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实话。但廻光却是没想到花满楼竟然会做这样的联想——毕竟江廻光和鸾凤,这两个身份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了。
廻光不知想到了什么,问了句:“你的表妹,后来再也没有来烦过我。是不是也是你和她说了什么?”
花满楼道:“我只是说了句实话。”
廻光:“?”
花满楼笑道:“我告诉她我已经听见鸾凤弹过那把琴了。”
廻光发笑:“花满楼原来也会骗人吗?”
花满楼静静的瞧着廻光:“我也会骗人,但我却没有骗她。”
廻光一怔,想起自己确实早已弹过这把琴。所以花满楼其实早在当时便猜到了她是谁吗?
廻光笑了笑,将收拾了一半的琴又取了出来。
她问花满楼:“想听什么?”
马车一路向南,进了城已是几日后的事情。
苏梦枕虽回了小寒山,但他操心的劳碌命改不了,是不会按着红袖神尼的要求当真待在小寒山上的。廻光猜测他应该就在小寒山下的这城镇里被好生保护着养伤,同时与京城互通联系。
只是苏梦枕会在哪儿——想来小寒山也不会随便透露给别人。
这几日在路上,两人不再顾忌彼此,想什么便说什么,合拍便互相同意了,意见产生分歧也就分歧,两方各退一步取个中庸也就算成了。
鱼没死网没破,说的越多,好像网也浸入了水里,鱼活得也很安在。
花满楼与廻光的关系便像是回到了先前,甚至更近了一步。
花满楼是个带孩子的好手。大概是小时候带天心月的经验,他对待邀月和怜星要比廻光耐心的多。
邀月和怜星在花满楼面前倒是更像孩子一些,廻光瞧了一会儿,觉得等这两个孩子明玉功彻底入了门,还是不能带在身边。
邀月和怜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师父嫌弃了,四人到了小寒山下的城里,终于离开了马车。花满楼领着两个孩子去安顿,廻光则跺进了城里,眯着眼打量着这城里的商铺。
她从城东逛去了城北,最后停在了一家赌坊前面。
廻光抬头看了看赌坊的名字,在那铁画银钩的字上顿了一瞬,一手背在身后便蹋了进去。
她气势如虹,刚一入门边引得无数赌徒围观。
赌坊多得是美貌妩媚的女子,却从未见过她这样稠艳雍容又气度惊人的,无人能、更无人敢将她当做玩乐女子,皆惊疑不定地瞧着她闲庭信步的迈进赌坊里。赌坊的大掌柜只见了一眼,便连忙上前,向她鞠了一躬,口中直道:“贵客临门。”
廻光似笑非笑:“你见过我?”
掌柜的面色不变,开口道:“虽未见过,但客人气度惊人,必是贵客。我虽不才,也不至于连这点眼力都无。”
他引着廻光穿过嘈杂的大堂,要往后室安静多的单间走去,便领着她边问:“小店鄙薄,不知客人今日来想玩些什么?”
廻光道:“来讨一个消息,你东家的消息。”
大掌柜的面色微微变了。
他对廻光道:“小店这里是赌坊,不卖消息。”
廻光便笑道:“那就拿来赌。你这赌坊不是什么都能赌吗?”
大掌柜察觉到了来者不善,脸上的笑容尽数收走,他停下了脚步冷冷道:“姑娘想赌这么大一个消息,也得附上相应的筹码才行。”
廻光“唔”了声,“十万两够不够。”
大掌柜冷冷道:“不够。”
廻光眯起了眼。
大掌柜道:“姑娘要换消息,便不能拿金银来赌。”
廻光:“那你们要赌什么?”
大掌柜道:“赌命!”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写花满楼!
我真的错了!
☆、花开十六
赌命?
