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低笑。为他的狡猾,也为我自己的狡猾。
心底溢出丝丝欢喜。如蜂蜜绕成的糖丝,将我干涸冷硬的心肠,渐渐滋润。
这场婚礼是张无忌设下的局。
自从明教放出消息来,这个局便开始了。
他记得那时我说的话,也知道我果真在山下等了他半年。
于是,他醒后立刻联系明教,让小昭散播各色消息,包括失身失心、冲喜、醒来。
一步接一步。
只为引我前来。
偎进他怀里的一刹那,我感觉到一丝不同。
他瘦多了。
怀抱不再结实有力,而是骨头硌人。
不再如之前那般炽热,而是不温不火。
我慢慢摩挲着他瘦了一圈的腰,问他:“喂,你现在这样,还有力气洞房吗?”
大病初愈,恐怕身子虚得很。
他听罢,立时恼了,把我从他怀里拽出来,乌黑的眸子里满是暗色,掰住我的下巴,就要吻我。
余光瞥见一抹红色身影,我微微勾唇,抬手勾住他的脖子。
“张无忌!”就听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你就那么喜欢她?是我把你叫醒的,你答应了跟我成亲的!”
第66章
赵敏冲了出来。
她一身红衣,容颜娇媚, 乌发如上好的绸缎一般, 披在身后。素白小手提着大红裙子,飞快跑来, 犹如一只翩飞的蝴蝶。
“张无忌!是你说谁叫醒你, 你就娶谁!不是我逼你的!你怎能出尔反尔!”赵敏飞快跑过来, 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水光,气愤地看向张无忌。
在她身后,跟着王保保, 他拉住她劝道:“敏敏, 我们走吧。”
“凭什么?是他们欺负人, 凭什么要我走?”赵敏甩开他,愤怒的眼神又转向我,带着浓浓的憎恨, 像要把我千刀万剐, “周芷若, 你坏人姻缘,不得好死!”
我微微挑眉。
这话说的, 好似破坏她的婚事, 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似的。
但如果是我和张无忌成亲, 我就不信她会无动于衷?
原著里可是有这么一段,她拿了谢逊的下落威胁张无忌,不许他和周芷若拜堂。
到了她自己身上,倒成十恶不赦了?
“对不起, 敏敏。”张无忌依然抱着我,他很抱歉地看向赵敏,诚恳地道:“她说赔我一个天下第一的漂亮媳妇,而我很想要一个天下第一的漂亮媳妇,我从小就梦想自己有一个天下第一的漂亮媳妇。所以……对不起!”
他的口吻实在太诚恳了。
认错道歉的态度,简直教科书级别的,让人无法怪责。
赵敏听得目瞪口呆。
她看着张无忌,渐渐脸色苍白,嘴唇发抖。
“原来,你从始至终,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赵敏看着他,表情似哭似笑,“我不过是你引诱她来的借口。你从来不曾失忆,你只是为了骗我上当,帮你把周芷若引过来。”
她说到这里,眼眶里涌动着亮晶晶的东西,她倔强地忍着泪,不肯哭出来:“张无忌,你真是个狠心的混蛋,我怎么就……怎么就对你动了心?”
她虽忍着不要哭,但到底忍不住,两行泪珠顺着脸庞落下:“张无忌,我恨你!”
她呜呜地哭道:“我恨你!你别以为就这么算了!你们欺负了我,别想就这么算了!等我和哥哥回去,立刻调兵攻上武当山!”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止住了,她神色冰冷:“你们不会好过的!”
