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经常说一些意有所指的话,让四小姐这心里如何都不踏实。
“六小姐,邱嬷嬷过来了。”
因为踏雪和春杏在一旁吃饭,所以来禀报的是四小姐带来的丫头,她的话音刚落,邱嬷嬷就进来了。
“六小姐,老奴来给您赔罪了,大姨太已经骂过奴婢了,也让人掌了老奴的嘴,说是下回再——”邱嬷嬷一进门就给阮绵绵行了大礼,嘴巴利索地开始赔罪。
阮绵绵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下,这老货还真是会装,连脏衣服都不曾换掉,就这么蓬头垢面地过来,好像显得有多凄惨一样,那么多人打一个春杏,她就不信这老货比春杏还惨。
“出去!”她面色一沉,直接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沉声道,语调里满满的都是怒气。
“谁允许你进来的?这是我的房间,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这儿永远都不欢迎邱嬷嬷,你请罪也好闹事也好,换个别人来。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进这个门,免得脏了我的地方!”
阮绵绵拿话刺她,那一句“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正是寻梅死的那日,邱嬷嬷对阮绵绵说得,如今让她悉数奉还,并且还表明了永远不欢迎她。
六小姐一向是病弱温柔的,很少有如此不留余地的时候。
“你们二人还吃什么,给我把她打出去!一身污脏就进来,也不知道是哪家小门小户教出来的,这么大的年纪,丁点儿都不知羞!”阮绵绵瞪向踏雪二人,她们俩立刻丢下碗筷,就去扯邱嬷嬷。
春杏趁机还偷偷掐了两把邱嬷嬷的腰,就当是报仇了。
四小姐错愕地看着赔罪的邱嬷嬷,几句话都没说完,就被硬生生地架出去了。
“六妹妹,她毕竟是大姨太的奶娘,你这般——”四小姐开口,似乎想劝,但是对上了阮绵绵似笑非笑的眼神之后,还是闭上了嘴巴。
很显然六小姐并不怕大姨太,就方才喝骂邱嬷嬷那几句话,明显就是指桑骂槐。
邱嬷嬷是小门小户教出来的东西,那被她奶大的大姨太可不更是小妇养的,自从大姨太掌家之后,阮家有多少年没人敢提大姨太的出身了。
如今阮绵绵却如此直白而不屑的叫骂出来,明显是挑衅。
“我听说四姐姐的外祖家是言情书网,做人最注重脸面,四姐姐也该多学一些才是。你方才进门时说的那句话,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这是阮家的屋檐,阮家的太太姓许,可不姓邱。大姨太虽掌家多年,可她终究只是个姨太太,四姐姐莫要糊涂,认错了母亲。”
阮绵绵眉头一挑,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她的声音还是绵软的,听在耳朵里舒服极了。
只是这几句话,却字字扎心,满是警告。
四小姐的外祖家的确是言情书网,不过现如今是民国时期,并不像古时清流那般自持身份了,若不然四姨太也不会给阮富当姨太太。
大姨太掌家,四姨太和四小姐与她关系亲厚,特别是大姨太的亲女二小姐出国之后,四小姐每日都去给大姨太请安,完全是一副膝下承欢的状态。
阮绵绵是在提醒她,四小姐真正该去请安的人是太太,而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大姨太。
四小姐的脸色惨白如纸,她几乎连坐都坐不稳了。
阮绵绵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太过份,若是大姨太站在这里,恐怕当场要伸出手来掐死她。
“六妹妹说笑呢,我今日舟车劳顿,就不与妹妹多说话了,改日有机会再聊。”
她边说边急慌慌地起身,但是往外走的时候,过长的裙摆却刮到了凳子上,她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最后还是在丫鬟的搀扶下,才哆哆嗦嗦地往外走。
