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你想都别想。”
沈音禾笑不动了,她轻声道:“这不高的,掉下去不会有事的。”
见鬼的不会有事。
梁迟摇头,“你别想,我不松。”
沈音禾的腕部被抓的发红,不容她犹豫,她用了最大的力气掰开了梁迟的手指,然后滚了下去。
梁迟大骇,撕心裂肺的叫她,“沈音禾。”
滑坡总算停了,他从地上爬起,顾不上自己浑身是泥,他连滚带爬的往下去,爬到底时,手上和脸上都被划了好几个口子。
此刻的他好似有些神志不清,他跪坐在山坡底部,一双手死命的挖土,挖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挖到沈音禾的人。
梁迟用手抹干净不知不觉滴下来的泪水,边哭边嚎,“来人啊,救命啊。”
无边无际的黑暗吞没了他,梁迟仿佛回到了那次在边境作战,只剩下他和队友两个人。
他背着受重伤的队友从丛林里爬出来,一开始队友还有微弱的声音,后来就不行了,伤口上的血涓涓的往外流,他拼命的用手捂住,可是完全没有用,也没有人能帮他。
最后他背出来的是一具尸体。
梁迟的十指都挖出了血,他却浑然不觉得痛,现在的他比那次还要绝望,胸腔里被一团火烧了一样,又疼又辣。
他机械性的重复这一个动作,他怕跟当年一样,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没了,而什么都做不了。
他不要沈音禾有事。
那样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梁迟是那么的怕,那么的慌,再挖不出来,她会出事的,在土里埋久了会窒息而亡。
好像和上次一样,他起不了任何作用。
梁迟的心口好似被掏了一个大洞,他的哭嚎声越来越大,“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谁来救救她啊!”
第四十二章
四下荒野,无人回应。
梁迟的嗓子都已经叫哑, 每发出一点声音, 喉咙都跟被沙砾岩石撵过一般, 火辣辣的疼, 快要冒烟。
用嚎啕大哭四个字来形容他此刻的表情也不为过,梁迟哭的肝肠寸断, 心抽抽, 他什么办法都没有, 挖不出人,他起不了任何作用,就跟上次一模一样, 他无能为力。
沈音禾是从山坡上滚下去的,皮肉被树枝和锋利的碎石割伤,万幸她伤的不重, 忍着身上的疼慢慢的站了起来, 她听见不远处的梁迟在鬼哭狼嚎,她一步步的走过去, 声音平静, “你哭什么?”
梁迟的视线中忽然多出一双脚, 他的目光渐渐地往上移, 月光洒满她身上, 她身后像是发散着细微的光。
梁迟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呆滞的看着她,傻掉了一样, 他收住声,眼眶通红,委屈道:“我以为你要死了。”
梁迟失去过太多东西了,每一次都有双命运之手毫无征兆的就拿走他所拥有的,不给他留心理准备。
他患得患失,还特别怕天灾人祸。
沈音禾费力的扯出抹笑,“还好,只是滑坡,我就滚了一圈,没什么大事。”
梁迟扶着地站起身,缓缓靠近她的身躯,骨节分明的手指大力的掐上她的肩膀,然后把人揽到自己怀中,死死的抱住,“吓死我了,沈音禾,你把我吓坏了。”
“.….”
沈音禾有些无措,没想过他会是这个反应,她偏过头,看见他脸上被划伤的疤痕,问道:“你难道也是滚下来的?脸都弄花了。”
梁迟紧绷的身体渐趋放松,他把脑袋搁在她的肩上,贪婪的闻她身上的味道,闷闷的说:“我也忘了自己怎么下来的。”
那会儿脑子都是蒙的,根本来不及思考。
沈音禾被他抱得很难受,喘不上气还被碰到了伤口,她说:“你松开我,我们回去。”
梁迟不情不愿的放开她的身体,十指却强势的与她握在一起。
沈音禾心情复杂,手挣了挣,梁迟反而捏的更紧,他说话时还有厚重的鼻音,“别动了,我都难受死了,一时半会不松手。”
他补充一句,“你别惹我,小心我疯给你看。”
沈音禾表情怪异,“我手疼。”
“我心还疼着呢!”
