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少奶奶,”那个嬷嬷走过来对着陶陶屈膝行礼小心翼翼地回答,“小小姐久不见您回来,就哭了起来,舅爷不让去找您,自己抱着小小姐哄起来,奴婢要帮忙,舅爷不同意。后来小小姐哭累了睡着了,奴婢想抱小小姐上床,但是一抱就哭,舅爷也不让,就只好这样了。”
陶陶点头,表示知道了,“今天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一人十下手板,嬷嬷十五下,去找双喜领罚吧。”
地上的七八个下人有几个动了脚步乖乖去了,有几个磨磨蹭蹭小步蹭着,还有几个一动不动。
“怎么?没听清吗?”陶陶语气严厉起来。
“回大少奶奶,这样的惩罚,奴婢不服。”一个略有姿色的丫鬟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明明是嬷嬷的错,凭什么让我们也受罚?”
呦呦听了差点没笑出来,连坐懂吗?不懂?不懂的话,什么叫上下有别主仆有别懂吗?还不懂?枪打出头鸟,懂吧。
“真想知道?”陶陶打量了这个丫鬟一眼,又转头看向刚刚回答的嬷嬷,“嬷嬷知道吗?”
“奴婢知道。”嬷嬷十分镇定,“奴婢不应该只听舅爷的话,虽然尊敬主子是应该的,但是还是舅爷毕竟还小,奴婢应该早点去书房请大少奶奶回来。”
陶陶点头,心想总算有个聪明人了,“那嬷嬷的责罚减半,你,”陶陶用下巴点点刚刚说不服的那个丫鬟,“顶撞质疑主子,加罚一倍。”
这下原本在一旁磨蹭着想逃脱掉的其他下人脚下都加快了速度,跑出去领罚了,生怕完了也被加罚。
呦呦在屋里看了个全套,心底默默叹气,陶陶也学会了那些恩威并施算计人的手段了——今天哪里是要惩罚下人,明明只是想要惩罚那个顶撞人的丫头,却一直没有好借口罢了。
呦呦很想去孟许面前质问:我那个善良温柔平和可爱的姐姐呢?又想去萧沐仁面前问问他,是不是以后自己也会变得这样?成亲真的不好玩。
午后,呦呦带着怀信从孟府回家,发现谭丽娘回来的比她还早,正在捧着账本在库房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几个丫鬟都站在门口,面面相觑,并不知道她们的主母到底在干什么。
呦呦把怀信放到地上,让他自己去玩,自己则走进库房,“娘,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呀。”
“哦,没找什么,就是清点清点,这两三年里连着两门亲事,聘礼嫁妆的,我总得心里有个数才行。你帮我看看那个玉桃是不是在上头那个盒子里?”说完才回头看呦呦,“你们来去哪了?我回来都没有人在家。”
“去我姐那了,遇到了阿毓。在那吃了一顿饭,商量了些事。”呦呦搬来一个圆凳一手搭着谭丽娘的手臂一手扶着架子踩上去打开盒子看一眼,“是在那里头。”
“商量了什么事?”谭丽娘扶着呦呦下来,接着往前查看去。
“一会儿跟您仔细说。”呦呦跟上她,“您这一大早是去哪儿了啊?”
“去拜访了翰林院掌院夫人。想请她做你哥哥的媒人,改天去苏府提亲去。”
呦呦既惊喜又诧异,追上她的脚步问:“您想通啦?”
