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惊卓未做声。
弦音当即便听出了这个男人话里的挑拨。
一个覆灭的前朝已是忌讳,竟然还说卞惊寒是效仿前朝皇帝,这分明是告诉卞惊卓这个太子,人家卞惊寒有异心、有野心呢。
略一计较,弦音便伸手指着自己额间的那个黑块,一脸讶然懵懂地看向卞惊书,脆生生开口:“七王爷是说弦音额头上的这个是‘奴’字吗?”
末了,也不等人回应,小脸转喜,接着道:“天下竟有这等巧事,弦音大字不识、小字不认,方才磨墨之时不小心将墨弄到了额头上,没想到竟是个字!”
卞惊书的脸瞬间就黑了。
若不是见说话之人还只是个小屁孩,他真怀疑,这黄毛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三言两语将卞惊寒撇得干干净净,还讽刺他堂堂一个王爷不识字?
弦音自是将他的心思看在眼里。
对着他虔诚至极地深深一鞠,“多谢七王爷,这是弦音学到的第一个字呢。不过,弦音还是得赶紧去洗掉,弦音真的是不小心弄污的,可偏偏这字好巧不巧的是个‘奴’字,若传出去弦音一个下人竟效仿前朝,那弦音纵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多谢七王爷提醒。”
说完,又快速对着卞惊卓一鞠,便拉了佩丫欲走。
卞惊书的脸就彻底挂不住了。
“站住!”
就算是小毛孩童言无忌,用他的话打他的脸这口气,他就是咽不下。
“皇上早已立下规矩,任何下人面见圣上或太子殿下,都不可妆容不整、蓬头垢面,逾规者轻则掌掴三十,重则杖毙!既然你的额头是你自己弄污,你却又以此垢面来见太子殿下,你就是逾规!”
佩丫听完脸都白了,弦音亦是紧了呼吸。
这个混蛋故意找她茬呢!
牙齿痒痒,转身,小脸已变成满是无辜:“弦音若知道太子殿下和七王爷驾到,肯定不会这个样子就来了,请太子殿下和七王爷明鉴,弦音这是偶遇,偶遇呀。”
“七弟,适可而止!”
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卓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哦不,第一句是‘起来吧’,这是第二句。
卞惊书却是不愿,“五哥,规矩不可破,否则岂不是白立了?我只是教训一个下人,让她长点记性而已,请五哥不要管这件事,我有分寸。”
说完,又转眸看向弦音:“既然是偶遇,那重责可免,轻罚即可,就掌掴三十吧,是你自己动手,还是边上的丫头动手,自己选。”
正文 第061章 我护短又如何
我勒个去,这也叫轻罚?
弦音简直要骂人了。
边上佩丫更是吓得面薄如纸。
见两人都不动,卞惊书彻底被激怒,“两个贱婢竟然也敢无视本王爷的话!”
说完,几步上前,一把擒了弦音的胳膊,扬起另一只手就朝弦音的小脸上甩去。
避无可避,弦音吓得赶紧闭了眼。
预期的疼痛并没有落在脸上,却是死一般的静寂,她长睫颤抖着睁开眼,愕然发现卞惊书高高扬起的胳膊竟被一只大手握住。
视线再往上,她就看到了那只大手的主人,赫然是卞惊寒。
“七弟这是做什么?”卞惊寒先开了口,声音很淡,唇角也微微勾着一丝弧度,但弦音清楚地看到了他眼底的那一抹寒。
手腕被捉着,卞惊书脸色甚是难看。
“这小贱婢冲撞了五哥,我教教她规矩!怎么?三哥这是要护短吗?就算她是三哥府里的人,可她只是一个贱婢......”
“她也只是个孩子。”卞惊寒不徐不疾淡声将他的话打断。
“还有,”他松了他的手,声音略略转沉:“就算为了冯老将军,我护短几分又如何?”
卞惊书一时语塞。
气氛明显有些冷凝。
“既只是个孩子,又是无心之失,此事就到此为止。”一直沉默不语的卞惊卓适时地出了声,并度了个略带警告的眼神给卞惊书。
卞惊书虽心中不快,却也不敢造次。
想起冯老将军那日不惜以帝王之诺换下这小丫头的贱命,心中多少生出几分畏惧。
猛地一把甩开弦音的手臂,弦音骤不及防,脚下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后腰一热,卞惊寒的大手及时地将她扶住。
刚险险站稳,大手便已撤离,弦音心有余悸地站在那里,有些缓不过神。
“还不快谢太子殿下!”卞惊寒冷瞥了她一眼。
她回神,长睫颤了颤,拂裙跪了下去,边上佩丫见状,也慌忙随着一起。
弦音俯首:“多谢太子殿下大人大量。”
她俯首的同时,卞惊寒也对着卞惊卓鞠了鞠身。
卞惊卓扬袖,示意弦音和佩丫起来,卞惊寒适时吩咐两人:“退下吧。”
弦音和佩丫如同大赦,赶紧离开。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他们的声音传来。
“不知太子殿下跟七弟今日怎么有空前来,请恕我有失远迎。”
“三哥不必客气,我们是看完蹴鞠比赛,路过三王府,便想着进来看看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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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口井边,佩丫摇了一桶水上来,掏出自己的帕子,放进水里浸湿。
“那个七王爷仗着自己是皇后娘娘所生,太子殿下又是他的亲哥哥,嚣张跋扈得很,谁惹了他都没有好下场,每次他来三王府,我们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开就避开,以后,你也提防点,不要招惹他。”
弦音还在想方才的事。
佩丫将帕子稍稍拧了拧,递给她:“快擦擦吧。”
弦音回过神:“谢谢。”
“谢什么,我的命还是你救下的呢,如果不是你,我那日肯定就被杖毙了。”
正文 第062章 她的确很聪明
卞惊寒回到听雨轩的时候,管深正在收拾那些磨坏的墨。
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管深有些意外:“太子殿下他们走了?”
