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宁也和穆骏说过万一拆迁了,童培培租的盛境怎么办的事儿。
穆骏嗤笑:“我瞧在你面子上,一个月一千八租给她这么大的门脸儿,她还好意思跟咱们提这个?”
吴祈宁就不说话了,觉得穆骏说的有道理。
谁知道,今天这话□□裸地让同学说出来,吴祈宁饶是行走江湖日久了,还是觉得……有点儿伤心……
她定了定神,说:“卖房子的事儿,我就是那么一说,再说房本是我妈的名字,哪儿那么好卖的?”
童培培点了点头:“我也知道,你一下子下不了决心。回去琢磨琢磨也是好的。”说着,手里有意无意地玩儿着一个U盘,朝吴祈宁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吴祈宁闭目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并没有说什么走板儿的话,倒是孙昊,才出萝卜窖又掉咸菜缸,实在是倒霉。
要搁平常,她还担心童培培把孙昊卖了,耽误她以后跟税务局的交情。如今既然是带单程燃料,打量着收手了,还怕她个鸟儿啊。
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
叹口气,她扭头走了。
打开盛境的大门,萧瑟秋风吹过,吹到身上,让人瑟瑟地精神起来。
吴祈宁走了几步,回头看了看盛境的红砖绿瓦绿柳扶疏,掩映在惨蓝的灯下,煞是好看。
她忽然又觉得这装饰颇有几分好笑。
哪儿有什么万年不变的童话小屋儿呢?
梦幻泡影,都是心魔罢了。
第110章 遗祸
吴祈宁施施然回了家,才发现一众妇女同胞正在家里翘首以盼,居然连盛川都强支着眼皮等着她。刘熙心里嘀咕地都要哭了,随着时钟移动,大伙儿心里也不踏实:她们就怕吴祈宁一时心窄把孙昊打死在盛境里,豁出去给丫偿命。如今看见她居然不是满身是血地回来,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吴祈宁大模大样地葛优瘫在沙发里,一帮女人呼啦抄地围了上来,而且居然各个眼力见儿都是超群:刘熙给上茶,盛欣给揉肩,头发湿漉漉的丹朱扎手扎脚地给吴祈宁削个水果。李文蔚单左看右看,实在是没缝儿巴结,干脆单腿打千儿,腆着脸问:“娘娘,还有什么小的能伺候的?”
吴祈宁煞有介事地“啧”了一声:“没眼眉的,捶腿啊!”
李文蔚“着”了一声,扑上来就要给吴祈宁脱鞋。
吴祈宁笑着摆脱了她们,自己坐正了,想一想,开始跟大伙儿念叨了念叨晚上的事儿。
刘熙打听见孙昊动手动脚就开始不服不忿地指天骂地起来:“王八蛋!瞎了他的狗眼!什么人他都勾搭?他也配!”
吴祈宁就笑了:“耍流氓还有个配不配么?够不要脸就可以了。”
盛欣一脸地莫宰羊:“那你还真跟穆骏哥两可之间啊……”
吴祈宁白了盛欣一眼。
有眼力见儿的李文蔚赶紧一脚把盛欣踹到了边儿上:“住嘴!”
刘熙顺手顺手给盛欣嘴里堵了一片儿青萝卜。
吴祈宁也怕她误会,很认真地跟盛欣解释:“不就是那么一说吗?我要是说我是当家大奶奶,那还不得跟我没完没了的。上赶着不是买卖,这就得显着咱特矜持,才能杀价不是?”
盛欣嚼着萝卜打嗝:“我说么。你舍不得穆骏哥。不过你们干嘛啊干嘛啊,想的真多。我跟你们说我跟你们不一样。我长得这么漂亮,还愁没人娶么。我是怕穆骏哥回头听见了,又一趟飞机冲回来,白白便宜了国航。”
这一下子,一屋子人都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盛欣自己也觉得怪没味儿的,回头企图把话头儿岔开:“丹朱,你头发擦完了没有啊?怎么这么长时间啊。”
丹朱擦着头发出来,悠悠地白了她一眼:“长得不行,还不让好好搓搓?”
吴祈宁点了点头,你盛家人也有今天,很是有几分幸灾乐祸。
正琢磨着,手机大响,打开看一看居然是祁连制药的李工。
吴祈宁挑了挑眉毛,知道是那边儿横幅打出效果来了,冲大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己悄悄地上了楼。
吴祈宁满以为李工得红头胀脸跟她连嚷嚷再喊说她不像话,不顾大局,没有央企意识,不热爱祖国,这就要跟她翻车,谁知道李工居然难得地笑嘻嘻,甚喜庆:“小吴啊,横幅是你拉的吧?好手段啊!雷厉风行!”
