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我的时候就动动手指。”凉槿自觉有趣伸手离得远些不停的蜷缩手指,他的小指同幅度的动来动去“我想你的时候也动动手指,你可不要嫌烦。”
“你我若有一人受伤难过,对方小指便会同等程度的疼痛,这样我就能知道你的状况。”
“是吗?”她戳了戳他的手指“那你现在疼吗?”
他摇了摇头勾了勾唇角“可见你并没有生气难过。”
“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就是吃一堑长一智,怕让我再给骗了。”她故作生气捏了捏他的下巴心底却涌起一股难言的情绪,向来她们的喜怒哀乐由人不由心,无人在意,而今终于有人为她欢喜为她忧了。
天胤止住她的动作轻拍了她一下,凉槿扭头看去,牢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白衣玉冠,负手而立“王爷?”
萧辞立于阴影之中模模糊糊看不清他的神色“皇上口谕,大祭司天胤圈禁大祭司府,无旨不可踏出府门一步。”
两人跪地行礼“微臣接旨,谢主隆恩。”
“凉槿姑娘,扶黎不辞而别,不知你可知其下落?”
“她没有和云公子回归云山庄?”
他摇了摇头,压抑的低咳了几声,凉槿倏而想到什么猛然起身走到牢门口凤眸之中隐有掩饰不住的恐惧与担忧“追魂令!王爷,二宫主今年执行过追魂令的任务,九死一生,元气大伤,而后回雁月沉冤旧案,刀光剑影亦未平息,新伤旧痕不断,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去执行追魂令。
她是替我去的,是我拖累了她。”
“什么任务?”
“除了阁主没人知道追魂令里写了什么。”她无力的苦笑身上的气力仿佛一下子被全部抽走,她安排好归云山庄的所有事宜就是为了这件事吗?天胤在身后扶住了她“王爷,她最在乎的就是你了,她不可能一走了之的,你就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话未说完,萧辞着人打开牢门快步便往出口走去,她未留只言片语,青鸾呈上来的是一只破碎的琦玉玲珑玉镯。
☆、生死
一盆盐水兜头泼下, 她颤巍巍的睁开眼睛,恍恍惚惚面前站着数道人影, 略微动了动,手腕处刺骨的疼,内力全失,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力气,形同废人。
“醒了?”
扶黎冷冷瞥了他一眼扭头看着墙上各式各样的刑具,一只手钳制住了她的下巴“玉女宫扶黎宫主当真七窍玲珑,差点便被你骗过去了, 想不到有朝一日你会落在我的手中?”
乌发犹自往下滴着盐水, 苍白的面容在冰晶石光芒的映衬下有种诡异的绝美,琼华派左翼头目系魔音谷之人, 她剿杀之时受了极重的内伤不得已假扮镜姑躲过一劫,偏被魔音谷二公子凌彻识破囚于乾坤西陵密室。
“你求求我,说不定我就放了你呢?”
“是吗?”扶黎眉眼温柔似水, 唇角上扬“你想让我如何求你呢?”
凌彻收回手, 慵懒的坐在一旁的磐龙圈椅上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本公子委实消受不起扶黎宫主的温柔, 换成你姐姐说不定还可温存一番。”
她并未生气,黑眸淡若寒烟平静的有些可怕,世人都知玉女宫这位二宫主无情无心, 前一秒柔情似水下一秒毒似蛇蝎,稍有疏忽便会着了她的道死无葬身之地。
“知道哪里露出了破绽吗?”凌彻紫金冠束发,玄衣华服,手里把玩着几枚细长的玄铁钉子, 侧头看着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大哥回来了。”
扶黎蹙了蹙眉,垂眸一言不发,她的两只胳膊被粗重的铁链吊了起来,铁钩深深嵌入血肉痛到毫无知觉,乾坤西陵,乾坤天地锁,她出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凌彻似乎很不满意她的态度,面色阴沉站了起来“说来也巧,这里曾经关着你的旧情人。”
她身体一僵,眨了眨眼睛,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他摩挲着下巴指了指墙上的刑具不以为意道“属下不懂事,多有怠慢,把这上面的刑具拿他试了一遍。”
随着情蛊的清除,关于他的记忆在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慢慢清晰起来,有时午夜梦回她一个人呆坐至天明分不清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太多的计谋与责任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有时她想在梦中睡死过去未尝不是最好的解脱。
“能在这些刑具中活下来的人没有几个,他浑身是血站都站不住偏还不肯求饶,堂堂雁月珞王殿下落得如此下场是不是特别惨?”
扶黎眸子中泛起冷冽的杀意,手指艰难的抖动铁链发出细碎的摩擦声响,凌彻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本公子可是给他预备了不少美人。”
夜光杯中盛着上好的葡萄美酒,他端起一杯放在鼻间嗅了嗅“兰西进贡的葡萄酒,本公子加了极品欢宜香,怎么样?世间逍遥,欲'仙欲'死不过如此吧。”
“卑鄙!”