廻光勾了勾嘴角, 她刚要说什么,却又停住。
赌坊的掌柜知道她来着不善,见她此刻忽然闭嘴,也不敢分毫放松,反而极为警惕地盯着她。
廻光沉吟了一会儿,她又笑了, 说:“行,赌吧。”
廻光赌术也是一流,赌坊的掌柜似也忌惮廻光看不见的底细,反而选择了一种真正全赌运气的东西——掷骰子。
骰子若是玩的好了, 其实也能控制大小点数。所以掷骰子的人必须是两方都极为信任的人选。
廻光扫了一圈,随手指了一旁端茶倒水的仆人:“就他吧。”
明明赌上的是自己的命,可她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漫不经心,甚至对于可能决定她命运的选择都看起来十分的儿戏。她这样的行径反倒让赌坊的掌柜一时有些摸不准廻光到底想怎么样,他一边不动声色地顺着廻光的意思开始准备赌局,一边对仆从耳语了几句,命他速去。
廻光瞧着那名跟在掌柜身后的随从得了命,便自以为隐秘的从后门偷偷溜走,也未曾出声,仅是轻笑了声, 笑得在场所有人心里被笼上一层灰色的雾。
与前方喧闹的赌场截然相反, 帘子后的世界安静的不像是个赌坊。
被赶鸭子上架的仆人握着手里的骰盅两股战战。他前方是坐在太师椅上,端着杯清茶轻呷的江廻光,身后是面色僵硬眉心发黑的老板。
赌的是命。
他捧着骰盅如临悬崖, 尚未摇上两下,竟已是满头大汗。
赌坊老板见状,冷喝了声:“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
仆人被他这声一吓,整个骰盅竟是都脱手而去,跌在地上。红木上漆的蛊盒跌落在地,打磨光滑的骰子咕噜噜滚了一地。仆人怕得发疯,颤颤巍巍的扭头回去看大掌柜的。
大掌柜的脸色大约从没有这么黑过。
廻光轻笑了一声。
大掌柜抬眸看了廻光一眼,道:“看来客人得重新选一个。”
廻光扫了一眼,抬起手:“我是个讲究公平的,既然我选过了,这次便由你来。”
大掌柜选中了店里的一位老赌徒。
这位赌徒见过的赌局无数,切手的他见过,断腿的也见过,他甚至曾经和人赌过眼睛!、
被请来的时候,这位赌徒只觉得有趣,一口便答应了大掌柜的请求。可当他捧上了骰盅,瞧着廻光微微浅笑的模样,竟然也忍不住流下了汗水。
他是个亡命之徒,懂点功夫,也自然知道面前这位呼吸绵长的女人是个高手,还是个可怕的高手。
高手赌博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但高手赌命就不一样了。
他着骰盅打开了,若是对方胜另论,若是对方败——这满赌场不见得有一个人能制住她保住自己的命。
而若是做个千一定让她胜——赌坊的大掌柜是个什么人,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这赌徒的一滴汗溅在了骰盅上,廻光见了,轻声道:“你小心点,你捧着的可是我的一条命。”
那赌徒四下瞧着,突然哎呀了一声,将骰盅搁了下来,对大掌柜的抱歉道:“对不住大掌柜,人有三急,我实在忍不住,这事情您找旁人去吧!”
大掌柜还来不及拉住他,他便和泥鳅一样溜走了。
大掌柜面黑如炭,廻光好心地问:“是不是该我再选一次?”
大掌柜知道廻光是故意的,再换在多人的,除非是个不怕死的,否则都会被廻光所吓。他倒是有不少不怕死的手下,但廻光显然不会同意——
大掌柜思来想去,道:“客人要是信得过我,不如由我来——”
廻光淡淡道:“信不过,你怎么不让我摇?”
武功练到廻光这地步,还不是想要几点就是几点。他沉着面孔,只能任凭廻光重新选人。
廻光搁下了茶杯,她正要说话,却察觉到了来人,向后看去。
来人撩开了帘子,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面上的神情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道:“听说这里在开一场赌局。”
大掌柜看见了来人,他怔了一瞬,而后问:“阁下是……?”
他话未说完,先注意到了青年漆黑无光的眼睛,这是个瞎子。
可他手里既没有探路的手杖,脸上也没有半点儿自怨自艾。正相反,他比大掌柜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温和平静,行路对话没有丝毫障碍——甚至比一些有着眼睛的人能看见的东西都要多。
大掌柜已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他肯定道:“花七公子。”
与面对廻光不同,他的脸上露出地是由衷而生的微笑,他对花满楼道:“花公子是陆小凤的朋友,也就是我银九的朋友。朋友来了,我本该好生招待,只是我今日着实不得空,只得请花公子自便。”
“我的赌坊虽比不得花家,但在这方圆百里也是数一数二。只要是市面上有的,我这里都有。花公子不妨去前厅转转,赢了的都是花公子的,输了都算在我的身上。”
廻光听到这里,忍不住挑了眉。
花满楼听完了大掌柜的话,方才笑着婉拒了对方的好意。他说:“我无意入此,只是在前厅听闻掌柜的似乎缺个摇骰的帮手。我虽对次不甚了解,但帮着摇一摇骰盅似乎还是行的。”
大掌柜有些迟疑,他觉得花满楼来的太巧了。
可即使如此,他仍然希望解决了江廻光这个麻烦,他信任花满楼的为人,就像信任自己的赌技一样。所以他看向了江廻光,沉声道:“花公子作保,不知这个人选客人能否接受?”
