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凉纳闷地看着她的发顶:“为什么?”
木木哼了哼:“你白天趁我睡着时偷亲好几次了。”
更纳闷:“你不是睡着了吗?”
木木想了会儿,终于想到一个词。
“我这是,福至心灵。”
宇文凉眉梢一挑:“都是福了,多亲几次不是挺好吗?”
木木认真道:“要克制。”
宇文凉真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都有些什么,意味不明地扳过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木木奇怪道:“没有啊。”
眼神一眯:“你就是在暗示我。”
“我暗示你什么了?”
“你让我少亲你。”
木木不解:“这不是明说吗?”
宇文凉微微一笑,问她:“那我以后想亲你的时候怎么办?”
木木脸不红心不跳:“憋着。”
“不可能。”顿了顿,笑容扩大,“但我不介意,换别的方式来代替。”
木木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还没想清楚他是怎么绕到这上面的,脸颊已通红,方才的淡定统统不见:“不行不行!”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让我怎么办?”
木木鼓了鼓嘴:“我觉得两日一次比较适合我。”
宇文凉故作疑惑:“两日才能亲你一次?唔,我可是能一日七次的。”
木木不知道他还能这样不要脸,比不过,只好噘嘴道:“好吧好吧,让你亲让你亲。”
宇文凉闷笑道:“那还不快点。”
木木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好困。夫君也要早点休息。”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当谁不会装傻呢。
宇文凉低低一笑,抚着她的头发,为她柔声哼起了车前的小调。
“我的家乡种着一片依米花,
她有红色,白色,黄色和蓝色。”
木木在他的哼唱中安然入睡。半梦之间,远处好像传来了女子柔曼的歌声,伴着清澈的日光,穿透一切来到她的身边。
“但她总有花谢的时候,
恰如世间的万象。
譬如女子的年华,男子的峥嵘,
以及母亲臂弯里浓腻的乳香。”
……
陈老夫人抵达之时,男子正在替木木戴上新编的花环。宇文凉就在一旁抱着女儿,静静笑着。
依米伸出手,咿呀着想要去够漂亮的小花。
男子含混地笑了笑,拿起了一个小花环。可他没有直接送给依米,而是将它递给了宇文凉。
宇文凉先是一愣,继而在木木的笑容里回神,按下心中忽生的涌动,只手替依米戴上了花环。
男子拍了拍手。
陈老夫人站在离他们十步的地方,怔怔看着男子的背影。
依米比所有人都要先看见她。
宇文凉和木木看出女儿的奇怪,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一位衣饰华贵的妇人,长相和画上的陈秉有五分相似,发色黑白相杂,面上带着仆仆的风尘。
男子是最后转身的那一个。他本在笑,见着老妇时,身体一下完全僵住。
老妇疾步上前。可待真的走近,却忽然放缓了步速。
她颤抖着手去碰他的脸:“和光——我的和光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陈秉愣在原地,神色渐渐变得茫然。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喃喃道:“你看看母亲,看看母亲。”
陈秉身上隐有杀意闪现,宇文凉眉峰一皱,正欲提步,木木却站在了他的面前。
她微不可见地朝他摇了摇头,轻声道:“他不会的。”
果然,陈秉虽仍旧两眼空空,杀气却在慢慢散去。
老妇倔强,忍着泪把了陈秉的脉,脸色惊怒交加。
她转向宇文凉,恨恨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恰又看到木木,忙用身体挡住了陈秉,像是母狼护子。
“不许你再带走他!”
