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凝慧缄默不语,看着自己今日穿着的翠色缎面珠鞋,上头绣的是一只翠鸟,难得的是鸟儿的眼睛似乎动了一样的栩栩如生,这样的绣工怕只有内廷的绣工才有的手艺。“为徐家受些委屈,惠儿自是应该的,只是经此一事,惠儿今后的该何去何从?”
屋子里的窗户紧闭,屋外乌云蔽月。徐老太爷脸上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似乎没有想到徐凝慧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似乎早就忘了徐凝慧话里对于将来之事。但是他知道,徐凝慧今日就是要他的一个准话!果然是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这样的手段,这样的心思,这样的狠!当初他要求徐凝慧进宫的时候,所说准备了一切保她周全,但是还是发生了变数。只怕她也存了心思的,否则以她的聪明,缘何会被草包一样的丽贵人折辱?
呼吸间,几番心思自心头掠过,抬头就对上了徐凝慧深入枯井但是应着点点星辉的眼眸,终是一软。“罢了,你既然不愿意,即便是违拗你的心意将你送去,只怕也是不会安生的!”
果然,徐凝慧在亲耳听到徐老太爷无奈的话语的时候,心里还是止不住的欢喜,自己果然还是赌对了!祖父即便不是坦荡君子,可是她知道祖父说话从来算数!“是!来日,惠儿自当是听从阿奶的心意!”
徐老太爷笑了,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徐凝慧!老夫人自来宠溺与她,但凡她所求,没有不应允,这样的话,徐凝慧想要如何,便是如何了!“你自家好生照顾你自己,夜深了,老夫也该回去了!”
送别了徐老太爷,徐凝慧转身回了内室,即便是克制心意但是嘴角露出的喜不自胜还是将她出卖了。
吴嬷嬷笑着摇摇头,再怎么说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娘子,哪里就是老太爷那般不显山露水了!这般想着就给徐凝慧准备热水去了。
“不用进宫,很欢喜?”低沉的声音自徐凝慧的身边响起,徐凝慧想也不用的想的点头答道,“当然,将来我就能选一门楣低些的人家,即便是夫君对我不好,我也能凭着家世和钱财过得自在!”
身后没了声音,而徐凝慧换衣服的动作也停住了,丝毫没有因为莽撞出口的后悔,这样的心思,她想了许久了。现在,说出来,说不定对他二人都是一个好时机,说清楚的好时机。
换好衣服出来,脸上的妆容和发式已然在丫头的伺候下拆洗完毕,这个时候的徐凝慧叫坐在窗边的宁冬荣眼前一亮,心神微动。这样天然去雕饰的美态。他似乎从没见过,似乎见过了也未曾留意过!可是脑海中响起徐凝慧清冷口吻说出的那番话,所有的绮丝都尽数被无情的斩落,即便是不想承认,但是事实清晰摆在眼前:徐凝慧从来都没有想过与他缔结前缘。于是喃喃道,“为什么?”
为什么?徐凝慧似笑非笑,眼里的哀伤如同断翅的蝴蝶坠落般旋转,最终所有的一切都被深不见底的枯井容纳。“徐凝慧可不认为高高在上的宁世子会与他人共享女子,你宁冬荣财务可与人共享,才名可与人共享,甚至身份姓名可与人共享,但是单单是女人不能所有的男人,都不会与他人共享一个女子!”
软榻之上的宁冬荣呆住了,他是男子,这样的心思是男权社会常态!可是在徐凝慧毫不遮掩的情况下说出来,说不出的讥讽深入人心,凌冽的语气如一面银镜,将心底的丑态赤裸裸的昭示人前!“你怎会?”
“我怎么不会!”徐凝慧似笑却带着哭腔,清晰明了的说道,“我自十三岁钟情与你,十六岁强嫁与你,二十有三自尽与深冬!整整七年夫妻,你的一个细微的表情,我就能知你的喜怒!如何又不知道你的性子如何,我知道你甚至比你自己更了解你!范庸鸣与我有一晌之欢,在你心里,这是永远也不可能掩去的痕迹!”
宁冬荣直愣愣的看着越发美貌的徐凝慧,像看穿心里所有角落的眼神,叫他下意识的躲避。最终微不可见的声音响起,“是,我放不下,所以再也没有见过你!”
