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游魂一样的跪倒徐老夫人的榻前,徐凝慧才看到了牵挂许久的徐老夫人,她早就没了饱满的容颜,只是眼窝深陷,脸颊凹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想要哭却眼中干涸。
“祖母,四丫头回来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床上的徐老夫人挣扎着睁开了眼,瞧见了徐凝慧,弯了弯嘴角,含糊不清的说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伸出手来想要握住徐凝慧的手,可是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连同脸上漫开的笑意。
耳边都是哭天抢地的哭声,徐凝慧恍若未觉,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话,声如细蚊,听不分明。宁冬荣工赶到的时候,就见徐凝慧跪在榻前,他心疼的想要将她抱起,听见了一句,“我不怪你了,不怪你了!”
最爱她的人终于还是离开,这是徐凝慧面对这一场丧事除了漫天的白,延绵不绝的宾客和滑进嘴里什么都不能填补的涩的唯一记忆。
徐老太爷等人见她失了魂一样,也都劝过,可是似乎没有人能够将她心里的伤痛安抚。直到宁冬荣将徐老夫人理事时常坐的椅子下的徐凝慧紧紧的抱在怀里。“祖母走了,她最终还是等到了你!”
“没人再疼爱我了!”时隔三天之后,徐凝慧嘶哑晦暗的声音犹如天籁一样在宁冬荣的耳边想起,“再也没有了,宁冬荣!”
他知道这样个的伤疼除了时间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她化解,甚至连劝慰的话都显得无力。所以,他唯有紧紧的抱着她,“你还有我,你还有我。我不离开你,以后也不离开你,即便你死了也不离开你!”
------题外话------
我把最心疼小姑娘的人写死了!
第五十八章暖阳(结局)
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似乎在确定他说的话是否可信,而后一头扎进了宁冬荣对她期待已久的怀里,放声大哭,这样的难受。
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哭声,徐家人反倒是觉得积压在心里的那口气松了。哭声渐渐小去,徐老太爷坐在徐老夫人常歇息的罗汉床上,环视围绕在身边的儿女,沉声道,“按着规矩上奏吧!”在场的男丁都沉默不语,谁人心里都清楚,在这个时候守孝明面上却是不好,可是徐家枝繁叶茂,若是新皇翻脸不认人,稍有动作,徐家恐怕元气大伤,只怕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
“折子,儿子今晚就写,父亲可是要交代些什么?”徐大老爷弯腰低头对着徐老太爷问道。
“你们做的很好,我没有什么可交代了。”徐老太爷说道,说着就起身准备离开,回头间目光触及到了徐老夫人的陪嫁桌子,似有感伤,似乎将她引进门还是昨日的事情,转眼儿孙满堂,她也走了。低头叹息一声,“早些时候,她曾留了一份信给四丫头,待四丫头精神头好些,吕嬷嬷找给她吧!”
“是,老太爷!”头花已见花白的吕嬷嬷迟钝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
见没什么可交代了,徐老太爷佝偻着背慢慢的走出了这座居住许久的院子,沉寂的日光里只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秋风卷起枯叶,恍如春日里蝴蝶围绕颜色斑斓的花朵翩翩起舞。肩头被一件毛茸茸的素色披风罩住,徐凝慧回头看是吴嬷嬷。徐老夫人过身那日,她不放心徐凝慧便跟回来了。
“起风了,姑娘当心自己的身子才是!”吴嬷嬷说道,转到她跟前,将带子系上,“吕嬷嬷亲手给姑娘做了您爱吃的红米粥,姑娘可要回屋子去尝尝?”
徐凝慧懒懒的回头,屋檐瓦砾上的白霜正渐渐散去,徐府一应的丧仪用品也被收捡了,放眼望去,这座几百年的府邸并没有因为这次丧事而改变什么,依旧的巍峨宽敞,假山流水,小湖野鸭,恍如旧日里。
“祖母去世之后,吕嬷嬷见鲜少见人,怎么今日过来了?”徐凝慧与吴嬷嬷往来时的路上走去,三三两两的下人进过少不得见礼问安。
吴嬷嬷看了看徐凝慧青白如玉的面色,消减的脸颊上几乎看不见什么肉,这几日徐凝慧并不好受,本就是什么事往心里藏的性子,食欲减半,加之为徐老夫人守孝,一应荤腥没有碰,身子不受补,消瘦的极为厉害。想到此处,吴嬷嬷笑了笑,“许是惦记姑娘了,旧时,吕嬷嬷也常常为姑娘您开小灶?”