疼死了都。
梁迟米色的毛衣上沾了不少的黄泥,看起来脏脏的,事实上,他整个人看上去都很狼狈,鼻梁上还有被树枝划出来的血痕。
沈音禾于心不忍,伸手替他拍了个干净,“有点脏,怕你受不了。”
梁迟哪里还顾得上脏不脏,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你什么都不用干,抓紧我的手就好。”
他的手冰凉冰凉,指甲缝里全是血,十根手指头中有五根都破了皮,看起来甚是吓人。
沈音禾都不明白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或许她不是不明白,是不敢去深想,怕她自作多情。
“你手脏。”
“脏就脏,你不准嫌弃。”
沈音禾沉默下来,两个人走回酒店,副导演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两个,不由得问:“你们两个刚刚跑去哪里了?吃晚饭都没看见你们。”
梁迟乱糟糟的头发上还有几根杂草,他黑着脸回答,“没看见我们,你不会去找吗?”
想到刚刚他吼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喊过来他就生气。
万幸的是沈音禾没事,如果有事……算了,他不想去做这个假设。
副导演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满头雾水,他们这么大的人了还要时刻跟着吗?
沈音禾扯了扯他的衣角,“你够了。”
梁迟显然没说够,滔滔不绝,“你们娱乐圈工作的人心都这么大吗?万一出了事你担当起这个责任吗?如果我是你,发现有任何人一个人不在,别说吃饭,水我都喝不下去。”
梁迟上下扫了他一眼,“都胖成什么样了,还吃!”
副导演:他错了,他不该多嘴问话。
沈音禾把他拽上了二楼,免得他继续丢人。
不过刚才的一番动静已经惊动了不少看热闹的同事,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两个不怎么整洁的着装,大家不免的会浮想联翩。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啧啧啧,真刺激。
站在房间门口,梁迟还是不肯撒手,她很无奈,“我要洗澡休息了。”
“你洗就是了,我又不会妨碍你。”
“你不松开我的手我怎么开门?”顿了顿,她垂下眼接着说:“还有,你也回你自己的房间,不要赖在我这里。”
梁迟总算体验了一把女人的铁石心肠。
“你有没有良心?我今晚都被吓坏了,你还赶我走?”他不可置信的问。
沈音禾回想起方才他在坡底的惨状,有愧疚有心疼,可是谈不上想要跟他和好。在一个地方摔的太重,就不敢轻易靠近了,谁知道下一次会不会更重呢?
可梁迟怯懦的语气又让她狠不下心来拒绝他。
“我让你进去坐坐,不过今晚不能留下来。”
她的房间不算大,一张床一张书桌,还有一间不大不小的浴室,除此之外再也看不见别的布置。
沈音禾从行李箱里找到自己的睡衣,抱着衣服进了浴室,梁迟跟在屁股后寸步不离。
“我要进去洗澡,你也跟进去看吗?”
“我都可以,我没意见。”梁迟露出傻笑,“我巴不得!”
沈音禾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梁迟就蹲守在门边,听着里面的水声,一颗心奇异的安定了下来。
他后知后觉,左腿截面在疼,梁迟卷起裤腿发现截面磨出血了,疼是真疼,但他不想管,也不想去当地的小诊所里看,他要待在沈音禾身边,时时刻刻都要能看见她。
水声渐停,沈音禾从里面推开门差点撞到他,她用发绳扎起长发,问:“你蹲在这干嘛呢?”