吴祈宁笑了:“明人不说暗话,是我啊。李工,这是把我们挤兑地实在不行了。哪有这样的?光要货不给钱。这不就是抢么?您看我也是没办法。”
李工笑得简直如同一个忠厚长者:“得得得,你呀,也不用解释。我又没怪你。你们啊也有你们的不容易。我都理解。”
吴祈宁心里好生奇怪,这还是那个马列主义老大爷么?这太阳是从哪边儿出来了?
李工说:“你们那个负责组织的小伙子我看了,还真不错,挺卖力气的,有点儿组织能力。就是来得太晚了。都要下班儿了才来,闹什么闹啊?闹给门口石墩子看啊?不是我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偷懒,上班儿迟到,闹货款也不知道早点儿来。”
吴祈宁简直语塞:“您……”
李工哈哈一笑:“没关系,没关系,我看明天还可以接着来么,要我说一早儿就来!大姐们领不到薪水,心里也是委屈的么。什么叫无产阶级啊?人家就是实打实的无产阶级,无产阶级受了委屈还不能出来嚷嚷嚷嚷了?咱还是不是社会主义国家了?”
吴祈宁简直一脸蒙圈,这话头儿听着跟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某党支部书记一样一样的,她小心翼翼地措辞:“李工……您年高德劭,我们终究是小辈儿,也是给挤兑地没办法了,您总不能要把他们抓了去吧……”
李工斩钉截铁地说:“不会的!你放心!”说到这里,老头儿微微压低了声调儿:“小吴,你不要有顾虑,今天我就给你交个实底。这不是上面儿来了调查组了么?”
吴祈宁深深地“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李工说:“年轻人创业也是响应国家号召么,怎么能克扣你们的货款不给嘛?他们这么干,我一直是旗帜鲜明地反对的。你放心,公司里有我撑腰,孩子们吃不了亏。”说到这儿老头儿简直语重心长:“重点是要让孩子们把影响闹出去么。也让领导们知道知道,他们都是帮什么东西……”
吴祈宁心里凉笑了一声,心说:这都什么人啊。顿一顿,她说:“李工啊,那表达诉求只是我们的方式。我们也不是诚心跟央企为难啊。重点还是解决我们的困难不是?”
李工就乐了:“小丫头片子,还跟我拿上乔了?难不成我摇头你还把人撤回去?”
果然姜是老的辣,吴祈宁瘪了瘪嘴。
李工简直成竹在胸:“小吴总啊,咱俩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手里没有牌。那一个小伙子几个老娘们儿,今天要不是我拦着,一早儿给扔进派出所了。你信不信?找民企闹跟找央企闹可不是一个概念。我们领导可是有级别的官儿。”
吴祈宁苦笑:“信。不敢不信。”
李工顿了顿:“理论上说你跟我们闹是没有出路的。但是是我把单子给你们的,现在收不回钱,我也算你们有情可原。那现在呢,我也给你们机会,把情绪表达一下儿就得了。至于货款的事儿,我这边儿撕捋清楚了,肯定给你办。正式合同,走明账,谁也赖不了你们。这钱你别着急,国家黄不了,你们的货款就黄不了。”
吴祈宁都要哭了:“国家黄不了,我就黄了啊。咱也不说别的,李工,这么大笔的货款就算搁余额宝天天的利息都够我发几个人的工资了。咱真的不能这么遥遥无期啊。”
李工点点头:“行啊。小吴,我给你交个实底,你配合我,我支持你。一个月,我要是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什么不能解决?不是我看不起你,这点儿钱在你们眼里,那叫做金山了。我们眼里那还叫钱吗?”
吴祈宁心说:扮猪吃老虎!李工你流氓!
她点点头:“得嘞。那我听组织的,听李工的。”
李老头儿“噗嗤”一乐:“这就对了么。听党的话跟组织走。没你的亏吃。”
既然这么着,那就接着闹吧。
吴祈宁斜依栏杆,给李方林发了条微信:干得好。明天早点儿去,接着干。
李方林发了两张照片给吴祈宁,几个大姐头扎白布条儿一脸哭丧地坐在祁连制药门口儿。
吴祈宁笑一笑,但是没有忽略那个白色的绸子上写着斗大的字:金熙科技求还款。
吴祈宁一愣,这些日子晕头转向,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有买卖的人儿。
嗯,是了,盛欣这是毫不犹豫地把她推倒前台去了。些微不高兴的感觉,但是想一想,祁连制药现在明面儿上的确和灵周科技没有合同往来,理论上说祁连制药欠的都是她的账。盛欣这么做也是合理合规的。
但是就是……微微地不痛快的感觉……
此时,刘熙正把盛欣拽到屋里训话:“住人家家还不讨点儿仔细啊。哎……这小姑子怎么做都不合嫂子的心啊……哎……你别瞪眼,现在我可不是你嫂子了。您哥哥势力如今也不在国内了。”往楼上努一努嘴儿:“你就别挑着她的肺管子说了行不行?”
