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
“人山人海倒不至于。”
化石足迹园说是个园, 不过就是一间比较大的砖房,原地保护了几块比较有研究价值的足迹化石, 远不是什么宏伟的建筑。
上头就没拨几个钱,光拉铁丝网围就已经花的差不多了。
外头是方圆六百多平方公里的地方等着你去探索, 园门口立着三颗硅化木, 谁路过都可以摸一摸。
屋子里的玻璃展柜里摆着恐龙足迹化石, 看着像金鸡的脚印。
最中间摆着一块血红色的石头, 足足有半米高,看着那叫一个鲜艳欲滴, 迷人的紧。
天气已经暖了起来,虽然离夏天还要一阵子, 不过起码不用穿外套了。
靳阳单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眼中的笑意是散不去的浓厚。偏偏还要绷着所谓领导的人设,嘴角不能勾起。
整个人如同如同参天的杨树一样挺直,站在那里诠释了一个词,叫做玉树临风。
靳阳啪啪的鼓掌, 园子里的客人不算多, 可都非常捧场的跟着靳阳一起鼓掌,白音在掌声中走了上来。
手里抓着剪刀,白音站在红绸子跟前停了下来。
拿起红色的绸子, 对准照相机嘿嘿一笑,咔嚓一剪子剪了下来。
绸子应声而断, 靳阳鼓掌鼓的手都疼了,还要强忍着不笑,实在是难为他了。
卡其尔站在一旁,低声和靳阳说:“你就别绷着了,照相机没照你,照白音呢。
靳阳瞪了卡其尔一眼,就是因为你在我旁边,照相机才不照我。
剪彩剪完,鞭炮噼里啪啦的作响,众人都捂着耳朵往园子里躲。
望着人潮,嗯不能说人潮,望着人群涌了进去,靳阳才觉得有了盼头。
卡其尔自告奋勇去收门票钱,把雇来的售票员挤开,自己撸着袖子上,数钱的感觉太好了。
外头微风吹来,不似冬日寒冷,带着微微的暖。
靳阳解开衬衫的一颗扣子,若隐若现的露出一截锁骨。
跟着人群走进园子里,讲解员正在讲述查布苏木特殊的地理环境,讲解词还是田师弟抽空给写的。
然而人群的视线全被展区正中间摆着的红色鸡血石所吸引。
石头周围拉起了警戒线,真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讲解的小姑娘模样好看,嘴唇红嘟嘟的一张一合:“这块石头价值人民币四百万元。”
一句话就够来参观的人倒吸一口冷气了。
石头没有袒露在空气里,被一个看着就很高级的玻璃柜关着,展厅周围还站着几个身穿黑衣的保卫。
把四百万几个字衬的越发值钱了。
白音把剪子放下,也进了园子里。今天穿的西装还算合体,大金戒指也摘了下来,他身上的暴发户气质微微淡了一些。
走到靳阳跟前,白音道:“园子开了,你们就要换地方办公了吧?”
白音这话倒是提醒了靳阳,上头已经给他安排了想你的办公地点,还给了他一个出差的任务。
算算日子,等萨楚拉回来,两人第一件事就要出趟远门,也不知道老婆吃不吃得消。
“就你话多。”
没来由的靳阳就看着白音生气。
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音不知道自己怎么着了,摇头躲开靳阳,这些领导真的是。
求你办事的时候称兄道弟的,还要跟你推杯换盏的喝酒,现在刚刚过了河,立马就不认账要拆桥了。
你看,给我摆起脸色了还。
“得得得,我不说了。”
“不说什么?”
二人身后突然想起萨楚拉的声音。
靳阳猛的转过身,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萨楚拉竟然就站在他眼前。
“你怎么来的?”
他眼神四下寻找,发现就萨楚拉一个人。
手中抓着一张门票,上头的副券已经被卡其尔粗暴的撕掉了。
“我买票进来的,卡其尔是真的不想干了,跟我还要收票!”
这里离收票的窗口不算远,卡其尔探出脑袋:“你没归岗位呢,就得收钱!我这叫铁面无私!”
“听听!”
萨楚拉往身后一指,和靳阳告状。
接着转身对卡其尔说:“我老公还在岗哦,你的顶头上司!”
“他要是给我穿小鞋,就是假公济私!我去纪.委告他!”
