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能是唯一一个懂内情的,可她是江湖儿女,拜在仙人门下,怎么可能去跪凡人。
她的策略就是,懂也要假装不懂。
不过呢,人都散了,也没有必要在乎虚礼了吧。
宛和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特使面前,伸手拿过他手里的王旨,自顾自浏览一遍。
也没什么重要事项,大约意思呢,就是说她为国为民,陈王不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应该对她论功行赏,顺便叫她进宫面圣。
宛和读完之后,把王旨扔回给特使。
要知道,见王旨如见王上,村民不跪就算了,连宛和也是用扔的。
特使魂飞魄散,在王旨落地的前一瞬,惶惶然然,用双手接住,到底还是惊出一身冷汗。
宛和几天没睡觉,哈欠连天,急需要补眠,根本没注意特使。
她边走边摆手,还一边用左手捂着打哈欠的嘴,“我先睡一觉,醒了再跟你们走。”
特使还没从缓过气来,便听到宛和的关门声。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大院呢,怎么顷刻间,只剩下他们了。
“……”遭,晚了一步,他还没说上话,还没告诉仙子,自己叫什么呢。
吃一堑,长一智。特使学聪明了,不能再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吩咐侍卫守在院中,尤其是后门,只要仙子醒了,就立马通知他。
如此一来,也算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他才放心离开。
离开王宫个把月,仙子也答应跟随他们回王城,他得写封信回去,告诉王上,他们一行将不日回宫。
到了午间,仍然没见侍卫前来汇报,特使坐不住了,跑到宛和的院子去查看,结果一切如常。
还是不放心,问侍卫仙子可有醒了,侍卫说无。
特使心想,既然是仙子,总有办法避开耳目,他得亲眼看见才能安心。
他蹑手蹑脚,靠近窗户,拿食指舔了口水,戳破窗户纸。他凑在洞口瞅了一眼,还好,人还在,才放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人还在,他轻松了些,心情也好了,也能说话吃饭了。
特使如此算是壮举,引得村民侧目,都在猜测特使究竟怎么了,跟几天前完全不一样。
等到晚上的时候,还是不见侍卫汇报宛和情况,特使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免不了又跑一趟,最后还是一切正常。
特使这一天,不知道来回跑了多少趟,惹得村民暗地里不少笑话。
村长实在看不过去,好意多嘴两句,“特使,您只管安心等待,仙子一般都是要睡好几天才能醒的。”
村长没想到,他这一多嘴,特使是信以为真,宛和却没有。
第二天,侍卫汇报,宛和一早留下两封信,一封给特使,一封让特使等安安回来,转交给她,然后走了。
“仙子当真是走了?”特使手里握着两封信,再次跟侍卫确认。
这可怎么是好,只是昨天匆匆见着一面,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呢,又走了。
特使瞪着村长,要不是他说什么放宽心,仙子一般要休息好几天之类的话,他怎么可能轻易离开仙子的院子,又怎么可能会轻易的不见了人。
这一趟要是没见着人,他心里还能好受一些,偏偏见到本尊,还又走了。
真是越想越生气,特使眼中直冒火,恨不能把村长盯出一个窟窿来。
村长后背冒着冷汗,直哆嗦,他本是出于好意,哪里能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村长又瑟缩了两下,才颤颤巍巍指了指特使手里的信,“特使,那个……”
“嗯?”特使回头,声音带着疑问的高声扬起,村长又是跟着一个哆嗦,最后没有站稳,跪在了地上。
“特使饶命,只是……信,您先看信,看看仙子都说了些什么。”
“哼!本特使还要你教?”特使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村长自作聪明,他还用得着看信么。
他甩开信纸,“嗯?”特使瞪大双眼,凑近书信,一个字一个字看过一遍,确认无误。
特使面露笑容,附一低头,发现村长正在看他,又赶紧收起笑脸,叠好书信。
转头对着一众侍卫,“都回去收拾好行装,准备启程回宫。”
侍卫不明就里,面面相觑,王上让他们来接人的,这人没接到,怎么就走了呢。
特使让村长起来,把另外一封信交给村长,“仙子已经去了王宫,我等也要启程回宫,这仙子留给那个叫安安的书信,就麻烦村长转交了。”
村长接过书信,一再保证,自己会万无一失的交到安安手里。
