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海摸着鼻尖,晃到了瘤种旁边,“人脑吗……”
思虑于一瞬间乍起,她耳畔仿佛又传进了那声“阿林”。
“这样,瘤种我们交给列夫博士处理,让他为我们提供更详尽的资料。”,王凝海确实有某种大胆的猜想,可惜,目前缉瘤组还未能研究到那种程度,所以交给博士是最为妥善的处理方式了。
“我也有这个意思。”,范易芸应和,随即想到什么一样,“那任林呢,他应该还好吧。”
王凝海给她看了方才的战斗,她知道任林和瘤种存在非一般的感情。
“嗯。孟然带他去修补神兵,待会直接把他送到民事组去。”
“不准备让他们见面了?”,范易芸下巴点点,分明是瘤种的方向。
王凝海思量再三,“那就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吧。”,这瘤种,活不过今天的。
“好。”,那小孩真的可怜,不得不将感情寄托在一只瘤种身上。
席孟然在回来途中收到了王凝海的消息:“待会先把任林带过来。”
席孟然聪明,很快便知道原因。
看着坐在副驾驶位上出神的任林,他努力扯出一个不太难看的笑容,“任林想见见你朋友吗?”
朋友?
能担得上这个词的只有长盛球。
任林恍惚了一阵,末了点了点头;“想。”,其实他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心里的感觉不会骗人,他有预感,也许,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与刚才的不甘心相比,任林现在平静了许多。
那一声“阿林”给了他太多迥异的情绪。
恍然,开心,悲伤,综合起来便是复杂。
他是个孩子,瘦弱的身躯难以承受大人那般各色的心绪。
所以平静之下,藏着的是一颗累极的心。
任林和席孟然跟着王凝海来到了瘤种跟前,它缩着身子,一如初见之时。
下意识的,任林伸出手来,想去摸摸它,众人没有阻止他的行为。
绿色且不平坦的肌肤像颗颗疙瘩挠着手心,任林忽而掉下了眼泪。
鼻子止不住地酸,他还是问出了已成事实的问题:“长盛球是不是要死了?”
他的希冀隐藏在小小的角落,叫人不忍心破坏。
但,没办法,他终究要走出这一段过去的,如果沉浸在回忆中,那未来必是另一段泥沼。
“嗯。”,王凝海选择做了这个“坏人”,其实她不介意的,因为任林神兵的破损,还是她动手的不是吗。
为了大局,她理当这么做。
任林哭了,真正像个九岁的孩子那样,嚎啕大哭。
没有人制止他,他们晓得,哭过之后,这孩子的生活,总算要回归常人。
民事组在当天下午便召开了紧急会议,内容是关于任林的受虐案,他们在袁秀家中搜出了许多发黑的血迹,经过采样对比,他们确认,一部分是袁秀的,另一部分则是任林的。
袁秀的话不必说,自是郝正器下的手,而任林身上的伤,没有意外,都是袁秀的杰作。
民事组的人在袁秀醒来后对她进行了严格的审讯,因为拿到了搜查令,袁秀再没有其他的借口拒绝回答。
她低着头回忆着过去毒打任林的每个夜晚,讲述了她是怎样囚禁任林,锁起他的房间,让他搬到密室里去住的。
“他真不该出生在这世上!”,袁秀披头散发地呵笑,她不喜欢原来的丈夫,喜欢钱,喜欢英俊的男人,孩子对她来说只是负担和发泄的沙包而已,更别说还有一个情人对她极尽苛待,她更要把心中的不忿统统转移到对方的儿子身上。
袁秀间接承认了任林是郝正器的孩子,引起众人唏嘘。
她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死刑,没有上诉的余地。
席孟然把判决的结果告诉了放学回家后的任林,他现在是任林的监护人,理当住在一块。
在王凝海的交涉下,任林从昆金小学转出,转到了另外一个距离警署工作比较近的小学,那里的条件远比昆金好得多,更有利的一点是,换一个环境,对任林忘记过去也有着很大的作用。
尽管唐奇灵一伙人已经向任林道歉,不过,该离开的,还是得离开。
望着记录仪上的讯息,任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了……
☆、第 27 章
027 高中生的忧虑
新历四十年十一月初,跨区处理办中。
一个发色斑驳的老年人正站在一张研究台旁,给左边的人指导着:“你看这只瘤种,四肢健全,‘五官’端正,血液标本也属正常,是一个很好的实验体,列夫,像这个咱们就得留着,以后可以做很多实验的。”
左边的人毕恭毕敬地答:“知道了,老师。那么二号台上的瘤种,也是完美实验体之一了,对吗。”
“没错!”,满脸褶子的老人家笑了起来,娃子一点就通,他喜欢,不愧他亲手捡回来的。
“滴,您有一条未读消息,请查收。”
在他们进行深刻交流后,列夫收到了来自异地的信件。
信件上的作者是——王凝海。
读到这个名字时,列夫神色微暗,看了老博士一眼,见他兴致勃勃,便把消息摊开了看。
“哎呦这是阿海来的!”,老博士很是想念那个有点“傻愣傻愣”的小孩,毕竟在五年前,她可是寸步不离地保护着自己,“我瞧瞧我瞧瞧,这上面写的是……”
“进行了换脑实验的瘤种,进化后有了尚不明显的语言能力?”
