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宫内部,御史大夫耳目众多,他们不得不防。
如此,仍是被逼的如履薄冰。
即使宛和作了一番伪装,摆驾太极殿的路上,还是被一个当首,尖嘴猴腮的侍卫拦了下来。
他倒是眼尖,认出了不眼熟的宛和,却没认出王驾,竟敢阻拦。
周离跟那侍卫周旋几遭,仍然不放行,笃定宛和有问题,夹带了宫外军情,非要斩杀不可。
御史大夫竟然蔑视王上到这种程度,宛和有气,却又不得不隐忍不发。
她憋住那股想揍人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对那侍卫行了一礼。故意作媚了眼神,放柔了语气,“奴家见过将军。”
柔柔的声音飘过,且宛和还称呼他为将军,其中不乏有恭维,听得那人心猿意马。
那一对巡逻的侍卫看着宛和,眼都直了,笑得无比猥琐。
宛和想起宫里的昭仪,不是说御史大夫献给陈王的么。
这样的话,宛和有了主张。手下偷偷捏了自己大腿,痛感传来,提醒自己,又勉强着带着微笑,眼中含怯。
“将军,奴是昭仪娘娘老家送来的,专程进宫侍奉王上。奴不懂何为军情,更不敢夹带,求将军高抬贵手。”说着,宛和假意留下几滴眼泪来,顺势就要跪下。
当首的那人,似乎添了下嘴唇,立马握住宛和的手,扶起宛和,“姑娘如此貌美善良,又是昭仪娘娘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是我眼拙啦,还望姑娘原谅则个。”
那人握住宛和的手,总也不放开,宛和甚是恶心,还得假意虚与委蛇。
“将军是好人,自然不会乱说,可……”宛和怯怯地,望着他身后的那几个人,趁机抽出双手,“可别人会说呀,众口铄金,到时候,奴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人搓着双手,仿佛细腻丝滑的触感还留在指尖。
宛和这么说,他哪里能忍,跟身后的兄弟们训话,“大家可都机灵着点,这是昭仪娘娘的人。”
众人马上换得一副严肃样子,站得笔直,异口同声的表示,今日巡逻,并未有任何异常,也没有见到王上路过。
宛和自然感激不尽,那人笑眯眯地放了行。
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最是惹人心疼。况且宛和遇上的还是登徒子,那人自然更加受用。
宛和在赌,赌这些人不敢冒犯昭仪,也赌他们别有用心,不会上报。
不过,可怜这双手,不知道要用多少香夷,才能祛除那股子恶心。
那些人不再多做追究,陈王一行得以离开,顺利到达太极殿。
进了太极殿,周离赶紧关上殿门,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
宛和指着周离的额头,差点笑出来,“没想到,陈王近侍,是这般胆小之人。”
周离搀扶着陈王坐下,给两人倒了茶。“仙子不知,并非周离胆小,实则是刚才九死一生啊。”
区区一个无名小卒而已,还能九死一生?
其中大有隐情,周离不好细说,倒了茶,去太极殿外候着,替他二人把风,以免再横生枝节。
陈王告诉宛和,“刚才那个人,是御史大夫的义子李权,很得御史大夫重用,特意放在王宫,用以监视之用。如今的陈国,他的一句话,比寡人的分量都重。”
而且,御史大夫献上的昭仪,已经被惩罚数次,关入冷宫。
但是照刚才那情况,御史大夫应该没有将昭仪的事,告知其他的人,不然李权肯定能识破宛和的谎言,也就不会那么容易放他们离开。
想必御史大夫,并不能完全信任自己周围的人,至少没有信任他的义子,倒是给了陈王喘息的空间。
而那个叫李权的人,吊儿郎当的,说是被重用,还不如说是,被御史大夫刻意把他丢在王宫,离得自己远些,以免坏了大事。
细思极恐啊,宛和想着,亏得御史大夫是个多疑的人,今日才得以险种脱困。
陈王以先生之礼待宛和,大方得体。
他说:“寡人听闻仙子传言,救我陈国百姓于水火,不管是于公于私,寡人都应当面谢过才是。”
☆、第 29 章
的确,宛和的传言四起,越传越神乎,接连坏了晋国不少好事,连御史大夫都黑着脸。
就冲能膈应御史大夫的本事,陈王便动了重用宛和的心思。
陈王的心腹范年,劝说陈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如要重用,也需他亲自调查一番,以防万一名不副其不实。
若是御史大夫放下的诱饵,岂不得不偿失。
