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丫头见赵宣急红了眼,连指着南边的屋子说:“方才言姑姑回房了。”她话音刚落便感觉领口一松。赵宣已经放手朝南去了,走到言隰房前,她转身对染香说:“言姑姑都回房了,我母亲自然是没什么大碍。”
她推门,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脚。一双悬在空中的脚,脚上只有一只鞋子,另一只翻在床边。再向上看,一尺白绫,吊着言隰。言隰的脸已经血色全无,舌头伸在外头。
赵宣只感觉气血冲头,一阵天旋地转指尖,世界便漆黑一片,意识也紧跟着消失。最后还能听见的是染香的叫声:“大姑娘!大姑娘!”
言隰死了,她大约是追着恭顺长公主去的。太医来瞧过了,长公主已有三个月身孕,但她依旧薨了。赵宣第二天醒来后,自己去兰兮院瞧瞧,之后便坐了一天。
二房和三房来的人都叫拦给回去。赵宣给赵岸写了一封信寄回去,盼他还能赶回来送葬。
长公主的丧葬事仪一应按照诸侯的规制来操办。将尸体安置在南窗下的床上,停尸六日,第五日小殓,着寿服,并将生前所爱之物陈列与室中。第六人大殓,入棺,亲者擗踊痛哭。再向亲友报丧,派人去送讣告。
这事是由赵宣亲力亲为的,三房夫人赵秦氏在旁帮忙办起来。讣告每一张都是赵宣来写。请的人不多,就是亲近的人们。赵渊,赵岸五日后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夜夜跪陵。后行朝夕哭之礼,每日一早一晚都要在棺前痛苦。
后棺材送入祖庙暂停,找了钦天监来卟陵位,再启程送葬。赵渊先行返回边疆,赵岸赵宣守陵一月后回京。承安帝追封恭顺长公主为圣安恭顺长公主。封赵宣为廷寿郡主。
长公主逝后一年,赵宣愈发的张扬跋扈。本到了该说亲事的时候,她却是将求亲的人一个个全打出去了。她虽说孤居京城,但到底还有个皇帝舅舅,还是个郡主。前来求亲的人自然不少。
她长高了,比寻常女子要高一些。站在人群里格外的显眼。也亭亭玉立,通体的气度不凡。一眼瞧着便知是有身份的人。虽说不是绝顶的漂亮,但也五官精致,叫人瞧着舒服。
又是一年上元节,满街的都是花灯。赵宣也许是孤独久了,爱凑这样的热闹。叫上染香昭娘,出门去玩。一条长街,摩肩接踵挤满了人。赵宣甩下染香,自己往华庭桥上走。
几个推搡,加之风大。赵宣的花灯翻了,顺着风把桥上一个卖花灯的小铺子烧着。火蛇卷着赵宣的衣角烧起来,她全身被烫的发疼,桥上人多,不知是谁推了赵宣一把。她就翻下河去,火灭了,河水瞬间漫进口鼻心肺。叫人窒息。
她混乱中听见“扑通”一声,有人跳进河里,抱着她向岸边游。赵宣拼命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个少年。白底蓝边的长衫,眉目好看,似乎是见过的,她又想不太起来。
赵宣后来晕了过去,再醒来听人说那晚是归宁侯府的世子时举救了她。赵宣特地叫人送礼拜谢,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天赵齐氏忽然到访,说是她有了一门好亲事。时皇后向承安帝求了一道圣旨,给赵宣和时举赐婚。赵宣先是惊讶,后来想想便也认了。她迟早是要嫁人的,不如遵了旨。时举相貌堂堂,又是个好心的人。
后来………………
她与时举争吵频频,归宁侯夫人时徐氏也是成日里没有什么好脸色,说白了,她进府两年都没有身孕罢了。次年的春天,时举纳赵宁进门,三月后抬为平妻。
赵宁倒是好,得时举喜欢还能逗时徐氏开心。进府两个月就有了身孕。生的长子叫时铮,将来定是要做世子的命。
赵宣的性子在这大院里,渐渐叫磨的平滑,叫磨得棱角全失。她被锁在这个后院,与世隔绝。后来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一个局,或许从时举就她的时候就在布局。而承安帝,她的舅舅,在赐婚时就猜透了全部。贵妃母族势大,皇后无子,势力渐弱。唯有拉了赵宣这个身份来给时皇后一族,才能达到平衡。而一个外甥女,他舍得。
赵宣活了一世,明白的却太迟。她保不住自己,也保不住后来的那个未足月的孩子。一碗红药堕胎,一纸谣言诬陷。这一辈子,就在万人唾骂中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结束啦,有没有一点小虐?
