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蛋儿开始还有些拘束,但到底是个孩子,不一会儿就表现出了话痨的本性。
听着他给洪笙发好人卡,苏苏笑的不行,然后看向九郎道:“小九怎么不说话?你们的洪指挥佥事是不是个好人?”
阮九吃完了糖果,嘴里又被苏苏塞了一块玫瑰核桃蛋卷儿,听到苏苏问话,使劲点点头,然后等嘴里的点心咽干净才道:“洪指挥佥事是个好人,要不然怎么能娶到苏姐姐这样的仙女儿呢!”
苏苏一见他这做派,再看看点心渣子和唾沫混合四溅的铁蛋儿,就不得不感叹,到底是世家出来的。
再听了这话,脸上的笑藏着藏不住,“可见是刚才吃了糖,要不然这小嘴儿怎么这么甜?”
苏苏和林婶儿今个准备做一道红烧肉,拿出一只羊做孜然羊肉,羊骨头剁开露出骨髓,加上胡萝卜熬汤。
一只羊做烤全羊,野兔和土豆炖了,野鸡清水炖了撕成丝儿,和黄瓜、青椒、木耳用芝麻香油辣椒油拌了。
正好三菜一汤,配上雪白的大馒头是给先锋营的军士们的。
给士兵们加餐的都是大锅饭,红烧肉就有两大盆、羊汤也有两大锅,野兔炖土豆一人也能分上小半碗,拌鸡丝一人能夹上两筷子,馒头是管够的。
这样的盆子可不是家常洗菜和面的那种盆子,而是煮饭的铁锅那么大的铁盆。
好在林婶儿和两个上灶的婆子手脚利索,又有三个大些的伙头兵帮忙蒸馒头,很快饭菜就都好了。
苏苏另外又亲手做了一道松瓤油炖的野鸡丝、一道笋尖炒黄芽菜、一道麻油焦盐炸虾仁,一碗荷叶粉蒸肉。
另有两道汤:一样是清笋麻菇汤,一样是鸡皮虾丸汤。
林婶儿做了一道东坡肉,一道葱爆羊肉,再加上现成的烧鸭、烧猪头、糟鲥鱼,配上一坛金华酒,想来也够五六个人吃喝了。
吃饭的号角响起,先到的却不是在校场里训练的那些兵士,而是那些个在营房里睡了大半天的兵油子。
早就有人给他们送信儿,说今儿个洪指挥佥事的太太来了,要给大家加餐。
这不听到吃饭的号角一响,立马就拿着各自的饭盆跑了来。
“累了老半天啦,快给老子们上饭。”
“听说今日加餐,可是有大鱼大肉吃?”
“喂,听说可是洪指挥佥事的媳妇亲自下厨,我们有口福了。”
……
几个打头的说着话,就要推开站在伙房门口的三个伙头兵,往里面闯。
只还没到跟前,就被从里面出来的十几个大兵给围住,杨小山嬉笑着说:“怎么,等不及想去见阎王,想让兄弟送你们一程?”虽笑着,可眼中却是冰冷一片,叫人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而冷啸则是冷笑一声道:“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知道是谁给这些人的胆子,明知道大嫂在里面,居然还敢往里闯?
冷笑这会儿万分庆幸,洪老大叫他们提前过来帮忙,否则就凭门口这三个麻干似的伙头兵,真叫他们闯进去,冲撞了嫂子,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阮麒凛看着那几个嘴里污言秽语的刺头,低下头,来掩饰眼中的滔天戾气。
他差不多已经确认,屋里的那位应该是他的十三姑姑,六叔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想到这人,他心中的戾气悄然退去,她来了,他们的亲人来了。
第二十九章 千山万水终相见(二…
苏苏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响动,凭着极佳的耳力,自然也听到了那些带着恶意的调笑,摇摇头,不知谁给他们的胆子,真是不知死活。
“拖出去吧,就在伙房门口,一人打上十军棍。难不成我这个四品诰命是假的不成?”
这样的人还不值得苏苏生气,不过是些小卒子,如今正好杀鸡儆猴。
有人打压洪笙,苏苏虽心疼却也管不着,洪笙确实太招人眼了,但若是牵扯到她身上,那可真是太下作了。
当她是软柿子不成?
外边的亲卫一听这话,立马就动了手,跟来的其他同袍兄弟,不成想洪老大的媳妇这么硬气儿,而且四个亲卫居然也这么听话。
既然有人出了头,他们自然也不甘示弱,三下五除二的就将那几个兵油子给撂倒。有人去给洪笙和刘指挥使报信,娘喂,洪指挥佥事的媳妇真不愧胭脂虎的名儿!
阮九郎机灵的从杂物间里找出了麻绳递给杨小山,杨小山拍了拍他的脑袋,“够机灵!”说完拿了麻绳就将地下还在骂骂咧咧的几个人捆了,冷啸顺手从厨房拿了两块抹布塞在他们嘴里。
然后将人拖到伙房的院子外面,找了军棍来,从第一个人开始,一个一个的打,打一下停一会,务必叫卫所里的人都过来围观。
这几个挑头的刺头后面自然还有其他人,只那些人还有点智商,知道出头的椽子先烂。这会儿见到这几个烂椽子,心里就是打了个激灵,这是杀鸡儆猴啊!