一直到特使离开,背影都消失不见,村长才敢直起腰,站起身来,松了一口气。
话说宛和一大早的,就离开了礼县,却根本没有如她在书信上说的那般,赶往王宫,而是在一家客栈里,睡大头觉。
特使如何也想不到,宛和是因为烦他老往她院子跑,打扰自己睡觉,才留下书信偷偷离开的。
至于王宫嘛,那么好的地方,当然也要去,不过等她睡醒再说。
按照那什么特使的脚程,估计宛和睡够了,优哉游哉到了王宫,他们肯定都还在路上吧。
三天过后,宛和伸着懒腰爬起来,到楼下美美地享用了一餐,才不慌不忙地御剑去了王城。
以往有安安那个丫头在,宛和也没觉得不一样,今儿缺了她,反而嚼出她的特殊了。
一路上,也没个人说说话,自然也没什么心情游山玩水,宛和直奔王宫而去。
宛和御剑,岂是马匹能比的,她心不在焉地赶着路,才几天,还是到了王宫,还引起一点小混乱。
☆、第 28 章
这天,陈国的保王派,在朝上公开反驳御史大夫,指责他是权臣,势倾朝野,无法无天,还列举相关证据和文书。
文书还未交到陈王手中,被御史大夫接过,以臣下蛊惑君王,栽赃同僚之名,当着陈王的面斩杀,杀一儆百。
而后,以几个保王派中的一品官员,皆已暮年为名义,罢免了官职,美其名曰让老臣回乡养老。
御史大夫此举,威慑了朝堂之上大小近百名官员。
中立一派,当即站在御史大夫的队伍中,而保王派的声音越见微弱。
下朝之后,众大臣簇拥着御史大夫,走出大殿,丝毫没把陈王放在眼里。
现在人去殿空,庄严肃穆,天家威仪的金殿,也显出落寞来。
若大的殿内,只剩下陈王和他的近侍周离。
殿内安静的,呼吸相闻,陈王仰靠在王位上,老泪纵横。
陈王久久没有离开大殿,他抚过金椅,像是爱抚自己的孩子般轻柔,总有人觊觎这把椅子,也不知道,御史大夫还能让他在上面坐多久。
当年他二十五岁继位,在这把椅子上,一坐就是几十年。
他自问,在位的这些年,对得起苍生黎民。
殊不知,到了最后,落了个桎梏于权臣,皇权旁落的下场,实在愧对陈国的列祖列宗啊。
陈王从龙椅上滑坐在地,捶胸顿足,“都是寡人的错啊,是寡人引狼入室,作茧自缚啊!周离?周离!”
近侍周离也为陈王触动,他抬了左手的袖子拭去眼泪,上前握住陈王的手,哽咽着,“王上,奴才周离在。”
陈王抓紧周离的手,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御史大夫弄权,私自斩杀大臣,关押太子。
如今,又想挑起陈晋两国战争,无恶不作,导致祸乱四起,眼看着祖宗基业就要毁于一旦,寡人有罪啊!”
陈王说到伤心处,痛哭起来,“若因此断送陈国王脉,寡人便是千古罪人啊!”
陈王八岁开始,周离就伺候在旁,荣辱与共,陈王的心情,他怎么可能不懂。
一时间,金殿内,主仆二人抱头痛哭。
宛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到了王宫。
宛和御剑而来,正巧刚下过雨,她不假思索,飞上一重天之上。
她曾经学过酿酒,这种时候,一重天上的云露可是上上佳品啊。
王宫上方的初云,有阳光的温润,还有王室的气韵,所谓千载难逢,机会难得。
万明山的桃花酒,若是换成云露酿制,还不知道怎样一番美味。
宛和兴致很高,跳上一重天的初云上,专心致志地采集云露。
突然间,云下王宫里,传来声声龙泣,震耳发聩,宛和好不容易收集到小半瓶云露,还惊得她洒了一些出去。
宛和拨开云层,一探究竟。原来是陈王,难怪龙声都震到了一重天。
宛和这么爱凑热闹的人,当即收好为数不多的云露,蹦下云层,坐在金殿的屋顶上,揭了一片瓦。
她倒要好好的听听,多传奇的故事,才能让一国之王,悲痛欲绝到如此地步。
结果从她坐在屋顶起,他俩就只剩下哭了,什么故事也没听着。
要她说呢,陈王虽然一时头脑发昏,但王宫内部龙气不减,龙声可传至一重天,还不算差到极点的王,如果得遇良臣辅佐,也不算无药可救。
只是可惜,奸臣当道,对于陈王而言,要重掌王权,可谓是难上加难。
如此一来,陈王派遣特使,邀请自己进宫,这事也算是能联系到一起了。
不管他是想自己助他一臂之力,还是打着修仙的幌子,然后暗地里重新崛起,都不该沦落至此残地。
陈王能做到这般卧薪尝胆,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地步,她是佩服的。
不说别的,单是为五浊江边的那些村民,她也不会视而不见。
等到殿内的声音渐渐平息,宛和又揭开几片瓦,露出一个刚好够一人穿过的洞,宛和就从房顶的洞口跳进殿内,端坐在龙椅高高的靠背上。
宛和呼吸之间,皆是龙气,谈不上浓厚深重,至少灵气丰足,没想到这一呼一吸之间,她的丹田都扩充些许。“王宫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宛和太过大胆,竟然擅闯王宫金殿,吓坏了陈王和周离。
他们两人刚刚哭过,满脸泪痕,别提多狼狈,匆匆檫过眼泪。
周离一步上前,把陈王护在身后,“大胆,你是何人,敢闯禁宫?”
