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安静旁听的穆亲王箫齐澜,突然间开口:“本王始终不明白,这两件事到底有何干系?你们为何要在此案中提起来?”
萧景睿张了张嘴,准备回答,却被箫景翼抢了先。
“皇叔,您还不明白吗?他们故意提这件事,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也是受害者,刺杀本宫只是无辜反击。”
箫齐澜皱起眉头:“可这样一来,不就更加证明南山别苑的案子,是他们做的?”
箫景翼猛地拍了拍手,笑道:“皇叔所言极是啊!看来人证物证聚在,咱们今天就能结案了!”
箫齐澜闻言,忧心忡忡的看向萧景睿,语重心长道:“景睿啊,这两件事你当真要混为一谈?”
萧景睿面色肃正,朗声道:“景睿多谢皇叔提醒,可这两件事,的确是一件事。”
见他态度如此,箫齐澜不再多话,只摆了摆手,示意继续下去。
箫景煜看了看外边的天色,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围在外边的群众越来越多,大家第一次围观黄家判案,群情兴奋,时不时就惊呼几声,很是惹人分心。
“既然被告坚持,那就暂且混为一谈吧!”箫景煜轻咳一声,接着道:“赵侯爷,下面该你的第三位人证上堂了。”
赵云骑大步走出来:“是,本侯已等候多时了!”
说罢,他猛地一挥手,喝道:“将人带上来!”
两个衙役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了一人上来。
这人一上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宋安好也不例外,在角落默默的观察着他,只见他三十多岁,身形瘦弱,面容憔悴,一身蓝布衣衫又破又脏,一看就是在路上赶了许久。
她一边观察,一边暗自思付起来。这人虽然疲惫不堪,却脸上身上没有一丝伤痕,看上去并不是刺客,
那到底是什么人呢?赵云骑让他做证,到底是做哪方面的证?
想到这里,她不由朝箫景翼看去。打算通过箫景翼的反应,来推测此人的来历。可是没想到,箫景翼像是不认识此人,表情也是透着不解。但是令人奇怪的是,箫景翼身后的黑鲸突然表现的紧张起来。
比宋安好反应的慢一步,箫景翼也发现了黑鲸的紧张,于是侧过头去,对黑鲸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黑鲸身体有些僵硬,放在腿边的手猛地握成了拳,哑声回答:“殿下……”
箫景翼见他半天不回答,更加奇怪,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问完这句话,他才发现黑鲸眼神变得十分害怕,他下意识顺着黑鲸的视线望过去,却发现黑鲸看的人居然是公堂上那个刚被带上来的证人。
陡然之间,一个念头出现在箫景翼的脑海,让他脸色一白。
难道,老二真的这么厉害,不仅抓到了刺客,还抓到了……
就在这时,主审位上的箫景煜一拍惊堂木,喝问道:“堂下何人?”
那人的身体颤抖了几下,低垂着眼睛不敢看一旁的萧景睿,过了许久,才小声回答:“小人……小人谢金,原是……是……是睿王府的护府侍卫……”
话音落地,在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箫景翼猛地站了起来,一脸的难以置信。
大家都不解太子为何如此激动,不由有些奇怪。
只听那证人,又自顾自接着说下去:“小人曾利欲熏心,为了五百两黄金,将睿王府的令牌卖给了他人。”
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
……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开审(5)
“喂喂喂,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突然看懵了!”
“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你是不是傻啊!”
“我怎么傻了?我只是有些不太明白。那人说他为了银子卖了睿王府的令牌,可那令牌怎么会出现在南山别苑呢?有人花了五百两黄金买下了令牌,当该好好保管才对,怎么会胡乱一丢呢?这不合逻辑啊!”
“说你傻你还不承认!那人花五百两黄金买了睿王府的令牌,你以为是搁家里收藏呢!人家是另有用处!”
“另有用处?什么用处?难道……”
“啊!难道那人故意把睿王府的令牌丢在案发现场,为的就是栽赃嫁祸给二皇子?!”
“天哪!原来南山别苑的惨案全是一场阴谋!太可怕了!”
“谁说不是呢!连受宠的皇子都敢栽赃嫁祸,还不知道那个买令牌的是什么人呢!”
“嘘!你们小声点,万一人就在堂上,他听到你们的话,肯定会恼羞成怒的!”
“不可能吧?这青天大白日的,就算是当今太子,也不敢杀人灭口吧?”