徐凝慧凝结在眼眶之中的洪流终是因为这一句话倾泻而出,湿透了心,那些残忍的过往一幕幕在脑海,眼前闪过,那些原本已经忘记的景象,再次如同那些带着思念和爱意的画卷出现在眼前!仿佛在嘲笑她,烧了又如何,他的样子早就刻在心里,即使是死而复生的经历也不可能叫她忘记,这样的认知才叫人痛不欲生!
她闭眼痛苦,这样的无声无息,任由泪雨滂沱。他带着惧意的手缓缓抬起,想要将她脸上的泪珠擦去,可是她离得那样的远,那样的远!彼此的脚下都被过往牵扯,你不来,我不往!最终指节分明带着茧子的手还是那样缓缓的垂落在身侧,再也不能抬起。
“徐凝慧,上天终究是不善待你我,哪怕我们当中只有一人记得,也不会像如今这样的痛苦了!”宁冬荣声音中带着无尽的倦意,哪怕只有他一人记得,那些灰色甚至黑暗的色彩就不会暴露人前,至少他还能抱一抱她,就像两人在一起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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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要给大家说一声抱歉,在没有通知的情况下没有上更。想了两天,还是决定将这二人之间的增添一些情节!其次为了表达本人深深如同海沟一样的歉意,今天又二更,如果没有及时上更的话,明天一早大家就会看到的!再对对一直支持的小仙女们表示感激!谢谢!
第六十九章抢人
再次睁眼之时,若不是软榻之上有人坐过的痕迹,恍惚的徐凝慧只当是旧时牵扯时做的一场梦!一场搅动心肠的噩梦!
“姑娘,可是现在上床休息?”门外玉竹的声音响起,她抱着被子站在门外好一会儿了,姑娘屋子里有人她一来就发现了,即便窗户之上烛光倒映着一个人的人影,可是姑娘从来都是躺着看书的,她不会曲着腿这般的懒散!示意在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听得不甚清楚的说话声时,她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惊讶,唯一惊讶之处就是,在屋子里的人居然是从来与她家姑娘不对盘的宁世子!
徐凝慧随意拿了一条绢帕将脸上的痕迹擦掉,好一会儿才回答,“进来吧!”
进来之后的玉竹没有如同往常一样,抱着被子与徐凝慧说话,而是停在了外间。“可是婢子来的晚了,扰了姑娘的好梦?”
徐凝慧顿了顿,“没有,我还在梳头!”自苏妈妈离开之后,晚间梳头都是徐凝慧自己在打理,青丝自檀木梳子中细密的齿轮中轻轻带出,任是多少的心思都会在一下又一下重复的动作慢慢消散,这是她发泄心思的最有效的途径。
玉竹麻利的将被子铺好,犹豫着还是推门进来,对着银镜前穿着中衣的女子问道,“姑娘可要婢子代劳?”
“不用!”徐凝慧头也不抬的淡声说道,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感到好奇,玉竹自那事之后,很少这样与她亲近了。不由停下手里梳头的动作,转头看向玉竹,而后发现了她来不及收回来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你知道了!”
闻声,玉竹一僵,然后点点头,“听见了不甚清楚的说话声,还有姑娘红肿的眼见!”
徐凝慧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眼睛红彤彤的像极了兔子眼。
“婢子给您倒水烫一烫,明日早上的时候就看不出来了!”玉竹见她如此,便转身倒热水去了。
竟是半句话也不问,要么是真的不在意,要么是早就知道了其中的事情!徐凝慧慢比着眼让玉竹用稍热的细棉布在徐凝慧的眼眸上贴着,待变凉以后再来一次。几个来回之后,徐凝慧便没有在感到肿肿的不舒服,对着收拾铜盆的玉竹笑了笑,“你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精巧!”
玉竹似乎是没有想到徐凝慧会夸她,脸上一喜,随即暗了下去,“婢子是姑娘的丫头,自然是事事想着姑娘好!”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这些安歇!”徐凝慧笑了笑,到底是没有看错,这样细致的丫头,幸好她的妹妹在吴叔店中帮忙,否则,只怕是要费些心思来拢住她了!
第二日,徐凝慧日上三竿了才醒,府中的主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女眷们不在,徐凝慧难得不用因病不给请安,慢条斯理的收拾自己的衣衫,是以在流月叽叽喳喳的说着院子里话都开满的时候,难得说着带了丫头们出去看看!