“慢着。”
阮绵绵见她快走到门口了,才喊了一声。
四小姐竟是打了个颤,立刻停下脚步。
“四姐姐身边伺候的这两个丫头也忒没有眼色,先前不经过我同意就放邱嬷嬷进屋,如今走了也不把食盒带走,到时候厨房的人可是要找你们算账的。”
阮绵绵看着她有如惊弓之鸟一般,差点笑出声,不过硬是忍住了,相反还装模作样地说了几句。
那俩丫头连忙告罪,将食盒提上,连四小姐都招架不住六小姐的质问,更何况是她们这些下人。
阮绵绵的脸色始终不好看,这一顿饭吃得她恶心至极,一旁的踏雪看出她不舒服,又是给她倒水,又是替她揉肩。
“小姐,奴婢已经不疼了,您不要生气。您一生气,那些坏人可都要开心大笑了。”春杏机灵地说话逗她。
阮绵绵笑了笑,摆摆手。
春杏见她当真不生气了,立刻把话题岔开:“小姐,四姨太和四小姐每年都要回苏州,往常都是要住上一个半月的,今年住了一个月就回来了,太不寻常了些。”
阮绵绵扭头看她:“你这丫头脑子还真的挺好使,她们母女俩把大姨太捧上天了,一直为她马首是瞻。邱嬷嬷被革了差事,大姨太就断了一条臂膀。她自然要找人回来跟我打擂台了,四姐姐是最合适的人选。家中的几位小姐,三姐姐全心全意向着我,五姐姐又是个惹事精,七、八两位妹妹年纪都小,所以她没法子,也只有千里迢迢地把四姐姐叫回来了。”
阮绵绵倒是看得清楚,她虽然在屋子里待了四年,但是幼时被阮富抱在怀里,可不是白教的。
生意场上的东西乱得很,她第一个学得就是识人,当时阮富还特地考了她,就以家中的姐妹为例。
她还记得七八岁的自己,已经不能窝在阮富的怀里,就乖巧地站在他旁边,一一说着姐妹们的为人与喜好,到了四姐姐的时候,她是这么说的。
“四姨太教四姐姐学得是旧时规矩,礼仪挑不出错来,脑子也灵活,只是眼界窄小,依附于他人,用错了心思。缺乏新时代女性的自信,像是歪缠的菟丝花,赏玩即可,却登不上大雅之堂。”
那时阮富还夸她来着,说她讲的到位,实际上她只是不喜四姐姐把大姨太和二姐姐吹捧得老高,私心里贬低了她一回。
不过如今看来,当年她也算火眼金睛了,这么多年过去,四小姐还真如当时她所说的,变本加厉地把自己束缚住。
“那小姐可要小心了,四姨太惯会捧高踩低的伎俩,后宅之内的阴私之事,她也最精通。之前还想害过三姨太呢,好在三姨太聪慧,才没有着她的道。四小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这些伎俩肯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春杏不放心地叮嘱着。
阮绵绵点头,越是高门府邸,内宅就越是乌烟瘴气,四姨太能以出嫁女的身份,还能在娘家站稳脚跟。并且四姨太也不是太太所生,教养出的四小姐会的东西也就那些,还真是出了一窝子的姨太太。
☆、第23章 023 出手豪富
阮富刚回来, 就瞧见一个眼熟的丫头在跟阮德说话, 看见他立刻恭敬地向他行礼。
一直到阮德进来回话,他才问了一嘴。
“那丫头瞧着眼熟, 是有什么事儿吗?”
阮德立刻道:“正要跟老爷汇报呢, 那是六小姐身边的丫头踏雪, 见您刚回来,没敢打扰,要小的跟您求一声。六小姐想求几个人去替她揍个人。”
他的话音刚落,阮富就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阮德。
“六丫头要打人?打谁?”
要知道六小姐可是病秧子,天天窝在屋子里,外加她又是极其心善的人, 怎么会想打人的。
“打一个不长眼的婆子, 今儿那婆子抢了六小姐的鱼汤, 还把六小姐身边的丫鬟打了一顿。六小姐实在是气着了。”阮德没点明是谁。
阮富倒是皱起眉头来, 有些不满地道:“这婆子还敢欺负小姐,一个下人蹬鼻子上脸的, 谁给她的本事, 怎么不派人把那婆子直接发卖了到庄子里?”
阮德犹豫片刻道:“这婆子发卖不走啊, 大姨太那边没法子交代。”
阮德就这么稍微提一句, 阮富就知道是谁了。
除了邱嬷嬷之外,还能有谁这么大脸面, 都不把小姐放在眼里了。
“这婆子又欺负绵绵了, 打, 套起来狠狠地打,还不消停,大姨太也着实不像话!”
