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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生漫漫——彼交匪敖

时间:2018-02-26 14:04:03  作者:彼交匪敖
  原来水妖并不是生而为妖,她叫向凝烟,本是齐国人,死在五浊江里,才化为水妖。
  隆县在五浊县的东南面,以前那个地方,还没有村子,只住着一家姓周的人。
  因为陈国民风淳朴,民间、王宫都爱祈福,点福灯。
  灯笼,也就成了陈国上下必不可少之物。
  恰恰周家人,个个精于制作灯笼,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手艺人。
  靠着这门手艺,周家慢慢发展,成为一个小家族。
  后来,周家的灯笼越做越好。适龄的女子,都愿意嫁去周家,外地的男子,不远千里到周家拜师学艺。
  几代人过后,这里,俨然发展成为一个,小有规模的县城。
  不少人慕名而来,想要求得一盏福灯,就连王宫御用灯笼,也是来自于此。
  王上为褒奖此县,也为鼓励民生,下了王旨,将此县赐名为隆。
  周家传到第五代的时候,已经是空前盛况。
  周瀚文身为周家的嫡次子,无需身负家族压力,也就没有学习灯笼的制作,而是选择从文,游学列国。
  隆县人多有不能理解的,但周家长辈,重视族中子弟的教育,支持周瀚文的游学,外人又有什么理由多嘴。
  经过多年学习,周瀚文小有成就,增涨不少见识。
  游学到齐国的时候,听说齐国每年的河灯节,万人空巷,周瀚文向而往之。
  河灯作引,月老为美。
  他遇上了向凝烟,他们一个是翩翩君子,一个是窈窕淑女,怎的不一见钟情呢。 
  如此郎才女貌,周家和向家都乐见其成,顺理成章定下婚事。
  五月后是中秋佳节,又是黄道吉日,他们便在那天举办了婚礼。
  婚后,向凝烟跟着周瀚文生活在隆县。
  两年后,夫妻二人迎来他们的长子,可谓是和和美美的一家。
  原本夫妻恩爱,妻贤子孝,过着幸福悠闲的日子。
  三年后的一天,暴雨不断,发了大水,淹了不少地方。
  有商人周游,路过隆县,听说隆县富庶,借此敛财。
  商人在周家二门外,偶然看见向凝烟,惊为天人,动了心思。
  自恃出身高贵,预备强抢民女,被周瀚文发现。周家下人们将商人乱棒打出去,赶出了隆县。
  强抢无法,又心有不甘,还痛恨周家让他失了面子,于是,他想出一个诡计。
  第二天,商人花重金雇了一个小混混,让他装扮成巫师,如此那般交代一番后,就跟去看好戏了。
  隆县的太平日子过了太久,已经忘记,如何防备他人。
  商人请来一位巫师,巫师装模作样,在村上到处瞧瞧,又点起祭祀的篝火,挥舞几下假剑,吸引隆县多数人的围观。
  小混混也是厉害角色,暗示着大家隆县有危机。
  他却又不明说危机为何,只待到众人紧张,场上气氛到达最顶上,才满脸悔恨,“隆县真是个好地方,不过,你们太过善良,养虎为患了,隆县的安静,恐怕也就到此为止了。”
  众人询问,他只沉默不语。
  如此反复几天,终于有人沉不住气,让他实话相告。
  小混混才满脸难色,“我一外来人,说出来,只怕得罪人,到时被人记恨,不得安生。况且,你们也不会相信的。” 
  众人更是好奇,一再保证后,小混混让巫师装模作样算了一卦。
  巫师大呼不妙,“进来,隆县发大水,完全是妖孽作祟,而这妖……恐怕就是周瀚文。”
  大家如何能相信,“大师莫不是拿大家寻开心,周家瀚文是我们大家看着长大的,怎么可能会是妖孽。”
  巫师伸出一个手指头,摇了摇,“本巫说的,可不是以前的周瀚文,而是现在的周瀚文。”
  他这话把大家都绕晕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不都是周瀚文,能有什么不一样。
  巫师让大家仔细想一想,“周瀚文长大以后,你们一共见过他几次。”
  巫师让众人回忆,是不是这个周公子成亲之前,他们都没有见过。
  大家只知道周公子游学在外,是不是还活着,谁又知道呢。
  看大家似信非信,巫师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
  周瀚文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也没带一两个随从跟着,外面的世界,岂是他一个公子哥能应付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周公子早就死了。
  在山野里,被妖物吃了肉,穿着他的皮囊,为了不被家人发现异样,才迟迟未归家。
  到了弱冠之年,外貌有了些许变化,家人再不记得小儿子习惯的时候,这才取了娘子归来。
  不然正常的男子,又是出生周家这样的家族,放着好好的灯笼不会做,只会读书,还常年不归家,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奈何村民无知,对周家有想法的人,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处处都有蛛丝马迹,有些人已经深信确有此事。
  甚至还有一个人说,“我想起来了,我看见周瀚文儿子的手受伤,却能不药而愈。”
  大家东一句,西一句,越说越离谱。
  更有甚者,“隆县这么多年都好好的,周瀚文一回来就发了大水,不是妖孽是什么。”
  有那么一两个有点理智的,问巫师,“大师可有什么证据?”
