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悦,不怕”,耳边是一男子的声音,难道是爷爷来救我了?还是说我已经死了,喊我的是爷爷或者我的爹爹?
我睁开眼睛,看到一男子背对着我,身材挺拔,身披浅灰色大袍,迎风而立,长发飘飘,像一尊神,我却更希望他是一个人。
也不知那人一直站在那里做什么,一动不动的好像死了般。更奇怪的是那群狼也没有一个冲上去的,要不是它们最后都倒地而亡,我甚至怀疑那些害人的东西就是他养的。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过身来,一个字:帅;两个字:真帅;三个字:去死吧。
为什么你出现的这样晚,等人都死完了你才来,等我痛苦到绝望时你又不让我死去,我还怎么活在这世上?我还有脸再见到爷爷吗?我对得起丫丫吗?
我又有了活着的希望,而这希望却让我觉得窒息。我讨厌那个救我的人,因为我此刻确实想死。而他的行为就像我想要活着时他偏偏要杀我一样。
我闭上眼不看他,心里的恨意太深,不是针对他,而是恨我自己。
他走近我,用手为我擦了擦脸,应该是泪水吧,又把他身上的袍子脱下裹在我身上,将我紧紧抱在怀中。
“小悦不怕,没事了”,声音也是异常的温和。
“你不该救我”,我想世人所说的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我此时的心境了吧。
估计他也没料到一个六岁的孩子怎会有这种求死的心态,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的身体突然僵硬。
“对不起,我来晚了”,他道歉,语气中确实含有几分愧疚。
我不懂他为何要愧疚,我们根本不认识,他能碰巧将我救起已是功德一件。我理应对他感恩戴德,现在却反倒怪起他来,而他不但不骂我白眼狼还要向我道歉,真是个怪人。
我挣扎着从他怀中出来,脱下我身上的袍子,掸了掸上面的尘土,不过还是被我弄脏了,若是有机会,我一定会洗干净再还给他,不过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我不想活下去,不想一辈子带着歉疚活下去,“你走吧,我要去陪丫丫”。
他倒是好脾气,又将大袍展开给我裹住,再次把我抱在了怀中,我使出所有的力气也没能挣脱,他说,“乖,别动”。
要不是我手脚都被包裹住了,我真想狠狠踢他两脚,我凭什么要听你的话?这世上唯一对我好的两个人我却对不起他们,而我和你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我?更何况这真的是帮我吗?
他见我并不听话,似乎不像一个六岁的小孩子那样好哄,手上的力气更大,我只能在他怀中乱动,毫无办法挣脱。
“小悦听话,我帮你找丫丫”。
听了他这话,我的眼泪很不争气地断了线,再也止不住。
他见我哭的厉害也是怕了,一副手脚无措的样子,在自己身上左掏掏右挠挠,我心里愤恨,若是平日肯定会说:身上长虱子了。但是现在我实在没有心情和他多说什么。他自顾自玩了半晌,然后用自己的袖子给我擦了擦眼泪。原来他刚刚是要给我找一块儿帕子。
看着他的袖子污了一片,我的心也软了下来,他待我是真心的吧,至少应该不是假意。他见我态度缓了许多,又说,“小悦不伤心了,想找什么人,我带你去。”
他不说话还好,我把他当作神一样崇拜,这一说话直接成了恶魔,专踩别人痛点。
“她死了,丫丫死了,我没保护好她,我对不起她,对不起爷爷”。
他并不介意我此刻身上有多脏,好像从一见到我就没介意过,又换了另一个袖子给我擦脸,“小悦别哭了,我可以让你见到她。”
一听他这话,我感觉真的看到了希望,也不知怎么回事,我竟然那样相信他,从他出现时我就相信了他。
“你乖乖站这别动”,他见我情绪稳定终于放开了我,从怀中掏出一根长长的东西,上面有几个孔,后来他告诉我那是用寒玉做的箫,他开始吹了起来。
☆、第三章 拜师学艺
斜阳落寞,晚风凄凄,他的身影被拉的很长,站在清风里,衣袂飘飘,甚是好看,我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但是以后的却际遇告诉我:没有最好看的,只有更好看的,任何定论都不要下的太早。
他两手在箫上毫无规律地动着,抿着唇吹出动听的曲子,让人安心。他神情专注地看着我,眼神柔出水来,有种我读不出的味道。
不消一会儿,四周气温骤然下降,我下意识双手抱于胸前。忽然有几个人聚集而来,我吓了一跳,腿脚发软,身子向后倒去,这次完全是被吓到的,因为那些人是透明的,正是和我一起走了几天的乡亲。
他突然出现在我身边,伸手扶住了我。另一只手依旧保持着吹箫的姿势,而且箫声未断,我由衷慨叹:这不是高手,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终于,一个小小的身影浮现在我面前,是丫丫。“丫丫”,我激动地冲她跑了过去,完全忘记了害怕。
“姐姐”,她看到我很高兴。
“对不起,丫丫,姐姐对不起你”,我仅仅抱住她,泣不成声,似乎这样就可以挽回发生的一切。
“姐姐不哭,”她伸手为我擦去眼泪,“姐姐对丫丫最好了”。
