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还在背书呢。”裴婳抓了一块金黄的糕点,握在手里, 露出一点柔软的小尖来,往嘴巴里送。
“他昨儿被大哥打了,现在连门都不敢出。”裴婳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二哥确实很可怜, 可是她也没办法,毕竟那可是大哥呀, 在他面前,她是连话都不敢说的。
沉鱼无奈的摇头。
裴笙最近对裴箫的管教, 突然便越发严厉起来,只要是不完成他的吩咐,那手上的惩罚, 是一点儿都不会手软的。
除开叹一声裴箫可怜之外,其余的,没得法子。
“嫂嫂,我给你看个东西。”裴婳很快就将一块糕点吃完了,不管自己手上还沾着碎屑,便捏住袖子,团团往上挽。
藕粉一段的手臂上,露出一个红蓝的铃铛镯子来。
“好不好看?”裴婳摇了摇手腕,伴随着镯子铃铛清脆的声响,笑着问沉鱼。
那镯子挺独特的,蓝色的镯身,上头刻了红色的花纹,栩栩如生的纹路,似是绽开了一朵花儿,就连那铃铛的模样,都是从未见过的。
“好看。”沉鱼点了点头。
“这是父亲给我带回来的。”裴婳一听沉鱼说这好看了,当即可甚是兴奋,便摇着那镯子,笑得可欢。
“我也觉得好看呢,父亲在信里说,这是他特地给我挑的,在边关那边,可是顶顶有特色的。”
国公爷每月都会从边关带信件包裹回来,大多就是平常的关怀之语,很少才会带些小玩意儿回来。
看得出他对裴婳是上心的。
“父亲说,他九月便会回来了。”
裴婳站起身来,跳了两下,脚步极为轻快,想着马上就能见到父亲了,心里头高兴的不得了。
虽然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但是他是真心的疼爱她,裴婳知道,所以心里头的期盼,也是极深。
“嫂嫂,我们出去那边园子走一走吧,大片大片的树荫,可清爽极了。”
裴婳笑了笑,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
“我看见大哥让二哥提了两个石墩子过去那边了,一定是有好玩的!”
裴婳说着,拉了拉沉鱼的衣角,眼巴巴的瞧着外头,看那模样,若是沉鱼不答应,还真不行。
于是她点头应下。
......
裴箫可怜巴巴的站在树下。
这处园子在府邸的东南角,邻着一片竹林,阴凉之下,又有微风穿过竹林,带着清香而来,说起来,是极为舒适的。
可是裴箫却是满头大汗。
他扎了马步,站的正好是树荫遮不到的地方,两手往前,各托着一个石墩子。
两条腿瑟瑟发抖,但是脚趾抓着地面,已经是在尽力的坚持,手上的石墩更是千斤重,越发的往下沉,青筋暴露,是马上便要坚持不住的模样。
裴笙那边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他坐在石桌旁,手上拿了一本书,树荫斑斓打下,落在手心,以及书页之上。
倒是完全没有打扰到他半分。
一页一页的翻过去,正好翻过最后一页,把书合上,裴笙两指相扣成环,轻轻扣了扣桌子。
裴箫如释重负。
手上的石墩被猛然放下,“砰”一声巨响,砸在地上,轱辘的滚出好远。
砸下来的时候,地都被震了两震,可想而知,这两个大石墩子,是何重量。
他粗粗的喘了两口气,正想着要坐下,可是身子还来不及有动作,裴笙起身,一脚突然就踢了过来。
裴箫来不及反应。
再加上这时候手脚也是发软的,便眼睁睁看着一脚过来,躲避不及,下意识的身子往后仰,龇牙咧嘴的,整个人翻到在地。
一声哀嚎。
“二哥!”
裴婳惊呼,拔腿跑过来,许是想扶人还是什么,却事跑了没两步,那边人已经整个倒下,躺在了地上。
浑身骨头跟直接摔散架了一样。
“大哥,大哥不行啊,我要死了,我要死了......”裴箫弓起身子,一个劲的哀嚎,一张脸挤到一起,看着是难受的不得了。
那肯定啊,他不难受才怪呢,被大哥勒令着背书,已经有好一段时日了,因着今日的任务没有完成,就被罚来这扎马步。
本来光扎马步也就算了,还托着两个那么重的石墩子,大哥还说,要是他掉下来了,就从头开始。
不敢,实在是不敢啊......
裴箫欲哭无泪,眼前这冷面阎王,他是真的可不敢惹,但是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而裴婳这厢往前跑了两步,在裴箫面前停下,本来是想扶他起来,但一转眼看见裴笙冰冷的目光,讪讪停下了脚步。
还往后退了退。
裴箫在心底咆哮。
二哥平时对你那么好,怎么关键时候一点儿作用都不起!