这怎么可能?!
老博士眉头满是疑惑,换脑实验他是了解的,可它怎么可能让瘤种等级进化的同时还拥有语言能力呢,不可能。
“老师,凝海说要把那瘤种寄过来,所以我们等寄过来以后再看看吧。”,列夫劝道。
老博士摸了摸自个的胡茬,“也是。”
等来了以后他们再仔细瞅瞅,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奇葩不就行了,咱到底是研究者,要有探索不可能的精神嘛。
平心静气后的老博士把剩下的工作交给列夫,回头便去找王凝海了。
“阿海,在不?”
对方回了一个和善的笑脸。
“你不是阿海吧?”,阿海那种面瘫,怎么会发笑脸这种表情呢。
“您好,老博士,我是王组的属下,席孟然。”,又是一个笑脸。
“好的好的……”,这孩子真可爱,这么喜欢发笑脸,老博士礼尚往来,也发了个笑脸给他,“阿海呢,她去哪里了?”
“王组接到一个特殊的信件,去调查了。”,这回席孟然安分了,没再发重复的表情,他发了一个“发呆”过去。
嗯……人不在啊,好吧,那就算了,叙旧的话留到以后吧。
“那小伙子加油,好好干!”,句子后面跟着一个“加油.jpg”,惹得席孟然哭笑不得。
而被老博士心心念念的王凝海,则在名为渭南高中的宿舍楼下打了个喷嚏。
她吸吸鼻子,嗯?谁在想我。
“王组,给。”,冷漠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王凝海身后响起,比她高出半个头的男人递上一块丝巾。
他是缉瘤组转正的屠夫之一,长孙无悔。同时也是这次与王凝海一同行动的组员。
“不用了,没大碍。”
听完,长孙无悔二话不说就将丝巾收回了腰间的小囊里。
“关于这次的任务,你有什么看法?”,王凝海用校方准许的证件刷卡,进了高中部的宿舍楼。
说来这次的任务也很奇怪,一个高中生不知从哪得来的联系方式,将一封署名为渭南高中学生的求救信件发送到了她的邮箱里。
信上陈述的是“我看到我们宿舍里有好多瘤种,它们在吃我的同学,我快疯了,求求你快来救救他们”这样的内容。
“发布人存在畏惧心理,不敢直言自己的名称,他在极其混乱的情况下写下了这封求救信。”,根据他所看到的,长孙无悔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联系信上的内容,王凝海补充道,“并且他似乎被那件事影响了很久,”,若非如此,他就不是在暗地里请求自己接受任务了,而是直接交由系统发配。
毕竟她的联系方式,不调查一番,也是很难找到的。
“不排除对方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喜好臆想。”,长孙无悔接着道。
王凝海同意他的话:“的确有这个可能。”
判断之前,冷静为先,任何一种假设都不能放过。
在这方面,长孙无悔与王凝海有着意外的相似。
求救人不肯透露姓名,只说明他的宿舍是在907。
时值小长假期间,这栋楼里的房间大多成了空房,王凝海他们乘坐云状接送器时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层楼基本上都只有一两个在校的学生。
抵达九楼后,两人便瞥见907三个数字在门上稳稳地挂着。
是这里没错。
长孙无悔抬手敲了敲门:“你好,907。”
求救人让他们不准用真实姓名叫门,只能用“你好,907”的字眼代替。
一阵“啪啪啪”的拖鞋声朝他们靠近。
打开门,一个眼眶下像是被煤炭薰过一样的男孩一边急急忙忙把他们推了进去,一边四处张望着关了门,那模样,仿佛在做什么亏心事似的。
“您听我说……这里有瘤种,不止一只,有一堆那么多!”,他拉着王凝海坐在别人的床铺上,用非常夸张的动作表述他所见到的景象,“他们在吃我的朋友,太可怕了!您不知道,不知道……”
越到后面他说得越语无伦次,王凝海就此打断了他:“比起那些,现在你总应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了。”