听到她这话,眼泪更加汹涌,姐姐哪里就好了,不但保护不了你,还要自己一个人苟且活着。想到这我转身拽住那个男人的衣服,拼命求着他,“求你救救她,求求你好不好,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他既然可以召唤出这些相亲和丫丫的魂魄,肯定也有方法救她。
他蹲下身子,将我扶了起来,拍了拍我身上的尘土,叹了口气,声音里透着一分无奈,“小悦,世人皆有命数,纵是神仙也改变不了。”
我想也是,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如何救得了已逝之人。
“姐姐,”丫丫弱弱的声音响起,我回头看她,此刻她变得更加透彻。
“她需要离开了,”那个男人开口提醒了一句。
我不解地看向他,他解释道,“一般魂魄聚集需要七天,这还不到一天,我强行把她的魂魄聚集对她伤害很大,况且她本身也比较虚弱,若再逗留下去,恐怕魂魄难以保全。”
怎么不早说,要是我早知道的话肯定会多等几日了,现在才刚见面就要分开,我怎么会舍得。
“就你方才那情况,我就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反正她都是要走,你又何必非要强行留下她”,他倒是把我的心思看了个清楚。
我没有理他,转头看丫丫,“丫丫怕吗?”
她点了点头,“怕”。
我更加舍不得她了,“姐姐陪你好不好?”我觉得我当时真的愿意陪着她去,就当还了她一条命。
她摇了摇头,“我舍不得姐姐,姐姐以后想着我,我就不怕了”。
耳边又响起一首曲子,有些伤情,丫丫的身体忽明忽暗的,只听她最后说,“姐姐再见,丫丫不怕了,姐姐要好好活着”。
我想抓住她的手,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散,丫丫,下辈子,不会再遇到我这样的笨姐姐了,真好。
“小悦,别再伤心了,”他又蹲下来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安慰我。
我这满心的愧疚,但是还是要带着丫丫的那一份一并活着。我此刻又升起了求生的念头,与其说是求生,不如说是嵌入人性的贪生怕死。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便也有了防备,他是谁?他认识我吗?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可是我竟然相信他,从他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他,这种对对方很陌生而又很信任的感觉很不好。我不知道他的目的,凭我的智商也猜测不了,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防备,便后退了两步,动作表现的很明显,就是让他主动表明来意。
他一副受伤的表情,好像被我伤害了一般,我觉得他这个表情很不可思议,他不怕群狼,不怕鬼魂,怎么可能被一个六岁的小姑娘伤到呢?然后他说,“小悦,我不是坏人,你不要怕我?”
你不是坏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敢说没有对我进行过调查吗?还是说你是胡乱猜的?我长得就这样让人心情愉悦?还有一点,我现在的表情动作不是怕你好吗?是戒备,戒备。“你怎么知道我叫小悦?”
他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随后又好像觉得我说的有道理,我们第一次见面,他不该知道我的名字,“你不是叫虞越吗?”
愉悦?他果真是猜的?或者是认错人了?还是说他能看穿我的心思?也是,他那样厉害的人,还真有可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吧,那我真该考虑考虑要不要继续信任他了。
“那你姓什么?”他又问。这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曲”,我回道。
“取悦?”他表情更加夸张,嘴角都在抽抽了,是很想取笑我吧,“谁给你改的名字?”
改名字?为什么要用改呢?难不成我还有其他名字?我便说道,“爷爷说是我爹娘为我取的”。
“怎么就为你起了这么个名字,他们也不怕你回去找事”,他自顾自地说着,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中含着笑意,又说道,“你真是个姑娘?”
我不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长得不像个姑娘吗?我很郑重地点头。
“你爹娘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恐怕这天上地下也就只有我知道你是个姑娘了,恐怕他们瞒得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他这番话我是彻底不懂了,便问道,“我爹娘也不知道吗?”
