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哄堂大笑,唐叔自罚一杯,这一篇儿表面上也就翻过去了。
吴祈宁回绝了穆骏的进一步好意,她并没有抽穆骏的钱注册,她是实打实地拿出来自己这些年的积蓄,不多,二十多万而已,注册个贸易公司也够了。
手续办得蛮顺,拿到了金熙商贸的全套印鉴,吴祈宁认真地翻着看:公章、财务章、法人章……尤其法人章好看,一枚方印,端端正正地雕着她的名字:吴祈宁印。
随手一试,白纸红字,大方得体。
果然朱色圆润,堂而皇之。
盛年不掩酸涩:“干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呢……”
那是自然,灵周科技的法人钤记乃是穆骏的大名。
按祖制,摄政王再牛逼,也不能入宗庙。
穆骏看着她微笑:“恭喜你,吴总。”
吴祈宁踮起脚尖,抱住了穆骏的脖子:“谢谢你,穆总!” 握着她的印鉴,吴祈宁第一次觉得:自己和穆骏站在一起,并不能算高攀了。
那阵子真是吴祈宁这辈子过的最顺利的日子,吴祈宁觉得自己是真心适合自己干。作为贸易公司,吴祈宁并没有很大的挑费,甚至办公地点都可以放在自己家里,她以前就是做洁净室的业务员,手里有一定的客户基础,这回一一捡起来,比当初跑回来又容易多了。
别的不说,祁连制药的李工,对吴祈宁本来就抱有巨大好感,这次她上门拜访,几包越南咖啡莲子摆在桌子上,跟老头儿一通白话这次越南排华的艰难险阻,吴祈宁会聊天儿,唾沫星子横飞,一通嘚嘚。
连着李工带几个采购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么艰苦啊?这么艰苦……那你还回不回去啊?”
吴祈宁趁势撒娇:“回不去了啊,所以求您赏口饭吃呢……”
左右穆骏给了她一个好价格,吴祈宁代表的金熙贸易并没有高出原来他们和灵周科技的成交价格,那么这事儿就是好商量的。何况大家都老熟人了,眉目传奸,返点的事儿也聊得愉快。
来来往往的几次,祁连制药的部分耗材业务,吴祈宁就拿回来了。
厚厚一沓子订单摆在穆骏的桌子上,吴祈宁扬着眉毛看穆骏,嘚嘚瑟瑟:“我也得算你大客户了吧?”
穆骏看着她,快乐地笑。是她高兴,他就高兴地那种笑法。
反正不用给穆骏定金,吴祈宁买卖做得很活,等着祁连制药给了钱再偿付灵周科技的货款。
几个类似的客户做下来,吴祈宁的小日子过得快乐似神仙。
依着穆骏发财,甚是惬意。
毕竟那天晚上盛年的话刺心,吴祈宁也存了二意,她咬牙压着灵周科技的货款再扩宽一步产品线,所买的东西,可就不止灵周科技一家供货了,多了几个备选供应商,她的选择余地更大。
吴祈宁自有一套算计:我不能让你们拴住我。
只是这样,可就有几分对不住穆骏了。
如今所恨不过航空的单子让唐叔横刀夺去,她要不回来。自从吴祈宁婉拒了唐叔保的大媒,唐叔再看吴祈宁总有几分淡淡的,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一人难称百人心。
好在吴祈宁又开发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光伏制造工厂,订单又拿了一些,只是伤在价格低。不过好在穆骏特事特办,特批了个成本价格给她。吴祈宁作为贸易商,还是有利润的。
几头儿攒下来,吴祈宁也成了穆骏的大客户,业务部也有个人专门盯着吴祈宁的单子。她大小姐出入灵周科技颇有几个人冲她点头哈腰。
尤其小张最近结婚怀孕不好出门跑业务,给穆骏调来负责经销商业务,直接和吴祈宁衔接,那一番前倨后恭,也真是让吴祈宁感叹了一番时移世易。
让吴祈宁订单赶得死去活来的李文蔚跳着脚骂街:“师哥,你就信着她吧!”