陈王蹒跚着站起来,抽出随身宝剑,指着宛和,“大胆狂徒,有何目的?”
一个激灵闪过,陈王想到一种可能,可又不敢继续猜测,害怕自己想法被证实,“难道……”
陈王悲愤愈加,“哐当”一声,宝剑掉在地上,声音在大殿内不断地回响。
陈王一个踉跄,周离赶紧搀扶着陈王,显然,他也猜到了陈王的想法。
陈王勉力站住身形,手下用力,推开周离,指着宛和质问:“说,是不是御史大夫,是不是他,指使你来杀寡人的?”
陈王摘下头上的王冕,抱在怀中,眼泪不自觉滚落。“御史大夫!申时乙!你就这么急着想要这顶王冕么?”
陈王心有不忿,挥手将王冕扔在大殿上。
周离忍着心疼陈王的眼泪,默默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双手捧起王冕,高举过头,走到陈王面前,跪下伺候着陈王戴上。
周离哽咽着,“厚德载物,这王冕太重,御史大夫哪里配得上,只有您,才受得住啊!”
“周离所言有理。”陈王感激周离的肺腑之言,也感激他没有见风使舵,始终陪在身边。
他两把抹去眼泪,站起来,昂起头颅,“来啊,寡人宁愿抬头死,也不做低头奴。”
“危急关头,陈王气势、威严不减,正气凛然,当真是王者风范,值得敬佩,只不过……”
宛和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脚尖还一点一点的,“只不过你弄错了一件事。”
龙椅是权力的至高象征,但在宛和看来,这象征也不怎么样,因为她坐在椅背上,看着陈王主仆两人表演这么些时候,屁股硌得慌,实在不怎么舒服啊。
她从椅背上跳下来,向陈王走去,周离立马张开双臂,挡在陈王前面,宛和靠近一步,他就护着陈王后退一步。
宛和一个没憋住,笑了起来,“周离大人,你不怕死?”
周离撇开头,忽视宛和的问题。
他俩将她误认为刺客,她觉得挺好玩的,也不急着说出事实,可惜周离不配合,一个人的戏,还有什么看头,宛和放弃了。
她后退两步,席地而坐,随手捡起散落在地的奏章瞧了两眼,写的是官职升迁人的职位和名单,估计都是御史大夫一党,宛和又随手丢回去。
宛和又接着找了几本,全是党派相互倾轧的事,“怎么没有特使的书信,按理说,这飞鸽传书也不慢才对。”
找不到便罢,宛和盘着腿,左手支在腿上,撑着脑袋,“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白宛和,我先到了,不过你的特使还在路上,恐怕,至少还得半个月才回得来。”
两人听宛和一解释,又仔细观察了宛和。
陈王思忖,御史大夫心思深重,的确不太可能派人进宫刺杀,并且此人,还表现得如此随意。
说起特使的书信,的确早就收到了。
只是,周离呈上来的时候,遇上御史大夫的人,如果被他们无中生有,说成是重要军情,御史大夫哪里肯放过陈王。
周离想着,特使迟早要回来,王上安全更为重要,于是,周离当机立断,在被发现之前,毁去了书信,免去了陈王的一桩麻烦。
宛和点点头,倒是挺认可周离的忠心耿耿。
宛和大方地亮出身份,又将自己为什么会先到的来龙去脉,一一讲了个清楚。
其实,宛和不必解释那么多,陈王也是相信她的。
因早年有一些际遇,陈王也算小有修为。宛和的修为深不可测,他根本无法看透,恐怕已达真仙修为也未可知。
他可以肯定,宛和不可能跟御史大夫那种人,同流合污。
陈王收拾起刚才的糟糕心情,看着宛和,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此处常有御史大夫的人出没,还请仙子移步到太极殿详谈。”
“也好。”这大殿好是好,太过空旷些,说两句话还有回声,宛和也不觉得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周离向宛和行了一礼,要委屈她假装陈王婢女,随陈王摆驾太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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