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楼沾走后,季箬问锦杏:“岑老夫妻今天来过没有?”
“来过,听说小姐在见客,又走了。”锦杏撇开眼道。
“走了?”季箬有些诧异,并没有注意到锦杏的怪异。
她一边跟锦杏说着,一边回了锦桐院。
瑶柳迎了上来,听到她们的对话,立马不满道:“可不是走了!小姐,要婢子看来,这岑老夫妻仗着自己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就有些尊卑不分了。主子有事,谁家的奴才不是乖乖的等着。他们倒好,一听说小姐不在,转身就走。倒像是见不到小姐反而松了口气一般。”
“你说什么?”季箬拉住要开口训斥的锦杏,眉头拧得死紧。
瑶柳看不出季箬神色的好赖,小心翼翼道:“婢子说岑老夫妻听说小姐不在立马就回去了,太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了。”
“不是这一句,最后一句。”季箬提醒道。
瑶柳战战兢兢的重复了一遍:“倒像是见不到小姐反而松了口气一般。”
她之前才跟岑老夫妻谈过话,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定然是想起了什么线索。老夫妻二人年纪大了,季冉氏怜老惜贫,缂丝这活计又太伤眼睛,因此并不让他们多做。除了这个,他们又没有别的活计需要做了。
既然这样,听闻她在见客,就该等等她才是,为什么会立刻就回去了?
季箬觉得瑶柳的最后一句话应该是形容得很恰当的。
沉吟了一番,季箬对瑶柳道:“你去一趟后巷,跟岑老夫妻说一声,今晚晚膳后,我在锦桐院等他们。让他们早点过来,免得回去晚了府里下了钥。”
“是。”瑶柳高高兴兴的答应着去了。
季箬在后面叮嘱了一句:“不许添油加醋!”
于是,打算给自家小姐扬扬威的瑶柳,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锦杏陪着季箬回了闺房。
回到闺房之后,锦杏忽然遣退了屋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对着季箬就是一跪。
“怎么了?”季箬转身看向地上的锦杏,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扶她起来。
她的大丫鬟向来懂事,这般突然跪在地上,要么是有事求她,要么是犯了大错。不管是哪一种,她都要先听锦杏把话说完再说。
锦杏跪在地上,开口道:“小姐,锦杏请罚……刚刚小姐跟楼太医在明轩堂说话,婢子担心小姐出事,并没有走远,就站在东南的那个菱花窗户外面。”
那菱花窗户上面贴的玻璃纸破了一小块,却一直没有人去换新的,站在那里,可以直接看到屋子里的情形。
可季箬和楼沾并没有刻意压低说话的声音,那菱花窗户距离他们不过七八步远,锦杏站在外面,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完完全全。
锦杏没有听到季箬出声,忐忑道:“小姐放心,婢子什么都不会对别人讲的。”
半晌,她才听到自家小姐轻笑一声:“无碍。”
“啊?”锦杏有些没反应过来。
季箬笑道:“是楼沾要你们出去,又不是我要你们出去的。这些事情你们早晚会知道,我本就不打算瞒着你们的。”
锦杏这才松了口气。
松了口气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听到了些什么。
她家小姐,不应该是五小姐,而是四小姐季箮。
第一百九十章 御前泄密帝王心
反应过来之后,她脸上露出担忧的神情来。
“小姐,您就这么跟楼太医坦白了,万一楼太医说出去了,可怎么办?”
“他应当不会说出去吧……”季箬沉吟道,“就算是说出去了,我这边只要咬死了不认,别人也拿我没有办法。”
她会跟楼沾坦白这件事,倒不是为了在十二楼时的那点子师兄妹感情,而是,她既然想要楼沾帮忙,就必须得给楼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毕竟,楼沾是太后的人。
锦杏见自家小姐神情平静,就知道她是有把握的了,顿时将那点担忧抛在了一边。
楼沾出了季府之后,就直接从宣仪门进了宫。
他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丞相嫡女会变成十二楼的试药女,可这关系到未来的凤位,纵然他答应了季箬不跟别人说,太后面前却是要说的。
到了太后的宫殿,可巧小皇帝难得身子舒坦,正陪着太后说话。已经递了牌子,不能看到皇帝在就不说事,又不能让皇帝回避,楼沾只好硬着头皮,当着皇帝的面汇报了整件事情。
慕容阑闻言,猛的站起身来,整个人颤了颤:“你说的都是真的?”
楼沾道:“回皇上的话,季府四娘子当初是失踪了的,莫名其妙出现在十二楼,改了记忆成了试药女,这里面定然有猫腻。这五年来,国师府每个月派人进十二楼,直至几个月前试药女’死了’,才停止派人。臣建议陛下安排人彻查国师府。”
他想得很明白,皇后既然必须出自季家,皇上和太后对于季家娘子的在意程度必然要比他高的。与其他偷偷摸摸的去查这件事,还不如借着皇上和太后的手,光明正大去查。
慕容阑听了楼沾的话,身子却晃了晃。不知是因为心神冲击过大,还是因为刚刚起得太猛,慕容阑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太后吓了一跳,担忧道:“皇上!身子可是不舒服?”
“没事!”
太监上前扶着慕容阑缓缓坐下,然后轻柔的替他按着太阳穴,总算是缓了过来。
“这件事一定要彻查!”慕容阑看向太后,顿了顿,道,“就让楼太医去查!”
“皇上!”太后娘娘有些无奈,“楼沾只是一个太医,让他查,他能怎么查!”
