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俊说:“那的确是够幸运,能没头没脑地活了二十年。”
唐睿一向说不过他,也不敢与他对峙,她拿了换下的床单要去外面的洗衣机,吴文俊却阻止了她,“我要自己洗,你放在椅子上好了。”
唐睿又立马明了他是嫌弃公用的洗衣机,不免担忧道:“老大,你确定你会洗衣服?”
吴文俊似乎在思索,唐睿只好自己拿了去浴室,“我来洗,你去找店家拿点洗衣液或者肥皂都可以,不要洗衣粉。”
这次,吴文俊发表了意见:“还是我自己来,我洗过的。”
唐睿想了想,“没事,就当我在报答你吧,不然我过意不去。”
吴文俊怔了怔,便走了出去。
他很快拿来了一瓶洗衣液,唐睿接了过来,“你去休息下,大概半个小时就好。”
她听到吴文俊走去外间的脚步声,于是认真地洗了起来。
奈何被套不轻,兴许是不适应高原,竟有些缺氧,她脑袋发晕,便站起来歇息了会。
吴文俊很快走了过来,“我忘了第一天不能运动,你现在怎么样?头晕吗?”
唐睿稍微点了点头,又摆了摆手,“没事,我体质强健,休息一会就好了。”
吴文俊看了她一眼,走去外间拿了一瓶药剂递给她,“喝了休息下,剩下的我来。”
唐睿也没再坚持,于是便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他洗。
他的动作实在笨拙,令人发笑,唐睿没忍住破了功,“老大,你也有今天,值了,这趟旅游绝对值了。”
吴文俊竟然没有发怒,只是继续着手下的动作,“不要情绪起伏太大,还想去玩今天就好好休息。”
唐睿止住了笑,暗思玩一趟还得不苟言笑?
庄重肃穆,也符合这里的风情,这是她看到布达拉宫的第一反应。
气势恢宏,鬼斧神工,人类的智慧总是能超出极限。
她四处参观,吴文俊则拿着单反在外面咔擦咔擦,因为,里面不允许拍照。
当然,他拍的是风景,完全没想过当她的摄影师。
好在唐睿一向不喜拍照,也就在一旁学习观摩,顺便听听不时走过的导游讲解藏传佛教。
唐睿对这些佛教一向没什么兴趣,怪力乱神之说她也很少相信,但听着导游对一副壁画的讲解又觉得也挺有意思,不过是一种文化交流形式。
他们玩了一天,回来的路上,唐睿试探性问了句:“我想去……街上吃酥油茶……”
吴文俊很是随意地答应下来,便领着她去了街上。
唐睿赶紧去买了两份,尝了尝却又不喜这种味道,便扔在了一边。
“传闻不可全信。”
她抬头却见吴文俊一脸平静地喝着,似乎还有些惬意,唐睿又拿过喝了几口,还是没能爱上它便放弃了。
她一路尝了不少吃食,到了晚饭期间,已然没有胃部空间可容纳。
吴文俊也跟着她吃了不少,他们最后只去吃了份藏式牛肉粉,便算解决了晚餐。
晚上,吴文俊要外出拍外景,她便屁颠屁颠地跟了去,只当欣赏风景了。
独具特色的巷院,街上行人说着听不懂的藏语,令人有种到了另一方天地的错觉。
其实和吴文俊在一起挺没意思的,不知是不是太熟,无所顾忌,他便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几乎忘了他身边还跟着个大活人。
可他对一般人却很是礼貌,尽量会照顾到他人的情绪,奈何对她却……一言难尽。
唐睿看着流水潺潺的河流,莫名有种孤寂感涌了上来,此刻,她在这方天地,而苏辰却远在千里之外。
她不是没想过苏辰或许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她却无法原谅他径自就去了美国,如果他提前告诉她一句,和她说明情况,她何尝是不明情理之人,定会坚定地等他回来。
可他却一声不响就走了,扔下她独自伤神,整整快一个月没有给过半句解释。直到她忍无可忍,倍受折磨,他却来了句等他。
拿什么等?
