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的眸子有一闪而逝的精光,徐老太爷心中踌躇几分,这个孩子说的究竟是真还是假?这样隐秘的事情,她怎么得知的?
“你先起来!”半晌后,徐老太爷便将这些猜测放下,徐凝慧不过是他的孙女,是依附他而存在的!
膝盖已经没有知觉了,徐凝慧用了还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僵直着身子走到椅子边,慢慢坐下,拿手细细揉搓着膝盖。
“惠儿,这些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徐老太爷看着小姑娘毫不掩饰的动作,知道她在示弱。
徐凝慧肠胃不好,半下午下来,腹中早就空空如许,心里有些后悔不该讲甘松留下,若是流月或者玉竹在,这会儿不管如何,至少自己还有些点心可以垫肚子的!
“您的想法并不难猜,皇上重视您,这个时候已是诸皇子的诗画师傅。又是儿女亲家,那么天家的事情,您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可有一点却是众人皆知的,就是在位者无不忌惮拉帮结派的臣子,张徐两级关系已经够打眼了,若是下一辈还结亲。只怕徐家刚刚从漩涡之中出来就会被张家拉进去!”徐凝慧饿的有些肚子疼,说话的声音也瓮声瓮气。
“可以在朝臣们的眼里,贤妃怀孕,若是诞下皇子,皇后可就只是空有名头。那么张家和皇后太子的关系不见得没有破裂!”徐老太爷提醒道。
徐凝慧的脸色忍不住惊变,脑中那久久不明白的谜团终于看明白了,只怕贤妃此刻有孕,就是张徐两家,甚至皇后太子放出来的烟雾弹!徐凝慧觉得胸口一股闷气如鲠在喉,贤妃自己是不会拿子嗣看玩笑的。那么孩子怎么可能有,除了这个猜测,徐凝慧不做它想!
可以贤妃一直精心防护,不可能怀有子嗣的机会,那么究竟是那一点出了问题?对了,三年前,她举荐了以为太医给四公主,这些年来,贤妃和四公主的身子都是他在照料。可是这人是许先生不经意说起了,现在看来究竟是不经意还是刻意,是在叫人难以细想,是在情何以堪?
徐老太爷的目光依旧落在徐凝慧冷汗直冒的脸上,她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与徐老太爷对垒。“贤妃此胎还不见天日,谁知道是男是女?可是皇后和张家却是结盟数十年,彼此掌握的把柄只怕也会忌惮几分!况且,皇上看着尚好,到底在登基之初受了那么些伤,这几年声色犬马,底子也算空了!”徐凝慧说完看向徐老太爷,“祖父,你说张家还能等到贤妃肚子里的孩子长大同他几个哥哥争吗?”
一派谋士之风的徐凝慧被徐老太爷净收眼底,“辅政大臣也未必不可?”
徐凝慧将额前的头发撩起,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祖父和外祖父都是明白人,哪朝哪代的辅政大臣有好下场?毕竟是君王,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再则,亲王的外家一样可以百年昌盛不是,张家是在没有必要犯那个险再重新洗局!”
徐凝慧的言谈举止,落在徐老太爷的眼里,很是有几分当年小妹的风采,可是······徐老太爷额眼神暗了暗,那个妹妹在自己的眼前,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死在了乱军之中。
“倒是叫老夫小看你了,原以为你只是比三丫头他们多了些小聪明,没想到,堪比你大哥哥!”徐老太爷的话语不辨情绪,“只是惠儿,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妙!”
“有祖父和父亲在,再不济还有哥哥们,惠儿做什么,自然是不怕的!”徐凝慧僵硬的笑道,“说起这个,惠儿今日也算有了一收获,想要献给祖父权作昨日银子的借资!”说着就从衣襟中将玉璧拿出来,放到徐老太爷的书案之上。
“昔日在老师安师那里读到,前朝孝恭钦皇后有一枚玉璧,雕以铃鹿仙鹤,加之灵芝仙草,玉璧之中更隐隐透出福禄寿三仙之态,祖父看是不是这块!”
黄蜡的玉壁在烛火之中更显的颜色暗淡,其中的刻工倒是不见得有精美,徐老太爷对着烛火照了照,“听说这块玉是武皇亲手所刻,所选的玉璧是出自老坑的,比喻与皇后情深到老,至死不渝。过了这么些年头,细细看来,颜色倒是你这块比旁的更真切一些!”