洪笙也没想到他媳妇儿这么猛,他还没出手整治那些人呢,媳妇儿就先杀鸡儆猴了。不过,涉及媳妇,便是把那些人都拉出去斩了都不为过。
想到这,一声令下,“吃饭去,跑步走!”
而刘指挥使也接到了信,感觉有些人真是蠢得像猪,你若要暗中给洪笙使绊子,他也就只当看不见了。
洪生太年轻,似乎是眨眼间就身居高位了,是该有些磨砺。
可如今这事儿办的不太地道了,你为难人家女眷干什么?这下好了,把柄都落到人家手里了。你们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不过没看出来,洪笙媳妇居然这么硬气,到底是京城里出来见过大世面的。
刘指挥使招呼着正在和他议事的两个指挥同知道:“走,过去看看,洪笙那小子的媳妇跟你们嫂夫人有些渊源,很得她看重,带你们认认侄女,以后照顾着点,你嫂子没准就把嫁妆里那几坛三四十年的女儿红拿出来给你们喝了。”
这两个指挥同知皆和刘指挥使是多年好友,听了这话,就知道好友不仅动了怒气,也决定扶持洪笙了。
两人对视一眼,对这个“侄女”很是好奇。不说是高门大户的丫鬟出身吗?怎么又和秦夫人有些渊源了?
刘指挥使看出好友的疑惑,郁闷的道:“你们还真信外面那些老娘们胡说的呀?洪笙的媳妇儿说是丫鬟出身,实际上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因为一些事,送到顺安伯老夫人跟前,虽人前是丫鬟,实际上却是当做亲孙女般教养的,在很多贵人跟前都有脸面,连我岳母都曾经赞过她有魏晋风骨呢!不然洪笙怎么着也是四品官了,年少有为,哪里会随随便便就娶了一个丫鬟?”
两个指挥同知都是户部下派的,有一个祖籍就在扬州,自然知道顺安伯府就是扬州宋家。
而刘指挥使口中的岳母,定然不是先前那个,而是如今的镇国公老夫人。
能在顺安伯府老夫人跟前儿教养,连镇国公府老夫人都赞叹的女孩,想来是不差的。
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便是个丫鬟,涉及的人脉,比他们都强上许多。
心里感叹,这洪笙真是有极好的运道。
而刘指挥时所说的这些,却是苏苏嫁人前,宋老夫人就已经编排好的说词,对外都这么说。秦氏自是知道了详情,但告诉相公的也是这套说辞,可见她对苏苏的关爱!
刘指挥使比洪笙晚来了一会儿,他到时,居然还有两个刺头没打呢,旁边趴着五个打完了的,看着那血淋淋的屁股,一看就是下了力气的,就算没有伤筋动骨,却也得养上十天半个月的。
最叫人糟心的是,不知道哪个闹事不闲大的,通知了那些个挨打士兵的家眷,一群女人跪在地上,她们倒是不敢闹,只哭爹喊娘的求苏苏大发慈悲。
刘指挥使来时,光看热闹的就里三层外三层的几百号人,一个那亲卫上前要清散人群,请刘指挥使进去。却被一个士兵推了一把,头都没回道:“挤什么挤,里面是你老娘还是你媳妇?”
刘指挥使冷笑一声,“给我打!”一众亲卫皆举枪上前,只手里拿着长枪的尖头,用木柄乱棍落下,只听一阵痛叫“谁特么,额,参见指挥使!”然后就听扑通扑通的跪地声,“参见指挥使!”
刘指挥使面无表情从人群里让出来的通道进去,不理会一地的磕头虫,看着低头行礼,一副老实相的洪笙,都被气乐了。
“你小子行啊,在军营里聚众斗殴,比我当年强多了!”
这个罪名可不敢认,洪笙忙摇头,“指挥使误会了,大家都听说我媳妇要给我手底下的兵加餐,都是闻着香味过来的。那几个兄弟馋的都晕了头,自己摔了,瞧他们嗑的!”
这话只说的周围人和刘指挥使一众都愣了,你这么睁眼说瞎话真的好吗?
刘指挥使一脸“我信了你的邪”,指着那边的十几个女人道:“那她们是怎么回事?也是被你媳妇的厨艺香的好吃到哭?”
洪笙摇摇头,“她们还没吃到呢,哪能是好吃到哭?她们是想吃到哭,求我媳妇赏她们一顿饭呢!”
周边的人皆抽了一声冷气,捂着腮帮子牙疼,这话太毒了,若是认定了为了口吃的就不要脸面跑来哭求,她们这些女人哪里还有名声可言?
