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们在附近寻找,将所见到的活物捕捉一空,一一察看。最终发现在这边缘地区,并非所有生物都发生异变。
原因究竟为何?孟聆面色严肃,看着队中几个年轻弟子,心中微叹。
天璇宗的方漓拿出果蔬和处理好的肉食在做饭,不像太玄宗那边,高炽这两天顿顿吃烤肉,吃得看两个徒弟的眼光都写着嫌弃。聆月宫也还好,毕竟女子在这方面心更细,事先考虑得多。
高炽的小徒弟正嘿嘿笑着跟方漓商量,借个锅给他们,方漓很大方地给了。
她还弄了个锅烧水,泡了一杯茶给她师父。
然后又送了一杯给高炽。
两个师妹年纪也小,叽叽喳喳地说笑起来,无忧无虑的样子。
孟铭轻轻呼出一口气,又去观察那只鹰。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异化疯狂的发生?他们来之前,门中都是郑重警告过风险。他们自带了食物,饮水,这里的一滴水一片叶子都不会入口。
可他们总得呼吸,如果仅仅是呼吸这儿的空气就会带来改变,又该如何呢?
孟铭年纪不算很大,但心已沧桑,只要能找到根源,她并不是很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这些年轻弟子……她一开始就向门中建议,别让他们来了。
方漓泡过茶,另端了四个杯子过来,给聆月宫的四人。
孟铭接过,尝了一口,发现是天璇宗特产的灵蜜,她在聆月宫每月可以领到配额,味道确实好。
“你和他们都回去吧。”孟铭接过杯子并不说话,喝了一口就在发怔。方漓本来送了就要回去,她不发话,她也不好就这么走开,只得等着。不想最后,孟铭说了这么一句。
她说时,目光朝高炽弟子和聆月宫的另两人扫了一圈,方漓顺着她目光看过来,明白了,又不明白。
“孟师叔?”
孟铭收回目光,淡淡道:“我们去也够了,你们还是回去吧。”方漓不知如何接话,只得低头笑了笑,静静行了一礼,退回任苒身边。孟铭只觉心中不知何处来的微苦,将蜜茶一饮而尽也压不住。
第三天,攻击渐渐变多,异变灵兽的数量明显增加。第五天,第一次遭到灵植的攻击。
那时他们刚刚应付了一窝巢燕的攻击,高炽的大徒弟江秋背靠着一棵树,刚要跟师弟说什么,脸色突然一白。
还是高炽见机得快,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果断一剑从他背后削去,连着树皮削去一大片,然后才把徒弟抢救回来。
这一会儿功夫,江秋脸色已经白得吓人。再看他背上,那块树皮贴着他背上衣衫,已成了红色。扒开一看,树皮上长出密密的触手,穿过衣衫刺入肌肤,已不知吸了多少血去。好在任苒在,他带着自炼的生血丹,一颗下去再休息半天,江秋就恢复了大半。
那树上被削了皮之处,也可见隐约血色。众人干脆将树伐倒,骇然发现,树心全是那妖异之红,用手摸上去,还有隐隐的湿濡感,也不知是吸血导致,还是与异化灵兽的眼睛一样,是异化后的变异。
这天他们便没再前进,将方圆半里的树木全砍了,竟发现有三分之一都是这般模样。
方漓看着发毛,往师父身边靠了靠,才觉得安全点。任苒琢磨了一会,突然御剑刺向地下,带起一大蓬青草。
方漓惊呼一声,引得其他人也看过来。
米娅脸色有些难看,捏诀与其他几队之人联系上,说了几句,转过来道:“让他们也看了看,都是一样。看来不仅是灵兽灵植受影响,就连这些普通植物也受了影响。”
地上那蓬草,土层以上还是青葱喜人,土下的根却是艳红一片,被任苒削断的地方往下滴着汁/液,直如鲜血。
四位长辈站到一处商议,让小辈们警戒,江秋脸色还是不太好,坐下时还有点杯弓蛇影,先把地面又铲了一遍,确定一根草也没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坐到地上,苦着脸说:“丢人了,我比你们都大,第一个受伤,还是被树弄伤。”
他师弟要笑不笑的:“师兄,我本来不想笑,你能不能别逗我笑。让人见了,以为我们师兄弟不睦,我幸灾乐祸呢。”
江秋白他一眼:“笑吧笑吧,你敢说你不是幸灾乐祸?”