江廻光懒懒抬眼,瞧着面上仍然挂着浅浅的笑意,瞧不出真实喜怒的花满楼,顿了一瞬,方才复又笑道:“行啊。”
花满楼接过了新的骰盅。
他先是用手摸索了盅身,确保这个用具没有任何问题以后,方才又拿了三枚象牙中空的骰子放了进去。
他拿骰蛊的手法很生涩,一眼便能瞧出是新手。
但正因为他是新手,又看起来与在场的人都无瓜葛,他来摇这个骰子,无论是什么结果在场的人都无法质疑。
眼见花满楼要开始摇骰子,廻光开了口。
廻光道:“既然是在赌运气,不如就赌的彻底一些。”
大掌柜抬眸看向廻光。
廻光笑盈盈道:“既然这位花七公子还没有开始,我们不如先将大小定了。”
大掌柜闻言,视线如针般刺向廻光。
廻光毫无所觉,她的手指轻巧着桌面,对大掌柜道:“赌之一道本就是听天由命。”
她露出了笑:“都听天由命了,那不如就彻底一点,先定了大小,看看老天爷到底偏着谁吧。”
说着她话锋一转——“还是大掌柜其实也根本信不过这位七公子?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再换个人吧。”
大掌柜确实找不到比花满楼更好的人选了。
廻光这个决定几乎可以说是在这场他必然会赢的赌局中唯一能挣到的生机,求稳起见,大掌柜应该拒绝江廻光。但江廻光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他的去搬的救兵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更何况但凡赌徒——有谁能真正的拒绝一场赌局?
大掌柜痛快道:“好,我信任花公子。那就先下压!”
“既然姑娘是客,那就由姑娘先选!”
江廻光伸手摸了摸桌角,说:“我这个人好胜心强,就选大吧。”
大掌柜自然便是小了。
花满楼一直听着他们俩对话,直到两人达成了协议,他才重新的摇起了手中的骰子。
他摇着骰子摇得着实有些生涩可爱了。
廻光托着下巴觉得就这么瞧着他摇骰子也就算不虚此行了。
大掌柜显然没有廻光这样的闲情逸致,他聚精会神的听着骰子的碰撞声,直到花满楼停了手将骰盅重新搁在了桌面上——听到最后的翻滚声,大掌柜松了口气。
他的面上甚至露出了笑,花满楼开了骰盅,他已极为自信地向花满楼一拱手:“多谢花公子相助了,胜负已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劳公子费心了。”
“确实不该劳他费心了。”廻光瞧着最后的点数慢悠悠道,“你该告诉我苏梦枕现在在哪儿了。”
大掌柜面色一变,刚要驳斥廻光是否想要否认结果,却在瞧见了骰子显出的结果时瞠目结舌。
他今年四十七岁,有三十七年都是在赌桌上渡过。他对于骰盅和骰子比对自己的儿子还要了解,更不会听错任何的声音——花满楼的动作又那么生疏,他听见明明就该是个四点!
可桌上放着的三枚骰子,分别是六五四,这三个数字加起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四,更不是小。
廻光笑得痛快,她对大掌柜道:“怎么,金风细雨楼的赌坊要不认赌局胜负?杨无邪‘童嫂无欺’的名号是不是也不要了?”
大掌柜面色煞白。
他似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收场,最后他竟然对廻光道:“姑娘赌的是命,我自然赔的也是命!”
说罢他竟要一掌击向自己的天灵盖!
可他的手掌刚刚挥出,便先被一袖拦下。等他在回过神,手臂已经重新垂回了身侧。他的眼前,花满楼轻微叹了口气。
他道:“大掌柜何必如此。”
大掌柜眸光微动,他正要说些什么,花满楼已开口说:“江宫主与大掌柜不过玩笑罢了。”
大掌柜一怔:“江、江宫主?江廻光?!”
廻光敛了笑,慢慢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雷纯的手下?”
大掌柜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应,倒是他先前派出去的亲随跌跌撞撞的回来了。
他跑了回来,连声道:“掌柜的,大总管说不用赌了!他,他似乎知道这位客人是谁!”
大掌柜回头,那亲随从怀里取了封信。大掌柜取来阅后脸上也有些讪讪,他对两人行了一礼,开口道:“东家愿意见两位,还请两位随我来。”
41/43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