慕容阑道:“除了他,谁还能自由的出入十二楼?”
国师府能够将手伸到十二楼而不被他发现,定然是十二楼里面有人帮着国师府遮掩!就比如说国师府每个月派人进十二楼这件事,身为皇帝的他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想而知。
于是,让楼沾查案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好在,皇帝还记得楼沾只是一个太医,擅长的是治病而不是抽丝剥茧研究案情,一挥手,将大理寺的程少卿派去协助楼沾了。
大理寺的程少卿,便是之前负责京里面小姑娘失踪的案子的那个少卿。那个案子查来查去,查出一个豆蔻阁来,在荀错、冉殷等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通过御史捅到了金銮殿,这让慕容阑对这位少卿很是看好。
只可惜上次豆蔻阁那个案子虽然办得好,却有一个大瑕疵,那就是冤枉了大将军荀错。这让慕容阑没有办法给程少卿加官晋爵。
慕容阑这次让程少卿协助楼沾,便是有让程少卿再立一功,好给他一个施展皇恩的借口的意思。
等安顿好了之后,慕容阑回了自己的寝宫,安排人给陆汐县主传了密诏,让她过两日务必将季府的五娘子季箬请进陆府……他需得再微服出宫一次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慕容阑的身子便有些发虚,堆积起来的奏折是没有精力看的了,白着一张脸躺在龙床上琢磨上次见季箬的情形。
她怎么就能是试药女呢?
慕容阑想起来,几年前的时候,试药女是不用遮面的,那个时候他见过试药女的脸,平平无奇。跟上次见到的那张绝色面容完全没有任何的相似。
不,也不是没有丁点儿相似,她们的眼睛就像得很。
所以在试药女戴上面纱之后,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她们会不是同一个人。
那自己喜欢的到底是哪个?之前的那个试药女,还是换了之后的这个?
慕容阑陷入了回忆里面。
之前的那个试药女不但长得平平无奇,性格也很木楞,见了他,除了懂得行礼之外,一句贴心的话都不会讲。
甚至,她是惧怕他的。因为他每次生病,就意味着她也要喝苦药施银针。
还有那一双眼睛,明明该是很好看的,可她的那一双里面没有丝毫的灵气,像是死鱼珠子一般。
自己和试药女熟悉起来,似乎就是从她戴上面纱之后开始。
这般说来,自己喜欢的应该是之后的这个试药女了。
可是,上次在陆府见到她,自己心里分明是带着厌恶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季陵那个奸相的女儿!
同一个人,他为什么会同时存在喜欢和厌恶的两种情绪?
慕容阑想不通,叫来了守着寝宫的大太监。
大太监是看着慕容阑长大的,忠心耿耿,几乎是随时跟在慕容阑身边。因此,对于慕容阑的心思,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人了。
听皇帝陛下说完自己的疑惑,大太监安闲开口道:“陛下,奴婢觉得,您之所以会喜欢作为试药女的季家娘子,是因为她的身心是纯粹的,心无杂念的为了陛下好。而试药女回到丞相府,她心中最重要的,就不再是陛下,而是她的爹娘亲人。”
慕容阑皱了皱眉,神情变得有些阴鸷:“那她未免也太善变了一些,前一刻还将朕放在心里,下一刻就成了朕的仇人!朕不该心悦这般善变的人才是。”
安闲想了想,道:“未必是善变……陛下忘了?楼太医说她已经开始恢复记忆。”
离开了十二楼,没有国师府的人施术,记忆自然便会慢慢的恢复。
慕容阑顺着安闲这话想了半晌,忽然高兴起来。
他确实是喜欢试药女的,而皇后又必须从季家小娘子中选,这般看来,她倒成了最合适的人了。
他只需要跟夷珅要来那个施术的人,养在宫中,隔一段时间对着她施术一次,让她永生都恢复不了记忆,不就好了!
慕容阑越想越高兴,一直困扰着他的封后之事,就这么圆满的解决了。等娶了她,他就可以亲政,到时候慢慢收拾掉季家,她就只是他的皇后了!
他会为他们去除掉所有的隔阂!
上次的事情没有办好,这让陆汐心里不舒服了很长时间。她没想到小皇帝还会交代她做事,顿时受宠若惊,收到密诏之后,立马斟酌着给季箬写了一封帖子。
因为担心季箬拒绝,帖子是陆汐亲手写的,甚至还用上了给她庆生的名头。
陆汐已经定给了常远候的嫡长子,常远候的嫡长子年纪也不小了,急着将陆汐娶回去。所以,这可能是陆汐最后一次在自己的娘家过生辰了。
如此一来,季箬还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了下来。
季箬在浣春院跟季冉氏说这件事的时候,正好碰上季萍来要求季冉氏提高她房里冰块的份例。
府里小娘子们房里冰块的份例都是一样的,季冉氏自然不肯答应季萍的要求。
季萍本来不高兴,可听到陆汐县主请季箬去陆府做客的消息之后,立马不计较冰块的事情了,勉强忍住脸上的兴奋之情,带着自己的丫鬟干脆利落的回自己院子去了。
季冉氏皱了皱眉,对季箬道:“我听说季萍和陆汐县主走得近,别是她们联合起来整你吧!”
季箬也拿不准,叹了口气,道:“娘,这么热的天,我是真不想出门,可我要是不去,京里怕是要传我不合群的闲话了。”
季冉氏想了想,道:“不如送你去冉家住几天,就说老太太想你了,要你过去陪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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