得到陈王的首肯,范年寻着宛和的传言,果然在五浊江遇上宛和,他在后面跟了宛和几个月,对宛和的评价甚高。
之后回信陈王,写着宛和不仅德才兼备,很得民心,且是有着高修为的修仙者。必能堪此重任,助陈王匡扶陈国。
陈王收到范年的回信,心情大好,若得宛和相助,王室也就有了底气。当即派出两路人马,一人为特使,接宛和进宫;另外一边,跟着范年,游说晋国。
本来两边都进行的好好的,没想到特使未回,宛和先来了。
陈王此番,也算得上礼贤下士了。
宛和答应陈王,会暂且住王宫,助他一臂之力。“不过,我还有一个五岁的妹妹,不日也将会前来叨扰。”
王宫的龙韵灵气,即使对宛和的体质,都有一定的改善,就更不用说是安安了。
这里的确适合修炼,陈王开口之前,宛和先把安安也给捎上。
陈王没有不答应的,若大的王宫,还能住不下一个小娃么。
陈王以为还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才能说动她。却,没料到,宛和答应的这么爽快,这倒是足够让他惊讶的。
想当初,为了能说动宛和,愿意留下,陈王还特意,将整个凌霄阁空出来,等宛和来了,作为她的寝宫。
而王宫里布置最为不凡的,当属凌霄阁。历朝历代,都是饱含神秘浪漫的居所。
此前,里面住的,是御史大夫送来的杨昭仪,后来昭仪被御史大夫关入冷宫。
也就凌霄阁的侧殿,还住着一位从六品的才人,几月前,陈王将她放出宫,另行婚配去了。
如今,宛和答应的干脆,陈王都不知,该怎么说凌霄阁的事。
转念一想,宛和姐妹二人若住在凌霄阁,太过于惹眼,也就没再提起。想着,稍后再行选一处就是。
宛和看着陈王神游太虚,唤了一句“陈王”,陈王回过神来,继续跟宛和聊着,大约讲述了朝中的基本情况。
宛和越听越糊涂,“陈王修为不低,御史大夫却是普通人,为何却连一个御史大夫都治不住。”
陈王叹了一口气,“陈国曾经多少逐鹿中原,问鼎天下的王,死在求仙问道之上。寡人自修行以来,连寡人的父王也不看好,更何况是他人。
御史大夫擅长谋虑,爪牙甚多,低调蛰伏朝堂多年,从中做足了文章。
世人皆以为寡人不务正业,堕入魔道,迟早会祸乱天下,和陈国的先王们一般,死的凄惨。
朝堂更是错综盘结,大半归为御史大夫一党,以讹传讹,人言可畏啊。”
宛和又问,“那杨昭仪,不就是御史大夫送进宫,放在你身边的眼线么,又怎么会被关入冷宫?”
说起杨昭仪,正是戳中了陈王的心,那份苦楚,咽不下,又舍不得吐出,真真是折磨万分。
陈王偏着头,望着殿内的四方九耳瑞兽香炉,香料燃起,香气弥漫,薄烟如纱,油灯摇曳。
此情此景,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在殿内点起香薰,为他翩翩起舞的场景。
香还是那时的香,只是人……陈王嗟叹,扶着额,陷入沉思。
杨昭仪和陈王的故事,那都是多年前的一桩往事引起的。
杨昭仪就在几十年前,还只是一株荆棘而已,来自陈国的边境,遥远的雪山脚下,一个叫做胡州的地方。
胡州位于陈国和晋国接壤之地,四周皆是高耸的雪山,环境恶劣,土地贫瘠,种不出粮食蔬菜,当地只能依靠游牧而生。
这里的陵县,地理位置更是特殊,虽是属于陈国的属地,却意外的变成两不管地带,导致陵县常年不得安生,战乱四起,山贼猖狂,民不聊生。
后来,雪山之下,迁徙来几头雪狼。经过几年时间,雪狼繁殖出百头来。
慢慢的,雪山上的口粮不够养活众多雪狼,它们逐步,开始攻击在山上安营扎寨的山贼。
不出半年,落草为寇的山贼,被雪狼解决大半。
留下的,就是实力再如何强劲,也不敢轻易出寨。
得力于雪狼的出现,雪狼和山贼相互制衡,陵县有了小小的生机,也过了几十年,相对太平的日子。
可惜,人们轻视了雪狼的存在。
越来越多的雪狼,开始尝试着下山觅食。后来,干脆成群结队的攻击山下的村子。
陵县被皑皑白雪包围着,生存条件本就苛刻,除了山贼的侵扰,又多了雪狼的攻击,让刚刚开始安定下来的牧民,又被打入深渊。
陵县几个村长聚到一起,合计着,决定放弃这块,祖祖辈辈都生活的地方,另觅更加适宜居住之地。
商量过后,几人打算分别带一对人,查看大雪是否完全封了陵县,可还有别的出路。
一次偶然,牧民误入雪山,遇上了十几头雪狼。
正是一筹莫展时,雪狼却远远的,对着他们龇牙咧嘴,并没有上前攻击的倾向。
众人不知所以,有个冲动的人走出来,砍了地上的荆棘,冲向雪狼,准备决一死战,而雪狼夹着尾巴,仓促逃跑了。