“有这样倾国倾城的未婚妻子怪不得本公子准备的美人入不了他的眼。”凌彻瞥了她一眼,声音陡然阴冷了下来“那些被我用淫毒饲养长大的女人可从未见过如此标致的男人,他不是尊贵无比的珞王殿下吗?他不是天纵奇才的少年将军吗?我就是要看看他是如何丑态毕露受尽这世上最卑贱之人的凌'辱。”
铁链哗啦啦作响,因着她剧烈的挣扎,手腕处缓缓往下渗着鲜血,她双目血红,怨毒阴厉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一字一句宛若凌迟,心疼到窒息,而那人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自顾自说道“他倒是个有骨气的,自己跳下了冰盐池,三天三夜,血肉模糊,寒气入髓,毒伤未清,生生就把一副好躯壳折腾坏了。”
说着无比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扶黎怒意未平的眼睛不停的往下流着眼泪,凌彻哈哈大笑用剑拍了拍她的脸颊“伤心了?心疼了?不急,还有呢?来,美人,看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厚重的十字架钉满密密麻麻的银针,横向处有一个个的孔洞,铁链盘绕,不知是何用处“当时我就把他绑在这个上面,用浸着丹燚、寒潠的铁钉一点一点钉入他的血肉,把他钉在十字架上等待着鲜血慢慢耗尽,冰火交融、万蚁蚀骨,本公子这才是待客之道。”
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他手腕肩胛处直透身体的奇怪疤痕,他孱弱不堪的身体……她不敢细想他面对她时温柔和煦含笑的目光,那笑容揪的她的心一阵一阵的疼,究竟受了多少凌'辱与迫害才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愤怒让她几欲失去理智,铁链摇摇晃晃,大滴大滴的鲜血顺着铁钩往下落到她的身上,此刻她就像一个无痛无觉的疯子,横冲直撞毫无章法。
凌彻满意的望着她癫狂的状态,饮了一杯葡萄酒笑道“诛人诛心,生不如死,方为上策。”
“我不会放过你的!”
“拭目以待。”他弯了弯嘴角掏出一个白瓷瓶把里面的粉末全部倒入了葡萄酒中“念你如此情深义重,本公子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当年他的感觉,感同身受方为夫妻一体不是么?”
“二公子,大公子有请。”寐诀身着黑衣,乌发束得整整齐齐走到凌彻面前抱拳一礼。
“大哥真回来了?”
“是。”
“美人,本公子待会再来陪你。”
凌彻没有多做停留,转身对她邪邪一笑走了出去,寐诀略一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
石门闭合,偌大的暗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寐诀侧耳听了听放下长剑走到她面前掏出一把钥匙去开铁链上的锁。
“这又是唱的哪出?”
“我带你出去。”
“出去?”她好笑的摇头,微弱的光芒下那张鬼魅艳丽的容貌失了颜色,多出几分男儿的英气“我不知你是何目的,于公你们不会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信息,于私你曾救过我一次,两清了。”
寐诀不言强制性的打开了铁链,颤抖着把铁钩从她手腕处拔了出来,她全身脱力软绵绵倒在了他的怀中,黑眸清明一片仿佛能看透人心,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铃铛在她眼前荡了荡“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扶黎试图去攥他的衣襟,奈何双手疼得不受控制只是不停的颤抖,她眼角犹有未干的眼泪,张口无声的叫了一声“哥哥。”
他眸中蒙上一层水雾,摸了摸她的发顶点了点头,她对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伸手去摸他的脸。
寐诀俯身,扶黎摩挲了几下极力咬紧牙关忍着眼泪“你有解药吗?”
“这是用来专门压制剑阁武功的软筋散,无药可解。”
她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把最长的一个指甲放到唇边吮了一下。
“你做什么?”
“依照我现在的状况是出不去乾坤西陵的,我现在可以恢复一个时辰的武功,我们尽快出去。”
“什么代价?”