她的目光如冰刀子一样,刮过我和张无忌的脸庞。
说罢,她掉头就走。
王保保跟在她身后,深深看了我一眼,大步追上。
“我的新娘子跑了。”张无忌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他紧紧盯住我,好似怕我出尔反尔一样,“你说的,赔我一个天下第一漂亮的媳妇。”
我笑了笑:“我倒是有个人选。但是成亲的衣裳,那人可忘了带来。”
“人来了就好。”他却低低笑了,执起我的手,往回走。
大堂里,许多宾客都出来了,包括张三丰和谢逊。
他们两个站在一处,张三丰时不时对谢逊解说几句,就见谢逊不时点头。
“芷若!”这时,贝贝挤开人群朝我快步走过来,她走得太快,那高挺的肚子颤巍巍的,吓得宋青书在一旁都白了脸,不时叫她慢些。
“知道了。”她不以为意,手里托着一只盒子,朝我走过来,眉眼间满是亮晶晶的笑意:“芷若,给你。”
“什么?”我好奇接过,打开一看,不禁怔住了。
红艳艳的布料,缀着金丝银线,绣着金凤成祥,流光溢彩。
是一件新娘服。
“芷若。”贝贝站在我身前,轻声说道,“穿上它,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心中一动,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贝贝。
她笑靥如花,两粒笑窝点缀在她红润的颊侧,说不出的娇艳可爱。
“是你……做的?”我紧紧抓着盒子,只觉得心中翻涌,咕噜咕噜往外冒着什么。
贝贝笑得又甜又美:“是呀。我虽只有一只手,但我仍能为芷若缝衣裳。”
她说着,冲我挥了挥她仅有的那只手。
“你什么时候开始缝的?”我怔怔地看着她,心里发酸。
缝一件嫁衣,可跟补一件衣裳、做一双袜子不一样。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而她怀着孕,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贝贝却不答,她往后看了一眼,说道:“你快穿上吧。吉时未过,正好赶得上拜堂。”
本来给张无忌和赵敏的婚礼,此时成全了我。
不,其实这本来就是张无忌准备和我的婚礼。我认得出来,有许多熟悉的风格和摆设。
当初宋青书和贝贝成亲,张无忌异常热情,四下帮忙,他那时就学了许多成亲的事项。
这场婚礼,就是他策划的。
他一早就在准备了,只等今日和我拜堂。
“好。”我抱着盒子,看着贝贝,“我一定会幸福的。”
我的贝贝,嫁给宋青书后,还记得我。
我的贝贝,用她仅有的那只手,为我绣了一件举世无双的漂亮喜服。
我怎能不幸福?
我穿着这件喜服,与张无忌拜了堂。
张三丰很高兴,他对宾客说:“这才是我们定下的新妇。之前那个,是个误会。”
他都这样说了,宾客们便没有二话,都称赞我们是一对璧人。
谢逊最高兴,他抓着一只硕大的酒坛子,不停往口中倒酒:“好,好,我的无忌孩儿,我的儿媳妇,你们终于修成正果了!快,这就去洞房,给我生一堆孙子孙女出来!”
众人大笑。
拜天地的时候,我的膝盖微微发抖。
张无忌似乎感受到我的紧张,他按住了我的手背。
微凉的手心,覆盖着我的手背,分明没有太重的力道,却令我心中安定下来。
我们在大笑声与祝福声中,进入了喜房。
“你觉得我现在洞不了房?”他褪下喜服,把我推倒在床上。
我盯着他如两排肋骨般的身体,有一点心疼,仰头看他:“那你行吗?”
他乌沉的眼睛盯着我,有一点恼怒。
“我不行。”他低下头,抓住我的手,让我去碰小张同学,“但是他行。”
我顺势捏了捏,果然便见小张同学吹了气一样,很快长大了。
他被我捏得浑身一抖。
下一刻,整个人往后一倒,仰面而躺:“来吧!”
我“扑哧”一笑,爬到他身上:“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姿势?”
我发现他在下面的时候,总是更荡漾一些。
他半睁开眼:“你来不来?”
“我若不来呢?”
“那我就来了。”
他说着,就要翻身。
我按着他的肩头,不让他起来。
“张无忌,我之前答应过你,等你醒来,就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我一手按着他的肩头,一手抚他的额头,“你不问我了?”
