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谁都会发现。”孟国庆说。
方晨雨邀请孟国庆一家到家里坐。她没和杨铁头说起过这事儿,杨铁头听孟国庆说起才晓得方晨雨还救过个小孩。
杨铁头暗暗剜了方晨雨一眼,意思是“看把你能得,什么闲事都去管”。
方晨雨吐吐舌头,老实地没和杨铁头争论。管闲事这兴趣爱好吧,方晨雨从晓事起就有浓厚兴趣,一直都没耽搁过。
三个小孩很快玩到一块,曦曦和彤彤都很有耐心,带着小孩在院子里玩这个玩那个,玩得不亦乐乎。关峻一直没怎么说话,等孟国庆夫妇决定留下来吃个午饭,他才压低声音和方晨雨说:“你觉不觉得孙女士看起来很眼熟?”
孟国庆满身正气,长得浓眉大眼的,一看就很有军人的气质。相比之下,孙佳倩长得太好看了,尤其是那双眼睛,漂亮得像一汪温柔的春水,叫人看上一眼就忘不了。
方晨雨原本只觉得孙佳倩长得可漂亮可漂亮,经关峻一提醒竟也觉得眼熟起来。她仔细回想着自己认识的人,忽然猛地抬起头来,有些紧张地问:“孙姐姐,你家里的上两辈有没有人曾经去港城那边发展?”
孙佳倩一愣,没想到方晨雨会这么问。她想了想,说:“我们家好像没人去过港城,不过听我爷爷说,我有个叔爷爷曾经出去闯荡,后来再也没了音讯,也不知是生还是死。怎么这么问呢?”
“我有个师兄,”方晨雨斟酌着说,“他的眼睛和你的眼睛很像。不过他身体不大好,才二十几岁,但头发一出生就是白的。他父母在他小时候就不在了,没留下关于家里人的消息,一直跟着他师父生活。”
孙佳倩没想到还会遇到这样的事。她吃了一惊,说:“我爷爷小时候常说我这双眼睛和叔爷爷很像。”
方晨雨想过要帮乔照找亲人当“解铃人”,甚至还提议弄张照片或者画幅画去登报,乔照却摇摇头拒绝了。他自小病痛缠身,便养成了随遇而安的性格,他相信遇到方晨雨已经是他的幸运,再强求更多就是贪得无厌。
方晨雨从来不会这么想。既然身边的人能过好,她自然希望身边的人好好的。虽然她不知道“解铃人”怎么能把乔照体内那个铃铛给取出来,不过孙佳倩真要是乔照的亲人那也挺好的,至少乔照不再是孤零零一个!
不必方晨雨开口,孙佳倩就主动提出要去见乔照。
……
多宝居里,乔照正出门迎接徐大师到来。徐大师没说话,先咳嗽了两声,进了屋才抓住乔照的手,说:“阿照,我前天与释空那家伙喝茶,他说你的转机到了!”
乔照没欣喜,而是皱着眉问:“师父您受伤了?”
徐大师摆摆手:“没事。我答应释空那家伙和他联手对付两个降头师,中间出了点岔子,不过问题不大,你不用担心。”他能算很多东西,却算不了亲近人的命数。他与释空斗了一生,难得释空求到他头上,他自然要问一问乔照的事。没想到一问之下,居然真的有转机。徐大师说,“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免得错过机缘。哪怕不能解决你体内的雨霖铃,至少也认回你的亲人。”
师徒俩正说着话,门外出来一声清脆的叫唤:“师兄!”紧接着,方晨雨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方晨雨看见屋里的徐大师,惊讶不已:“师伯您也在啊!”
徐大师点头,刚想和方晨雨说几句话,看到方晨雨带来的人之后却硬生生把话收了回去。他和乔照相处最久,自然最清楚乔照的长相,孙佳倩那双眼睛和乔照的眼睛实在太像了,像得一眼看去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观人无数的徐大师一眼就看出孙佳倩一家人与方晨雨身上的因果,不得不佩服方晨雨的运气。很多事情许多人终其一生都做不到,方晨雨可能只需要消耗一点点运气。
这还真是巧了。
亲人之间有时候非常奇妙,明明没有见过面,一见到对方却打心里觉得亲近。孙佳倩看乔照就是这样,她才刚当母亲没几年,正是母爱最泛滥的阶段,得知乔照自小没了亲人,也不知道父母双方家里还有什么人、来自什么地方,不由打心里心疼,拉着乔照反反复复问来问去。
乔照不太习惯这样的亲近,但也能感觉到孙佳倩的关心和亲近。他从小被徐大师带在身边修习卜算风水之道,早养成了淡漠内敛的性格,对这种热情根本无法招架。
很快地,两边就按表姐弟认了人。孙佳倩当场打了电话回家,和父母说了这件事。他祖父已经不在了,临去前还惦记着出去闯荡的弟弟,父母得知孙佳倩遇上了她叔爷爷的外孙,都激动得不得了。听到孙佳倩说乔照身体不好,孙父马上说:“行了,不用说了,我和你妈这就过去,你们先不用回来!”