木木被她的严厉警惕吓住,不安地看着宇文凉。
宇文凉握住木木的手,淡淡道:“这位是我的夫人,陈少主的女儿,名叫木木。”觉察到木木正在紧紧回握着他的手,他的语气稍微温和了些,“也是陈老夫人您的孙女。”
妇人眼中划过一丝亮光,却很快将其掩住。她注视着木木头上的花环,态度冷漠:“我只是来寻自己的儿子……至于旁的人旁的事,我一概不想理。”
宇文凉不怒反笑。他将木木拉到自己身后,冷冷道:“看来是护国将军府的名号还不够大,竟能被人看作‘旁人’。”
木木扯着他的袖子,眉心轻蹙:“宇文凉——”
小依米无意识地吮着指头,看着大人们吵架。她歪头看着老妇,突然咯咯一笑,身子前倾。
宇文凉不知其意,想哄她,木木却眸光一动。
“让她去。”
宇文凉回身望着木木,只见她嘴角微翘。
老妇愣愣看着小姑娘笑嘻嘻地朝她张开了手,还未反应过来,孩子几已落在了她的怀里。
母亲的天性使她下意识稳稳抱住了她。
小依米咧嘴笑着,然后,轻轻,轻轻地,在她的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作者有话要说: 1、日常笔芯么么哒~
2、感谢小天使疯车车灌溉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32章 护短
依米是被妇人哄睡的。她一边唱着姑苏的小曲,一边抱着她在院里走动。
木木挽着宇文凉的胳膊,含笑看着她们。
宇文凉耳力甚佳,其时恰又有风,使他能听清陈老夫人的唱词。他的面上露出一丝笑。
因着依米,四人无形间有了默契,气氛不再如之前紧张。
宇文凉三言两语便将事情解释清楚,但念及妇人方才对木木的态度,他的语气只能算勉强客气。
“还请老夫人告知本将当年的往事。”
木木轻轻碰了碰他,她以为他有点生硬。虽然心里,唔,竟然有些小雀跃。这大抵就是被夫君爱护的感觉吧。
老夫人看见了两人的小动作,眉心微动,神色却是淡淡。到底经历过风浪,先前心情虽因见到陈秉而略显激动,此时却已能彻底平复下来。
“我儿本是陈家的少东主,慕成十年来到雁城,准备与车前商谈通贸之事。”说着瞥了一眼木木,“后来遇见了一个车前女子,像是喝了迷魂汤,如何都要和她在一起。”
木木绞着手,低头不敢看她。
宇文凉淡淡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岳父这样也是情有所原。”
老夫人哼道:“老身看将军和我那傻儿子无甚区别。”
“荣幸之至。”
老夫人不再理会他,继续道:“那女子不愿随他回江南,他便铁了心要去车前。纵是老身亲自站在他的面前,他也未动摇一分。”真真被气得半死。
“老夫人可知那女子的身份。”
“车前贵族,牧阳。”
木木仔细将这个名字记下,可因为不知具体的写法,眼中流露出一丝困惑。
“放牧的牧,阳光的阳。”老夫人记起什么,嫌弃地皱了皱眉,“她以前连我儿的名姓都念不完整。”说着便朝呆呆坐在一侧的陈秉望去,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更别说什么琴棋书画,妇德女功——真不知是看上了她哪点。”
木木小声反驳:“我们在车前,都不学这些的。”
鼓了鼓勇气,正眼看着老夫人,将声音稍稍放大:“但我们要学习如何骑马、如何分辨浆果,如何洗衣做饭,打扫屋院。农忙时我们会下地干活;军队出征时,无论其中有没有相识的人,我们都会站在城楼上,以长歌相送。”
她认真地注视着老夫人的眼睛:“或许我们不如熙国女子灵巧,可是我们一样在生活。”
陈老夫人一怔。
木木想了想,以为确实没有冲撞她,继续道:“熙国有一句话,叫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父亲不是小孩子,他喜欢母亲,愿意和她在一起,这是他的事情。我不知道少东主是什么样的位置,但从您的言语之间,我想这应当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吧。”
木木尽量斟酌着字句:“父亲愿意放弃这一切,去追随我的母亲,不就已经表明她的重要了吗?”略略停顿,整理思绪,“我听说熙国人都很讲礼。您虽然是我的祖母,可却几次三番当着我的面对我的母亲有所冒犯,这是否有些不妥当呢?”
宇文凉转头瞧着木木,眉梢微挑。
恍惚间,陈老夫人好像看到了经年以前的牧阳。明明是个碧眼高鼻的美人,却偏有一个英气十足的名字。
她那时连熙国话都不会几句,不过磕磕巴巴唤了她一声母亲,就自以为说得不错。
她苦口婆心地劝阻,可和光定要离开。一怒之下,她给了他一道响亮的耳光。
牧阳忽然变了脸色,也如木木一般,满眼认真地挡在了和光身前,用着不成腔的熙国话对她说道:“您在我的面前打我的夫君,是不是不大妥当?”
和光听了,就只会待在牧阳的身后傻笑。
她自记事起,便知晓自己与陈家的嫡子订有婚约,将来会成为他的妻。除了父亲兄长,便再不认识旁的男子,亦从未有过心动之感。
她不过一后宅深妇,连面目都渐渐开始有些模糊。和光的笑令她一时失神,然后便是心软,然后便是如今。
陈老夫人平静地回望着木木。
“你可知陈家上下有多少人在等着他振兴家族,有多少人对他寄予了厚望?你又可知,有多少人对我们母子俩虎视眈眈,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木木一愣,眉心轻蹙。
宇文凉淡淡道:“如今的陈家家主,不也是老夫人的儿子吗?”