他们之间的信任从来是单向的,苏辰从未真正信任过她。
或许,真如他姥爷所说,他们都心思太重,根本不适合。
“我会游泳,但我不会救你。”
吴文俊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认真。
唐睿知道他在想什么,努力笑了笑,“我知道,你怕脏。”
吴文俊拿了相机继续操作,抽空回了句:“知道就好。”
其实,她根本没想过要往下跳,或许当初那一刻,她真的万念俱灰,无法接受,但此时,她却已经恢复了理智。
她深觉有必要告知吴文俊,于是说:“我已经想开了,会难过,但是不会冲动,而且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跟在你后面,总要适应独自待着,慢慢习惯,转移注意力只是一时的,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吴文俊放下了单反,和她站在桥头,平视着水平面,“你能这么想就好,也不枉我被跟了这么久,唐睿,人总要独立自强的,依靠别人,你只会一次次失望。你想去澳洲也不是不可以,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自己去,为什么非要别人带你去?你是独立的,不是附属物,可以自由思考,独立行动。”
那一瞬间,唐睿似乎被醍醐灌顶。
是的,即使没有苏辰,她还是独立于世间的一分子,她想去的地方完全在于她脚下,而不在于他人之手。
她一度没有梦想,哪怕此刻,依旧没有。
而苏辰给了她一个梦想,她步步登高,一心以为自己登顶,却不想失了苏辰的助力,她便瞬间跌落悬崖,万劫不复。
如今,她要爬起来,即使没有目标,但往高处走总会接近梦想,总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目标,而不是将自己托付在他人之手。
但她又对前路迷茫,不由得问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我的人生没有动力,甚至没有想要的东西。”
吴文俊看了她一眼,转而笑了笑,“你已经有想要的了,走下去,好好过下去,这就是一个目标,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还想要什么伟大的目标?”
唐睿还是不解,嘟嚷道:“过下去还不容易……”
吴文俊又说:“你已经大三了,下学期就面临就业还是深造的问题,你可以现在开始考虑,如果想要深造,已经可以开始准备了,如果要就业,也可以去找实习单位,提前适应工作环境。”
唐睿了然过来,“意思是我要开始为生计奔波了,而不是任性地堕落下去。”
吴文俊点头,“也可以这么想。”
唐睿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慢慢褪了下来,她闭着眼想要将它扔下湖里。
终究,是狠不下心。
他们足足在西藏玩了一个多星期,不出吴文俊所料,交了学费,的确是所剩无几。
回来后,唐睿将之前吴文俊放在她这里的相机锂电池还给了他,之后一直到毕业,他们都没再见过。
因为两节锂电池,他们有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旅程,但仅仅是旅途,很快便会殊途殊归。
由于上学期已经把课程学分完成了,她接下来的日子特别闲散,一闲下来,便容易胡思乱想。
于是,她平常找了一份全职工作,周末便去做家教。
这一次,她终于没傻到告诉别人自己挂了科,于是,很顺利在补习班找到了一份高中数学的兼职。
而她的杂志社文稿已然泉思干涸,再也写不出一星半点,匆匆结尾后,便断了合约。
可笑的是,在两个月后,她接到了来自澳洲的offer。
可她没有去,无论是异国的孤独还是过往的回忆,她都无力承受。
☆、未来不可期(2)
暑假来临,沈秀火急火燎地叫了她回家,说是唐天瞒着他们自作主张退了学。
唐睿立马辞了工作,赶回了家里。
这些年来,她除了寒假几乎很少回家,和唐天的联系也仅处于电子途径,说起来,除了每月给他的生活补贴,她实在算不得一个称职的长姐。
唐国强和沈秀这两年感情并不好,唐天在家的日子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一面愧疚一面又心疼。
她刚踏入家门,便听到房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唐睿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客厅的唐天,他捂着耳朵,脸上有着近乎冷漠的表情。
唐睿将行李直接放在了客厅,然后走过去放下他的手,牵着他去了外面。
隔绝了屋内的战场,唐睿松了口气。
唐天一直低着头,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唐睿拍了下他的头,嬉笑着说:“姐想吃冰淇淋。”
唐天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脸嫌弃,“姐,这边不是广东,冬天哪有冰淇淋。”
唐睿一阵失落,又说:“你陪我去找找好么?”
唐天只是点了点头,复而又低头不语。
他似乎越来越沉默,不再是当年那个顽劣贪玩的男孩,唐睿有股难以言述的难受感盘旋在心头。
他们找了很久,终于在一家炸鸡店找到了卷筒,也算差强人意。
冰凉的奶油入口即化,凉意让她镇定不少。
“小天,你能告诉姐姐为什么要退学吗?”
