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棉看了看会场门口显眼的宣传横幅,突然想起来。
眼前的这个男生,是木眠老师,也就是她自己,的恐怖漫画死忠粉。
林棉晃了晃手上的水,有口难言道:“我……买水路过……”
以往的每场签售会,在场签售的木眠老师一定会戴口罩,所以粉丝们三百六十度拍到的也就是只露出眉眼的木眠老师。林棉当然不担心自己会被发现,她比较担心的是……
男生对她突然出现在隔壁市碰巧买水路过居然没有表示质疑,只是腼腆一笑:“其实我来这里也是有别的事,但是真的没想到木眠会在这里办签售。”
“要是等下有时间,我正好能要个签售……”男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道,“对了,学妹你上回借的伞我还没有还,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加个微信……”
正好助理回拨了电话过来,林棉抱歉地示意了下手机:“不好意思学长,我接个朋友的电话。”
男生显而易见地有些失落,笑着用口型道:“那我先进去了,下次见面聊。”
林棉边接电话边往相反方向走,她本想等男生走后再回会场,没想到他一步三回头,非要目送她走远才肯进去。
另一边,助理站在员工通道前张望,疑惑问:“木眠老师,您在哪里呢?我怎么没见着您人啊?”
“……”木眠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我在离会展中心三百米远的地方,马路转角口。”
助理:“……”
.
签售会来的人太多,本来预计下午五点结束的签售,最后硬是由于人数原因往后多延了一小时。
会场内开始强制清场,林棉戴着口罩,签完最后一本漫画,露出的眼眸微眯着弯起来,声音甜软地闷在口罩后:“谢谢支持。”
“谢谢谢谢,”拿到签售本的蓝裙小姑娘连声道谢,红着脸表白,“女神我特别特别喜欢您的漫画,会一直支持您的!!”
粉丝都散得差不多,一旁同台签售的漫画家关桃笑道:“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漫画。”
“能画出这么甜的少女漫,眠眠你的恋爱生活一定也很甜吧?”
林棉揉捏着手腕,闻言回忆了一番自己的辛酸追人史,摇了摇头,又点头。
一想到回去要向阙清言坦白,她就……
不、不敢想后果。
会展中心的一楼一边办着书展,一边办着签售会,现在场内的工作人员开始陆陆续续收场,林棉和关桃也理了东西,正带着助理要离开。
靠近入场口的电梯“叮”的一声响,从电梯里走出来一行人。
林棉还戴着口罩,无意间瞥了一眼,彻底僵愣住了。
国际会展中心,二楼是多媒体会议厅。林棉之前从员工通道进来时看了一眼门口的指引标牌,二楼在开一场法律发展学术研讨会,烫金字体的受邀嘉宾的人名列了一长串,她没有仔细看。
徐逐说他本来要跟导师参加研讨会,因为实习冲突被临时换掉了名额……
之前她又在门口碰到了那个小男生……
此刻阙清言被一行人围着从电梯中出来,笔挺的西装革履,在人群中异常地出挑显眼。
他抬手整理了下腕间的银色袖扣,正偏低过脸跟旁边的男人说些什么,眸色冷淡,随后眼眸无意间往林棉的方向落了过来。
第14章
会场的工作人员正在拆宽敞的搭台,挂着的横幅架一阵松动,轰然一声,砸在林棉的小心脏上。
隔着人群,男人漫不经心的一眼瞥过来,在林棉身上稍作停顿。
阙清言此刻的神情不同于平时私底下相处的那样温和,多了几分冷感的不苟言笑。
这一幕像是慢动作放映,林棉一颗心悬悬提起,屏气凝神,总觉得他的目光隐含了几分探究的穿透性。
一秒。
两秒。
旁边的人正兴致勃勃地开腔搭话,阙清言眼眸沉然,平静地将目光收了回去,开口回应。
一行人陆续地出了会展中心。
内场,助理提了包过来,见状疑惑:“老师?”
