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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走他的心——容光

时间:2018-03-14 14:22:57  作者:容光
  陈声:“……被困人员如何?”
  “哭得他妈撕心裂肺中气十足的,目测好得很!”
  “……”
  陈声:“你坚持一下,我加速往回开,五分钟内抵达基地。”
  路知意全程没作声,慢慢地回望着事发地点,爆炸后的游轮黑烟四起,火光冲天,又慢慢被大海吞没,重归岑寂。
  天上三架飞机,海上一只救援船,充气筏已经划至救援船船尾,救援队队员一一接应筏上的人。
  等到飞机重新降落在停机坪上时,全员下机。
  路知意回望大海,此刻的海面已是蔚蓝一片、平静美好。
  船上被救的五人悉数被送往医务室,看上去没有什么大碍,但仍需进一步检查。
  贾志鹏手腕扭伤,想必是被爆炸波及,紧急情况下为抓紧绳梯,出了一点意外。
  下机后,第三支队全员在停机坪集合。
  陈声冷静地下达指令:“贾志鹏,医务室报道。韩宏,徐冰峰,留下检查救援机。凌书成,整队回训练场,继续待命。”
  说完,他步伐匆匆往停机坪外走。
  路知意望着他的背影,问凌书成:“他去哪里?”
  凌书成:“出完任务,各队队长要参与指挥部会议,回来转达每次任务的细节纰漏和不足,还要写五千字报告。”
  “报告什么?”
  “报告下次遇见类似事故,该如何处理,如何调配,如何改正,如何进步。”
  “……”
  路知意怔怔地望着那人的背影,耳旁似乎还回响着他在机上言简意赅的命令,下方浓烟滚滚、火势冲天,他却镇定沉着,有条不紊下达指令。
  三架飞机,九名队员,悉数听从他的调遣。
  随时随地都有爆炸危险的游轮,他一声令下,贾志鹏毫不犹豫往下跳。
  那份信任,无以言语。
  凌书成整队,让全员回训练场。
  回头一看,队末的路知意仿佛还没从那场行动里回过神来,他停了几步,等她走到身边时,问了句:“吓着了?”
  路知意略一迟疑,问他:“如果今天是你,队长让你往下跳,你跳吗?”
  “跳。”他毫不犹豫。
  “哪怕跳下去可能会葬生火海?”
  “那也得跳。”
  路知意神情凝重。
  结果凌书成反倒笑了,“傻吗你?所有行动都要得到指挥部批准,才能执行,要是真有危险,上面也不会同意。今天也是得到评估结果,确定还有充足的救援时间,才同意贾志鹏下甲板救人的。别怕啊。”
  路知意点头,“第一次参加行动,内心难免有点波动。”
  凌书成扑哧一声笑了,末了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如果将来遇到特别危险的状况,陈声也不会让你下去的。”
  “……救援的时候,他还分亲疏远近?”
  凌书成摇头,“最危险的情况,他都亲自下去。”
  路知意一愣。
  凌书成微微一笑,反问她:“不然你以为队长这么好当?”
  
  下午六点,路知意从训练场解散。
  陈声一直没回来,全程由凌书成带队训练。
  几年不见,原以为只是气质变了、外形变了,可直到第一次出任务归来这一刻,路知意才深刻意识到,不论是陈声还是凌书成,不论是韩宏还是这群队员们,哪怕平日里可以插科打诨、幼稚搞笑,但骨子里,他们与她已然有了质的区别。
  危难时刻,他们是战士。
  而她还只是个飞行学员。
  去食堂囫囵吞枣吃了顿晚饭,她甚至一扭头就忘了自己吃了些什么。回到宿舍,就坐在桌前做笔记。
  海上飞行救援专业术语。
  海里等于多少千米。
  特殊方向用语。
  ……
  她埋头认真写着,笔尖唰唰唰,努力回忆陈声与基地沟通时说的那些话,然后上网查阅更多资料。
  晚上七点半,房门忽然被敲响。
  她一顿,从屏幕前抬起头来,回头问了句:“谁啊?”
  外面停顿片刻,传来简简单单一个字:“我。”
  那声音低沉干净,仿佛某种沉稳而动听的乐器。
  大提琴。
  钢琴。
  还是别的什么。
  轻而易举拨动心弦,奏出乐章。
  路知意倏地站起来,一路小跑到门边,一把拉开门。
  开门的瞬间,走廊上的声控灯熄灭了。
  屋内亮着一盏小台灯,借着微弱的光,她看见了门外的陈声。
  他一身制服,身姿笔直站在那,不动声色低头看着她。
  她一阵紧张,仰头问他:“找我有事?”