“起来。”裴笙冷冷吐出两个字。
裴箫更加欲哭无泪,紧紧咬着牙,撑着最后的一丝力气要站起来,只是方才实在耗费了太多精力,现下连眼前看人,都是模模糊糊的。
隐约间瞧见裴笙的一脚又是朝这边踢过来,裴箫的瞳仁剧烈紧缩,想躲开或者挡住,但实在没有法子。
预料中的一脚,却并没有如期而至。
一阵凉风飘过,再抬眼时,眼前多了一个青绿色的身影,挡住了裴笙即将扫下来的一脚。
“这训练人,也不该这么训练吧。”
儒雅斯文的一道声音,与刚才身体间迅速狠厉的动作全然不符,稳当当的站在地上,淡淡笑意,轻飘飘出声。
裴笙冷淡着眸子,看着这突然出现的人。
近几日陈遇之会过来国公府,他是知道的,可却也没料想过会这么突然出现。
只是他并不愿意同他打交道。
“我还记得以前我同你一起练武,没有练好,国公爷罚我们一人一个石墩子,不过――”
陈遇之顿了顿,回头去看裴箫,皱眉,道:“裴箫年龄还小,一次给两个,是不是太严厉了?”
“我管教自家弟弟,不关你的事。”裴笙直接就一句话回了回去。
“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凡事还是循环渐进的好。”陈遇之并没有在乎他的恶劣语气,就像是一块温润的美玉,始终激不起脾气来。
这大概就是他这么多年最大的变化了。
将所有的感情都藏在心里,无论是愤怒还是喜悦,永远不显露半分,常年的,保持那样一个永久不变的表情。
谁都不知道,这张面具下面藏着的,会是什么。
隐约间,又有脚步声传来。
“婳儿,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沉鱼从拐角处走出来,擦了擦额间的汗,张着小嘴,气喘的微急。
方才隔得还远的时候,裴婳就说听见了裴箫的声音,于是撒腿就往这边跑,沉鱼最近身子有些虚,再加上天热,走不了太快的,自然就被落在了后边。
眼前的景象,倒是让她一时怔住。
裴箫倒在地上,苦着一张脸,动都没法动弹,裴婳就站在他旁边,呆愣住似的也不带动一下,裴笙站在二人的前头,依旧跟冰块似的,只是......
多了一个她并不认识的人。
眼前这气氛倒也是着实怪异。
沉鱼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陈遇之自然听着了声音,当时勾唇轻轻的笑,正要转过身来,裴笙动作却是更快。
他身子顺着一闪,如疾风掠过,再下一刻,人已经到了沉鱼跟前,一伸手,揽人到了怀里。
严严实实的挡住了她整个身子。
“不是太医在诊治吗?怎么出来了?”裴笙的声音从上头传来,沉沉的压下,确实有些闷的慌。
沉鱼也不晓得他为何要将自己整个人都揽抱住,掩去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楚。
但沉鱼还是回答了。
“太医说了,没什么大碍。”这厢说话声儿的气有些没接上来。
裴笙当即便稍微放开了些,低头往下看,视线里一张粉白粉白的小脸,泛着被阳光晒出的红意,他点头,浅笑道:“没事就好。”
“外边太热了,回去吧。”裴笙说着,就要拉人往回走。
沉鱼一脸的不知所以然。
“可是......可是我才出来......”沉鱼没反应过来裴笙这一举动是何意图,她确实是才走到这儿,尚未有任何停留,怎么便又要她回去?
“走了这么久一定累了,先回去歇着。”说着,也不管后头那几人,拉着沉鱼往前走。
她的脚步微微打晃儿。
裴笙干脆俯身,一把抱起。
其实他只是不愿意看见那个人,而让自己添堵罢了。
同时,也不愿意让沉鱼看见他。
这些肮脏龌龊的事情,不要让她也牵扯进去。
第68章 骑马
“我.....我自己可以走。”
这出了园子, 越往前头去, 前边越多的就是丫鬟小厮,虽说还是在自家府邸里头, 但沉鱼免不了的脸皮子薄。
动了动身子,弱弱的出声,表示自己要下来。
她本来就没什么事, 至少说起来, 走路还是能走的。
可不要叫人看了笑话去。
裴笙也没说什么,顺着人的意愿,把她放了下去。
沉鱼双脚沾了地, 才终于有了些实感,当时略微放了心,站稳了身子,抬头往后边看。
已经走出老远, 见不着园子里的景况了,依稀间,只有几棵高大的树木落入视线。
其余的, 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是有客人吗?”
