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我会一直对她好,一生一世。”萧沐仁郑重地说,眼睛虽然看着的是怀信,话却是说给怀宇怀瑾听的。
怀信这松了一口气,又重新笑起来。
萧沐仁以为这就结束了,正想站起来绕过怀信去推门,就听到怀宇又咳嗽了一声,怀信小手一拍,“哎呀,差点忘了!”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萧哥哥签字吧!”
“咳咳。”怀宇在一旁又咳了一声,手往前送了一下,“笔。”
“印泥。不想写字按手印也行。”怀宇旁边的怀瑾往前一步,递上红色的印泥盒子,笑嘻嘻地说。
若是一般人,此时恐怕已经生气了,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可是萧沐仁并不惧,他又不会反悔,为什么要怕,于是萧沐仁站起来,十分痛快地接过怀宇手里蘸饱了墨的毛笔,在怀信手上的那张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伸手在怀瑾手上的印泥里按了一下,在纸上按下手印,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帕子把手指擦干净,微笑着看怀宇和怀瑾,问他们可以了吧。
怀宇和怀瑾将纸收起来,侧开身子让萧沐仁进去,萧沐仁对着他们俩弯腰拱手,走进堂屋,走到内室门口的时候,深深吸了一口气,撩开大红色绣着鱼水合欢的帘子进去。
内室里,呦呦蒙着盖头坐在床上,大红色的绣花鞋放在脚踏上,陶陶站在一旁,微笑着对萧沐仁点头。萧沐仁也对陶陶拱手行礼。
呦呦坐在床上被盖头蒙着脸什么都看不见,可是能听见声音,从怀宇怀瑾让萧沐仁签字到房门被推开,脚步声一步步靠近,最后停在了自己的床前。
萧沐仁屈膝跪在呦呦床边,一手握着呦呦的脚腕,另外一只手拿起脚踏上的鞋子,给她套上,等两只鞋子都穿好了,这才抱着呦呦走出房间。
院子外头已经铺好了长长的红毯,也有全福人举着红伞在等着了。萧沐仁抱着呦呦走进前院的正厅,然后把呦呦放到地上,两人一齐跪在团垫上,对着谭丽娘和花易岩磕头。
花易岩还好,能稍微控制一下情绪,只是稍微红了眼圈,谭丽娘从打呦呦两个人进了前厅开始,眼泪就忍不住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一开始还能控制着不发出声音,到后来连声音都忍不住了。
呦呦跪在地上,听着谭丽娘的啜泣声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为了不哭花妆,只能一直低着头,让眼泪垂直地掉在地毯上。
待呦呦和萧沐仁对着两人磕了三个头后,花易岩说了“往之女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谭丽娘说了“必恭必戒,毋违舅姑之命”后,奏乐声响起,全福人扶着呦呦站起来,怀宇上前让她趴到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走出正厅。
从正厅到将军府大门口,要走五百二十一步。这是呦呦无聊时数过的,这五百二十一步是从女孩儿到女人的距离,是从娇惯到责任的距离,是从依赖到独立成长的距离。
怀宇背着呦呦,就像三年前他背着陶陶一样,什么话都没说,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声音颤抖暴露出自己的难过。呦呦伏在他的背上,目之所及除了盖头的红就是怀宇的肩和他脚下的大红地毯,她想要不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犹豫间,怀宇背着她已经出了公主府的大门,站在了花轿门前。
丫鬟掀起轿帘,怀宇转了一个身让呦呦坐进轿子里,嗫喏了一下,只说了一个字,“乖。”
呦呦本来挺伤感的,这下子真的是破泣为笑,她盖着盖头,重重地点头,表示知道了,丫鬟等了一会儿,见两人不再说话,就将轿帘放下来了。
怀宇回身,萧沐仁就站在他的身后,对着他弯腰拱手,没说话,怀宇却什么都明白,拍拍他的肩膀,退到一旁,等萧沐仁重新上了马,就有司仪高喊“起轿”,丝竹声再起,迎亲的队伍缓缓移动离开了将军府前。
人群后头执意跟出来的谭丽娘,哭倒在陶陶的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今天嫁人了吗?嫁啦!
明天洞房花烛夜!