中午孙佳倩一家没去方晨雨家吃饭了,拉着方晨雨一起留在多宝居亲自捣腾午饭,轻轻松松做出了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
方晨雨蹭过午饭就没再多留,和关峻一起走回同知巷。
入秋之后路边的树木陆陆续续黄了叶子,方晨雨走在路上的时候叶子一片一片地往下飘,她一路上边捡些漂亮叶子边和关峻聊天,不知不觉就到家了。方晨雨笑着说:“这几天我先不出去了,准备趁着假期给师兄你们织好围巾!师兄你喜欢长一点的还是短一点的?”
“都好。”关峻说,“你觉得怎么好就怎么来。”
“我织得丑丑的也可以吗?”方晨雨眨巴一下眼,讶道。
“可以。”关峻说,“我会广而告之,说是你织的。”
方晨雨:“……”
总觉得师兄学坏了,真不知是跟谁学的_(:з」∠)_
……
孙佳倩父母傍晚就到了,显然惦记着他们叔父留下的外孙。孙佳倩一家都是普通家庭,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晚上杀鸡宰鸭,好不欢喜。
乔照没怎么享受过家庭的温暖,这下倒是一下子有了个大家庭。孙佳倩一家人在多宝居后面的院子睡下之后,徐大师找到乔照,问乔照要不要试试孙佳倩一家里面有没有适合当“解铃人”的人。
“还是不用了。”乔照说,“现在我也没什么事,那些鬼怪根本不敢靠近多宝居。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如果他们知道得太多,一切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并不是乔照喜欢揣测人心,而是许多时候人心是经不住考验的。比如何老和家里人反目就是因为他的特殊才能。何老子女总认为何老能轻而易举地赚大钱,为什么不愿意帮他们?
如果孙佳倩一家有困难,乔照是愿意帮忙的,但是他不愿意这份迟来的亲情掺杂太多东西。
徐大师知道乔照向来有主意,叹息一声,不再多提。他说:“也罢,反正有你师妹在,遇到什么都会逢凶化吉。”这不,他好不容易和释空交换来的机缘,方晨雨却轻而易举地带到了乔照跟前。
乔照笑了笑,不说话。
多宝居热闹了两天,孙佳倩一家便回去了。孙父孙母叮嘱乔照好好照顾自己,等养好身体可以到邻省走走,他们给他现杀一头改良野猪,那肉啊,可香了,炖上一锅能让你情不自禁地吃到打饱嗝!
乔照一口答应下来。
人一走,天又下起了雨。秋天的雨不如夏天爽快,连连绵绵的,飘了半天才把地面打湿。见天气阴凉,没多少太阳,乔照准备转身去茶室喝杯暖茶,一抬眼,却看见一个拄着手杖的身影站在对面的树下。
是郑鸿钧。
郑鸿钧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朝乔照问好:“挺久不见了,乔先生。”
“是挺久不见了。”乔照说着,侧身领郑鸿钧入内。
两个人转到茶室,乔照凝神泡茶,郑鸿钧放下手杖,拂去身上湿漉漉的水汽。他奇道:“来时看见个和你有几分相像的人,是你的家里人吗?”
“对。”乔照言简意赅。
郑鸿钧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和往常一样喝完了一壶茶,郑鸿钧便起身离开,永远不说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也不聊自己要去做什么,像是两个萍水相逢的茶友。
乔照看了眼已经空空如也的茶杯,叹了口气。郑鸿钧这人很复杂,复杂到无法单纯地用善与恶去衡量,他有可能一念为恶,也有可能一念为善。幸运的是,他现在还是一个人,他心里的魔鬼还没有被释放出来。
……
方晨雨专心呆家里织围巾,全家老小加上关峻的,她要织可多了。裴文静和姚薇薇听说她要织这个,也买了毛线过来凑热闹。知道方晨雨任务繁重之后,裴文静没要求自己也要一条,而是说:“等我学会了就给你织一条!”
彤彤和曦曦见方晨雨她们都在织东西,搬了小板凳坐一边,拿起两根长长的毛线针有模有样地戳来戳去,也想学。
方晨雨一个人教四个,速度也没慢多少,用不了多少时间就织完一条。裴文静的成果有点惨不忍睹,她在音乐方面什么乐器都会一些,一点就通,可惜在织围巾方面的天赋实在惨不忍睹,不管配色还是花纹都丑到不行。】
裴文静绷着一张脸说:“我回去再练练。”
方晨雨没敢说出关峻那句“丑丑的我也戴,广而告之是你织的”,怕裴文静气得不理自己了。
国庆和中秋的假期很快结束,按照一高惯例,长假之后必然是一轮考试,免得学生放假玩疯了。方晨雨高二和孙志清分到了一个班里,早上一到教室,孙志清忍不住找方晨雨试探敌情:“放假这么久,你是不是又完成了一轮复习?”