“想通了。”谭丽娘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对,日子是你哥他们俩过的,自然要两个人情投意合才行,而且苏将军吧,也还不错。”说完把账本往呦呦手里一递,“你替我查吧,我累了,回去歇歇。”
呦呦捧着才翻了三分之一的账本,又看看库房里摆放了满满登登的和礼盒的七八个木架子和地上敞开着的大大小小的箱子,突然觉得自己家也算是小有家底了。
呦呦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终于在晚饭前把库房清点好了,刚走进正院就遇到了怀宇,于是迫不及待地把谭丽娘今天去请了媒人的事告诉他,“娘说明天看皇历选个好日子,还说要用那个紫玉的镯子当见面礼呢。”
怀宇听了自然高兴,然后又对呦呦拱手行礼,“多谢妹妹仗义相助。”
“不用多礼,不用多礼,举手之劳,以后记得让嫂子多宠我就行了。”呦呦哈哈笑着,跑进了院子。
怀宇在她身后看着,摇摇头,跟上了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呦呦其实是个小富婆啦!PS,呦呦其实是懒,不想管事,哈哈哈
☆、第一一六章
第一一六章
谭丽娘动作很迅速, 当晚和花易岩商量了之后, 决定把提亲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十九日。那天早上,翰林院掌院白院长的夫人一早就到了将军府, 同谭丽娘两个人说了几句话后,就拿着写了怀宇生辰八字的庚帖去往苏将军府了。
这里的苏将军府并不是指苏晨的府邸,而是指苏老将军府。苏家还没分家, 祖孙三代都住在苏老将军府中。苏晨的父亲早年战死沙场, 母亲缠绵病榻后没多久也去世了,她的婚事自然要由苏老将军做主。
待白夫人走了没多久,花易岩也要带着怀宇也出门了。白夫人是去内宅见女眷, 花易岩却是带怀宇见苏老将军了。同样作为武将,他更能明白苏老将军的心思,他们是不讲究生辰八字这些的,他们更看重人品。不让老将军亲自见见怀宇, 这门婚事没那么容易成。就算苏老将军见了,也未必同意,谁让怀宇是个文官呢。
花易岩没让怀宇穿他的官服, 也没让穿谭丽娘给他做的那些“花花缭梢”的衣服,而是单选了一件湖青色长袍, 长袍里头是一件袖口紧收的习武衣,脚下是黑色长靴, 头发用玉冠簪了,书生气竟收敛了不少,多了几分男人气概。
花易岩看了之后点点头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于是让人牵了两匹马出来,一黑一白,自己上了黑马,白马留给怀宇,白马青衣,风姿翩翩地往苏府去了。
花易岩带怀宇去见苏老将军的情形如何,谭丽娘和呦呦不得而知。白夫人回来的倒快,满面笑容地将女方的庚帖交给谭丽娘,“苏老夫人非常爽快,还夸了你家怀宇不少呢。”然后又叹气,“真羡慕姐姐你,儿女教养的都这么好,我们家那几个可愁死我了。”
白夫人看着谭丽娘谦虚中透着得意的表情,微微遗憾。她是见过怀宇的,仪表堂堂翩翩君子,又是自己夫君手下的官员,刚好长女小了两岁,一直挑挑拣拣没定下人家。前些天才跟丈夫说想找人透透口风,这得亏没有,不然要丢人了。
庚帖拿回来之后,送到相国寺给主持方丈算过,然后在佛前摆放了两天,又在将军府的祠堂里放了一天,第四天的时候,谭丽娘穿戴一新,在白夫人的陪同下,带着那只紫气东来的镯子到苏将军府亲手给苏晨戴上,过了文定写了聘书,亲事定下来了。
时间很快就到了中秋,怀瑾不在家,中秋节过的都没有意思,一家人围在一起随便吃了顿饭,连月都没赏——傍晚的时候突然阴天了,还起了风,不过没有下雨。
过完了中秋谭丽娘就开始掐着日子算,算怀瑾还有多长时间到家,等啊等到九九重阳节,只等回了管事带回来的一封信,信里头怀瑾说考完试先不回家了,要在外游历几个月,路线没说,只说会在春节前回来,中间会不定时寄信回来的。
谭丽娘捏着信想骂人,最后只说了一句“儿大不由娘”,脸色很是失望。
呦呦倒是觉得挺好,拉着谭丽娘的手劝她,“好男儿志在四方,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再说不出去碰碰壁吃吃苦,怎么知道家的温馨娘的温柔?到时候他就后悔啦。”
怀瑾会不会后悔怀宇不知道,不过他看娘倒是被呦呦哄好了,心底也就放下心来,决定换个话题转移下谭丽娘的注意力,“十月初十是太皇太后的千秋,娘,咱们家准备什么呀?”