这下几人都笑起来了。
聆月宫的沈文秀年纪也稍长,只比江秋小一点,笑了一阵就望向师长们的位置,担忧地道:“长老和少宫主不让我们在一边,大概是怕我们年轻沉不住气,听得多了会慌吧。米长老现在应该是在和其他小千界的人联络。”
而且情况肯定很糟糕,米娅的表情不是很好。
几人也无心再玩笑了,分神一边警戒一边盯着那边看,试图从师长的表情里看出一二来。
方漓盯着孟铭看了一阵,也只看出“情况不好”四字,再转到自己师父那边,就连这四字也看不出了。
米长老已经结束联系,几个人在商议。不过看来也商议不出什么,不一会儿就散了,各人叫过自家弟子交待。
任苒没说什么,只告诉她食物与饮水定要当心。
方漓后来与其他人一聊,发现米长老高真人他们说了很多,其实也不过就是这句:“食物与饮水定要当心。”
因为植物的异变,大家推断最先发生变化的可能是植物,然后是草食动物——不止是灵兽,接着就是肉食动物。在这个过程中,普通动物要么是经受不住这种变化,要么是被异变灵兽所食,所以大家并没有发现,一直以为只是灵兽受影响。
再看他们带着的那只鹰,外表看起来还没有变化,但这几天显得焦躁不安,也不知是不是吃了兔肉的影响。
方漓一边走一边扒着手指算,终于惹得任苒多看了她一眼。方漓抬头,充满了困惑:“师父,我数了数,这些小千界好像都是灵气环境比较一般,人也比较少的。你说这是不是巧合?”
任苒嗯了一声。这一点,不用方漓说,早就有人发现了。
三十二处小千界出事,这只是正道这边的情况。魔门那边虽然不知详情,但情报也传了过来,他们也在为此事着忙,可见至少不是魔门联合起来向正道开战的序章。
另外,三十二这个数字,其实还包括了一些以散修为主的中立小千界,魔教那边才懒得管,正道这边为了探查原因,也一并派了队伍。
如果不是魔教的统一部署,而是门派甚至是某个妄人要将正邪两脉一网打尽一统天下的企图,那就……更麻烦了。因为罪魁祸首隐藏无踪,只能见招拆招,就如同现在分别深入异变之地寻找解决之道一样。后面还不知道还有什么后招等着。
可是就像方漓发现的一样,这些遭殃的小千界都是本身环境较差,人也不多的地方。如果包藏祸心,为什么找的全是这种所在?任苒也在想这个问题,可能性很多,也许是试探,但也有可能是不得已而为之。
师父不接话,方漓也没有更多信息可供猜测,泄气地把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到一边,正想与师父再聊聊剑道领悟,就听见一声怪异的鸣叫。
沈文秀提着的那只鹰在笼子里陡然暴躁起来,飞起往笼上直撞,羽毛乱飞。沈文秀急切间差点把笼子摔了。
孟铭伸手将笼子拿过,那鹰从笼中伸出嘴来下死劲啄她,正好被她捏住喙看了个仔细。
就这一会工夫,鹰眼已变得血红,盯着人时有一种妖异的疯狂之色,令人寒意暗生。孟铭又将笼子递给米娅,几人一一看过,这才由孟铭出手,杀死那只显然已发生异变的鹰。
结论也出来了,他们的猜测有一半已得到验证,异变的动物肉,会令其他生物渐渐产生同样的变化。
原先定的是以探查为主,一路剿杀攻击性较强的生物。现在看来必须以剿杀为主,而且必须将这一片山林完全铲除才行。就连小辈们的面色都沉重了不少,这个任务靠米长老才能完成,但又不是米长老一人能做到。
在探查结束后,首先要各大门派出面进行封锁疏散,然后大致将山中搜查一遍,不说一人不漏,至少这个程序得走一遍,保证尽量别有枉死之人。最后恐怕要使用法器,将这片区域连生灵带植被,刨地三尺,灭得干干净净,这才能让人放心。后续虽然麻烦,需要动用极多的人手,但最关键的还在于前期,他们究竟能不能找到问题的根源。这样一想,责任仿佛又重了几分。
任苒一没注意,自家徒弟的小脸就绷得紧紧的,步子都沉重起来。任苒伸手拍了拍方漓的肩,说了句:“有我们。”
有我们这些当长辈的在,你们操什么心。方漓在心里自动给师父补完了,不禁笑起来。
这时轮到任苒出手,方漓让开两步,看师父剑出直行,笔直向前飞去,一路树木挂上白霜,渐渐萎顿下来。
因越往前行,异化的植物越多,越来越危险,米玥、任苒和高炽三人轮番出手,清出一条寸草不生的路来。
在方漓看来,自然是自己师父出手做得最漂亮,只以剑意冻结这一片林木,从高大乔木,到藤蔓细草,有一个算一个,统统冻死。
高炽在仍结了一层霜的林木里走了几步,哈地笑了一声:“任兄,不如以后你替我出手罢了。我倒是不怕费力,就怕你们费力。”
高炽用的是蛮力,一掌轰过去,地皮都卷起来半尺,树摧草折,死得十分干净。问题只有一个:被他摧残过的前方道路,走起来费力得很。要寻找可能的异变原因,又不能一路飞过去。连他的徒弟都暗地里吐槽师父真是太暴力了。
任苒点点头,没什么意见。高炽这样出手还有个坏处,地表破坏得太彻底,万一有什么线索也被毁灭就不妙了。
走过这一阶段,换了米娅出手,她用的是聆月宫擅长的符阵之术,掠去前方林地的生机,也是与任苒一样的效果。
见她施术完毕,众人正要前行,孟铭突然道:“师伯,不如让他们回去。”
这事她已经提过两次,米娅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也正在考虑。