方晨雨已经把高中课程自学完了,就算立刻参加高考也不成问题。她说:“没有啊,我和裴裴她们一起织围巾去了。”
孙志清:“……”
孙志清想摔参考书。
方晨雨拍拍孙志清的肩膀,说:“考试那么多,不用每次都这么紧张,学习之余也要放松放松嘛。”
“我觉得你时刻都很放松。”孙志清忍不住说。
“没有。”方晨雨坚决否认。
孙志清被打击多了,对这种小打击已经耐抗多了,默不作声地回到自己座位上啃书去了。方晨雨觉得孙志清这好胜的劲头挺好了,也坐下准备看看书。没想到她刚翻开第一页,就听到有人敲窗。
方晨雨这周坐在窗边,靠着过道。她转头一看,只见外面秋日灿烂,关峻站在日光里,看着有些不真实。她起身走了出去,奇道:“师兄,你怎么过来了?”
关峻说:“校长有事找你,叫我来跑个腿。”
方晨雨一愣。她说:“校长找我有什么事?”
“我看到李老师过来了。”关峻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是李光头。”
方晨雨惊讶。她说:“李老师怎么会到我们学校来?”
“应该是为你过来的。”关峻说,“你可是拿了个冠军的,国际级的冠军,很多年都没出过了。”
“如果师兄去的话,冠军会是师兄。”方晨雨说。
两个人边说话边走,很快到了校长室门口。方晨雨敲门走进去,主动向校长和李老师问好。
“我让校长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首都大学签约。”李老师示意方晨雨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明自己的来意,“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带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用耽搁到后年参加高考了,明年就可以和新生一起入学。”
方晨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事。她下意识地看向关峻,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收回目光。想了想,方晨雨说:“您是要我签约物理方向吗?”
“当然。”李老师说。如果不是想提前抢下方晨雨这个人才,他怎么会亲自走这一趟?
“那我不愿意。”方晨雨坚定地摇摇头,“我并不想走研究方向。”
李老师皱起眉。
“我的爸爸很早以前就在研究所工作。”方晨雨说,“在他眼里,研究比什么都重要。后来他的研究逐渐深入,经常一年、两年都不能回家。现在他又已经离开一年了。我很敬佩爸爸,也为有这样的爸爸感到骄傲,但是,我不想和爸爸走一样的路。在我心里很多东西都很重要,我做不到像爸爸一样认真投入。”
李老师叹了口气,说:“我明白了。”如果方晨雨是个容易冲动的女孩子,李老师还有把握继续游说下去。可方晨雨这番话说得太透彻,他没办法再劝。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有的人选事业,为事业付出一生心血也不后悔;有的人选择家庭,终其一生都在想方设法保有心中最看重的东西。谁的选择都没错,只是可惜了方晨雨的天赋。
关峻有些惋惜。要是方晨雨答应了,他们可能就能变成同届生了。不过方晨雨说得有道理,不仅方晨雨不会选择这个方向,他也不会选。比起专注于学术,他和方晨雨还有更多想去做的事,即便选了这个方向也不可能和真正的研究者那样专心致志。
方晨雨拒绝了签约提议,李老师也不多留了,直接飞回了首都。方晨雨拍拍自己脸颊,转头问关峻:“师兄,我以后会不会后悔啊?那可是首都大学,我以前可想考了!”
“你想考肯定能考上。”关峻说。
“那就承师兄吉言了。”方晨雨笑眯眯。
晚上回到家,方晨雨把李老师过来的事给杨铁头讲了。杨铁头沉默片刻,点头说:“拒了也好。”
虽然有点可惜,但他还是不想外孙女和她爸爸走一样的路。不是说那不好,只是不愿意方晨雨吃那样的苦而已。说他小农思想也好,说他没有觉悟也好,他就想每天看到唯一的外孙女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等再长大一些,他想看她恋爱结婚;等她结了婚再过些日子,看着她生一两个孩子。到那个时候他就真的一点遗憾都没有了,可以安心蹬腿去。
第二天一早,方晨雨早起去晨练。关峻高三后上课时间提早了,方晨雨没多少机会和他碰上了,晨练一般是一个人跑一会儿就回家。这天天有点阴,空气不是特别好,方晨雨绕了一段路到了转角处,看到一个孕妇扶着肚子靠在墙边,身体好些要往下软倒。她一怔,赶紧上前问:“姐姐您怎么样了?没事吧?”
孕妇看起来瘦得厉害,对上方晨雨关切的眼睛后连连摇头,说:“没事,只是孕期反应有点严重,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她连说话都有气无力,看着随时会晕倒。
72/80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