今年太皇太后的千秋和往年不同,今年是太皇太后的七十寿辰,古语云:六十花甲七十古稀。七十岁寿辰过完人真的是过一年少一年了,所以皇上决定大办,同时让吐蕃使臣好好领略一下大鸿的繁华实力。
说起来,大鸿和吐蕃的谈判早就告一段落了,各种割地赔款也都协商好了,皇上甚至还跟他们要了许多吐蕃才有大鸿还没有的种子,可是无论是三皇子还是使臣,没有一个提出要离开。呦呦甚至跟萧沐仁打趣说过,一定是吐蕃三皇子和使臣们喜欢上了大鸿的繁华,舍不得走了。
话说回来,谭丽娘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从年初开始,我和呦呦两个一起绣了一副千寿图的屏风,到现在还有五六个字就绣好了,我又另外单独做了一双鞋,呦呦说她又做了一道点心?”说着转头看向呦呦。
呦呦正在桌子上写东西就,是她最新想出来的集中方便面的配方,听到谭丽娘问话就点头,“我让人打了几个寿字、菊花、寿桃的模子,准备做些山药枣泥糕。”她其实想用紫薯来着,可惜这个时代居然没有。
怀宇点头,“那不用着急,还有一个月呢。”
“还不着急呐,”呦呦笑起来,“你不知道娘绣个字要几天?快的话用五天,慢的话要十天。那线分的,一根线要分成八股,我分线分的眼睛都花了。那扇屏风,就这么大,”呦呦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图形,“要绣一千个字,每个字只有这么小。”
“我知道。”怀宇笑,“你忘了那一千个字还是我写的?光找字我就找了一个月,家里的字帖都快被我翻烂了。结果抄完一遍娘告诉我,字太大了。”说完,兄妹俩一起笑了起来。
“你们俩就笑吧,呦呦不快点帮我分线,等到日子了绣不完怎么办?”谭丽娘嗔了他们俩一句。
“知道啦,这就来。”说着让人将桌上的纸笔收起来,自己洗了手擦干去帮谭丽娘分线。
十月初一那天,是花苏两家商议好的过大礼的日子。花家的请了诚国公夫人、皇上的表姑新城郡主、内阁学士曲学士的夫人、大理寺卿赵大人的夫人四个父母公婆健在儿女双全的夫人做全夫人,会同媒人白夫人,带上聘礼聘金到女方家中。
谭家的聘礼除了一百九十九两金和一千九百九十九两银、九样玉器首饰、四样糖果点心外,另外还有三十种,用玉雁代替的活大雁、代表祥和的整羊、清酒白酒、粳米黍米、卷柏蒲苇、缕缝衣五色丝……一共四十抬,全都由花易岩请的御林军里精壮的小伙子们抬着送去。
八十个精壮俊俏的小伙子抬着精心准备的聘礼聘金,浩浩荡荡地穿过大街小巷,声势浩大,引来不少围观的民众,有好热闹的人跟着送聘队伍到了苏将军府,这才知道竟是新科状元郎聘了大鸿第一女将军为妻,一时间街头巷尾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状元郎好胆色,居然敢娶一个母夜叉,还有人说状元和女将,一文一武天作之合。
外边人怎么说的呦呦他们并不知道,也不在乎,等送聘礼的队伍从苏将军府回来,并带回了女方的回礼后,花家大开宴席,宴请宾客,那些帮忙的御林军小伙子们每人得了五两的红包,又饱饱地美餐了一顿,都十分高兴。
过了大礼,就意味着婚事正式订立,以后两家就要以姻亲之好往来了。等到过完年怀宇十八岁了,就找个吉祥的日子成亲,又是将军府的一等大事。
纳征过后没几天就到了十月初五,各地进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都陆续送进京里,放在了各省府的会馆里,等到初十那天再搬出来送到宫里。既然是进献给太皇太后的寿礼,自然都是十分贵重的,为了防止又丢失盗窃等事,京里的治安管的格外严,不止京都府衙役捕快们,就是御林军都加入巡逻队伍了。