☆、第一三九章
第一三九章
为了凑吉时, 迎亲队伍在京城里绕了好几条街道才回到萧沐仁的府邸。呦呦坐在轿子里虽然不用自己走, 可是就算轿夫们走的再稳,也还是避免不了颠簸, 所以当轿子终于落地时,呦呦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不落地她就要吐出来了, 此刻正后悔早上多喝了一碗参汤。
萧沐仁用弓箭射了轿门, 待轿帘被掀开,全福人将大红绸布的一头塞给萧沐仁,另外一头给呦呦, 搀着她出了轿门同萧沐仁一起往里走。跨马鞍过火盆,最后走进挂着“萧府”牌匾的大门。
众所周知,萧沐仁出身于安宁侯府,然而双方的关系是实在不怎么样, 就连他的婚事都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福贤王妃替他操办的。当然,只有知道内情的人知道,福贤王妃不单单是替安宁侯府萧家出面, 也是替大鸿皇室洪家操劳。
所以,当萧沐仁牵着呦呦进入正厅后, 一拜的是天地,三拜的是夫妻, 唯有中间的二拜高堂,拜的是两个牌位。
夫妻交拜之后,自然是送入送入洞房。出了前头大厅后, 路上铺的就不是红毯了,而是麻袋,一条接着一条,取“传宗接代”之意。
说起来,萧沐仁这座宅子从一年多前就开始翻新修葺,修完之后呦呦来看过一次,才发现这宅院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而萧沐仁装修的也繁华奢侈的多。
现在想想,其实呦呦有点后悔,在这宅子里总共也就能住上一个月多,装修这么好实在浪费,要知道,房子不住人是最容易破败的。
当时萧沐仁是怎么说的?他说他也觉得有点过,不过这是皇上做主的,大概是为了补偿他。于是两个人就谁也不说什么了。
进了洞房,呦呦坐在床上铺着的大红色鸳鸯被上,萧沐仁接过全福人递来的秤杆,将盖头挑起来,对着呦呦一笑,笑容笑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僵住,这是什么鬼?!白无常吗?
不过幸亏他反应的快,立刻将笑容继续笑下去,才不至于让外人看出来。然后在全福人的指挥下,坐在床上,将呦呦的裙角压在身下。萧沐仁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呦呦倒是明白,心里暗暗不屑,男尊女卑那一套。
等两人都坐好了,全福人在各自的头上剪了一段头发然后打一个结装进荷包里挂在床架上,又端了两杯合卺酒过来,呦呦和萧沐仁交臂而饮。饮完了合卺酒,萧沐仁少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外头一大帮的宾客在等着他招待呢。
萧沐仁走了没多大功夫,新房里就涌进来一批女眷,打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安宁侯夫人,身后跟着其他的王公贵族或者官员的女眷,一进了房门就开始用毫不掩饰的□□裸的目光打量着呦呦,那神情,不像是在看新娘子,倒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呦呦在心里骂了一句你丫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甚至还露出了得体温婉的笑容,“各位伯母婶婶请坐,呦呦不能亲自招待,还望各位见谅。”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有理也有礼。
安宁侯夫人率先在椅子上坐下,其他的几位夫人也坐了下来,站在安宁侯夫人身后的一个夫人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发现房间里竟然摆了不少好东西,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出自安宁侯府,那就是将军府的陪嫁了。看看竟然还挺高雅,并不是一股子暴发户的气质。
待人都纷纷落了座,三元带着人上了茶就退到一边去。安宁侯夫人端着茶杯啜了口茶,开口了,“阿毓媳妇啊。”
呦呦面带着微笑应了一声,心里想这位不靠谱的侯夫人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安宁侯夫人把茶杯放下,说:“阿毓媳妇啊,你们这成亲都不在侯府里成亲,我和侯爷很伤心啊。”
呦呦暗自翻个白眼,伤心个屁啊,鬼才信呢。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只好欠身,“是侄媳的错。”
“哦?你的错?原来是你不让阿毓回侯府成亲啊。”安宁侯夫人接话接的十分快。
呦呦:……卖麻批的,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这就是啊这就是。呦呦的心里的小人已经跳起来揪着安宁后夫人的衣领问她良心不痛吗,表面上却是一脸的茫然,然后是不知所措,然后开始泫然欲泣。
“婶婶的这句话,侄媳妇可是万万不敢当的。是王妃说,既然十年前夫君就从侯府里分家了,公公婆婆的牌位也迁出来了,我们就不再是侯府的人了。听说当初分家时侯爷也说过这句话。我和夫君两个外人,怎么敢去打扰叔叔婶婶的清净呢?”说完呦呦就开始哼哼唧唧地哭出来。
“打扰谁的清净了?”正哭着,外头传来说话声,接着王妃就从门口进来了,一看正拿着手帕擦眼睛呦呦,当下就愣住了,“怎么了这是,哭什么?”