提及往事,徐凝慧的脸上也带着几分笑意,话也多了。“是啊,那会儿吕嬷嬷可疼我了,做了什么好吃的,也时常送来给我。”
见她嘴角梨涡浅浅,吴嬷嬷也笑的真挚许多。行至半路,上朝归来的宁冬荣来接徐凝慧回院子。
自那日之后,二人虽然说不上交心,可是相处之间也没有了针锋相对,浅淡合宜。
“如何出来了?”宁冬荣将手上的东西递给徐凝慧问道
徐凝慧疑惑的接了去,触及手心还是温温人,带着狐疑的笑意将纸壳打开是几只小巧的包子,做成了好看的动物形状,她眉眼弯弯的看向宁冬荣,“真好看!”
宁冬荣摸了摸鼻子,有些欢喜,有些不好意思,“路过酒楼的时候,想着你昨日念着想要吃素包子,今日得空便带了回来。”
徐凝慧抿嘴一笑,伸出手拿了一只递给宁冬荣,“你也尝尝?”
宁冬荣看着回到自己手里的包子,又看着眼睛亮亮的小口小口吃着素包子的徐凝慧,不由的裂开嘴笑了。或许幸福之于自己,之于她都不是那么难的事情!
回到期颐院,徐凝慧将吕嬷嬷招呼着坐下,吴嬷嬷就将红米粥拿碗装了来。“还是那么香!”徐凝慧浅浅的笑着,“嬷嬷的手艺未老!”
“到底是年纪大了,只怕为四姑娘做吃食的时间不多了。府里的主子们仁善,许我在府里养老,我就守着老夫人的院子,以后就葬在老夫人的身边!”吕嬷嬷淡漠的说道,“四姑娘快尝尝!”
“由您守着,祖母也是放心的!”徐凝慧忍着泪意小声说道。
一旁的宁冬荣见状,便将红米粥并方才的素包子递给徐凝慧,“不是说要尝一尝吗?既然是吕嬷嬷的心意,凉了就不好了!”
这才将二人的话题止住,徐凝慧不过舀了几勺便没再动,宁冬荣也不勉强她,拿了干净的绢帕给她擦手。
而徐凝慧只是愣愣的看着吕嬷嬷临走时留在桌上的那份信和那句话,“老夫人早在几日前,便留下了这封信。说知道姑娘您的心意,只是往事既然称之往事,就该千帆过尽,放下了。您从小就懂事早,她因着种种的愧疚格外的心疼您,可是唯有一样后悔至今,不该教您知道那么些事情,否则您也该过的自在许多。可是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老夫人都是最疼惜您的,您当知她的心意!”
桌子边上的徐凝慧目光直直的看着那封由徐老夫人亲手所书的书信,始终没有勇气将书信打开看看。
“惠儿?”宁冬荣见她许久不言语,有些担心,试探的问了一声。
她茫然的抬头看去。
目光纯然的样子,看的宁冬荣心里一软,“要是不想看,可以放着!”
她摇摇头,“终是要看的!”手指摩挲了许久,最终鼓足了勇气将那份信拆开了。
“见字如面,惠儿,阿奶有许多的事情没有告诉你。大概是临终了,越发的惦念你,那些搁置在心里的事情,一幕一幕的出现在眼前,你小时候的样子,病重时的样子,刁钻的样子,最多的还是你在你祖父身边沉静的听他教养你的时候。你祖父时常埋怨,若是你生为男子,徐家可放心的交到你手里。那时,阿奶就想,不该教你那么多,女孩子无知才是福气!往事如何,真相如何,不用追究,珠儿的死我们都心疼。不让你知道是我的决定,那个时候你病的不成样子,险些去了,了悟大师便说你心事重,此事若不能妥善处置,会牵连许多人。阿奶不管后事如何,只是希望你妥善安置好自己,旁事如何,究竟是旁人的事情!阿奶此去,便没有相见的时候,唯有期盼你安安稳稳的活着。”还有一些,关于五王之乱和徐老夫人家世,以及徐老太爷为了维护徐老夫人做出的一些举措。
屋外依旧是暖阳高照,徐凝慧放开了手上的那封信,心中只觉诸般感触袭来。张嘴想要说什么,话道嘴边,却似被堵住一样的说不出口。
“我知道!”宁冬荣将她抱在怀里,“我知道!”