自从花易岩任职了御林军总兵,御林军一改以往的自由散漫,变得纪律严明起来,训练强度加强了,整个御林军的的面貌都与往不同了,走在大街上十分引人注意,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有大胆的还上前塞个荷包手绢什么的。
御林军一忙起来,花易岩自然也不得清闲,这些天早出晚归的,能赶上家里按时吃饭就不错了,有几天晚上甚至都不回来。虽然忙是忙了点,好在并没有出什么岔子,平安无事地到了十月初十。
寿诞典礼在寿安宫的大殿举行,未时正,寿诞典礼正式开始。首先是皇上带领皇后和皇子们磕头叩拜,接下来是一众有品阶的嫔妃叩拜祝寿,然后是亲王郡王公主们携家眷分别叩拜,最后是官员和女眷们三叩九拜贺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皇太后受了众人的拜贺,接下来由太监唱礼,这个王爷送了什么,那个公主献了什么,这个府献了什么特产,那个府献了什么祥瑞,都一一唱喝出来。因为贺礼太多,光唱礼就唱了近一个时辰。
贺寿唱礼结束后,是自由活动时间,贵妇夫人们在寿安宫的花园里闲坐聊天。为了太皇太后的此次寿诞,宫里好好布置了一番,光寿安宫里,就摆了几百盆不同品种开的正盛的菊花,供人闲坐休息的石凳长椅上也铺了垫子防寒。
呦呦在石桌旁的一个凳子上坐下,旁边是几个其他郡王公主的孩子,见到她都热情的打招呼,呦呦也打招呼,坐下来问她们在聊什么,心里却是暗自嘀咕,不是说吃食就是说首饰衣服,反正没别的。
“我们在说洋人啊,呦呦啊,你知道吗?”大长公主家最小的郡主敏敏往她身边挪了一个位子,“你经常上街,肯定听说了吧?”
呦呦还真不知道,她最近不是坐在窗前给谭丽娘分线,就是坐在桌边研究方便面的配料,已经有一阵子没出去过了,于是就十分捧场地问她,“什么洋人啊?我最近在家帮我娘做事,有差不多一个月没出去过了,有什么新鲜事吗?”
敏敏一听连呦呦都不知道,那显然是自己最先知道的,忍不住洋洋得意,告诉呦呦始末。
重阳节之后,京城里来了一个长着黄色卷发的老头,说着含糊不清的大鸿话,信奉什么上帝,说“信上帝得福报得永生”,每天在菜市口砍头的台子上演讲,鼓吹别人跟他一起信上帝,不过京城里的百姓就看个热闹,看完到点就回家吃饭,吃完饭再来接着看,这几天把小商贩都招来了,于是就有人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热闹,跟戏台底下似的。
“那,那个洋人现在在哪儿啊?他平时吃什么?”呦呦假装好奇地问,心里却在嘀咕,洋人什么的,她见过一大把,还见过黑头发黑皮肤的人呢。
“听说被皇上召进宫里了,每天给皇上讲授天文和算学,还教洋文,大皇子跟着听过几回,说可绕舌了,管请安叫‘哈喇’,”说完大笑起来,“你说有意思吧,请安叫哈喇,哈喇哈喇,哈喇子嘛!”
几个女孩子被她的话给逗的大笑起来,呦呦也跟着呵呵笑了两声,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心底不知是同情她们还是嘲笑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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