穆骏只是笑。
反正工作时间弹性大,吴祈宁依旧包办穆骏的三餐,她出钱买菜,赚钱养家。
偶尔心血来潮,吴祈宁也弄些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心思。
给穆骏发条短信: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不多时,电话叮咚一响,穆骏回她一个字:约!
吴祈宁就笑了。
于是就有这样的温馨冬夜,吴祈宁把滚过的米酒,盛在高仿汝窑的天青杯里,颤巍巍地递到穆骏嘴边,声调柔弱,媚眼如丝:“你喝不喝?”
食色性也,赏心悦目。
穆骏一声太息,抚上她朱红的嘴唇:“你这般端过来,就是砒==霜我也喝……”
吴祈宁笑嘻嘻地抽身出来:“那我吹曲子给你听……”
穆骏欢喜赞叹:“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我的小宁这么能干。”
吴祈宁拿起笛子,谦逊微笑,眼波传情:“我只是仗着你喜欢我……”
她并未利令智昏,如今自己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其实也是仗着穆骏喜欢她。
只是吴祈宁如此作为,难免恨得盛年咬碎了一口牙。不过人家俩人正好得蜜里调油,穆骏跟前他一前任大舅哥自然递不进去话。盛年知情识趣,也就免开了尊口。所以回家之后,盛年少不了跟刘熙好一番磨牙:“他不缺钱啊?穆骏不缺钱啊?这有日子放货没日子收款的好事儿,怎么就便宜了吴祈宁了。这不是把刀把儿递到别人手里吗?我当初劝吴祈宁单干还不是看穆骏银根紧,恨不得把小吴手里那几十万也吸过来大家一起转,现在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倒让这小娘们牵着鼻子走!”
刘熙嗤笑:“肉烂在锅里,人家乐意,你又能怎么办呢?小骏是个媳妇儿迷,你还看不出来么?当初待小颜如此,现在对小宁也是掏心掏肺的。我说你也别生气了,你就是给他一把天和的牌,他不推你又有什么法子?”说到这儿,刘熙幽幽地叹口气:“哪里都像我们盛总,一颗心扑在哪儿还不知道呢……”
盛年愣了愣,突然笑出来,一口气儿软绵绵地扑在刘熙耳垂儿上:“这把天和的牌,他不推,我推。”说着就把刘熙推倒在床边儿:“怎么,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扑在哪儿?”
刘熙掩面一笑,这事儿就过去了。
这几日盛年在家,刘熙的脸色也如桃花起来。
从此刘奶奶少了许多拷问吴祈宁盛年在越南的行踪,那也是让吴祈宁阿弥陀佛了很久。
不多久,胡志明市传来喜讯,大乱初定。黄凤恭请穆总、盛总回朝。黄凤年纪虽小,办事好大手笔,一万美元平平稳稳端进了平阳省当地公安局长大人的内宅。动乱期间,灵周越南工厂总有越南警察实心保护,并未蒙受巨大损失。
毕竟,黄少爷这等金主,也是轻易不好遇上的。
虽然是破财免灾,但是比之大圣的烧屋杀人,总是不幸中的大幸。盛年穆骏,额手称庆。就连吴祈宁都隐约觉得面上有光:我这兄弟是恁地会办事。
越南那边定下了年后复工,算大势已定。吴祈宁这边儿买卖做地红红火火,穆骏对她的偷手睁一眼闭一眼。除了盛年偶尔不服不忿,带着一家子上他们家来吃大户,其余也算现世安稳。
吴祈宁冷眼看着,穆骏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吴祈宁盘踞他的业务,甚至有一点儿乐见其成。
跟这张三李四的业务往来比,穆骏本性更喜欢琢磨点儿什么东西。比如他最近一直不断了写写画画地研究个新产品,时常拽着李文蔚扎到样品车间,一呆就是一整天,弄得两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李文蔚班车都不好意思上。穆骏叫吴祈宁过来接李文蔚下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李文蔚平常朋友少,像吴祈宁这么敢和她吃喝不分的也算绝无仅有了,跟吴祈宁回家就是洗澡吃饭留宿一条龙。盛年恶霸在举家来食,但是好在只吃不住,穆骏尚不理会;李文蔚可恶再不但吃,而且和吴祈宁同宿,就让穆骏有几分磨牙了。
关上门,姐儿俩也说几句私房话。
李文蔚说:“小宁,盛欣可是又给我师哥来电话了,说是过年回来呢。你可小心点儿,别让我师哥起了二心。”
吴祈宁一边儿剪指甲一边儿朝自己白白嫩嫩的手指头吹口气儿,那叫一个志得意满:“姑娘谅他不敢!”