阮富原本对邱嬷嬷就有意见,之前那次阮绵绵被她气得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后来大姨太苦求,才只是革了府里的差事,但是仍然留在大姨太身边。
上次魏大娘儿子能上留洋大学,阮富就训斥了大姨太一顿,在阮家能有这个本事儿的,除了大姨太也没旁人了。
但是大姨太哭得梨花带落雨,坚决不承认,还说老爷冤枉她。
阮富原本不想怎么着的,只要大姨太认错服软便罢了,哪想到这女人不停喊冤,让他心头不爽,连带大姨太身边的邱嬷嬷,他看着就更不爽了。
“那小的找几个人过去。”
“多找几个,让她十天半月下不来床,老东西好事儿不做,尽祸害人。六丫头也是她能欺负的。”
有了阮富的几句话,阮德更加放开手脚了,领命就去安排人了。
实际上原本他还有些犹豫,想找几个眼生的婆子,给邱嬷嬷几巴掌就算了,毕竟他还不想得罪大姨太。
但是如今在老爷这边过了明路,外加大姨太最近失宠,邱嬷嬷又着实过分了,让老爷心头不喜,阮德自然是要加大惩罚力度了,能在六小姐那里讨好,日后绝对会有用上的时候。
*
“哎哎哎呀~”邱嬷嬷今日心情好,她狠狠地揍了一顿春杏,六小姐还拿她没法子,就相当于打了六小姐的脸。
平日里六小姐总是摆出一副心疼下人的模样来,实际上她瞧着就觉得恶心,六小姐分明就是个讨厌鬼,只是惯会装腔作势罢了。
她拉着几个婆子喝了顿酒,已经有些醉了,脚步踉踉跄跄的,嘴巴里还哼着不知曲调的歌。
快到家门口准备摸钥匙的时候,忽然一个东西套住了她的脑袋,立刻她就闻到一股屎臭味儿。
“谁——”她刚喊出了一声,就觉得后腰剧痛,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上,紧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臭婆子,叫你得意忘形,目无尊卑……”一道粗嘎的嗓音传来,根本听不出是谁。
外加邱嬷嬷大声地喊叫,耳边又全是踢打的声音,自顾不暇。
不过套在她身上的麻袋里肯定塞了屎,她张嘴喊几声,竟然含了两口屎,弄得她又是一阵呕吐。
打她的人非常狠,出手都不留情,当然除了还留她一条命。
最后什么时候结束的,邱嬷嬷也不知道,她被打到一半,就人事不知了。
也算她倒霉,她男人儿子最近都去了乡下,家里就她一个人,还是第二天一早邻居开门发现了她,一开始以为是死人吓了一跳,后来认出她的衣着,才喊人来。
几个人忍着屎臭味儿,把她从麻袋里弄出来,差点没笑破了肚皮。
这婆子在大户人家当下人,平时趾高气昂得不行,不晓得的还以为她是主子呢,穿着打扮都比他们这些寻常百姓要讲究的很。
不过如今邱嬷嬷可顾不上什么整洁干净了,她满脸满身都抹满了猪屎。
特别是那张脸上,眼睛都被屎给糊住了,鼻孔也堵住了一个,幸好没两个全堵上,不然还真憋死了,当然那嘴巴里也是屎,都没眼看了。
“艾玛,臭死了,这婆子得罪人了吧。被这么折腾。”
现在天气还很热,一晚上蚊虫叮咬,再加上一股屎臭味儿,这邱嬷嬷幸好还是昏迷,就算醒过来,估计也要被自己给熏晕了。
“这么扔在这里也不算事儿,找个人去阮家说一声吧,臭成这样大夫也不来啊。”
邱嬷嬷被打,还抹了一身屎这事儿,立刻像个笑话一样在阮家传开了。
阮绵绵听到之后会心一笑,在折腾人这方面,阮总管总是能找到阴狠的法子,对付邱嬷嬷这事儿上,甚合她心意。
春杏知道之后,更是高兴得上蹿下跳的,腰不酸腿不疼了,好像一下子都好了。
“小姐,奴婢听说了,那老货肋骨断了两根,要住好久养身体呢……”
踏雪拍了她一巴掌:“别得意忘形了,小姐替你报仇了,以后跟着小姐好好的,没人能欺负你!”
“那是当然,我们小姐既聪明又厉害,其他人休想欺负——不对!”
春杏刚想吹一波阮绵绵无敌这话,结果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异样,猛然闭了嘴。
踏雪觉得好奇,连忙询问怎么了,就连阮绵绵也看向她。
“小姐,您那日还被欺负了呢。那位财神爷,奴婢眼瞧着他要那呆头鹅随从,扔了一颗弹珠到您脚下,您就摔了个大马趴。”
春杏不提这事儿还好,一说这个,阮绵绵的脸色就直接变得阴沉下来。
“六小姐在吗?”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就有个小丫头进来通传了。
“老爷请您去前院,有贵客在。”
“贵客?财神爷?”春杏嘴巴快,立刻就问出声。
待得到肯定回答之后,她见阮绵绵的脸色更难看,立刻乖觉地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口齿不清地辩驳道:“小姐,奴婢不是乌鸦嘴。”
阮绵绵换了一身衣裳就往前院去,她之前虽然缠绵病榻,但是阮家在嚼用方面从不曾苛待她。
那传话的丫头,眼瞧着踏雪取出当季的几套衣裳给六姑娘挑选,直接就看直了眼。
这几套衣裳都是改良版的洋装款式,上面都有极其精致的刺绣,阮绵绵最后穿的一件正红色长裙,裙子分两层,内层就是暗红色的百褶款式,长到脚踝以上,外层则是分成四片,前后左右,上面都绣着喝水的小鹿。
等走在外面,那丫头才惊觉裙摆上的刺绣,恐怕是用金线绣的,阳光这么一照,竟是闪闪发光。
几只栩栩如生的鹿,仿佛随时从裙子上面跳出来。
“绵绵来了,这是顾财神爷。”
“顾老弟,这是我六丫头。”阮富充当起气氛调节者,直接给他们彼此介绍。
从阮绵绵进院子,一步步往屋子里走的时候,顾瑾言就注意到了。
小丫头穿的这一身,想不看到都难,这身裙子衬得她像是镀了一层金光的散财童子,功德满满。
“我之前见过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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