  巫师假装做法,对着商人提前动了手脚的篝火,一剑劈去。
  巫师向天提问,“天神在上,隆县可有妖孽,若有妖孽,请告知众人。”
  须臾,火堆四周散开,火焰慢慢汇聚成周瀚文的样子。
  巫师指着火焰,“证据在此,大家可不能再被周家蒙蔽,致隆县的安危不顾。”
  这下,大家深信不疑,激起了民愤,纷纷上周家砸门,要周家交出周瀚文。
  商人也挤在人群中,高举手臂,大呼交出周瀚文。
  他的兴奋溢于言表,他就要成功了,向凝烟迟早是他的,如果他得不到,那就毁去。
  周家在此地立足百年,也不怯懦,大大方方地打开大门。
  底下人还没往里冲呢,就被护院结结实实的,往外又赶了一丈。
  周家人,包括周瀚文一家三口都在场,周家当家家主站出来,“在场的各位,都是瀚文长大的,他是不是妖孽,你们最是了解不过。可不要因为一个外来人的随口一句,就徒增伤害。” 
  底下人七言八语,说什么的都有,一副周瀚文就要妖化吃人的样子。
  商人找准时机,指着周瀚文的儿子,说他遗传了周瀚文的妖性,再不处死,五福江又要发大水了,隆县就要沦为他父子两人的腹中餐。
  周瀚文怒骂商人,说他分明是意图不轨,被他发现,这才伺机报复。
  商人被当众道破想法,恼羞成怒,说周瀚文是没有辩解之词,就无中生有,指挥着大家冲进去,处死妖孽。
  众人被轻易地煽动,提着棍棒打倒护院,一涌而进,绑了周瀚文和他儿子,押了出去。
  向凝烟一个女子而已,根本无力阻拦,六神无主,被村民推倒在地,准备连她一起绑了。
  巫师说着女子也是受害之人,不知周瀚文是妖孽,要大家得饶人处且饶人。
  可怜众人愚昧,被这所谓的巫师欺骗,还要赞誉他高风亮节。
  向凝烟亲眼看着丈夫和孩子,被村民推进火坑,活活烧死。
  她捧着丈夫和孩子的骨灰,痛到深处,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愤怒,她痛心疾首,她万念俱灰,她恨入骨髓。
  向凝烟纵身跳入五福江,只求化为厉鬼,找害死她丈夫和孩子的人偿命。
  她要那个巫师和商人生不如死,要那些愚民碎尸万段。
  果如向凝烟所愿,她化为水妖,发了大洪水,吞噬了整个隆县。
  从那以后,江水开始浑浊不堪。跟着,五福江也被改名为五浊江。
  只是没有想到,时过境迁,愚民始终都是愚民。
  每当有人拿孩子祭江,她都会想起自己的儿子,无法克制怒火,时不时的就发一次大水,给那些愚民们教训。
  而那些孩子的怨气重叠,堆积在她身上,如此也就形成恶性循环。
  哎,又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宛和陷入久久的沉默,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好,因为这个时候,任何的语言,都会显得苍白而没有分量。
  向凝烟见宛和呆呆的不说话,她战战兢兢,尝试问了一句,“仙子,可否不再将我收进那葫芦里?”