下一章回到现实,女主大大要反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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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赵宓回府
十四、赵宓回府
“初华,你的脸色不大好看。”长公主瞧她走神,不由的担心。赵宣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讲:“没旁的事,在二房里头待久了有些不舒服罢。”她朝着恭顺长公主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她都是再活一次的人了,没道理斗不过那些现世的。再说,还有两年不是?这一次,外祖母、母亲一个也不能死。她不要什么郡主的位份了,只求不入时家门便好。
恭顺长公主早几日听伺候赵宣的人说她还咳着就不放心,朝里间唤了个红衣的小姑娘来说:“这是我前几日从牙子手上买回来的。今年十二岁,她家世代从医,可惜叫洪水给淹了。又叫难民冲到咱们尚京来。你身边没有懂药理的,便把她领回去吧。”
长公主话音刚落,那丫头就脆生生的福礼,喊了一声:“大姑娘好!求姑娘赐名!”赵宣看着她,虽然瘦小,但小脸上还有些肉。一双眼睛圆圆大大的像两颗珠子似得就说:“你以后叫佛珠好了。”佛珠咧嘴笑开了说:“谢大姑娘!”
母亲给的人自然是好的,佛珠又年幼。赵宣舍不得让她从最低等的粗实丫头做起,但东跨院里是要有规矩的。只好先不发月钱,叫染香带着她熟悉熟悉环境。
再说次日,赵宁早晨一番打扮带来几个人就去归宁侯府赴宴。赵宣因昨日去二房闹了一通,今儿是起不来了,又咳起来。只好窝在被子里看《太行》。这是赵岸以前从外头带回来的书,写些什么鬼神之论,看着也颇有趣味。赵宣这已经是读了三遍了。
今日天气好,有阳光透过窗柩照射进来。“要奴婢说,就是大姑娘身子不好不得去,也不该叫二姑娘白捡了个大便宜!”映棠又开始抱怨。前几日她家哥哥成亲,请假回了家一趟,今日才赶回定国公府。赵宣只是继续看书,闲闲的说了一句:“你一回来就这样,真是吵得我头疼,若再说话,就将你送回去。”映棠这才歇了。
上一世,时举与赵宁珠胎暗结,强硬要纳她进府,可见对赵宁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这一世,不如自己先撮合了两人,也省的日后嫁过去。
上一回在尚广门,时举显然是将赵宁当成了她。所以这帖子是朝着赵宁去的。
到了午膳的点儿,赵宣没什么胃口,就浅浅地喝了半蛊羹。下午的时候佛珠通报说:“二姑娘来了。”映棠没什么好脸色的掀了帘子领她进来。
赵宁矮着身子跨过门槛,将手中的食盒放在圆桌上福礼说:“听人说大姐姐没胃口,我便叫下人做了点东西送来。你瞧瞧合不合口味。”她掀开上一层的盖子。赵宣放下手中的书,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探头看了一眼没答话,转而讲:“二妹妹坐,我昨儿去二房时没瞧见你呢。”
赵宁微愣说:“我同几个好友出去逛了逛。”她并腿坐下。赵宁起初瞧见佛珠的时候可是好一顿生气。大伯母给的人赵宣留着,偏生撵了素邜回来。转念又想,自己送素邜来是不安好心,无怪赵宣不领情。况且,她还将去归宁侯府的机会让给了自己,也便扯平了。
心里一时念着赵宣的好说:“大姐姐,东西快趁热吃吧,凉了该不好。”
赵宣见她带的是鸡丝粥,便命人盛上小半碗来。粥是温热的,这个时候吃刚刚好。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赵宣垂头喝粥,赵宁也就安静的坐在一边。待到用完了,昭娘接过空碗,端上茶给赵宣漱口。赵宁才开口说:“这次是多谢大姐姐将帖子给了我,好去见世面。”
赵宣问:“那归宁侯世子人如何?”赵宁微愣了半晌道:“大姐姐问的是时公子?”她偏头,有些疑惑。
是了,赵宣险些忘记,时举这时候还没有请封世子。她点头,赵宁抱羞笑了笑答:“时大公子温文尔雅,很有君子风度。”
赵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前世还是时举的正妻呢,怎么不知道他温文尔雅?可见前世他真真是厌极了自己。
“哦,比起大哥来如何?”
“自然是大哥更好些。”赵宁知道赵宣说的是赵岸。因为赵家到了这一代子嗣不甚兴旺,只有赵岸这一个正经的嫡少爷,三房的赵顷是远远比不上的。
说来,赵岸在尚京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十岁能吟百家文,司正院卿曾赞“天资过人”。偏偏这么个儒雅的贵公子要往军营里去历练,婉拒了白鹿书院的邀请。十三岁便进了斥候,从最低的步兵做起。如今一路擢升,已是神机营的统领了。
看赵岸不顺眼来挑事的人自然不少,军营里头不看家世背景。赵岸起初没少挨揍,不过后来又找回来了是另一说。
赵宣讲:“你可别唬我,你打小同大哥说过几句话呀?还是那时公子好。”赵宁喊了声“大姐姐”也不反驳她的话。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有婆子说太夫人那边传饭了。赵宣不拘这她,毕竟是人家亲祖母不是?只往床里缩道:“快去吧!省的老太太又该在你面前给我上眼药了。”
晚上,赵宣强压着困意,硬是将《太行》的最后一章给看完了,头一歪,没褪衣裳就睡过去。次日醒来便得映棠打趣儿说:“大姑娘真是用功呢,昨儿晚上奴婢进来挪您,也不见醒。”
赵宣瞪她一眼,由着下人伺候更衣洗漱。
“大姐姐睡到日上三杆才起啊?果然是闲惯了的人,不像我每日天不亮就起来做早课了。”人未见,声先至。赵宣蹙眉,不理。
来者便是赵宓了。想来是春闱将到,书院里不少学子都告假赴考而去。赵宓是一介女子,不得入仕。自然就回了定国公府。
赵宓与赵宁一母同胞,但却有不同。她虽年岁小些,但自小就是个有心思的,没少撺掇着赵宁来大房闹不痛快。到时候出了事,自然也是推给赵宁,全然不顾姐妹情谊,自私的厉害。
赵宣瞧着她走进来说:“我怎么行事,不劳三妹妹操心。”她坐正了身子讲:“我自然是不如你有才情,既是每日都做早课,想必乏累。怎么不好好歇着,还往我这里跑?”