“哎哎哎你打我干什么!我有说错了什么!”
“谁叫你提太子的,我打你是救你!你也不想想,连二皇子都受了伤,你一介平民,惹了不该惹的人,还能活着回去嘛!”
“啊你的意思是,买令牌的人是太子?策划南山别苑惨案的也是太子?他做这些全是为了整死二皇子?我的天老爷啊!这皇家内部厮杀起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还说!”
“是是是,不说了,不说了!”
……
在谢金说完那番话后,公堂上一片安静,反倒是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各种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谢金跪在公堂上,浑身颤抖,连头都不敢抬。可堂上所有人的视线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投向方才一时激动站了起来的太子箫景翼的身上。
很显然,围观人群的议论声悉数传到了箫景翼的耳中,因而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良久,还是箫景煜打破了沉默,开口问道:“太子殿下突然站起来,可是有话要说?”
箫景翼忍着心底的恐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没,没有。本宫只是坐久了脚麻,所以才站起来活动一下。”
说完,干笑几声,又坐了回去。
箫景煜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又垂眸看向跪在堂下的谢金,问:“这里有一块令牌,你且看看,是不是你卖出的那一块。”
说着,他拿起案桌上的令牌,递给身边的于彬。
于彬双手接过令牌,下去将令牌递到了谢金面前。
谢金接过令牌仔细打量,一双手不停的颤抖,良久才抬头回答:“回禀大人,这面令牌的确是小人卖出去的!”
听了这话,堂上有人的呼吸声瞬间变重。
就连角落的宋安好也十分讶异,不敢相信反转来得如此快,如此刺激!
箫景煜倒是不受影响,只是淡声追问:“这面令牌烧得不成样子,你如何证明这就是你卖出去的那一面?”
谢金生怕被误解,忙解释:“大人,小人不敢说谎。当初这令牌发给属下时,令牌上刻了属下的代号,就是这个‘X’,不信您看!”
令牌上还有代号?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原本存了一丝侥幸的箫景翼,猛然间觉得浑身都不好了!
箫景煜吩咐:“于彬,你且看看。”
于彬领命,重新拿回令牌,仔细端详许久,在谢金的指点下,终于看清令牌背面最下面那个不太清晰的X记号。
如果不是听了谢金的话,他还以为那个X只是普通划痕呢,想不到还有特殊的意义!
于彬举起令牌,指着X记号大声道:“大人,他说的没错,这里的确有个符号!”
黑鲸咬咬牙,做了垂死挣扎:“就算有个符号,那也不能代表什么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萧景睿突然回头,看向黑鲸,顺势也在箫景翼脸上扫了一眼,面色沉静道:“各位有所不知,睿王府的每一面令牌背后都会刻上持有者的专属印记,这也是睿王府多年的规矩。所以,在不久前,府内总管在查核令牌数时,才能第一时间查明丢失了一块!”
原来如此!
直到此时,箫景翼才恍然大悟,他这是落进了对方一早挖好的坑里!他怒目圆睁,瞪着萧景睿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焰,咬牙切齿道:“既然你早知道丢了一面令牌,为何不派人追回?”
萧景睿微微一笑,“孤倒是想追回,只可惜偏偏因公离京,只好暂时将此事搁浅。孤真是没想到,这令牌居然会出现在南山别苑!”
说罢,他回头,看向角落的某人,朗声问道:“敢问宋姑娘,这面令牌的确是你从南山别苑带出来的,对吧?”
突然被点名的宋安好怔了那么一下,不过她很快回过神,一边飞快的在心底权衡利弊,一边小心翼翼的回答萧景睿的问题:“是……是的。”
萧景睿看着她,微微的笑:“宋姑娘,为何你的语气并不肯定呢?”
正是这个笑容,让宋安好陡然想到那晚在天牢发生的事情。也猛地回想起,她曾经答应过萧景睿的事情。当时萧景睿请她帮一个忙,而这个忙就是把当晚的话在审讯时重复一遍。
那天,宋安好并不明白萧景睿为何要她这么做,而目睹了方才的一幕,她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萧景睿早就谋算了一切,让她一口咬定令牌是自己带出来的,只是为了侧面证明太子是存心嫁祸!