“不知何时可再恢复武功,无碍的。”扶黎阖目调息,片刻便从他怀中坐了起来,撕了两片衣襟下摆草草包扎了一下手腕处的伤口“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寐诀此时正在摸索着石壁上的机关暗门淡淡应了一声,她走到他身边郑重其事道“若无必胜把握,不可与魔音谷冲突,大势既定,你我依旧是敌非友,否则我便自我了结。”
他的手一顿,往昔她跑到地窖去偷酒被他逮个正着,每每她都可怜兮兮的对着他撒娇“你若告诉爹,我便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一道窄窄的门洞被打开,寐诀率先钻了进去,对着她伸出手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我算是怕你了。”
甬道又黑又窄,不知爬了多久,眼前出现朦朦胧胧的亮光,俩人贴着石壁听了一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冰晶石反射出长剑的寒光,鲜血溅出一道优美的血花,六人齐刷刷毙命。
乾坤西陵分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个方位,自被魔音谷强占以来,以青龙方位为主轴辟出一方生门,白虎向乃修建地宫的人开凿的生路最为安全,十年前被人摧毁全部去路,玄武、朱雀二向魔音谷的人亦不明其中底细。
“走朱雀,玄武出口为闵舟与郴州交界处,地处平原,我们不能摆脱他们的追杀。”
扶黎点头以示应允,寐诀巧妙的绕过了魔音谷的巡察暗哨,然无论如何躲避始终避不开中心主殿一环。
猝不及防曝于满室冰晶石映照之下,她踮起脚尖踢走向她刺来的长剑跃上汉白玉石桌,一把扯下一条帷幔,似游龙般飞旋而出。
寐诀主攻四条出路,移形换影,手起剑落,好在算准了时间,寻了一个松散的间隙对手能力尚在他掌控之中,几番回合,扶黎失血过多,招式渐渐慢了下来,帷幔卷着长剑刺入最后一人的头颅时她脚下一滑往后踉跄了几下。
身体骤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拥住,她下意识的出招反击,却被那人轻巧的反扣在怀中“别怕,是我。”
☆、生机
扶黎反手紧紧搂住了他, 失而复得的欣喜若狂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萧辞半搂着她入怀轻轻拍了拍“以后不可不辞而别, 总要告诉我去了什么地方让我安心。”
她含着哭腔嗯了一声在他怀中不住的点头,似乎他总能用最普通的一句话击溃她所有的坚强伪装,她让他等他回来雁月, 她让他等他回来吃饭,他便安安静静在原地等她,可她总是走得太远忘记了回家的路。
“故人远道而来,本公子不曾远迎, 失敬失敬。”
纷至沓来的脚步声络绎不绝, 凌彻身边尾随着一位黑衣女子,黑纱覆面, 垂至脚踝,指上戴着一枚青铜戒发着幽蓝的光芒,萧辞牵着她的手不着痕迹的往身后拉了拉含笑回道“岂敢。”
“怎么?珞王殿下想要故地重游, 缅怀一番?”
“萧氏先祖, 祭奠缅怀, 实属应当。”他意味不明看了一眼寐诀的方向,风轻云淡道“今日特来寻妻,带她回家。”
“那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十年前本王既出得去, 十年后也能安然无恙的带我夫人出去。”
寐诀浑身是血意识昏沉似乎受了很重的伤,镜姑上前察看一番着人把他抬了出去,一双只看得见黑眼珠的眼睛幽幽望向萧辞,口中念念有词。
他手心温热潮湿大拇指轻按了一下她的中指指腹, 在凌彻挥手拔剑的刹那,扶黎扯起帷幔卷起地上的刀剑一招蜻蜓点水,刀剑轻击地面齐齐飞射而出。
镜姑转动了一下青铜戒,幽蓝的光芒大盛,刀剑刺在无形的屏障上被反弹而出,她一个翻身跃起,足尖点着片片剑尖,踏雪无痕,动作潇洒利落,左手缎带飞起缠住大殿中心垂吊的青铜八卦炉,身体倒挂其上,右手一招天女散花,刀剑簌簌似落花毫无章法的从四面八方落了下来。
大殿之中有四根硕大的汉白玉玉柱,其上九龙盘绕,尽显皇室威仪,萧辞身形奇快点过四周几块青石板,凌彻隐约看到不知何时龙的眼睛发着若有似无的光芒,他手中破云剑丝毫不含糊直劈而下。
剑气霸道阴厉,硬生生把他逼退几步,宽阔平坦的青石板地面依照某种八卦阵刻着不知名的符号,中间一块漆黑如墨的圆石嵌入其中,镂雕着旋转盘绕的远古神兽,一番激战,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鲜血沿着刻痕慢慢流向中心,圆石贪婪的吸着鲜血,隐隐只觉墨黑中透着猩红。
萧辞袖中飞出数十条细如毛发的金丝,精准无误的射入其中几只盘龙的眼睛中,凌彻手下杀招更甚,乌金扇与破云剑相撞,扶黎眸光暗了暗,绞着缎带攀至青铜鼎底部,额上冷汗涔涔,手腕鲜血淋漓,大半个时辰过去,她体内的内力渐渐开始不受控制。
他紧攥着手中的金丝划破手心,鲜血竟快速的往对面蔓延,盘龙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青铜八卦鼎下落,圆石大开,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同时跃入洞中。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黑暗重新笼罩,扶黎手中的一把短剑叮的一声落在地上,萧辞循着方向摸去,一片粘稠潮湿“没事了,九龙飞天机关启动,岩浆喷涌喻之浴火重生,水银灌入喻之遇水化龙,毒气暗箭喻之腾云九天,他们自身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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