苏苏在屋里听了洪笙睁眼说瞎话也是一阵好笑,但听到这话,直接皱眉,太狠了点,忙起身出了门,“夫君,别在世叔跟前开玩笑,这些个女眷知道我来,过来请安来了,是我招待不周。”
先前人声鼎沸的山坳,如今寂静的只剩下鸟鸣声。
仙女什么样,凡人是不知道的,只能根据神话传话里臆想,或是品德高尚,智慧非凡,或是纤尘不染,高雅脱俗,通常拿嫦娥、甄宓做比。
但如今,在场的众人只感觉看到了活生生的仙女。一声叹息,由衷而出:仙女下凡了。
阮钰原是正在询问弟弟和侄子,就怕他们跟着受了欺负,就听凛哥儿轻笑一声:“六叔,我见着她了,她比你说的更叫人喜欢。”
阮钰一愣,然后看向侄子,好像梦游般,一字一顿道:“凛哥儿,你说你见着了谁?”
阮麒凛抬抬下巴,看向挑起帘子出来的苏苏——他的十三姑姑。
阮钰顺着凛哥儿的视线看去,看着那站在人前,叫天地失色的少女,耳朵里都没听清她到底在说些什么。
巨大的恐惧叫他害怕的想躲起来,巨大的惊喜却叫他直直的站立着,死死的盯着前方,就怕那人是一道幻影、一道青烟,在他眨眼间就消息不见了。
然后,他便见少女的目光越过众人向他看来,轻轻一笑,眼中闪亮的就像当初在京城才能看到的新年烟花。
他知道,她来了,他的妹妹跨过千山万水,终于来了!
第三十章 厉语可杀人(三更)
刘指挥使一直都知道这个世侄女儿是个人物,毕竟光这副长相,他活了大半辈子,也只见过这么唯二两个人。
一个是他那好友兼舅兄的嫡长女,可那是镇国公府的贵女,西北土皇帝秦都司的女儿。在西北,那是比公主还要贵重的人物。
可如今这丫鬟出身的苏氏,居然一点儿都不比她差。
若说他那内侄女是热情的太阳,能将天山的雪都融化;那这位世侄女儿则是温柔的月亮,能静看白云苍狗。
不过这会儿刘指挥使觉得,温柔啥的都是假象,月亮还有阴晴圆缺呢。
苏苏可不知道自己成了阴晴圆缺不定的月亮。
如今也顾不得别人打量的眼神,只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的兄长。
哥哥比以前更高了,却也更瘦了。明明和洪笙一般大的年纪,却仿佛苍老了十岁而不止。
太阳还没下山,苏苏却感觉天都暗了,她在兄长的头上看到了白发。
她多想不管不顾的跑过去,去告诉哥哥:我来了。可是她只能站在这儿,佯装不经意的望过去,然后在不经意的移开。
苏苏看着人群,心里在滴血,面上却端着高贵大方和凛然气势,这人群中,又有多少害过哥哥?
“我来西北前,我的夫君告诉我,哈密是个热情的地方,有冬不拉、刀郎舞、小花帽、羊肉串儿。我离开京城,离开亲人和朋友,来到这里,为我的夫君,为你们,献上远方人民的祝福和感谢,因为有你们守卫在边疆,中原的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苏苏看着人群中露出骄傲和激动神情的士兵,话音一转。
“但我没想到,迎接我的不是美酒和鲜花,而是流言蜚语,恶语中伤。说实话,我跟失望。
就像此刻,我为你们准备了美酒美食,你们为我准备的是污言秽语和死亡!”
苏苏的眼神锐利起来,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淡淡的,但人们就是从她身上感受到了那股子悲伤。
“我改干脆一点,一头撞死在这,维护自己的名声,但是我依旧站在这里,因为知道我代表的是什么!”
“我是俘虏了鞑靼六王子的战斗英雄洪笙的妻子,我是圣下下旨册封的正四品恭人,你们败坏我的名声,你们寒了我夫君的心。如果这些说的还不够明白,那就说直接点,有人动摇军心,残害忠良,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我大楚铮铮的好儿郎?”
苏苏的视线在人群中慢慢移动,每个与苏苏对视的人都忍不住低下头,没来由的心虚。
“既然不是我大楚好汉,那是什么?是鞑靼的奸细?还是瓦剌的走狗?”
如若刚才看见苏苏时,大家感觉看见了仙女,那此时,心怀恶意的那些人则感觉眼前的这人是魔鬼!
刘指挥使和两个指挥同知面面相觑,娘喂,这个小娘子,好利的嘴,这都上纲上线了。
而听到顶头上司过来的消息后,也赶过来的其他三个指挥佥事和几个正副千户,听到这话,有几人脸色立马就白了,在军队,最听不得的就是“奸细”两个字!
洪笙看着这么有“女王”气场的媳妇,若不是在外面,他现在就想抱着媳妇大腿求“包养”,虽说作为一个男人,叫媳妇保护怂了点,但是,好喜欢这样的媳妇怎么办……
阮家几个儿郎,这会儿也回过神来。
七郎和八郎一个十八,一个十五,两人看看苏苏,在看看身边的凛哥儿,在看看傻愣愣的六哥,摸了摸腮帮子,感觉牙又疼了!
阮家出事时七郎都十岁了,他是嫡出三房庶子,和六郎最是要好,自然对十三娘有些印象,这会儿只感觉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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