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往事不提。”江离平静地正视他,“那么现在你准备不放过我了?阴谋诡计严刑逼供还是别的什么?”
范思诚笑了,刹时恢复冷静:“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坏!我不是秦元化,什么时候我都不想伤害你。我要得到那些货,只要对付萧煜就够了。”
范思诚自信满满,踌躇满志:“连秦元化那样的人我都没放在眼里,萧煜也不会是我的对手。我希望你能趁早对他死心,所以,我才告诉你他眠花宿柳的风流事。若换了别人,我何必论他人是非。”
提到这个江离又有点来气,急步快走。那把剑还挂在腰间,剑鞘贴身的触感此时提醒着那个人前几天才夺走了她的初吻,现在却在别处跟人鬼混!她有气却无处发泄,走得又急又快,连小香都要急赶着去追。
范思诚忡忡地看着林间已走没了人影,若有所思地往酒坊木屋方向去。
等范思诚已走得没了人影,江雅在一丛翠竹后软软地一屁股坐下地。
修长细腻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着地下的泥土,污泥陷入青葱般的用凤仙花汁染过的指甲,“咔擦”一声,是指甲断裂的声音。紧接着手指传来钻心的痛,江雅脸上布满了泪痕,苍白着脸紧咬着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手指头渗出血丝,但她觉不出来痛。什么痛都比不上刚才范思诚那些话伤人!
他竟然当面给江离说不会接受她江雅,更不会给她范夫人的名份?!他说得那么决绝绝对,亏了她这么长时间来在他母亲跟前强颜欢笑自欺欺人!亏了她在江离面前以笑到最后的胜利者自居!他不感动不领情就算了,连最后一点希望都不给她留!在江离面前连半点脸面也不给她遮!
江雅咯咯地笑,脸上还带着泪,又疯狂又凄楚地低声咆哮:“范思诚,我、恨你!”
“呵呵——”一阵空灵的笑声如鬼魅般在江雅耳畔响起,忽左忽右,忽东忽西,明明午时刚过,林子中却似一下子变得阴冷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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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一章 祸水
江雅一惊跃起,顾不得手脏,手背抹一把泪痕,颤粟低喝:“你是人是鬼?”这一刻她几乎以为那声音不会是人发出来的。
但下一秒那声音偏偏发出人语:“呵,又一个可怜的小东西!”略带沙哑的声音充满了魅惑,让人心神俱醉,“要不要我帮你?”是一个女人声。
话落,眼前一花,林间一个身影飘飘然落下,江雅面前多出一个人来。
来人一头乌发高挽,面若银月眸似飞叶,肌肤皓雪樱唇玫红,漂亮的脸蛋让人看不出年纪。
一身秋涛落霞裙,竖领叠襟高腰衣,衣上绣青烟小雪,衣边绣浅绿,清雅别致,衬着窈窕妙曼的身段,风姿绝世。她手拿一只酒杯向江雅走过来。
江雅刚才亲眼见她从那么高的竹林间飘落,眼前杯中半满,不曾溢出一滴来。这样的手段确实惊人。江雅这才确定,眼前这个女人真是刚才暗中出声的那一个人。
女人玉手捉杯,轻啜一口酒,眉梢一挑,一出口还是那句话:“要不要我帮你?”
江雅这时止住了泪。但想到刚才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已经被这个女人看了去,她也不想掩饰,大方拉衣袖擦干净了脸,冷声道:“你怎么帮我?”
女人缩回手,充满魅惑地对江雅眨眼:“你的心上人不爱你,所以你伤心?”
虽然这话让江雅难堪,她却也忍气哼应了一声。
女人了然于心地一笑,不疾不徐地说:“我能帮你让他对你回心转意。帮你得到他的人,他的心,让他为你死心塌地。只要我肯帮你,只怕今后你就是打他、踹他、用鞭子赶他,他也决意不会离开你。”
江雅眼睛亮起来,却也不傻,“你为什么帮我?”
“因为,”女人飞叶目单凤眼转动,斟酌着措词,“我们都是女人,都一样美丽,还都被男人负心抛弃,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说到最后咯咯笑,自嘲戏谑的笑。笑到最后,仰头杯干,手掌一翻,酒杯已不知去哪里。
江雅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不可置信的语气:“就你?还会被人抛弃?难道你遇到的那个负心男人没长眼睛?”