“我是不是很坏?”徐凝慧眼泪流淌在素净的脸上,“祖母到死的时候都在担心我,可是我还在埋怨她!”
“不坏,因为祖母宠爱你,你知道的。所以才使小性子,不是故意的!”宁冬荣温声道,“我常去看望过祖母,她每次提及你,脸上都是笑眯眯的,吃饭的时候都能多吃一点,喝药的时候一点都别扭。说是你喝药从不皱眉,一碗饮尽,然后被苦的喝清水。你的事情她记得清楚明白,她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只是觉得时间太少!”
徐凝慧靠在宁冬荣的怀里,闷声哭泣,一丝丝压抑的哭声细碎而牵动心肠。
时日过得极快,晃眼便入冬了,徐凝慧一直没有提回宁府的事情,宁冬荣也不提,得空了便到徐府来看望她,夫妻二人倒是有些温情所在。
只是徐大夫人有些微词,一日对着嘉永公主说道,“都是成亲的人了,这样的住在府上不回去,外面的人该说闲话了!”
嘉永公主给幼子一块点心,笑道,“皇上亲封的县主,谁人该乱说什么?何况她这个样子,母亲放心她回去?你是不知道,宁夫人出门了,说是打醮,只怕是要在寺庙多住些日子的。母亲可是心疼米粮了,回头见了四姑爷,我得提一提了!”
徐老夫人笑骂,“我不过担心她名声不好,又是那样的高位。眼看着就十五了,出嫁的时候嫁的急,原本老夫人是说好了请了亲近的亲戚为她热闹的,眼下倒是不好办!”
“媳妇冷眼看着世子或许有所动作,您不用操心。四妹妹也不是冷清的人,常妈妈不是回宁府主持家事去了?”嘉永公主含笑的看着幼子吃东西,“明日媳妇要进宫看望母后,母亲可是有什么要给姨母说的吗?”
“我能有什么,盼着她早些时候离开皇宫,到时候见面也方便!”徐大夫人笑道,“你二婶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吃用上紧着她些。都是养儿女的,她心里难过我也知道!若不是为了四丫头,五丫头兴许还在呢!”
嘉永公主连忙将伺候的下人赶了出去,“母亲这样的话不能说,二婶并不知晓!”
“我知道,总是觉得心里亏欠着她!”徐大夫人叹息一声,“总是我们亏欠了她的!”
嘉永公主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些,“媳妇明白,老太爷也交代了话,要好生照顾二婶!”
三月守孝期一到,徐凝慧才堪堪除服,宁冬荣便禀了长辈要将她接回去。
“快过年了,府上没个主持家事的人,母亲在郊外的庄子上住下了,说是那里暖和吃食也方便,父亲归去也快。”宁冬荣说道,“老太爷同意了,父亲,母亲,大舅兄,三舅兄和小六都同意了。”
徐凝慧便是想要绝对也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跟着他回家去。
离了徐府,徐凝慧鲜少再有沉默的时候,宁府的事情不少,也没有徐老夫人生活的痕迹,她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流月最终还是因着徐老太爷的一句话被留在了徐凝慧的身边,“她是张大老爷的人又如何,如今知道了总比再有旁人来的好!何况她的手段不差,你也是用惯的,一时间也不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替代不是!”
“夫人,今日是您的好日子,张府早早就将东西给您送来了,宫里的赏赐也到了,国公夫人的礼也到门口了!”流月笑眯眯的说道,对着徐凝慧就是如数家珍的念叨着各方各府送的礼。
“听的我耳朵疼!”徐凝慧才换好衣服,流月就窜了进内室。
“夫人嫌弃我聒噪!”流月装作委屈道,“吴嬷嬷点的席面,婢子可要多吃一点才是!”
徐凝慧瞧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才跨出内室,宁冬荣就进来了,“收拾好了?”
“恩,早些动身早些回来。”徐凝慧道,因着是十五岁的及笄,徐老太爷为她置办了及笄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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