呦呦没想到福贤王妃回来,赶忙欠着身子给王妃行礼,“呦呦无法见礼,请王妃恕罪。”
“没事没事,你们在说什么呢?”福贤王妃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目光从这些女眷们脸上扫过,发现都是她嫂子安宁侯夫人的亲戚好友,基本上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安宁侯夫人一对上福贤王妃的目光,立刻就心虚了,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王妃行礼,将位子让给她坐。
王妃摆摆手,“我就不坐了,诸位夫人,前头开席了,我是来请大家入席的。”
福贤王妃的面子谁敢不给,于是夫人们都纷纷起来离开新房,有的人跟王妃亲近,还问怎么是她亲自来叫人。
“阿毓这个孩子,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我这个当姑姑的少不得多操心操心。”王妃笑着跟那位夫人说,那位夫人反应过来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话,讪笑里出去了,留下面色不太好的安宁侯夫人。
王妃瞪了她一眼,“嫂子也去入席吧,虽然不是在侯府里办婚礼,作为婶母也要尽尽心帮忙招待客人才行。”
安宁后夫人立刻点头离去了,生怕王妃在说教她。
等到安宁侯夫人离去了,王妃才在椅子上坐下,安抚呦呦,“你不要多想,你婶婶她……”王妃大概也是被自己的嫂子给弄无语了,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她就是有口无心,你别在意。”
呦呦立刻点头,露出甜甜的笑容,“王妃放心,我知道的。”
“怎么还叫王妃呢?该改口了。”福贤王妃笑着逗呦呦。
呦呦却是一脸地为难,改口啊,改口叫什么,叫姑姑还是叫嫂子?王妃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茬,恍然地笑起来,“叫姑姑吧,叫姑姑顺耳些。”
呦呦从善如流,“姑姑。”
福贤王妃在新房里坐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就出去,整个府里没一个靠谱的长辈盯着,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等王妃走了,谷子见呦呦依然挺直地坐着却一脸的倦色,就问呦呦要不要给她打水洗脸卸妆换衣服,呦呦想了想,估计也不会有人再来了,就点头同意了。
谷子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还是空着手,呦呦奇怪,就问她水呢,话音刚落,小荣子就就带着两个丫鬟分别端着水盆和皂角毛巾进来了,一进来就跪倒在呦呦面前的地上,“奴才小荣子,见过夫人。”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丫鬟也跪下来,“奴婢北斗、奴婢南井,见过夫人!”
呦呦连忙让他们起来,又叫谷子取了红包给他们。
等人起来后,两个丫鬟端着水盆皂角等放在脸盆架上,小荣子则站在呦呦面前跟她汇报,这两个丫鬟都是萧沐仁的丫鬟,主要是负责生活起居,就是衣食住行中的衣和食,“爷说了,请夫人先见见这两个,其余的下人,等明天一起见。”
呦呦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对小荣子说让他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了,我快要饿……坏了。”本想说饿死了,话到嘴边想起来不吉利。
“奴才该死,是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去。”小荣子一叠声地答应着,就要出去去给呦呦准备吃的,才走到门口就被呦呦叫住了,“小荣子。”
小荣子停下脚步回头看,呦呦说:“以后对着我还想以前一样就行,另外记得告诉厨房准备解酒汤。”
小荣子等她吩咐完这才下去,等他带着厨娘送了食物回来时,呦呦已经洗脸卸妆换衣完毕了。菜色是萧府的厨子准备的,并不是十分合呦呦的口味,不过她从早上到现在只吃了几颗小馒头和小糕点外加一碗参汤,实在是太饿了,顾不得那么多,大口地吃了起来。
不过别说,到底是宫里退下来的厨子,虽然口味不太合,但是并不妨碍人家做的好吃,送上来的八菜一汤,不一会儿就被呦呦吃掉一半。并不是呦呦吃的太多,而是盘子有点小,一只盘子大概也就十几口菜就能吃完,呦呦是每个都尝了些,结果一尝就尝了一半。等她感觉饱了放下筷子的时候才发现,好像吃的有点多。
但愿府里的厨子不会把主母当成一个饭桶。
等丫鬟们把东西都撤下去,就剩呦呦一个人在房间里了,她东看看西瞅瞅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屋子。作为一间卧室来说,以呦呦的目光看,有点太过华丽了。
和大部分卧室一样,这间卧室也是北床南炕的结构,床是呦呦的嫁妆,一张缠花枝的架子床,床位出有一樽到她腰那么高的石瓶子,青色古朴,里头插着鸡毛掸子。床上铺着的被褥、床架上罩着的帘幔、窗前挂着的窗帘这些都是呦呦陪嫁来的。
南边是炕,炕上摆了炕桌,炕桌上燃着一对小二手臂粗的龙凤烛。还有一只金鸡形状的香炉,金鸡高高昂首鸣叫,遍身錾刻羽纹,腹部是中空的,翅羽可以打开,将香料放在腹部里点燃,香气通过张开的鹤嘴飘出。底座是椭圆形铅座,双足底出榫,插于座中。
呦呦轻轻吸吸鼻子嗅了一下,熏香里有玫瑰的香气还有鸢尾花和橙花的香气,闻着挺平和的,慢慢氤氲成舒服和慵懒的气息。
除了一般的卧室应该有的,房间里还有一块椭圆形的玻璃镜子,镜子被镶嵌在乌木里,木头上还雕刻着花纹,贴了金箔。镜子立在梳妆台上,人坐在梳妆台前,能将整个上半身照进去,而且照的非常清楚纤毫毕现。
呦呦听陶陶说过,自己那块小靶镜市面上卖大概二两到十两银子不等,那么这么大的一块镜子,怎么也得个五十两起吧。
卧室就差不多这么大,几乎一圈就看完了,看完了呦呦就没意思了,坐在床上无聊地瞪床幔上挂着地装了她和萧沐仁打成结的头发的荷包,心想:早知道就应该拿本书进来看。
萧沐仁送走了宾客们,腿脚打着晃回到内院正房,北斗听见动静出来想要扶一把,却被萧沐仁一把挥开了,他晃晃悠悠地进了卧室,发现里头悄无声息,走到床边才发现,呦呦竟然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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