  陈声收回目光,从她身旁跨进屋内,擦身而过时,扔下一句听不出语气的话:“不是说马桶堵了,喷头坏了,门锁有待维修?”
  路知意一顿,“你不是让我找后勤部吗?”
  陈声头也不回往浴室走,生硬地回答说:“后勤部下班了。”
  “……”
  他经过桌前,扫了眼桌上的电脑屏幕,目光又落在她的笔记本上,脚下一顿。
  她把他说过的话全都默写出来了。
  路知意瞧见了,心里一紧,忙跟上来解释说:“我想赶紧适应适应出任务时的那些术语,有个大概的语言环境……”
  陈声默了默,继续往浴室走。
  她的小熊毛巾挂在挂钩上,洗漱台边摆着粉色的漱口杯、配套的牙刷。
  再抬头,墙上挂着一套白色的内衣内裤,表面有细密漂亮的蕾丝……
  路知意哪里想得到陈声会来?昨晚洗了内衣裤,又不好意思往走廊上挂,一大群大老爷们每天进进出出,她没脸把东西挂出去,只好挂在浴室里。
  哪知道陈声突然来了……
  她的视线随他落在那东西上,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了,猛地蹿了上去,从他身旁跃过,跳起来就去取衣架,然后将内衣裤一把塞进怀里,跑出浴室往衣柜里胡乱一扔,砰地一声关了门。
  再回来时,浴室里陷入一片奇异的沉默。
  陈声背对她,正摘下喷头检查,拧开外盖,仔细看了看,“晚点去买瓶白醋泡泡,水垢把出水孔堵住了。”
  路知意讪讪地点头,“好。”
  他又揭开马桶的水箱,附身看了眼,“灰尘堵住出水口了。”
  再把腰弯下去,查看马桶内侧,“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杂物,最好再买把马桶塞。”
  路知意还在机械地继续点头:“好。”
  “门锁我不会修,锁不上就换一把,明天我给后勤处说一声。”他做完该做的事,直起腰来往外走。
  路知意满脸感激:“谢谢队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她把他一路送到门口。
  陈声脚下一顿,回头看着一脸“队长慢走”的她,“你站在那干什么?换衣服,出门。”
  路知意:“什么?”
  陈声眼睛一眯:“真把我当修理工?马桶塞、白醋,还要我给你送货上门?”
  路知意一窘,“马上去买,马上去买!”
  她随便套了件衬衣在短袖外面,就这么穿了双人字拖,一把抓过钱包往外走。
  陈声就站在外面看着她。
  她得了便宜赶紧卖乖:“队长你回宿舍休息休息,我去去就来,回来敲你门去。”
  刚跑了没几步,身后传来他平平淡淡的声音:“我也去。”
  啥?
  路知意睁大了眼睛地回过头去。
  昏暗的声控灯下,她的队长冷冷淡淡朝她走来,“你知道超市在哪?与其迷路了让我大半夜到处找人,不如我送佛送到西。”
  他越过她往前走,影子逶迤一地。
  路知意先是一愣,又蓦地一笑,追了上去,喜滋滋,“队长真是好心肠!”
  哪知道她欢喜过头,乐极生悲,下楼梯时又蹦又跳,左脚的人字拖忽地飞了出去。她一个趔趄,咚的一声撞上前面的陈声。
  陈声险些被她撞下楼梯,好在扶住楼梯扶手,稳住了身形。
  路知意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正对上陈声面无表情的脸。
  他眯起眼睛问了句:“怎么。又想咬吕洞宾?”
  原本还心脏扑通扑通跳的路知意,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弯腰去捡落在他脚边的拖鞋,“我又不是故意的。”
  几年前,还是少年的陈声也总是这样对她说:“吕洞宾又被狗咬了。”
  她一边穿鞋,一边止不住地笑出来。
  你看,总有什么是不变的。
  在他身上,旧日的影子或多或少都在,叫她怀念,叫她欢喜,叫她心酸又欣慰。
  她哪知道陈声低头看着她,T恤领口松松垮垮,她一蹲下,一道弧线就落入他眼底。
  眼眸陡然沉下去。
  他的喉结动了动,心跳猛然一滞。
  妈的,第二波发育,诚不我欺。
 
 
第七十五章 
  超市在市区, 从基地离开, 穿街走巷十来分钟就能抵达。
  十来分钟里, 陈声安静如鸡, 宛若优雅高冷的贵族人士, 每一个呼吸、每一个步伐,都以其独特的方式昭告着生人勿近的讯息。
  不得已,路知意只好扛起乡村话唠老大姐的大旗, 拉近拉近距离。
  “天黑得挺迟啊, 这都八点钟了, 还没黑透。”
  “哦。”
  “……”哦该怎么接?