李文蔚抬起头:“你就这么有把握?”
吴祈宁一声冷笑:“你知道我欠他多少钱?”
此言一出,李文蔚如遭棒喝,醍醐灌顶。
果然,在穆骏家晚饭吃过三顿,李文蔚亲眼得见心高气傲了一辈子的大师哥恁地低声下气:“姑奶奶,小宁,祖宗,给我还点儿款行不行?”
吴祈宁笑嘻嘻地朝李文蔚眨眨眼,塞一片鸡丁到穆骏嘴里:“明天办!”
于是乎她师哥满脸感恩戴德,只差山呼万岁,娘娘开恩。
李文蔚观之再三,把阑干拍遍,心悦诚服,从此对吴祈宁拜服脚下,再无二心。
岁尾年头,穆骏隐约向金姨提了婚事,金姨心里七分是乐意的,另外三分看着闺女高兴也就不提了。就是老太太中年丧偶,崇信佛道,专门找人给看了看日子,算命的先生说穆骏明年命犯太岁,遭遇刑克,恐怕流年不利,要结婚也得缓一年。
吴祈宁觉得无所谓。
金姨想一想,总厌弃穆骏命硬,克死了亲父母,妨死了未婚妻,轮到自己家女儿身上,总是要讲究一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既然准丈母娘发了这个话,穆骏也不好违逆,缓一年就缓一年呗,反正他现在有吃有喝,日子过得不错,也不急一时。
吴祈宁这边儿正喜气洋洋准备过年,这天忽然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边好熟悉一嘴中国话:“小姑娘,你家今天吃什么?”
吴祈宁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詹爷爷!”
第60章 过场
还真就是詹爷爷!
好些日子没给这老头儿做饭了,吴祈宁贱嗖儿的还挺想着老爷子,每回包饺子炖肉吴祈宁心里都闪个念头:也不知道今天詹爷爷吃什么呢?詹爷爷不在,她做多了就是糟践。
就她和穆骏的这饭量,做多做少都为难。
穆骏胃不行,吃多一口都难受。吴祈宁保持身材也不敢多吃。没有詹爷爷和汤叔叔这俩垃圾狗儿垫底儿,包一盖帘儿饺子吴祈宁都得想半天。以小见大,可见中美贸易的重要性,没有美国的进口需求,中国产品立竿见影地产能过剩。
这冷不丁听见詹爷爷的动静儿了,吴祈宁是货真价实地高兴。
吴祈宁高兴,詹爷爷……不是那么高兴……
老爷子吞吞吐吐地,吴祈宁就笑了:“詹爷爷,怎么了?您非法持枪让越南人逮住了?”
詹爷爷口吐人言:“别胡扯,爷爷我在美利坚合众国呢。爷爷我有持枪证。”
吴祈宁笑:“您可别跟我抱怨硅谷的厨子不对您心思,您要吃不惯热狗甜甜圈就算忘了本了。”
詹爷爷让吴祈宁说得啼笑皆非,但是还是含含糊糊:“过些日子可能去中国,到时候有正经事儿和你们商量。你们最近忙不忙?盛年那个小混蛋在哪里?”