盛欣意意思思地“哦”了一声。
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李文蔚简直哼着歌儿回了吴祈宁的卧室。
进了门儿二话不说,大字型躺在吴祈宁的床铺上,心满意足地叹息:“这才叫床么……哎哟……这两天我师哥回来跟你睡,可委屈坏了我了……哎,小宁,那凭什么我师哥回来就得住这屋啊……他也不算男主角啊……”
吴祈宁把李文蔚的枕头拿过来帮她拍松了,放一边儿的椅子上:“你家那么宽敞,非得跟我这儿挤这女生宿舍。我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还有脸嫌弃屋子小,床不好。回你家去!”
李文蔚翻了个身,精准地横卧在床上,脑袋悬空枕在了枕头上:“不……不回……”
吴祈宁一把拍开她:“我们家风水就这么好?”
李文蔚摇摇头:“我爸妈都不在国内,小宁,你想,我一个人住那么大的一套房子……”
吴祈宁抖着被子,艰难地试图把李文蔚轰起来:“以前你不也一个人住那么大屋子么,没听说害怕啊。”
李文蔚“啧”了一声,恹恹地爬起来:“谁说害怕啦?”
吴祈宁一边儿把穆骏睡过的床单儿换下来一边儿问:“总不能那么鸡贼是为了省点电吧?”
李文蔚“啧啧啧”地叹着气:“小宁,你变了啊,你变了。你怎么学地跟盛年一样脏心烂肺了呢你?你以前可不这样儿。”
吴祈宁终于换好了床单儿,说:“那您赏下来句实话,到底为什么啊?”
李文蔚在收拾好的床铺上打了两个滚儿,仰面朝天:“你傻啊。我家就我一个人,我要是回去了,白少爷还不得跟脚儿搬进来跟我同居啊?”
吴祈宁就愣住了。
琢磨了半天:“那……你是乐意跟他呢……还是不乐意啊……我说的可不是同居啊。你懂得。”
李文蔚想了想:“也不是乐意也不是不乐意。就这么说吧,再这么处下去,可就要进他们家门儿了。”叹了口气:“白少爷隐隐约约地跟我提了,结婚可以有。”
吴祈宁叉腰想了想,居高临下地鸟瞰着李文蔚:“恭喜娘娘,贺喜娘娘。那不错啊。多少姑娘想进白少爷家门儿呢。多少辆车,多少套房。错非他爸爸双规,后半辈子你啥都不用干了。大少奶奶啊……”
李文蔚摇了摇头:“这少奶奶是留给你做的。”
吴祈宁愕然了一下儿,李文蔚平躺着一指吴祈宁的鼻子尖儿:“我师哥在我也不能说。那个大醋坛子。”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上回,你不是陪着白家老太太上日本旅游了吗?老太太还真相中了你了。跟白少爷说了,要么就娶个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非要是娶外头的,是你也行。你妈也乐意。俩老太太没少安通款曲。”李文蔚挤眉弄眼地看着吴祈宁:“哎,我说情敌!您不会不知道吧?”
吴祈宁“咣当”一声儿把自己扔炕上了,对天指日:“我还真不知道。靠,我说我妈总说白少爷的好话儿呢。”
李文蔚简直乐不可支:“哎哟哟,合着你真不知道啊。嗨。当事人都不知道,老夫人们办事能力不行啊。哎,你说说这白老夫人,这一趟鸭子孵鸡----白忙活了不是?”
吴祈宁躺在李文蔚身边儿,捅了捅她:“白少爷那么能白话的人,还在乎这个?你让他跟他妈好好儿说说呗,我算罗敷有夫。你就让他告诉他老娘:那个吴祈宁瞎了眼嫁早了,没福!你李文蔚也不错么。”她甚至爬起来,一个胳膊支着床,认真地端详了端详李文蔚:“这一百多斤儿的大胖丫头也说的出去,拿得出手了。怪俊的,除了缺心眼儿,眉眼儿跟我竟不差什么。”
李文蔚“咯咯咯”地一边儿乐一边儿拍吴祈宁的手“滚!”笑了一会儿,她把眼睛捂上,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我吹牛。我要是没毛病,还真差不多。可你说有这么个毛病,就是街坊刘大妈也不能让这样儿的儿媳妇儿进门儿啊。狗日的渣男,坑了我一辈子不是么。一时半会儿又死不了的毛病!”
吴祈宁说:“我特地给你查过,你这毛病,病毒控制得也不错。现在技术进步了,阻断疗法,不耽误结婚,不耽误有孩子。听说扎克伯克还投了多少钱研究,你就死皮赖脸地跟人间混着吧,我看再几年能治了也不稀罕啊。你看肺结核那么厉害,出来雷米封不就一针见效了么。横许你狗屎运就赶上这一波儿了呢。”
李文蔚一巴掌拍过来:“你才一针见效呢,你们一家子都一针见效。你这是跟哪儿看的马路边儿小广告儿啊?越来越不正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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