卡其尔的脑袋圆乎乎的,险些卡在窗口,但还是咧着一口白牙,完全没在怕的。
萨楚拉冲他竖起大拇指,还真是拿你没办法呢。
“好久不见!”
白音从后头伸过一只手。
靳阳连忙领着萨楚拉往外走,不想他和自己老婆拉手手。
“那叫握手。”
萨楚拉纠正他。
“和别人叫握手,和他就叫拉手手。”
靳阳不乐意。
他扶着老婆往他们的小房子走,离这里倒是不算远,可靳阳紧张兮兮的样子萨楚拉都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来了,娃呢?”
“娃在我妈那里,我听说咱们的园子要开,总得来看看。”
萨楚拉抽回手,脸上红扑扑的,看着恢复的很好,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
“还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靳阳支楞起耳朵:“说呗!”
“我得等娃过了周岁才能来上岗。”
即便孩子交给额吉带,也要等过了周岁吧?
现在怎么也不现实。
靳阳脚下碾着一块碎石,老婆说的在理:“我也申请调回去。”
没理由让娘俩待在青城,连个照应的都没有。
萨楚拉踮起脚勾住靳阳的脖子,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颊。
靳阳在她手勾上来的瞬间就弯下了腰,别着脖子往后扭,怕人瞧见。
瞧见他的话,一天绷着的严肃人设就废了。
“我在家等你。”
萨楚拉对靳阳调回青城不怀一点期待,自己留在青城也是不可抗力,跟领导申请还能勉强答应。
伊盟这里一大摊子事,靳阳根本走不开。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靳阳的报告打上去,领导看了一眼直接就塞进了最下头的抽屉。
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靳阳苦等数日,没办法,只能每周五看着墙上的挂钟等五点半。
分针刚走到六的位置,靳阳就抓起包往外走,开上车连夜回青城。
这样的苦日子过了一年,转眼儿子一岁多了了,全家人聚少离多。孩子一个礼拜一个样子,变化大的靳阳没有一个周末敢不回去。
生怕儿子见不着他,万一管别人叫爸怎么办?
其实是多想了,靳阳的好儿子靳长夏连亲爹都不乐意多看一眼,更别提别人了。
孩子从小就不好管啊……
这天眼看就五点半来,卡其尔跟找茬一样,一句话拖成两句来讲,慢悠悠的靳阳看着非常生气。
“你是不是故意的?”
靳阳坐在办公桌旁,笔尖戳在纸上,留下一块深蓝色的墨水痕迹。
卡其尔满脸无辜:“没有啊!”
可表走到了五点半,卡其尔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靳阳伸出一只手,拦在卡其尔面前:“不是什么要紧的工作,咱们周一再说。”
卡其尔拽住他,往靳阳兜里扔了一块小石头。
口袋里硌了一下,靳阳把卡其尔扔进来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块蓝色的萤石。
“萤石?”
靳阳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
“你给我这个干啥?”
卡其尔这一年来操心操的,人都瘦了。
早就不复当初靳阳两口子刚来时那样肉山一般,现在你只能说是黒壮黑壮的。
“我这当叔叔的没啥可给的,给娃买了块石头。”
说着卡其尔连连摆手:“别客气,不值几个钱!”
靳阳把石头揣进口袋:“的确不值钱,你真小气。”
“给你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你工资多少,我工资多少?”
卡其尔一边给靳阳让开路,一边抱怨道。
靳阳拿好自己的行李,不理卡其尔的话头。
一个礼拜没见媳妇和娃,天天和卡其尔在办公室待着,闹心死了。
脚步轻快,靳阳走到外头,把行李往车后头一扔,钻进了车里。
“回家!”
靳阳给自己鼓劲儿,插上钥匙脚踩油门,精神头十足。
汽车在路上狂飙,从速度上来看,看不出是个破车。
回去的路上天边飘来黑压压的云,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靳阳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本来只要四个多小时的路程,被雨一拦,靳阳足足走了六个小时。
到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车停在大门口,动静吵醒了好几户邻居。
纷纷开了灯往外瞅,雨越下越大,哗啦啦的拍打着玻璃窗户,往外瞅啥也看不清。
靳阳没有带伞,抓起行李冒雨往家里冲。
刚进了大门,见自己家的两间屋子灯都亮着,儿子在扯着嗓子嚎哭。
“别是发烧了吧?”
下雨天孩子容易生病,娃可别有点事。
心里着急靳阳一口气冲进了屋里,甩甩头发上的水,面朝炕上:“老婆!”