出来探路的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抓住了,可以降服雪狼的把柄。
这几丛只生在雪山中的荆棘,名叫黑刺,通体乌黑,长满尖刺,且含有微毒,但容易养活。
此前,陵县的居民就是拿它当柴火,都嫌伤手,没想到还是雪狼的天敌。
众人仿佛看到了曙光,大家相互搭把手,砍了黑刺,带回村子,报告村长。
陵县虽然苦寒,可是祖基都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做那背弃祖宗的事呢。
如今有了黑刺,却是正好。
此后,大家不再提搬迁的事。陵县的所有村庄,都开始大肆种植黑刺。
起先,只在村口种植,牧民发现雪狼不敢进村,黑刺果然效果不凡。
经口口相传,越演越烈,最后,家家户户都用黑刺把房子围起来。
虽然不利用出行,同时也给村庄带来了一个惊喜,黑刺在冬季最冷的那一天,会开花。
花朵异于黑刺的黑,不仅明艳美丽,还有怡人的香气。
这是种植黑刺之前,牧民所不知道的,却也喜闻乐见,给村子增添不少生趣。
一回,有高僧进村,上门借宿。
他发现其中有一株黑刺,异于同类,气度不凡,但妖黑似墨,放任它继续生长,恐伤及平民。
高僧常年云游在外,信奉缘生缘灭,自有因果。
思及再三后,专程为它颂读佛法,点化了黑刺。
高僧不便带它离开,又怕自己走后,牧民控制不住它。
遂加上禁锢,要它在此地潜心悟道,如果突破心境,十年后禁锢自然解开,可化人形。
而如果它产生异念,则永远被禁锢在此,生生世世不得轮回。
高僧离开村庄之前,又为黑刺开了灵智。
开了灵智后,黑刺便能开口说话,它感谢高僧时,他才发现竟是一名女子。
高僧落发前姓杨,又见她温柔文静,便赐名杨静娴,望她永远单纯娴静。
自古妖物修行本就不易,更何况自己还是荆棘,连存活都是困难,想要悟道难上加难。
所以杨静娴开了灵智后,万分珍惜这个机遇。
高僧走后,她静心悟道,果然没让人失望,几年来,修为一路快速增长。
这日,杨静娴的心境波动,大有突破的前兆,她欣喜之余,不敢大意,就此入定,寻找突破口。
偏生流年不利,近期大雪早已封山,大雪还在持续不断的降落,冻死牛羊无数,连雪狼都不再出洞。
温饱的边缘,激发了人类的偏激冒险之心。
山上的几个盗贼团伙,也要过冬,趁着恰好的时机,猖狂起来。
黑刺挡得住雪狼,如何挡得住他们疯狂的虐杀、抢夺。
家家户户种植的黑刺,昨天还是安全的堡垒,在今天却变成山贼助力。
山贼不过是在黑刺上,放上一把火,顷刻之间,火势借着冬风,蔓延了所有种植黑刺的村庄。
四下里,一片火海,无一幸免。
大火照亮半个世界,雪地融化,变成一片红色,早已经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雪水。
只有星空,依然璀璨。
那个夜晚,牧民的哭喊声,牛羊的嘶鸣声,山贼的喊打喊杀声,还有黑刺燃烧崩裂的声音,夹杂在一块,鬼见都愁。
杨静娴正在冲关的紧要关头,灼痛惊醒了她。
她睁开双眼时,四肢在火海中燃烧,切肤之痛,不亚于地府的刮骨之刑。
她才领略到道法的精妙,就要葬身火海,化为灰烬,她绝望着,被迫接受着死亡。
这时,陈王宇文博出现了,带领着军士,踏马而来。
当时的他,还仅是陈国的六公子,不得老陈王的喜爱。
他年纪轻轻,修为却超越陈国历代君主,道友、门客众多,德行俱佳,朝堂上,多得官员赞赏。
可,功高盖主,老陈王如何忍受,被打压的儿子,比自己声望更高。
老陈王认定宇文博是私自修行,违背列祖列宗的训诫,要治宇文博忤逆君主的罪,除非他放弃修为,外迁封地。
外迁,相当于是终身禁足,宇文博宁折不弯。老陈王的不喜爱,渐渐地变成厌恶,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判罪,一筹莫展。
陈国还是老陈王的陈国,他的想法,直接改变着朝堂上的风向。
与六公子宇文博交恶的大臣,出了不少馊主意。
有一人在朝上,当着众大臣的面,上书老陈王。“陵县近年来越发乱了套,多位将军皆不能带给陵县和平,而六公子无论是修为还是品行,大家有目共睹,是平定陵县的不二人选。”
跟着,三公九卿全部附议,“恳请六公子宇文博出征陵县,解救陵县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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