“听说皇上在找这块玉,若是真的,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徐凝慧状似无意的提及。
徐老太爷的目光从玉璧之中挪开,看向徐凝慧。“原来早就准备好了,你也不算笨,记得下次行事前,多问问,多想一想!”
这便是放过了,徐凝慧不由的松了口气,“是,惠儿谨记祖父的教诲,会把不该说的当做不曾见过!”
关合过无数次的木门,在徐凝慧背后合上。甘松伺候一侧,见她出来,连忙跟上。“吴妈妈派人传信来,已经把饭菜准备好了!”
徐凝慧点点头,掏出绢帕擦了擦额际的汗珠。与徐老太爷的对话,她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祖父或许年老,可是她不觉得祖父的心肠会变软,看着自己亲妹妹被乱军带走,而不阻止的人,即便是伪装的多好,都改变不了骨子里的品格!所以她才一面展示自己的才智,一面对着祖父露怯,最后又献出玉璧,三面齐下,不管祖父是不是真心,现在他都动不了自己,也没有动自己的由头!今日之事,事出突然,她不得不出此下策,这算是她和祖父第二次正面交锋!
“姑娘,您的衣服怎么湿透了?”甘松扶着徐凝慧跨过石阶,触手是湿湿的感觉,他不由惊叹。
“回去说!”徐凝慧有气无力道。
回到期颐院后,徐凝慧被吴妈妈推到浴盆中,泡了个热水澡,灌了一碗汤药,喂了些吃的,便被哄去睡觉。
“老夫人派人来问过几次,后来还是常贵打发回去的!”吴妈妈一面给她盖被子,一面说道,“早些睡,明早还要再起去沈先生那里!”
或许是汤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徐凝慧不过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第二日清晨,荣安院,徐老夫人在给徐凝慧碗里夹菜,“你这脸色看着倒是红润,尝尝这道菜,是采买的婆子从外面买回来的!”
徐凝慧不经意的甩甩胳膊,顿时酸疼无比,早上练了半个时辰的马步,接着就是一些基本的拳脚,可是一种动作,却是重复数十遍,知道老师满意为止!
用碗里的勺子舀到嘴里,徐凝慧大口大口的吃着,昨晚饿狠了,吴妈妈不敢给她多吃,今早眼睛才睁开,就到了沈先生的院子,一个时辰下来,饿的手都抬不起来。
“快快,再给姑娘舀一碗!”徐老夫人欢喜的说着。
锦红才把填好的碗递给徐凝慧,院子里的门就被撞开。“祖母,母亲要把三姐姐和姨娘都送走!”
是俆凝珠!
徐凝慧本想起身去扶,可是被锦红一个眼神止住,心里一动,看了看徐老夫人的脸色,却是出乎意料的平常。
“是珠儿吧,吃了没有,若是没吃,在祖母这里用了再说!”徐老夫人淡淡的说道,叫了小丫头将俆凝珠扶进来。
徐凝珠脸上还带着惊恐之色,显然是被吓狠了,徐凝慧递给她筷子都接不住。
徐老夫人叹息了一声,没了吃饭的想法。将他们姐妹二人早早的送回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大早的,就开闹起来!”徐凝慧坐在虚提院里,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到清芷院的时候,母亲已经被气的不成样子了!俆凝珠有些难过,“问三姐姐,三姐姐也只是哭。华姨娘还被关了起来!”
徐凝慧张了张嘴,可是究竟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到底是二房的事情,来祖母都不愿插手,那么自己还是挂起的好。于是便把话题引导了七夕的花灯上去。
一连几日,徐凝慧都在自己的院子里看书习字弹琴下棋,空闲的时候便和五姑娘一起做花灯。
“姑娘,您嘱托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吴妈妈悄声在徐凝慧耳边说道。
徐凝慧点点头,“珠儿,你先做着,我去看看他们挂的怎么样了!”
徐凝珠正做的兴起,也不搭理她。徐凝慧笑了笑,便和吴妈妈到了门外,“问到了?”
“是,只是听说汉中一带的棉花价格更便宜,姑娘怎么办!”吴妈妈说道,“当家的说,今年的棉花产量不如往年,若是要买,得乘早下手才是!”