江雅此无心拍马屁,她是真心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她见过最漂亮的,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女人尽管对自己容貌很自信,听了江雅的话还是笑得很开心。笑过却嗔道:“傻丫头,你真是很天真。像我们这样漂亮的女人,一般的男子我们自然是看不上的。而不一般的男子往往又不那么以貌取人。”女人说着还叹气,“所以容貌太过出色的女子,在感情上有时反而会更吃亏。”
她的话让江雅似懂非懂,太过漂亮反而遭人嫌弃不成?反正她是想不明白,只当那女人矫情。不过那女人说的话十分让江雅动心。江雅此时满心的妒恨,就算那女人包藏祸心,也只想顾着眼前。
“只要你能帮我达到目的,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江雅眼底幽幽泛着疯狂的快意。
女人嘴角上翘,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眸子微眯,右手一翻,还是刚才的那只酒杯,递过半杯清水,“那里先喝了它!”
江雅再天真也知道不会真只是半杯清水,这女人出现的也太过古怪离奇,她的目的也很值得人怀疑,江雅现出犹疑。
女人也不勉强,作势收回手,淡淡道:“你也不妨再想想,还有什么比你换得心上回心转意更要紧的事。我也不是那么闲,逮到个人就会帮。”女人左手甩袖背手,右手拿着酒杯转身。
“我喝!”江雅上前一步,一把从女人右手拿过杯子来,一仰头喝了下去。
女人神色冷然,阴险恨毒的情绪在眼底闪过,平伸手出来,摊开手掌一只葫芦形的玉瓶。“这药水很神奇,无色无味,对他的身体没有害处,只会慢慢抹去他的一些记忆。不过也不是全部,你想要他记住的事,在每次他喝了这个之后马上提醒他一次。”
看江雅一脸懞,女人再解释:“也就是说每次喝了这个药之后你说什么他都会信,而以前的事只要你不提,便是他亲娘他也会慢慢忘了的。你也不是太笨,什么该忘什么该记得你总有个分寸,也不用我一一教你。”
江雅拿着玉瓶手微微发颤,惶惶然问道:“那如何能保证他只信我一个人的话?”
“每次你看着他喝下药去后不要走开,只要他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他就会只相信你的话。”漂亮女人这时颇有耐心。
“药不能下得太重,一次只需一滴,多了没准一下子成了个白痴。但也得不能断药太久,一滴三天,过了三天之后他又会想起来以前的事。这瓶药够三个月的量。三个月,你若是不能让他对你死心塌地,那也只能怪你太笨。”
江雅一听,好似不会要人命。关键是还很好用,原有的一点担心顾虑一扫而空,一时欣得意接过玉瓶,喜不自禁。“这药叫什么名?”江雅随口一问。
女人悠悠地答:“以前叫孟婆汤,取忘却前尘之意。不过我嫌它不好听,我叫它‘忘情水’”
“忘情水?”江雅喃喃地念了一遍,安心地收进袖中,就要告退。
“你还得帮我做件事!”女人神色一寒,不容置疑的语气。
果然,没有白帮忙的事。江雅想起刚才喝下去的那杯水,隐隐觉得吃了亏。正是却不容她不听。
女人说:“你得注意范彦诚范思诚兄弟俩的行踪,他们几时出门,去了哪里,乃至什么时候回来,越详细越好。这是你每天的功课。别忘你刚喝了我那杯清水,清水有毒,但我会按时把解药给你。”
江雅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时心惊胆战两股战战兢兢。
女人这时也不管江雅依不依,沉了脸冷冷道:“我也不怕你不听话。要解药的时候你自然会来这儿找我。我姓白,夫家姓风,你可以叫我白姐姐,也可以称我风夫人。你若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去吧,呆久了你婆婆会让人来找你。”
江雅浑浑噩噩地往小木屋里走去,嘴角噙丝丝苦笑,自言自语:落到我头上好事都成了坏事?没有最倒霉,只有更倒霉?我不偏不信邪,若我倒霉,也要拉倒一片人来给我垫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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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古锦
午时过去。先是范家一行人出了酒坊,不久,玉家小姐玉梅清请来的客人也陆续离去。
酒坊林中一间小木屋里,两个着红衣的妙龄女子挑帘看着酒坊门口那群告别的姑娘,一个对另一个说,“以前悬赏到处要抓江离,现在她人明明在我们眼前,夫人却又不准我们动她。真不懂夫人是什么意思!”
“嘘!”另人手指竖唇,示意她噤声。左右张望见四周才说,“你要死了,咱们教主的心思也是能让人随意揣测的么。”
“没事,夫人刚才有事出门了,这两天都不会回来。”所以红衣女子很淡定,而且她显然很好奇,“月奴姐姐,自从你那次从安阳回来之后,秦公子就跟咱们教主发生了分歧,到底那次你从安阳回来,带了一句什么话?”