他默了片刻,圈住我的腰,将我往上提:“芷若,我没什么想知道的,因为你什么都没有。”
我有点讶异。
他让我趴在他胸膛上,两只手捧住我的脸,挨得我极近:“芷若,你是一张白纸,你身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你是单纯的,善良的,漂亮的,快乐的。以后,也会如此。而我是你的男人,我为你扛着天,抵着地。你只要在我身边快活地笑。”
他不问我。
不仅不问我,他还给我做催眠,让我忘掉过去。
“不要哭。”他用拇指揩了揩我的眼角,“芷若,我们都有些不愿回首的过去。但过去就过去了,不要回想。忘记它们,往前看,芷若。”
他在我眼睛上亲吻了一下:“往前看。”
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
他小心翼翼地褪去了我的喜服,并覆了上来。
一整个晚上,他捧着我亲吻,一遍遍低声在我耳边说:“忘记吧,芷若。”
渐渐的,我仿佛真的忘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
许是重伤初愈,他行动起来极是温柔缓慢,一点都不莽撞,极尽温柔体贴。
我在他身下,软成了一团棉花,说不尽的享受。
直到累极,睡去。
睡前,我眼帘映入了一片片的大红色。
以至于我做了同样的梦。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梦里面,一片喜庆的大红色,是我和那个男人的新婚之夜。
我最终和他结婚了。
他想娶一个天然漂亮的、有钱有势的姑娘,他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那时已经和一个姑娘谈婚论嫁了。
那是一个很单纯的姑娘,不知他俊美皮相下面的肮脏和龌龊,非常欢喜地准备婚礼。
他也很高兴,说他未来岳父要给他找什么关系,送他什么前程,当着我的面。
他太高兴了,一点都不知道遮掩,也不在乎我的心情。
我从他口中套出他未来岳父的信息,然后做了他未来岳父的情妇。
然后我一点一点把他的事情透了出去。
位高权重的人,总是很疑心,容不得别人半点的欺瞒。很快,他暴露了。
他下场很惨。他有缘无分的岳父大人很宠女儿,恨极了他。
他身败名裂,混不下去,逃到了其他城市。
我跟着他一起。因为,我还爱他。
我们结婚了。我很用心地准备婚礼,把婚房布置得漂亮又温馨。
但他在那个漂亮又温馨的地方,虐待了我。
我遍体鳞伤,痛得大叫,他却红着眼睛,用鞭子狠狠抽我:“贱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生不如死!”
我被他抽得几次昏过去。
他赤着身子坐在床上,喝了很多酒,喝完就摔酒瓶,还用玻璃碎片割我。
闹够了,他才睡了过去。
我等他睡着后,艰难地用玻璃碎片割开了绑着我双手的领带。
我木然地坐在床边,看着这个睡着后安静英俊的男人,看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我拿起手机,自拍。
自拍完,我又拍他。
然后我打开电脑,将充斥着暴力和血腥的新房,发到了各大论坛上。
标题叫做【什么叫爱情?爱情就是他使我遍体鳞伤,我却舍不得伤他一分一毫】。
他身上一点儿伤也没有。
我却是遍体鳞伤。
他睡着了,而他遍体鳞伤的妻子,却舍不得报复他哪怕一点点。
有照片为证,所有人都信了。
那个帖子轰动了。很快有人查到了我们,以婚内家暴、故意伤害罪,逮捕了他。
他们将我送到了一个安全又平静的地方,安排了心理医生给我,给我讲道理,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没有任何人有资格伤害我的身体。
我表现得不错,很快他们放了我,高兴地送我离开。
我离开了那座城市。离开之前,我又上了次论坛,我发现那个帖子的点击率很高,甚至上新闻了。而我的丈夫,出名了。除非他像我一样整容,不然他在圈内混不下去了。
我发帖感谢了所有帮助我的人,就销声匿迹了。
我去了另一个城市,开启了另一段生活。
梦到这里,我喘着粗气,惊醒过来。
张无忌真的很厉害。他的催眠和暗示,成功让我接受了这段不堪的过去,敢于直面它。
我从来不敢梦到这一段,但在他身边,我敢了。
但我又觉得悲哀。因为,这并不是我的过去中最惨烈的一段。
我离开那座城市后,又遇到了一个男人。
那才是我真正的噩梦。
我甚至不敢梦到和他的相遇,不敢去回忆他的脸,就惊醒了过来。
黑暗中,我喘着粗气,把张无忌惊醒了。
“芷若,你怎么了?”他把我抱在怀里,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头发,不停轻吻我,安抚我。
我在他怀里微微颤抖,抓着他的手臂:“张无忌,我梦到你把我碎尸万段。”
他笑了,在我脸上掐了一下:“你怎么得罪我了?”
我偎在他怀里,不说话。
他便笑起来:“我顶多把你制成蜡像人。我可舍不得把你碎尸万段。”
我听罢,不由得也笑了。
僵硬的四肢渐渐回暖。
是了,他虽然常常凶我、吓我,但他不曾伤害我。
他一根汗毛都没有伤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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