她方才明明是看到了有另外的人在。
似乎是还没说几句话,就这么出来的话, 好像不太好吧.....
“没有。”裴笙摇头。
“可是我明明看见了。”沉鱼疑惑的皱了眉头,抬头间, 眸子一瞪,一副想同他争辩的模样。
裴笙伸手出去,手掌就挡在了她的眼前, 完全的遮挡住整个视线,然后另一手扳着她的肩膀,让人将身子转了过来。
“无关紧要的人而已,没什么重要的。”裴笙一句话带过去,没着太多语言,就是不想多说。
沉鱼点点头,当时没再多问了。
裴笙不想说的事,那她就是把他的嘴巴撬开都没用,他不会说的话,就还是不会说的。
“太医方才说,我身子没什么大碍,可是我总觉得,他说的不对。”沉鱼暗自嘀咕着,回想着太医说的那些话,狐疑不已。
她确实感觉是有异样的,所以听着张太医那些话是将信将疑,只是同时又想着,那是太医,首先是不至于诊治错了,其次,也没有骗她的理由。
“那是宫里最好的太医,平时可都是给皇上太后诊治的,莫不成,还能有错?”裴笙反问一句。
他语气淡然,听着似乎是不把这当一回事。
沉鱼一愣。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连裴笙都不觉得有什么,她却想东想西的瞎担心,大概真的就是上回风寒留下的后遗症,说不定再过段时日,就会好起来了。
“好像也对......”沉鱼愣愣的点了点头。
沉鱼和裴笙顺着这条路往前走,倒是觉着今儿个这院子里的人多了起来,厨房前厅来回忙活的,不晓得是在做什么。
这般前后的看了几番。
瞧着架势,应当是要宴客吧。
是方才那个人吗?
沉鱼是这样想着,但是不好再问裴笙。
显然他不愿意提起那人。
“现在去哪儿,是......回去吗?”若是说宴客,待会儿老夫人必要唤人去前厅的,沉鱼想了想,她大概不愿意周旋那些场面。
“回去的话......屋子里头太闷了......”沉鱼拧巴着眉,低着头,呢喃出声。
自那日裴笙说不让她出门,她便是真的没有再出去过,每日待在屋子里,再顶顶多的,也就是出来院子四处走一走。
可以说是实在无聊的慌。
再加上裴笙每日练武看书,做的,也都是一些她掺和不上的事。
裴笙低头看她,目光扫过,停在她的脸上。
那意思便是说,既然你觉得无聊,那是想怎么着。
“我不知道,就是想透透气。”沉鱼闷闷的回答。
忽然间,想起了什么,灵光一闪,抬头再看着裴笙,那目光,便是灼灼闪亮。
“夫君,我们出去郊外骑马吧!”
其实她一直都想学骑马,以前还在家中未出嫁的时候,看着别人骑马纵驰,也想似那般自由自在,觉得是一桩很舒心的事,可是没人教她,父母亲也不许让学。
沉鱼这厢往前走了两步,靠近了裴笙些,当时紧紧挨着,唇角染了微微笑意,伴着眼角弯弯,一笑,慢慢的荡起来,甜的人心都化了。
“你教我,好不好?”
声音含在喉咙里,软软糯糯的,带了些许的讨好之意。
“小沉鱼想学骑马?”裴笙原本冰冷的语气在同她说话间已经柔和了下来,轻轻的点头,应下了。
“当然可以。”
出去透透气,那确实也是好的。
......
马蹄声响起,一路疾驰,往郊外树林而去。
沉鱼一直被裴笙抱着坐在马上,紧紧挨着他的身子,裴笙一只手搭在她的腰上,揽抱住了,另一只手则握了缰绳,挽在虎口处往后拉,力气使得倒是大。
马蹄踏在地上,一声声的,越来越急促,震的马上的人身子一晃一晃的,脸色惨白。
沉鱼紧紧的咬紧了下唇。
唇瓣那一线的地方,连血丝泛出都是白色的,眉头紧锁,整张脸都挤到了一处去。
她是想说出来郊外才开始学的,可是裴笙直接骑了马带她出来,当时两手一提,就抱着她上了马,完全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一路上骑着马过去,沉鱼自然也一直是心惊胆战。
她从来都没骑过马。
坐在这上头,新奇的感觉还来不及体验,马背晃悠的就厉害了起来,一身的软肉,本就是娇嫩的很,更那新生的豆腐似的,哪是能经得住这么剧烈的磕碰,臀部撞的生疼,当时眼泪就已经在打着转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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