吴祈宁没拿这个当事儿,她寻思詹爷爷说正事儿最多是劝她去美帝开个中餐馆儿,老头儿大概其是馋急生疯,咬了自己舌头了。
詹爷爷归齐也没说明白到底要干什么,就是跟吴祈宁打了过些日子接驾的招呼就把电话撂了。
吴祈宁转了转眼珠儿,还是跟盛年打了个招呼。她打这个招呼倒不为了詹爷爷,只是想找个由头儿跟盛年联系一下儿,讨个好儿。吴祈宁拿着穆骏的银子赚钱,她倒一点儿不怵头穆骏,她心里是有几分提防盛年的,好像很古怪的想法儿。但是事儿都可以这么理解,神鬼怕恶人。
吴祈宁和盛年之间的关系很微妙,现阶段吴祈宁对于盛年总有几分心虚地巴结。
盛年对于这事儿果然也就淡淡的,他最近对吴祈宁都淡淡的,拿足了老上级的款儿:“哦,小吴啊,什么事儿?詹爷爷?来就来呗。你去接机,什么?他问我在不在?说个活话儿,到时候看看什么意思再说。”
吴祈宁瘪了瘪嘴角,心里啐了一声,怨不得武则天拿长孙无忌,真拿自己当舅老爷了!
年下,吴祈宁坐在屋里噼里啪啦地一摁计算器,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她最近忙得团团转。白少爷的药企生意居然有了眉目开工,几家打破头地争总包,她是管不了,耗材这一块儿一定得拿下。
年来所有电子企业都一塌糊涂,唯药企效益还好,年底年底,居然有厂子要大手笔更换过滤器。吴祈宁是豁出了全幅的本事把这买卖截到自己怀里。论说这单子是得给灵周科技做,可是富盛的林老板最近丢了大客户,要死要活地喊ESD这块儿的生意不做了。
吴祈宁当机立断从老林那儿低价收了一批过滤器,转手卖给骨科器材厂,利润俏得狠。
不过富盛的老板娘脸涩手紧,必须现钱交割。骨科器材那边儿循规蹈矩,账期60天,没得商量。
吴祈宁坐在桌子前面运筹帷幄了半天,她如今买卖做得不小,二十多万的注册资金,月月流水百万上下,七个锅五个盖的事儿,人在江湖,她也不得不为。这东划拉西比划,看了半天的账本子,实在加不进去这忽如其来的一笔开销。她没房子没地做抵押,反正银行是不会给她贷款,走民间信贷吧,这个实在是于法无依,弄不好就成了非法集资的罪过,吴祈宁胆小不敢。她托着腮帮子想了半天,心里比了个中指,黑了良心把给穆骏的货款又往后压了两个月。
经销商么,买空卖空,冲的就是个量,压的也就是个钱。
富盛干这一行年头儿长了,让客户压款压得死去活来的,这一笔用老板娘的话说:“指着卖了库存发工资呢。这是我供奉的仁波切照应,飞来你这一笔外快。要不然这个月就糟了。”这老板当得,句句都是泪。吴祈宁心里很是看不上她,觉得这娘们儿哭穷一绝。
当然了,这事儿吴祈宁是对不起穆骏的。
于是她站起来去煲了一锅党参鹌鹑汤给穆骏暖胃,想着怎么也得好好描补描补当家人。
穆骏这男友万般皆好,就是胃气太弱,烦了、累了、冷了,什么毛病都能找到那破胃上。好容易骨头长上了,吴祈宁刚松一口气。最近也不知道是压力大还是怎么的,穆大爷胃病的老毛病又有几分抬头,吃完饭总要沉吟一小会儿,不是思考人生,是反酸胀痛。
要知道金姨中年丧偶,最厌弃身体不好的小伙子,吓得穆骏就是疼也不敢说。送走了金姨两口子才敢伸手摁一会儿,等吴祈宁过去看他,脸色苍白,额头上都能见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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