对方呆坐了好一会,接着眼神变得狐疑起来,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们。
“汪风蠡……”,他低声说道,然后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你们是缉瘤组的是不是,不会害我的对吧。”
王凝海打开记录仪,“嗯,我是王凝海,这是你给我发的求救信件。”,为了让他放松些,王凝海把那张信件的截图给汪风蠡看。
是真的。
汪风蠡好久才缓过神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小长假宿舍朋友都回了家,他还总是见到那些不像是梦的东西。
“恕我直言,你是否存在精神方面的疾病。”,长孙无悔耿直地问道,让后者难以置信,“我没病……我也以为这是我的幻想,可是……这些天我试图联系他们,他们的电话没有一次是通的。我很害怕,又跑去问了他们的父母,叔叔阿姨说他们没回家直接去旅游了,所以到现在也没有他们的消息。”
长孙无悔“哦”了一句,又问:“如果是这样,我觉得你们更该寻求民事组的帮忙,而不是缉瘤组。”
最近的人口失踪案,似乎都很喜欢和瘤种扯上关系。
汪风蠡匆忙摇头,脸色红得像猪肝:“不是的!叔叔阿姨们找过民事组的人了,他们也有帮忙,可就是找不到啊。”
既然搜寻不到,自己又在他们离开后看到那几幕场景,那不就说明,他们真的遇害了。
关键是,那些场景逼真得紧,让他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第 28 章
028 那天晚上的一切(上)
长孙无悔沉默,他望了一眼身边的王凝海,后者对上他的视线,食指于黑裤上微微摩挲,似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再听她的话:“我们暂且相信你说的一切,现在,我想听你说,那些意外的全部,前因后果。”
汪风蠡感动得快要掉眼泪,天知道他因为这件事都快闷得发疯了,此刻得到允许的他从桌上抄起了一堆笔芯,爬到床铺上,手脚并用地描绘了他所看见的情景。
汪风蠡把笔芯摆在自己身旁,依照记忆来,一一找准了位置。
可能是这样的记忆折磨了他一段时间,因而他摆得又快又准。
“我第一次看见它们的时候,是在十天前的晚上。也就是小长假的第一天,舍友们刚离开没多久……”
“嗯?你舍友都离开了,你为什么不走?”,长孙无悔问。刚才进来那会,整栋宿舍楼基本都要空了吧,一个人留在这里不会害怕吗,照他对汪风蠡的印象,他觉得对方一定会害怕的。
汪风蠡叹了口气,他本意也不喜欢单独留在宿舍楼啊,可,没办法,不可抗力的因素太致命了。
“我的成绩并不是很好,但是过不了一年就要参加文化等级考试了……”
文化等级考试是新文明时代后划区治理用来筛选人才的重要途径之一,毕竟整个社会不只有屠夫这种职业,其他较为平庸的“普通人”同样也是要吃饭赚钱的,于是大联盟中央政府就保留了地球异变前的高考形式。不过由于如今的人类能力已经有所进化,只考取那个年代的内容未免太过简易,所以有关规定便给高考塞了更多科目,以拓广考生需要记忆的知识面。
听到成绩不是很好这句话,其余两个人瞬间了解了。
既然高考是文化等级考试的前身,那么同为考生,两个不一样的时代人固然是有着同一样的烦恼的。
汪风蠡继续说下去,“舍友本来提议大家一起跟团去旅游放松心情。我也是赞成的,但前一段时间月考成绩发下来,我一对比,才发现成绩比他们差太远了。现在是很重要的时刻,如果我再不好好努力的话,明年可能就考不上大学,所以我就跟他们说,我得留下复习……”
那些舍友性格人品还不错,没有因此埋怨他,反而劝慰道:“那我们去玩的话,拍多点照片回来给你看,这样你也不会太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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