当是听了一个荒谬的故事了!众爱卿竟会相信如此荒谬的故事么?”
尹天凌却并不畏惧齐文轩,他冷冷笑了两声,从袖口里抖落出几张纸来:“我知道你们不信,这些年来躲躲藏藏,虽然我也想过要上诉,可是……这件事情兹事重大,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草民也不会站在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纸抖开了,递到了褚冥砚的手里。褚冥砚是见过这些东西的,他面色如常,神情却有些复杂。
先皇在政治上已经是极为出色了,然而,最后却错信了枕边人,让自己的成果被一个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拿到手了。
虽然褚冥砚对自己这个父亲并没有所谓的敬重,可是他也不愿意看见先皇的心血被一个人这么糟蹋了去。
只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件事情背后,不知道堆积了多少人的白骨,而褚冥砚同齐文轩之间背地里的较量却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褚冥砚起初不动声色,就是为了麻痹齐文轩的感官,让齐文轩想不到,自己会突然就这样将人证物证都带到朝廷上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这件事情,褚冥砚是没有把握的,他不确定自己能够让所有人都相信,所以……他不能将顾云歌卷进来,可是既然决定要做这件事情了,最后这皇位的去处却成了问题,皇室已经没有别的男眷,褚冥砚却并不想坐上那个位置。
作为一个皇帝,将会有更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与其到时候让顾云歌在后宫之中郁郁寡欢,倒不如现在就放手,让顾云歌自由。
这也是能够保障顾云歌安全的最好的办法,纵然不能够割舍,但是褚冥砚却也只能选择去这么做。
褚冥砚缓缓展开了纸张,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确定这纸上的内容没有一点错误之后,便扬了扬手,在露出殷切之色的大臣之中扫视了一圈,沉声说道:“可有人想看一眼这张纸上面的内容?”
众人想应下来,却又担心将自己牵扯进去,最后一道苍老的声音有力的响起来:“我来!”
褚冥砚侧过眼睛看过去,便看见一道满是皱纹,须发皆白的脸从人群之中露出来。那人眉眼满是严肃,也是前朝阁老,先皇在世的时候,便颇受器重,先皇曾经称他为明镜,更是亲自给了他一件御赐大褂,穿上之后,便无人敢斩。
这个人也是一个极为刚正不阿的人,当年先皇在的时候,便能够一针见血的指出先皇的错处,有时候甚至还会在早朝的时候同先皇争个脸红脖子粗,若不是先皇气量大,估计早就被斩个十回八回了。
而这些年以来,因为身体的原因,他很少参与朝廷上的事情了,或许是在众人一团混乱的时候,有人去通知了他,所以他才匆匆赶了过来,毫不犹豫的将这件事情揽了下来。
这东西让谁来评定都不能让人信服,但是让这位阁老来,却是让人无话可说的。这位阁老见证了两朝的变迁,性格也是刚正不阿,让人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阁老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伸出手将褚冥砚手中的翻着黄色古旧的纸张拿了过来,他眉头紧紧皱起,轻轻咳了一声,开始念着纸上面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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