另一个红衣女子从窗前转过身来,娇艳妩媚、雪肤红唇,正是月奴。
月奴听说风夫人出了门,紧绷的神情放轻松了些。坐下若有所思,没有理会身旁跟她一样着红衣的女子。
月奴仔细回想着那天在安阳郡农庄上情境。那天她被小香押到庄院里,萧煜没有杀她,冷冷地问她是秦元化的人还是七毒教的人。她咬着牙没有吭声。
萧煜在一边石桌坐下,正眼都没看月奴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了一句:“我不管你是哪一边的人,你给我带一句话回去。就说十六年前风夫人求人一件事,说是以后一定还这个恩情。现在某人说啦,只要七毒教从今不再为难江离,就当还了这个人情。”
月奴正在沉吟,她跟着风夫人时间最久,这么些看来却从没听风夫人提起过清风寨的人和事,当时听萧煜那么一说,她还感觉挺奇怪,但回去把这句话一转达,风夫人也不顾秦元化怎么想,当即下了停止***离的命令。
为这事,风夫人自然是得罪了秦元化。但她也不解释。看秦元化当时的气恨怀疑的表情,若不是正值皇帝病危八亲王摄政,他的处境堪危正需要七毒教帮衬,不然他当真会跟风夫人翻了脸。
月奴想着这些事怎么能随意与人说,自然不理身边红衣女子的好奇。
江离和梅映雪在酒坊门口别了玉梅清,带着丫鬟们回梅家。
梅家门口却看见了阿呆。阿呆蹲坐在梅家大门屋檐下,面前放只盒子,歪嘴叼根细柳枝,手托下巴双眼翻眼白,闲极无聊等了很久的样子。
“阿呆,这么有空,跑来这儿当门神?”江离现在一看到清风寨的人都有气。
“表姐说谁在我们家门口当门神?”梅映雪随后下车,“咦!这小鬼是谁,表姐认识他么?”
“认识——”江离话说一半,阿呆嘴角一撇,嚷嚷:“乳臭未干的妞儿,说谁是小鬼?!”说着拍屁股起身,吊儿郎当的样子。
“阿呆,那是我表妹,你说话注意点!”江离出声轻叱。
“嘿,我就说你怎么啦!”梅映雪也不是没有脾气,打量着阿呆轻嗤:“看你贼眉鼠眼的也不像个好人,叫小鬼还抬举你了。说,跑我家门口来干什么?”
“你——”阿呆想反驳看江离冷盯着他,气势一收,嘻嘻笑道:“算你说对了,我真不是好人。跑你家门口来还没想好要做什么坏事呢!”转头向江离捧上盒子,“五哥让我送这个来的,里面有封信,一看便知。”
“拿回去!”江离冷了脸,拉着梅映雪往大门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叫他从今往后不要再随意送人东西,他送来了我也不收。从前收了正后悔莫及哩。”
阿呆挠挠头:“诶诶,以前你俩不是好好的么,这又怎么啦!害我等这么久。”
“不关你的事,辛苦你了阿呆。以后除了织坊合作的事,别的事也不用来找我。”江离边说边进了门。
哼,不是还叫她洁身自好么,他就可以鬼混?如果他真当狎妓同游是风流本性理所当然,趁早跟他划清界线也好。
“可是,这是蒋干师父从青州带来的,他当宝贝一样的东西,说一定要交到你手上,五哥才让我在门口等到你回来为止······”
阿呆讷讷说完,江离已返身走了回来,伸手来接过,“你早不说是我师父送来的。”
走进了大门,梅映雪不禁好奇地问:“表姐什么时候还拜师学艺了?”
“在京城开作坊的时候,跟一个南陈的织锦大匠学过一段时间织锦,也不是正经学的,不过师父可不是白叫的。”江离说。蒋干都过说要她养老送终了,她也没想过要推卸责任。
梅映雪盯着江离手中的盒子,想看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于是也不回自己那边,跟着江离去了梅花坞。
其实江离也很好奇,师父这么远从青州带来的当宝贝一样的东西会是什么。等回院子里坐定,当着梅映雪的面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段半尺来宽三尺来长五色织锦。
锦织五色,是江离从未见过的图案,古朴浑厚,古色古香。“这件东西好像前朝的东西,看着有些年代了。”江离一上手就感觉出来,不由眼睛发亮。
织锦虽然颜色还艳丽,中间的图案花纹却已破损,织锦一边断面边缘参差不齐,看得出来,这张锦还缺了一块。
梅映雪失望地哦了一声:“古锦又怎么样,终究是破了,还有什么价值。咱们家里要多少织锦没有,拿一块破锦能有什么用?”还当宝贝?梅映雪皱了皱眉。
盒子里还有一封信,江离拆开来看,边看边拢起眉头。
“你师父信里说什么了?”梅映雪问。
“他说三天不练手生,怕我在江南呆久了把织锦技艺落下,特意送块前朝的织锦来让我琢磨,如果我能把这半张修复好,就算我出师了。”江离说完收进盒子,也收拾好心情,“看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得用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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