他被我挑出毛病,估计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很假地咳了一声,说道,“他们除外。”
“你认识我爹娘”?我终于能肯定这个猜测了,而且看得出他们关系很要好,“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你能带我去找他们吗?”
“额,这个”,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是真的还是假的呢?他这样厉害,总不至于带我去找我爹娘也做不到吧,“现在还不方便,以后你定能见到他们。我来这里也是受你父母之托带你走的。”
我可以确定他那些为难是骗我的,你能受他们的托来带我走,就不能带我见他们一面吗?我只是想见他们一面,只是想知道自己还有父母,能记住他们的样貌,我恳求道,“你能带我见我爹娘吗?只见一面就行,远远地见一面也行”。
“这个要求我做不到”,他一口回绝了我,好无情啊,见我不高兴,他又说道,“我没那个能力做到让你只远远地看他们一眼”。
“你骗人,你那么厉害,肯定可以做到”,我当时真的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毕竟都能让我见到死人,见两个活人还会难吗?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不是没有能力让我见到爹娘,而是没有能力做到带我偷偷见他们而不被他们发现。
“小悦,别让我为难。我保证你以后能见到他们,你现在只需好好的活着就行”。
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是看他诚恳的样子不像骗我,我便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想,说道,“你喊我师父就好。”
我以为他的名字就叫做师父呢?便也十分听话地喊道,“师父叔叔”。
谁知道他又一副被雷劈中的样子,我心想难不成喊错了?便换了个称呼,“师叔叔?”他无语。
我继续,“父叔叔?”他愕然。
我再接再厉,“师父叔?叔叔?叔?”
看到他接近抓狂的脸时,我停了下来,不敢再乱喊,心想没有喊错啊,爷爷说了见到他这个年龄的人应该称呼叔叔的。难不成他怕我把他叫老了?要真是这样,你直接对我说一声不就行了,至于表现地这样隐晦吗?要不是我聪明,估计今天喊到你吐血你也不会满意了。以为猜中了他的心思,我便又喊道,“师父哥哥?哥哥?哥?”见他脸上不但没有喜色,反而有种惊恐的样子,我实在忍不住,脱口而出,“大爷?”
“行了,行了”,他实在受不了了,估计是怕我最后喊他祖宗,便出口打住我,“你只管我叫师父便好,不许添加其他字。”
原来喜欢别人直接称呼自己的名字啊,这癖好,虽然有些不尊重人,我还是满足他好了,便喊道,“师父。”
“乖”,他看着倒挺高兴,原来他真的喜欢别人直呼自己姓名啊,这都什么人啊。
“师父,有件事我不懂”,我小心翼翼地说道。
“什么?”他很有耐心,估摸着我一个小孩子不会问出连他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我指了指地上躺着的狼尸体,说道,“它们为什么不咬我?”那些狼很凶残,但是对我又很有耐心,耐心到让一向粗心的我都发现了,真不懂为什么会这样,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肯定会以为那些玩意是我养的,而我就怕他是那个不知情的人,便急急说道,“它们不是我养的。”
“我知道”,这次轮到我不解地看向他,只见他眼中含着笑,估计被我纠结的样子逗乐了,我还担心他会以为我是一个坏人再找个隐蔽的地方灭掉我呢?谁知他竟然这样善解人意。他解释道,“这些狼身上有一股妖气,你喂养不了。至于为何又不伤你,我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委,等以后找到原因再告诉你”。
只要他信任我就好。
后来我随师父走了,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他觉得那里风景好,很适合我成长,我却觉得一片阴森,因为我们住在一片茂密的森林内,反正我没走出去过,迷失了不少次,每次都得他亲自寻人。
后来他教我识字,抓鬼,除妖,吹箫,布阵,学习的实在太多,再加上我个人有些慵懒,都只是学了个皮毛。他见我如此不上进,也没痛骂过我,只是说我是来历劫的,必须得有些本事才行。我也没听懂,仍旧不上进。他便总是催促我,更加严厉,所以用了十年我终于熟练掌握了三首曲子:招魂曲,**曲,安魂曲。他也高兴,送了我一支寒玉箫,我以为是他的那支,心里还一阵感动,他终于舍得把那支寸步不离的寒玉箫送我了。一直等到这一切繁华散尽,劫后重生,我才知道他究竟诓了我多少。我的阵法学得还算可以,只是从来没有正经用过,我胆子实在不争气,每次他把我一人丢在深山老林内,我都布置一道阵法,然后安然睡觉。他找到我时也只能无奈摇头,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阵法还过关,能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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