  “凌师兄跟我说,平常队员进出基地都要请示你, 那你出入基地又请示谁?”
  “主任。”
  “哦……”
  陈声充分发挥出言简意赅的特色, 能说一个字, 绝不说两个字。
  路知意侧头瞄瞄他冷若冰霜的脸,实在头大, 并行一路,一句话都不说,气氛未免也太尴尬。
  早知如此, 刚才就该说自己按照导航找过去,用不着他带路。
  可他主动提出, 她欢喜都来不及, 哪会拒绝?
  她努力搜寻话题:“队长,你们平时会抹防晒霜吗?”
  “不抹。”
  “怎么能不抹呢?天天高强度训练,不为美白, 也要为健康着想。以前生物课上不是学过吗?紫外线照射过多会得皮肤癌的。”
  陈声看她一眼,“你自己想用就直说,用不着拐弯抹角套我话。”
  路知意:“……”
  这就被看穿了吗?
  陈声瞥一眼她双颊,仿佛不死心似的,可那高原红毕竟是消失了,再怎么审视也不会突然之间又重新冒出来。
  他不冷不热地再添一句:“毕竟我只是你队长而已,除了工作训练,日常生活你爱做什么做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这么冷漠哦。
  路知意撇撇嘴,被海风吹得头发四处飞舞,烦躁地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他:“队长,附近有理发店吗?”
  陈声一顿,看着她,“你找理发店做什么?”
  “剪头发啊。”路知意指指自己那硕大一坨的丸子,第无数次把风一吹就飞出来的耳发塞到耳后,“扎起来太重,箍得我头皮疼。碎发太多,一吹就到处飞。长头发太麻烦了。”
  她要剪头发?
  陈声不动声色看她两眼。
  长头发怎么了?长头发才像个女人,松松软软披在肩上也好,扎成一束坠在脑后也好,千丝万缕勾在一处,别样惊艳。
  当初在中飞院时,他用了很长时间去期盼,期盼着她那头板寸长一点,再长一点。
  起初是由于凌书成在寝室里开玩笑,“你说你俩走在一块儿,她头发比你还短,人家会不会以为是俩男的搞基啊?”
  出于面子问题,他希望她的头发能快些长长。
  后来,当从她一头板寸到齐肩耳发,他与她一路从冤家走到一起,长头发对他来说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有时候回想起来,陈声总觉得那头青丝越长,就代表着他们的情意越浓。感情这回事,原本就像一缕乌发,剪不断、理还乱,纠缠不清。
  他说不清此刻内心在想些什么,只是飞快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理发店,淡淡地说:“附近都没有。”
  路知意一愣,“那你们去哪剪头啊?”
  “买个推发的,自己推板寸。”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于是在下一个路口,原本该左转的陈声,因为担心左转就会看见那家理发店,索性默不作声带着路知意往右绕。
  由于在第一个路口走了反方向,第二个路口理所当然就要调头多走一段。
  也就是说他们走了一个S型,最后回到了同一条主街道。
  路知意又不是傻子,站在红绿灯口一愣,“队长,你是不是带我绕了路?先右转,自走一段路又左转,这不是又回到同一条主干道了吗?”
  陈声:“哦,记错路了。”
  路知意:“……”
  她倒是没怀疑陈声在说谎,只是忽然间想到,既然他连去超市的路都能走错,那也就是说成天待在基地,对附近并不是很熟悉。
  那附近究竟有没有理发店,他也说不清。
  她就说怎么可能这么大个片区,连家理发店都没有……
  超市近在眼前,还是个大型连锁品牌。
  滨城发展一般,因旅游业发达,酒店与景点建筑倒是不错,但这种日常建筑就相当一般了。街道陈旧,路面不平,超市前后有几家饭馆,都是四川人称呼的“苍蝇馆子”,顾名思义,廉价而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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