方漓向孟铭看去,正好她也看过来,只是并非看她,而是看着他们这几个小辈,目光有一瞬的温柔,令方漓心中一颤,飞快垂下眼去,又赶紧抬起,但孟铭已将目光转开了。
“文秀,你们就留在此处,不必再深入了。”米娅最终做了决定。
现在毕竟不知深处究竟是什么造成了异变,如果不仅仅是从植物开始呢?或许功力深厚能抵御得住,小辈们则不行。
但米娅也没让他们直接回去。如果仅仅身处其中就会受影响,那么他们也许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异变,直接回归或许会给同门造成麻烦。
所以米娅只让他们在原地等候,这样一来,即使他们也发生异化,并冲出山林,在外封锁的人也能将他们拦下。
目送长辈们身影消失,几个小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头一点也不轻松。这种安排让他们意识到情况比想象得更为严重。江秋还顾不得别的,摸着自己的背,跟师弟说:“我被吸血没什么,就怕被吸血的时候也中了招,我要是有什么不对,你不要手软……”他师弟急着呸了几口,江秋叹了口气,道:“你不动手,还有几位师姐师妹出手么。不说了,我写个单子给你,我要有事,回头你得帮我完成心愿。”想象力再丰富一点,比如聆月宫沈文秀的师妹郑含琳,发了会呆,已经想到自己像灰翎鹰一样异化疯狂,在山林里与师姐互相攻伐,死于非命的场景,不由得怔怔的发起了呆。
方漓坐得笔直,默默地祈祷。只是她还在家乡的时候,村里人祈祷的对象就是上仙,现在孟铭与任苒都是村民眼中上仙的前辈了,又有谁能保佑他们?
“师父有剑在手,什么也不怕。”方漓一个劲地回想斩雪界中那改变了修行方向的一剑,给了自己几分信心。
不提他们在外提心吊胆,过了两日,方漓似有所感,回头一看,孟铭的身影慢慢从失去生机的林中出现。她啊的一声跳了起来,脸色灰白,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只有她一人回来,其他人呢?师父呢?
孟铭看她如此反应,愣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柔声道:“他们无事。只是……”她咬了咬唇,深觉懊恼。
她提议让小辈们留下,是不愿让这些年轻人冒险。哪知道又走了一日,米长老居然让她也不要再深入了。
毕竟,她也不过是金丹期啊,尽管已是金丹期接近圆满的巅峰,但到底不是元婴真人。孟铭满心不愿,但之前留下几个金丹期晚辈的原因是她说的,这时候米长老以此来劝她,也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了。她是完全把自己看作长辈的,根本没想到境界之事。
高炽也站在米长老一边,任真人不说话,但在一边缓缓点头,明显持同样意见。
孟铭败退,只得听了米长老的话,沿原路回归,去找留在原处的几人。临走时,两天几乎都没讲一句话的任苒忽然叫住了她。孟铭想起任真人平静又严肃的神色,看着眼前的方漓,恍惚了一下,任真人是托孤?他说:“我徒方漓,望多亲近。”——这要说托孤的话,似乎一般托孤也不这样说吧?
不过想想任真人平日的表现,孟铭猜测,任真人其实就是托孤,只是不长于表达而已。
于是她看向方漓的目光越发温柔了,向她走近几步,看到方漓微仰着头,带着焦急关切而又澄澈的眼睛,本想安慰她几句的孟铭,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我也是金丹期,被他们赶出来啦,无事的。”
方漓脑袋嗡地一声,几乎炸开了。
孟铭看见任真人的徒儿面上滑下两行泪,有些慌了,她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了吗?
急切间,自修行以来,一直有些洁癖的孟铭用衣袖给她拭了泪,越发放缓了语气:“任真人不会有事,你别怕,啊?”
方漓怔怔地点了点头,下了几番决心才猛然转身,跑到一边,抱膝坐下,将头埋在腿间,激动、慌乱、喜悦、悲伤,一时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孟铭也怔怔地收回了手,这个姑娘真是太怪了,可是……可是……
她心中一痛,不愿再想,也默默地坐到一边,等待米长老他们的回归。
那边,米长老一行三人速度加快,确实有所收获。
高炽看着前方丝丝缕缕,如有实质的黑色烟雾,脸色凝重。
幸好孟少宫主的提议,他两个徒弟都没跟来,不然……他打了个寒颤。不然他两个得意弟子,这回是凶多吉少。
他们在半日前就感觉到了不对,仗着功力深厚,将异状屏在身外,连呼吸都屏住了,仅靠内息支持。到了这儿,那带来不祥之感的异状终于找到,就是林中这黑色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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