唐天停下吃冰淇淋的动作,依旧低头不语。
半响,唐睿再次发问:“姐姐没有审问你的意思,我只是想了解原因,如果理由充分,我会尽量理解你。”
唐天抬头看着她,慢慢说:“姐,我不喜欢上学,也不喜欢待在家里,我想出去。”
唐睿想了想,“小天,你现在才18岁,刚成年,如果你现在出去能干什么呢?姐姐不是说你不上学酒一定没用,可是小天,一定的文化程度和文凭是你立足的门槛,姐姐希望你将来能过的好。而且今年就高考了,我们不差这一年,等你考上大学,你就可以出去了,你可以像姐姐一样去远方的大学,只需要假期回来,这样也很好不是么?”
唐天又低头不语,半响,他说:“我考不上大学,我也不喜欢读书。”
唐睿扶额头痛,她调了调情绪,说:“小天,只有当你拥有绝对的能力,你才能随心所欲。你忍一忍,努力一下好么?我们就试试,就当为了你房里那些汽车杂志上的跑车。小天,没有人能轻而易举就随心所欲的,你知道外面的生活有多难么?可能你还没试过,但姐姐可以告诉你,绝对比上学难得多。”
然而,唐天却始终沉默不语,唐睿毫无办法,深深无力。
那个假期,她几乎苦口婆心地劝解,最后,唐天也只是同意去读中专,而且要求寄宿。
唐睿服软,好歹是个折中办法。
兴许是唐天过于让沈秀失望,激发了沈秀体内的好胜因子,她整个假期都在劝解唐睿考研。
唐睿始终无动于衷,可沈秀越发有了强烈渴望,最后竟声泪俱下。
她暗叹一口气,实在不忍再让沈秀伤心,于是答应了下来。
将唐天送去学校安顿好后,她便回了学校。
她研究了一番考研科目和几个常考学校历年来的招生情况,最后决定报考总校。
一来考试科目有化学,那时她的死穴,二来时间并不充裕,实在不能好高骛远。
其实,她并不多么努力,不过是抱着一种试试的态度,大多是为了安抚沈秀。
而且,她还要兼职工作,只能趁闲余时间复习。
沈秀有时会给她生活费,但她又会转回去,自力更生这件事,她从未放弃。
临近考试前一个月,她辞了工,专心致志地复习,暗想也不至于太难看。
考试那几天,她也没有多紧张,说来也是好笑,人生中最重要的两场考试,她竟都轻松渡过。
初试成绩出来后,一度跌破了众人的眼镜,就连唐睿都难以置信。
她对着江欢默默得问了句:“不会是改错试卷了吧?”
江欢若有所思的点头,“真有可能,你这都能超国家线几十分,早知道我也苏试试了。对了,你要不要考虑调剂?我看你可以去博一把中海洋。”
唐睿摇头,“我看中了总校的免学费政策,而且导师补贴也还不错,起码不用出去兼职,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两年。”
江欢也没再多说,只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复试完后,沈秀极力要求她回家,她不得已还是顺从了下来。
近两年,沈秀越发孩子气,对她也越来越依赖,每每买菜也要她作陪。
只是,唐国强的工厂很是繁忙,她每天几乎从早忙到晚。
但睡前,她依旧会莫名的悲从心来,也会彻夜难眠。
这样的日子不记得持续了多久,失眠总也治不好,尝试过许多办法,然而毫无作用。
有时,沈秀甚至没有时间去做饭,只能去饭店点上几个菜凑合。
唐国强对此多次表示过不满,沈秀也无能为力,唐国强却指着她,说:“这个人是干什么?这是死的吗?她不可以做?”
沈秀申辩道:“睿睿每天从早忙到晚,已经很累了,而且她哪里会做菜。”
唐国强语气不满,说:“不会不知道学?以后嫁人了谁给她做饭?”
沈秀不再与唐国强争辩,也知他是劳累所致,心情不佳,便让唐睿去饭店点菜。
唐睿走出家门的瞬间,泪水纵横,她不知道自己的归所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港湾在何处,原来,家并不是她的庇护所。
那一刻,唐睿感到了深深的孤独,温暖和光亮不再,她只能独自在黑暗里前行。
她悲从心来,躲在废弃的角落里哭的声嘶力竭。
回到家,唐睿又一次被唐国强尖锐的语句刺痛,但这么多年她也已经习惯,她默默做着手里的活,惘若未闻。
唐睿在家待到了五月中旬,春季一过,订单便逐渐少了起来。
她借口导师提前让她去做实验,便收拾了行李要走。
沈秀一心强调,学业比较重要,也不作挽留。
那天晚上,沈秀来了她的房间,说:“睿睿,妈妈想和你一起睡好吗?”
唐睿让开了一边床,说:“好啊,好多年没和妈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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