想通这一点,宋安好面色微微一震,如今她已然明白令牌这个物证不仅不能帮助太子嫁祸萧景睿,甚至还能反过来证明太子动机不纯。
她该如何选择呢?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宋安好怔在原地,表面上看似是懵懂胆怯,实际上心底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萧景睿也不催促,只是温和的笑着看着她,耐心的等待她的回答。可这样温和的笑容,反而让她心底的压力更大。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下意识侧头向主审席望去。只见箫景煜端坐在那儿,面无波澜的看着站在他正前方的萧景睿。
就在她有些无措时,突然发觉萧景睿飞快的瞟了自己一眼,这一眼速度之快,快到她几乎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她莫名的确定,这一眼是真实存在的。
事到如今,开弓没有回头箭,临阵改口是万万不能的。
宋安好深吸一口气,恢复了镇定,看向萧景睿,清声道:“殿下有所不知,当时我急着跑出着火的屋子,一时不察中了歹人的埋伏,被人打晕在地,因此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不过,事后听皇后娘娘与太子殿下提起此事,这才隐隐约约的回忆起来。至于那令牌嘛,想必是我在被人打晕之际,无意中从对方身上抓到的,最后才被太子殿下发现。”
她刚说完,萧景睿还来不及说话,一边的箫景翼突然激动起来,指着她道:“对对对,本宫就是在她手上发现的!不过她手里的令牌到底是怎么来的,本宫就实在不清楚了!”
言外之意,就是令牌与他无关,嫁祸二皇子的事也与他无关。这话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暗示众人,令牌是从宋安好手里发现的,这说明宋安好更有可能嫁祸二皇子!
宋安好一瞬间就明白了箫景翼的用意,暗自骂了一句阴险。
而萧景睿并没有被箫景翼的打断而转移话题,他看也没看箫景翼一眼,而是继续对宋安好发问:“记忆断断续续?宋姑娘的意思是不记得这令牌哪里来的,还是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拿到过令牌?”
这么尖锐的问题,相当于让宋安好在自己与太子之间做一个选择。若换做以前,宋安好就算想要自保,也不会直接得罪太子,可刚刚被太子嫁祸了一次,宋安好心底的火就蹭蹭蹭的往外冒,于是想也不想的回答:“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她的话刚说完,箫景翼就激动起来,气道:“宋安好,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明明说过令牌是你带出来的,怎么又不记得了!”
宋安好看向他,一脸的无辜:“太子殿下,安好头部受创,记忆力受到了损害,实在是不记得了。如果不是您几番提醒,令牌的事我是断然想不起来的。”
箫景翼更激动了,恨不得冲过去抓住宋安好:“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提醒过你!”
宋安好被他大吼大骂,并没有顶嘴,也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唇。她脸上的无辜和委屈,不禁让人同情起她的遭遇。
就在这时,“啪”的一声,原来是箫景煜拍响了惊堂木。
箫景煜面沉如水,声音如冰:“公堂之上,禁止喧哗!”
箫景翼狠狠瞪了宋安好一眼,呸道:“早知如此,本宫就不该救你出来!”
宋安好暗自撇嘴,不再说话。
这时,萧景睿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如此大的案件,人证物证居然如此儿戏,依孤看,这案子怕是不能善了了!”
所谓人证,居然是个记忆力受损的宫女。所谓物证,居然是睿王府一面被出卖的令牌。原本铁证如山的人证物证,顷刻间发生了反转,将矛头调转了方向。
“二殿下言之有理。”这时,常公公站了起来:“此案错综复杂,老奴还是先回宫禀明皇上的好!各位大人,老奴告退了!”
这一次,没人挽留常公公,留也留不住。
常公公带着小太监,率先离开了大理寺。
听说要禀明皇上,箫景翼吓得面无人色,无奈一个幕僚都没带,根本就没人帮忙。
公堂上就这样陷入僵局,直到箫景煜对谢金问道:“谢金,和你交易令牌的人,你可知是谁?”
谢金颤声道:“回大人话,小人不认识那人身份,但小人会画画,可以把那人的相貌画出来!”
一听这话,黑鲸大吃一惊。因为他知道,与谢金交易的人,正是他最得力的手下。如果谢金能将那人画出来,那太子就彻底万劫不复!
“好!那就给你一晚的时间,让你把那人的样子画出来!”箫景煜爽快的说完,又瞥了眼公堂上的另外几人,肃声道:“此案发生重大变故,还需一天时间方可结案。今晚被告仍然关押在大理寺,至于原告……”
他余光扫向箫景翼,冷声道:“在结案之前,不准离开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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