“嗯,”卞惊寒走到大书桌前坐下,“只是路过进来看看。”
见他拿了一本书翻开,并没多说,管深便也没再多问。
毕竟这太子兄弟二人路过进来看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连他都知道,人家只不过是找个借口,随时关注着各个王府的异动,精明如这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
继续收拾着小书桌上的狼藉,将砚台里的墨汁倒掉,洗净,墨锭的盒子盖好。
昨日他刚放的一盒上好的墨锭,已只剩两块。
“王爷......”
心中的疑惑忍了好久,他还是忍不住想问出来。
先前进来,见两人弄了一脸墨,说实在的,他已经很意外了,更意外的是,这个男人竟然还没有怒,毕竟是对干净那么偏执成狂的一个人啊。
还有方才,他们几人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他也从窗口看得清清楚楚。
他了解他,他绝对不是一个会为了下人贸然出手的人,特别是在太子面前,可是,刚刚,他却直接飞身上前擒了卞惊书的手。
若是常人,他还可能觉得是对禁园那件事的补偿,但是是这个男人,他知道没这种可能。
当真是为了冯老将军吗?
“你想说什么?”卞惊寒已从书中抬起眼,等着他继续。
他却有些不敢问了。
“就是......就是奴才想......奴才想说......”
“你不觉得她很聪明吗?”卞惊寒忽然将他支吾的话打断。
管深便愣了,他还没说呢,这个男人竟然已经将他窥穿。
是,那小丫头的确非常聪明,超乎同龄人的聪明,很会察言观色,也很能随机应变,且,还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胆色。
“所以,王爷是想......”
“每年的夏日,不是都要去行宫住一月吗?”卞惊寒收了目光,垂眸看向手中书卷。
管深怔了怔,不意他突然说这个。
反应了一下他的话,恍悟。
原来如此。
这些年,每逢盛夏,当今皇上都会带太子,以及各个王府的王爷一起去北海的行宫小住一月避暑。
而且,还让各府带上婢女十名、家丁十名。只不过,这些下人到了行宫,并不一定是伺候本府的主子,而是全部交由内务府整体管理、重新分配。一月结束后,主子们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爱,要走别的府中的下人。
用当今皇上的话说,他之所以如此做,是想告诉他的这些儿子们,大家都是一家人。
但是,大家都知道,避暑是幌子,天伦之乐也是幌子,这不过是他的帝王之术。
因为在一起生活一个月,就会对他们加深了解,也能关注众人的动向。
而让婢女下人们可以互换,其实是一种制衡,比如,你借此机会安排一个人进我府里,我也安排一个我的人进他府中,各个王府间的相互牵制、相互抗衡。
所以,这个男人是想将那小丫头培养成能为自己所用的人?
“那丫头的确聪明,却也滑头得很,王爷就不担心,自己是为他人做嫁吗?”
这种小孩子,被别的府要走,只要人家对她稍微好点,她可能就会转投他人之怀。
卞惊寒没有抬眼,“离夏日不是还有两三月吗?本王有的是时间考验她的忠心。”
正文 第063章 回去做功课了
翌日清晨,弦音料理完姐姐,便早早地来到听雨轩。
本以为这次自己会比卞惊寒先到,没想到她上二楼,卞惊寒又已经坐在那里看书了。
她忽然想起一句话,富二代官二代不可怕,可怕的是富二代官二代比你还勤奋、比你还自律。
“王爷早!”她笑嘻嘻上前行礼。
卞惊寒自书中挑起眼皮,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早吗?”
不早吗?
搞得弦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
她只是跟他打招呼好伐,又不是真指早晚。
蓦地想起昨日的事,她又小身板一鞠:“昨日多谢王爷出手相救。”
虽然,她觉得一切皆是他引起,若不是他小气吧啦地生气了,她就不会将墨弄到自己额上,若不是他霸道蛮横不让擦,她也不会顶着个垢面出去,若不是她垢面出门,那个混蛋卞惊书就没这个文章可做。
但是,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他当时若不救,她也没有法子不是,所以,谢,一定是要谢的!
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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