“他是我收下的义子。总要有人坐上该坐的位置。”
宇文凉神色微顿,抿了抿唇角,不再说话。
陈老夫人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轻轻出声,语气里带着疲惫,“若有谁敢在我面前说我母亲的不是,我怕是比你还要不客气。”
她抬眼看着她:“但你还小,不知一个简单决定的背后,会有多少人在苦苦支撑。雨过天晴时人人脸上都有笑,可大雨拍打在身上的疼痛感谁又能忘记呢。”
木木脸颊微烫:“对,对不起。”
陈老夫人眸光一闪:“你又未做错什么,无须向我道歉。”顿了顿,“反正我也不会对你心怀歉意。”
木木闻言,却觉得她很是可爱。笑道:“我知道了,祖母。”
陈老夫人状似无意地应了一声,不愿看见木木的傻样,举杯抿了一口茶。
“孩子叫依米?”
木木神态恭敬:“是。”
“她才只有三个月大吧。”
“是。”
陈老夫人脸上终于有了笑:“才三个月就会哄人高兴,不知她长大后会有多聪明。”
宇文凉微微一笑:“怎么说都是宇文家的人。”
陈老夫人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她是随了木木。”
宇文凉面不改色:“木木也是宇文家的人。”
“先认过宗再说吧。”
木木有些听不懂:“认宗?”
陈老夫人盯着宇文凉:“我陈家的孩子,不可能无名无分地跟着别人。”
宇文凉对老夫人的敌意瞬间消去许多。他郑重道:“我会以正妻之礼对待木木。”
“那你的婚约呢?”
“自是要解除。”
老夫人沉吟片刻:“我凭何相信你的话。”
“我可以立下字据。”
老夫人微哂:“木木是人,用字据做什么。”
“您的意思是——”
“和光身中数毒,一半是陈家的毒,一半是车前的毒。毒性看似已消,实则仍蛰伏于他的体内,不知何时就会发作。我要即刻带他回姑苏陈府。”
宇文凉皱眉:“我不可能让木木随你们一道离开。”
“这是自然。”老夫人淡淡道,“但我只给你一年。若你一年内退不了婚,我便要接木木和依米回陈府。”
宇文凉牵过木木的手,嘴角上扬。
“好。”
来自夫人娘家的第一个要求,怎样都得答应。
木木看出他的孩子气,低头抿嘴一笑。
老夫人微微颔首:“至于归宗之事,我回到陈府后自会办妥。”顿了顿,看向木木,“你以后就姓陈了。”
木木这才领会出认宗的意思,自言自语道:“陈木木?”
她念着自己的名字,眼前好像能看到一大片初生的树林。草木葳蕤,日光明媚,小溪携着四月的春天穿林而过,林间鸟声啾啾,野花丛丛,万物长于其中,自得其乐。
一切正是最好的时候。
陈秉离去前,终于敢伸手去抱依米。依米安心地趴在了他的肩膀上,耳朵离他的嘴唇很近。她似是有些发困,半阖着眼睛,似睡非睡,但却不肯闭上眼睛。
陈秉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僵着手极轻地拍着她的背,低声唱着唯一会的那首小调。
“江南江南,胡不归。
胡不归。”
木木将头靠在宇文凉的肩上,目光悠长。
透过他们,她看到了小小的自己,坐在一张小小的床上。面前的人是温文尔雅的父亲,他的右手拿着一个红色的拨浪鼓,左手则拿着杜鹃花的花环。
伴着鼓点,他开始柔声为她哼唱,于是困意渐渐袭来,她慢慢闭上了眼睛。鼻尖传来杜鹃花的香味,然后是父亲特有的笔墨味道。
她知道,他在亲她的眉心。每一夜入睡前皆是如此。
原来不是什么福至心灵。
木木鼻尖一酸,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她抽了抽鼻子。
宇文凉将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发顶:“舍不得?”
“父亲是回去治病,怎么会舍不得。”
他小声道:“那怎么哭了?”
“只是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她抱住他,“晚上和你说好不好。”
他亲亲她的发顶:“当然。”
依米不知何时,已趴在祖父的肩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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