“我是你爹!”
回应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糟老头子。
定睛一看,炕上没有他的老婆,儿子倒是还在。
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挣脱老靳的怀抱,老靳同志宝刀不老,一双铁臂把孙子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靳阳在屋里环视一周,也不见萨楚拉的身影,心不知怎么就吊了起来。
他脱掉身上的湿衣服,走过去把儿子从老靳怀里拯救了出来。
轻轻拍着长夏的后背,问道:“我老婆呢?”
第70章
事情还要回到三天前说起。
雨刚开始淅淅沥沥的下,后来哗啦啦的下, 一连几天下个不停。
萨楚拉下班直接回家, 就连老靳都不能出去和老头儿下象棋了。
到处泥泞不堪,走路脚底都要被黄褐色的胶泥粘住, 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城里都是这副德行,就更不要提村里了, 出门穿一双雨鞋, 走两步脚出来了, 鞋还陷在泥里呢。
在青城捞了个闲职, 萨楚拉几乎没啥事情干,下班上班, 回家带娃。
周末等靳阳回来,安慰下十分想家的男人。
吃的是新鲜蔬菜, 天天都能见到人,周末再去商场逛一逛。
家里电视上放着武则天,嗑上一把小瓜子,日子不能更悠闲。
可以说除了没有靳阳,过的远比在伊盟的土窝窝里惬意的多。
人就不能舒坦, 舒坦了便容易懈怠。萨楚拉在青城不过才待了半年, 每每靳阳回来就分外的心疼他。
“可怜。”
萨楚拉只有这一个评价。
可怜的靳阳还有三天就回来,萨楚拉回娘家带了些额吉做的奶干奶豆腐,准备等靳阳回来好好给他补补。
天气预报说未来天天都有雨, 萨楚拉把儿子包的严严实实的,生怕他着凉。
想着靳阳回来那天可千万别下雨, 不然路上不好走,回来也休息不好。
第二天雨还是哗哗的下,好不容易放晴一会儿吧,马上又是一块黑云飘来,滴滴答答的雨滴就跟着落了下来。
青城地势特殊,不是一马平川的坦途,反而被层层的山环绕。
什么山?阴山。
哪个阴山?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的阴山。
单位早上给萨楚拉带了个任务,让她领着同事们去附近山里的村子提醒一下。
雨要是这样子下个没完,住在沟里的村民们可不能不当回事。
萨楚拉得了单位的指示,领着几个闲着没事干吃白饭的人一起坐上了小巴车,朝着沟里走。
离开之前把孩子安顿给爷爷,想着晚上就能回来。
一行人带着防洪的册子,哗啦啦的雨拍在车窗上,把外头景致模糊成了一片,根本看不清外头有什么。
雨刷器拼命的工作,车上的人昏昏欲睡,只有司机是最清醒的人。
车上的几个同事,不像萨楚拉有野外工作的经验,大部分都是从入职开始,就坐办公室喝茶水的主儿。
今天坐着车出门,就已经算的上是他们的野外工作经验了。
萨楚拉坐在还算清醒的司机旁边,司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哥,开车那叫一个猛,走在山路上拐弯都不带减速的。
把萨楚拉吓得一激灵,连忙用领队的身份:“慢点慢点,咱可不能这么快啊大哥!”
司机大哥回头瞧了她一眼,安慰她:“这条路我都走了半辈子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咋走,你可放心吧!”
“大哥你睁着眼睛走我都害怕,闭上眼睛可得吓死我。”
车上其他人还在打着瞌睡,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司机大哥饶是开车再野,也没有不慢下来的理由了。
老司机走在路上都有些怵,速度慢下来后,眼神不敢从前方挪开,但低声问萨楚拉:“咱今天非得上去?”
“怎么了?”
这条路是一路往上走,积攒的雨水顺着山路激流向下,势头像小河一样。
司机让萨楚拉往外瞧那些积水,开车的速度越发慢。
“你瞧这雨,一般这种情况咱们就不上山了。”
声音带着些惴惴不安,走了半辈子的路,现在开一段停一段,就差停车掉头回去了。
老司机怂了。
“得上去,跟村民宣传防洪啊。”
萨楚拉拿出包里的宣传册,最近刚刚印好,上头还带着新墨特有的味道。
“村民祖辈都是沟里生,沟里长,人家啥不知道,哪用的着咱们去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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