赵宓漫不经心的福了一下身子道:“大姐姐都为我二房清了几个不安分的姨娘,那妹妹我为大姐姐上点心自然是礼尚往来了。”她直直地瞧着赵宣,向前踱步说:“再说也没有道理日日用功,回了府就松懈下来。大姐姐此言差矣。”
三言两语,一个回合下来,就能发觉赵宓比起赵宁的厉害之处。
赵宣用手撑着被褥,自床上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盯向赵宓:“三妹妹果真是念过书的人,说起事来都有条有理。这一席话,我受教了。” 她比赵宓大两岁,本又生的高挑,足足高了赵宓一个头。
她逼近,赵宓后退了两步。声音已有些许不快道:“不敢当。这话你我说说还好,若是叫旁人听去,还以为我对着大姐姐说教了什么,这可是大不敬,大姐姐该不会想给我扣个无妄之罪,坏二房的名声吧?”她说着,目光从染香、昭娘、映棠、佛珠四人身上一一扫过。气氛不由的僵起来。
赵宣抿唇不语。
“幸好,大姐姐的丫头都是嘴巴严实的呢!”赵宓又突然笑起来。不由的叫赵宣一阵恶寒,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做什么要扮这副造作样子。再说,自己就是想陷害她,就是想坏二房的名声又怎么样?她二房还有名声吗?
如是想着,便实在摆不出什么好脸色来。赵宣挪到妆台前背对着赵宓。铜镜很模糊,赵宓看不清赵宣的神色,只听她说:“我是个不读书的,说话自然没那么计较。以后怕是少不得要说些叫三妹妹不快活的话了,还要劳你多担待才是。”
赵宓沉默了半晌,最后闷闷的答说:“自然!”随后帘子被掀起,丫头道了声“三姑娘好走。”赵宣才回过头来瞧了瞧。
映棠给赵宣梳着发说:“三姑娘真是没规矩!对着姑娘说话就这态度,果然二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宣心下正烦,便堵她一句:“现在倒是好胆子说闲话,方才她瞪你们时,怎么都不出声?”
昭娘笑着上来拉映棠说:“大姑娘没必要把气都撒在奴婢们身上。映棠又是个炮仗脾气,一点就炸。她这一炸,可要吵人了。”
佛珠憋不住,笑了一声道:“呵呵!我从不知还有‘炮仗脾气’这一说。”赵宣也跟着笑了。
昭娘瞧着这一招有用,继续解释说:“你看你映棠姐姐平时叫叫嚷嚷的,可不就像个炮仗嘛。”赵宣轻轻打了昭娘一下说:“行了,可别拿映棠作筏子来逗我开心,一会儿她真要炸了!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男主再次出来串场,不知道傻傻的男主有没有人承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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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打滚求抱走
☆、第15章 赵岸
十五、赵岸
那边赵宓疾走回了二房就是一通乱砸,尤不解气,还打杀了几个丫头婆子。她坐在小塌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看着屋里的拂晓说:“赵宣那个无知的粗人怎么敢同我呛声?!她大字不识几个,不过是凭了个好出生,凭什么人人眼里都只有她好?!”
拂晓低着头,用指甲绞着袖边。大姑娘就是无颜无德,品行败坏,那也是与皇家沾亲的贵人,三姑娘你较的是什么劲呢?这世上哪个人不是凭着出生?你若不是二老爷的女儿,我会在这儿听你使唤?她心里想着,却也不敢真说这样的话。只小心翼翼的陪笑说:“三姑娘自然是府里独一份儿的有才气。就连圣上也夸过姑娘哩。”
赵宓闻言面上微松,转过头来笑着喝了口茶:“哼~她赵宣的舅舅还不是夸了我。”
拂晓见赵宓笑了,心下也不由的松口气说:“是啊,青山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赵宓踹了她一脚道:“你笑什么?我可是还气着呢!”说罢,便站起来理理衣上的褶皱讲:“行了,去静安堂。”
拂晓揉揉被踹的生疼的心窝,小跑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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