“姑娘,你看,咱们院子里从五姑娘那里移来的山茶苗结了一个小花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流月在前面指着院子里的白山茶苗给徐凝慧说道。
徐凝慧跨出了廊下,顺着流月的手看去,果然看到了有一个已经展露白色的花苞藏在众多的绿叶之中。随口笑道,“约莫着明后日吧!”
除了期颐院,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徐家后院的小湖边,杨柳枝桠长得极好,涤荡在春日和煦的微风中,几个小丫头好些日子没有这样跟着徐凝慧出来游玩了,一个个都十分的兴奋,彼此说着笑。
徐凝慧在小湖边上的亭子里做了下来,让小丫头们自己玩去。
“可见是憋坏了,这样的一哄而散!”流月笑道,“姑娘就爱这样宠着他们这样有着性子来!”
“你们难道没有由着性子来的时候,姑娘我也不是厚此薄彼的人!”徐凝慧缓声道,“在待一会儿就回去吧,我坐久了难受,走久了也难受,当真是受罪!”
几个丫头皆是低着头,徐凝慧好笑又好气的看了几个丫头耸动的肩膀。忽然见到对岸边上有人影晃动,似乎是向着自己的方向来的。
“有人过来了!”徐凝慧淡淡的说道,“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玉竹最先抬头,抬脚就往外走去,甘松和流月收了笑意,脸色淡然的站在徐凝慧的身后,十分有大丫头的样子。
徐凝慧也是一眼不错的看向来人,总是觉得眼熟,可是细想却是不识的,只得定定的看着那人焦急的想着玉竹说着什么,然后玉竹先是朝徐凝慧看了一眼,接着木着脸将人给徐凝慧领了过来。
徐凝慧正好奇,那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就听得那人说出了徐凝慧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一句话。“奴才是老太爷身边长荣叔的二子得福。姑娘,老夫人受了重伤,三姑娘和五姑娘还有宁夫人等几位夫人姑娘失踪了!”
一瞬间,徐凝慧只觉得天旋地转,心神动荡,好一会儿才在几个丫头身上回过神来,看着那人张张合合的嘴巴说着徐凝慧想要听却是听不清楚的话!直到最后他说了一句,“奴才是赶着回京报信的,一同回来的,只有奴才和宁家的家奴还活着回京!老夫人他们等着姑娘您救命啊!”
徐凝慧怔怔呐呐道,“是啊,他们都指望着我!我不能出事,快,快去通知长荣叔和常贵叔,联系其他几家!”流月点点头,将瘫软的徐凝慧扶着安置在了凉亭之中,与甘松齐齐带着得福离开。
“姑娘,您身上可还有力气,要不婢子背着您会期颐院吧,府中没有主子,您千万保重自己!”玉竹看着他们远去,于是对着呼吸急促的徐凝慧说道。
“回去,一切事情还要安排,能出这样的事情,自然是早就计划好的!只怕出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徐凝慧咬牙切齿道,“我不能倒,几家的女眷幼子都在的,要是真的出事,世家大族只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于是一向好强的徐凝慧被玉竹背在背上,众目睽睽之下回了期颐院。带服用了安神的汤药之后,徐凝慧才觉得自己的身子上有了回力的迹象。
很快,长荣叔就带着几个人急急的走进了徐凝慧的院子,一个行礼之后,就说到,“老太爷还在宫中,几位爷都有事被派遣出去了,要是想要联系,只怕是要费上一些时辰的!常贵去联系其余几家,只听说宁府的世子爷因伤没有跟着吉安侯出京管理六安候的部下!”
徐凝慧点点头,“留下必要巡逻家丁,其余的家丁清点出来!马上联系御林军与京兆府尹,天子脚下,不论是何缘由,除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都要管上一管的!另外,去信给镇国公府,请林二公子一通前去!”
不料,长荣面有难色,“林参将与左将军一道跟着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去了锦州调查当年那桩金矿案子去了!而且,奴才听说,大姑爷也出门,为了驸马日渐病重寻药去了!奴才知道姑娘疑心宁世子,但是宁家的侯夫人和小公子也深陷其中,只怕宁世子不是不顾及骨肉血亲之人!”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的气势顿时短了三寸,徐凝慧没有想到现在还有这一出,但是很快就摇头,“只怕那人还有后招对付宁世子!届时,若是京中满是那人的人,那么我们该如何?”
众人皆是一愣,包括疾马赶来的宁冬荣也是顿住了!是啊,那人筹谋许久,不可能没有后招的,现在这个时候要是京城之中没有人坐镇,只怕乱象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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