“舒服。”
“腿不麻吗?”她不信他说的话,蹲着肯定没有坐着舒服。
梁迟目光真诚,摇摇头,“不麻。”
气氛竟有丝丝尴尬,沈音禾被他眼巴巴的望着,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自在感。
“你也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吧。”沈音禾干脆把想说的话说完,“还有,这边条件艰苦,你身体又不好,最好明天你就让人接你回家。”
梁迟冷冷的听着她说,面无表情,目光徒生三分凌厉,“我不走。”
“我哪儿也不去。”
“我就死也要死在你身边。”
话音落地,梁迟当着她的面脱了毛衣卸了假肢,然后扶着墙跳进她的浴室里,进去之后还不忘使唤她,“我手疼,你帮我擦擦身体。”
如玉般精致的手指,如今惨不忍睹。
十指连心这词真的没有错,梁迟觉得他的心比手指的伤口还要痛上百倍。
沈音禾叹气,抽了条没用过的毛巾认命的进去。
好在梁迟还有羞耻之心,留了一条内裤,没有完全光着,浴霸的暖光照亮他微红的脸颊。
沈音禾看着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眼睛湿润,小心翼翼的替他擦干净,还给他上了药,她垂下眼帘,遮住陡然发红的眸子,她问:“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都跟你说过了不会有事的。”
“我担心你,我怕你会死。”
对于常人而言,死亡好似是一件非常遥远的事情。
可是于梁迟,生死不过之间,最是平常。
他见过太多生死离别的戏码,他最懂生命的脆弱,他也最害怕失去。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沈音禾用很轻快的语气说笑,想缓和凝重的氛围。
梁迟的眼圈却愈发的红,铺天盖地的绝望感又席卷而来,微哽道:“沈音禾,你知道吗?我真的被吓破了胆子,我都想好了,如果你死了,我就去给你殉情。”
陪她一起死。
“擦好了,我先出去了。”沈音禾逃避他接下来的话。
梁迟脱了内裤随便把自己洗了洗,围了一条毛巾,然后就大大咧咧的出现在她眼前。
尽管多年没有训练,他的身材依然保持的很好,精瘦精瘦,腹肌也还有六块,白嫩的皮肤上疤痕交错,多是旧伤。
梁迟厚着脸霸占了她的床,给她留了一半的空位,他说:“你也上来,床上不冷。”
沈音禾眉心直跳,撅着嘴不满道:“你别得寸进尺,回你自己的床。”
梁迟缩进被子里,开始装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你别赖在我这儿不走,明早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听、不、见。。”
“你跟我耍赖是吗?!”
梁迟大方的认了,沾沾自喜的说,“嗯呐,我今晚想和你一起睡,想抱着你睡嘿嘿嘿。”
沈音禾也做不出硬赶他走的事,他今晚……已经够可怜了,脸色憔悴……
她关了灯,躺倒在他边上,打算和他相安无事的度过一晚,明天继续划清界限。
梁迟却不是安于本分的主,裸睡还动来动去,偷偷的抓住她的手放在他的某个部位。
沈音禾的脸唰一下爆红,滚烫滚烫,开口时声线都不太稳:“你想干嘛!!!”
梁迟炯炯发光的眼睛对上她的眸,正经的不能再正经,清白的不能再清白,神色还极其无辜,“不是我想干,是他想干。”
作者有话要说:
迟迟:春天到了……
第四十三章
沈音禾又不是万草丛中过的人,再怎么镇定, 听见这种荤话还是会很羞涩。
微弱的月光照进房间里, 只能依稀看得清两人的轮廓, 梁迟的力气太大, 她没能成功的把手抽出来,她低声道:“你过分了。”
梁迟是个男人, 心爱的女人就睡在自己身边, 他不可能什么心思都没有, 早就心猿意马,想对她上下其手了。
况且,用梁叙的话说, 他还是个纯情老处男,憋得久了,反弹力度也大。
她退一尺, 他进一丈。
梁迟另一只空闲的手偷偷的爬上她的背, 解她的内衣扣子倒是一点都不笨拙,一秒就给打开了, 他说:“我不硬才过分。”
梁迟觉得沈音禾对他有误解, 一本正经的替自己解释, “沈音禾, 我是个男人, 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也许是以前沈音禾把他的位置摆的太高,他高不可攀,他好似对男女之情也没有太多的兴趣。
说的好听一些, 梁迟在他眼里大概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男,被人捧在掌心里,她忘记了,他也有自己的欲望。
沈音禾没有话回答他,就保持沉默,说多错多。
不说话好,梁迟自动默认为她同意了自己对她为所欲为。
梁迟的身体跟个蛆似的往她边上拱,额头滴着细汗,黑暗中看不见他早就红起来的脸颊,他咽了咽口水,说的真好听,“沈音禾,我就靠着你睡,我不动。”
如果他的动作不是太过分,沈音禾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是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她睁开眼,“你别蹭了!”
梁迟按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把他推开,说话间喷洒出的呼吸都很沉重,他面不改色道:“情难自禁,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她能用口水呸死他!
梁迟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成猪。
沈音禾特意压低了声音,害怕酒店的隔音不好,让隔壁的赵先听到什么动静,她说:“去浴室,冲个凉水澡冷静冷静。”
“我不想冷静。”梁迟戳了戳她的手心,“我就蹭蹭,我不进去。”
鬼才信他!
沈音禾用手抵着他坚硬的胸膛,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蹭都不让蹭,你再乱动一下我抱着被子就去和别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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