“这样,点心铺子的生意稳妥了,你让吴贵帮着看着点心铺子,吴叔和吴全跟着之前谈妥的卖家去一趟,帮着选些好一点的,也算是长长见识,若是可以把钱给的足足的,叫他们能多买些便多买些!”徐凝慧小声的说着,“我之前把那枚银簪子上的猫眼石拿到稳妥的店家那里当了,那笔钱也叫吴叔带上!”
“姑娘放心,他们父子一定把这件事办的妥妥的,不会叫姑娘失望!”吴妈妈激动的说。
“另外让小别院那边收拾几间干燥的屋子出来,将来也好存放!”徐凝慧这嘱咐道,提及小别院不由的想起了洪锦书那不明意味的恨意,总是觉得不妥,“妈妈,我总觉得洪家小哥儿有些阴柔过分了!”
吴妈妈闻言抬了头,想了想,“其实流月在卖的时候,就听的人牙子说,洪家小哥儿和洪妈妈来的时候都是病这的!而且···”有些难以启齿的滋味,“而且洪家小哥儿还是个兔爷!”
“兔爷?”徐凝慧不解的看向吴妈妈,见她脸色有些红,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不过心里却是狂喜,若是将宁世子扳弯了,那么自己嫁给他的机会是不是就小很多了!
“咳咳!”吴妈妈咳嗽两声,对徐凝慧脸上的狂喜视而不见。“姑娘,你有没有觉得洪妈妈的两个女儿和洪大叔模样不太一样!”
徐凝慧摇摇头,“见面不多,不是很清楚!妈妈有什么想说的,不如直说就是!”
“奴婢觉得洪家夫妻,似乎交流不多,当家的说,在洪妈妈生病的时候,洪大叔和洪家小哥儿也不见半分关心。”吴妈妈越想越觉得那里不对劲,“不如奴婢交代当家的在汉中的时候打听一下?”
“也可!”徐凝慧点头,“妈妈忙去吧!”
吴妈妈走开以后,徐凝慧好一会儿沉思,才回到屋子里。俆凝珠将兔儿灯笼做好了,拿给徐凝慧看,徐凝慧想起之前吴妈妈说的兔爷,见着面前憨态可掬的兔子,是在有些想歪。
“这几日大嫂日日吐的不行,我去看过几次都是昏昏的睡着!”俆凝珠见徐凝慧拿着灯笼看,想着之前大哥哥答应在七夕节带他们出门看灯笼的。
“嫂嫂怀孕辛苦,诸事不宜,咱们只消问候一二,旁的还是离得远些为好,等她三个月稳定了,自然就可以出门了!”徐凝慧将兔儿灯笼拿开,看了看做的画,想着再做个什么灯笼好呢!
“四姐姐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俆凝珠看着徐凝慧,眼里的清澈不填一丝杂质。
刹那间,徐凝慧心里一阵恍惚,为什么这么清楚?不过是每次府里的妾室怀孕都会在她面前晃悠,然后想着法子怎么陷害她,久而久之养成看到孕妇就躲的远远的习惯!
“难道你想上前看着嫂嫂吐啊!”徐凝慧笑她,“赶紧的,三姐姐这两日都在房间里不出来,做灯笼的事情就落在我们手里的!”
可是还没有等到七夕节到的那天,病情有所好转的太后,却突然传出病情加重的消息,一时间京中人人都加紧了尾巴,生怕犯了什么事成为皇上的出气筒。
与此同时,徐凝慧意外的收到一份信,是从小别院送来的。
看完信后的徐凝慧笑的不能自已,玉竹见她笑的不成样子,好奇道,“姑娘是何喜事,说出来,让婢子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见有小丫头跟着进来收拾屋子,徐凝慧收了收笑容,“没什么,是外祖母说等这个月过了,带我待城外庄子上住一段时间!”
几个丫头将信将疑,不过又低着头干自己的活。徐凝慧转了转身子,将脸对着床,嘴角都快要扯到耳边便去。这个锦书是在是个人才,居然跑到宁世子的床上去,怎么就没有生米煮成熟饭呢!徐凝慧觉得实在是可惜了,决定看不懂这信里的暗示。
提笔写了几个字,将信交给了流月叫她找准机会送到小别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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