  宛和挑了一下眉毛,胆子挺大啊,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敢提这种要求的。
  向凝烟是真的害怕宛和一掌拍死她,泪眼朦胧,小声解释着,“凝烟罪不可恕,也希望得到救赎。近来仙子忙碌,凝烟愿意从旁协助。”
  大灾大难过后,经常伴随着瘟疫,宛和每天忙着看病派药,却来不及处理,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向凝烟有此觉悟,正好能帮上忙。
  向凝烟本性善良,不过是商人居心叵测,才害惨了她。
  宛和还是信任她的,答应了她的要求。“村民要问起,你只说是我的弟子,如今过来帮忙的吧。”
  向凝烟点点头,感激宛和为她作出的考虑。
  从下午开始,向凝烟也跟着忙了起来。
  
 
  ☆、第 26 章
 
  宛和召集起村民,告诉大家,尽快安葬过世的村民,否则尸体腐烂,容易引发瘟疫。
  又吩咐大家准备草木灰,撒在村上。
  家家户户都熬上艾草汤,用来泼那些尸体躺过的地方。然后按照顺序,来村长家里领取防止瘟疫的汤药。
  向凝烟一刻不停歇,不是在后院里熬药,就是给村民们分发药材,要不就走街串巷撒草木灰。
  她像左右手一样,帮了宛和大忙,让村民们轮番夸奖了几遭。
  不像安安,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疯去哪里玩了。反正每天天一亮,就见不到她的影子。
  在五浊县前前后后待了半个多月,才算稍微有点起色。这边能帮的忙,她们也帮得差不多,剩下的就要靠村民们自己了。
  一个五浊县,就忙到今日,而五浊江沿江,还有几十个村子,还不知道是哪般惨样,宛和还得挨个挨个去看看才能放心。
  宛和跟村长说明去意,留下一部分粮食和种子,带着安安和向凝烟,顺着五浊江往下游而去了。
  全村上下,无一是舍得她们离开的,江边上,直至看不到人影了,村民仍长跪不起。
  每到一个村,村民们都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饿殍遍野。
  每每这种时候,安安都会指着向凝烟,“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向凝烟除了哭,也不敢多说什么。
  安安的一拳,最后打在了棉花上,会生上半天气。
  一开始宛和还要哄哄她,后来也就习惯了,况且太忙,随便她吧。
  久而久之,宛和也忙顺了手。
  到一个新的村子,她迅速找到那个村的村长,设下义诊。
  安安带领半大的孩子,撒草木灰。
  向凝烟跟村上的妇女们熬药,派药。村长带着青壮力,处理村上的尸体。
  无疑,所有的村子等称呼她们为活菩萨,最后,留着千万行眼泪送她们离开。
  几乎每个村子,她们待完一段时间,走的时候,都会留下粮食和种子。
  走完礼县,五浊江边的,最后一个县城的所有村子,都快到了年底。
  宛和只求,她们留下的那些粮食,能让村民们安然度过新年夜,来年再有一个好收成。
  忙了几个月,别说安安和向凝烟,就是宛和,也有些扛不住。
  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宛和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房间,想着抓紧时间躺一会,晚些时候,去地府蹭吃蹭喝。
  屋里,向凝烟正在读书,眼泪晕开,迷了她的视线。
  听到房门响动的声音,向凝烟起身,给宛和让坐。
  宛和也没有坐下,她好奇向凝烟又看了什么故事,这么激动。
  上一回读着《西厢记》哭得稀里哗啦的,莫不是又在读了吧。
  她拿起向凝烟搁在桌上的书,那一页书上,是一篇小文章,写的《项脊轩志》。
  却滴满了向凝烟的眼泪,变得邹邹巴巴的。
  能看到流泪的,想必是有点故事。
  君子不夺人所好嘛,宛和起身把书递还给向凝烟,随意说了一句,“看来,你是感触颇深啊。”
  向凝烟歉意地扯了一下嘴角,可惜情至深处,无论是难过还是高兴,都无法假装,所以向凝烟的笑比哭还难看,宛和也大方的没有拆穿。
  向凝烟接过书来,捧在心口,像是穿过时光,又看到了周瀚文,坐在窗边读书的模样。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向凝烟反复抚摸着这几句话,泪流如注。
  当年她成亲之时,周瀚文也在院中,亲手种了一棵枇杷树。
  夏日里,他们一家三口常于树下纳凉,生活简单而又美满。
  那些美好的时光,像是指尖的流沙,一去不再复返。
  只独独留下了她一人,困在这回忆里,走不出去,亦无法解脱。
  向凝烟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如泣如诉,“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就是宛和这样一个,不懂感情的人,也被向凝烟感动了。
  宛和拉着她坐下,想抚慰她两句,自己就是一个大大咧咧,直肠子的小傻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思量再三,拍了胸脯,大方一回,“别哭了,你要还有愿望未了,尽可以告诉我。”
  向凝烟泪眼望着宛和,她在确认,宛和是不是真的愿意帮她。
  向凝烟跪下,给宛和磕了一个头。“凝烟却有一事相求。”
  “哎,你也别动不动就跪,我都答应你了,起来说话吧。”
  向凝烟起身,坐在宛和的下首,“凝烟三生有幸,能嫁与周郎为妻。几年前,听说他早已投胎转世,凝烟唯愿来生还能相遇。只是我们的孩儿,还在受苦,凝烟放心不下。”
  地府的事,向凝烟知道的不少啊。
  宛和细细问过后,原来这些年,向凝烟一直在打听丈夫和孩子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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