林棉回过神,应了一声。
她戴了口罩的,阙清言他刚才应该没发现……吧。
“我和小婷打算这边结束了去吃饭,您等下是直接回酒店还是跟我们一起?”
“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你们玩的开心。”林棉差点心都要蜷缩起来,半晌道,“我赶晚上的车回B市。”
“现在就回去?这么晚?”助理惊诧,没反应过来,确认了眼时间,“这个点赶最近的一班到都要深夜了,酒店今晚还订着的,再住一晚明早走都行。老师您有什么急事吗?”
林棉心有余悸,心说,阙清言今晚也在市内,她……
她现在根本不敢当面撞见他啊!
这个时候去坦白,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要是旁边还有个别的法学教授过来问一句,问阙清言她是不是他的学生……
要他怎么回?
我把她当成我的学生,可惜她不是?
阙清言当然不会说这么噎死人不偿命的刻薄话,但林棉光想想就能羞愧到找地缝钻了。
下一秒,助理见已经戴着口罩的林棉在包中摸索片刻,拆了一个新口罩戴上,想想觉得不够,又戴了一个。
助理:“老师,您这样不会闷死吗?”
对方目光复杂:“不闷,会死……”
当天,林棉跟助理打过招呼后立即订了票,转道去了趟酒店,收拾完行李就回了B市。
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十点。
林棉整理完东西,进浴室洗澡。乳白色雾气蒸腾的浴室间,她双手扒拉着浴缸边缘,下巴磕在冰凉的瓷沿,心里也冰冰凉。
白天的时候她没注意到研讨会的邀请名单,但瞄了一眼时间,会议刚好开到周日结束。
也就是说,没什么事的话,阙清言明天可能就回来了。
林棉脑内模拟了一遍她向他摊牌后的情形,抿着唇想,最差的就是他不再理她了。
从阙清言的角度来看,无非是自己的学生找了人替点名,而那个来替人的什么正事也没干,还在每一堂课上都光明正大地睡了过去。
而她面对他时丰富的内心戏,她那点多年的小心思,他都不会知道了。
林棉越想越觉得惨,裹着浴巾出了浴室,一口气还没匀上来,就接到了林母的电话。
自从林父去世后,公司的几位高层董事重新划分了股权,剔走了公司里的旁亲杂戚。林家落败,林母打了近半年的官司,好不容易在公司争取到一席之地,从阔太太转成了职场女强人。
林母在嫁给林父之前毕业于海外知名商学院,婚后才做了全职太太。多年后重回商场,林母的经商头脑还在,但终归是从零开始,这些年来碰壁的事不在少数。
车里,阮丽淑刚结束一场应酬,按着太阳穴坐在后座,处理完工作文件,给林棉打了个电话。
“妈妈,”林棉坐在床边接电话,声音很甜,“我刚刚在洗澡,前几个电话都没接到。”
阮丽淑心情很好。平时母女俩联系也算频繁,她嘘寒问暖地询问了几句,才切入正题,问:
“棉棉,你明天晚上有没有空?”
明天晚上……
林棉犹豫了一瞬:“有的。”
“明天是你宋阿姨的生日宴会,她以前帮过我们家的忙,生日总是要去的。”阮丽淑一笑,“妈妈想带你去。”
宋阿姨。林棉在脑袋里搜寻了一圈,丝毫没有印象。
但不管是宋阿姨还是张阿姨,名流太太的生日宴会就是宾客间攀附关系的社交宴,重点往往都不在宴会本身。
以前这种宴会,林棉很少跟着参加,而后林家从名流圈跌出来,她更是没有去过。林母在社交方面不会勉强女儿,也就从来没提过。
阮丽淑其实也知道女儿不想去,但是……
她轻轻叹气,温柔道:“礼物我已经挑好了,明天下午我让司机来接你,是在彤彤学校附近的那个地址吧?”
提到许彤,林棉晃了下神,突然想到,再有两天许小彤就要回国了。
明天也该跟阙清言坦白明白了,但要是去了宴会,指不定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林棉心里挣扎了下,小声问:“不去行不行呀?”
“也就是半天的时间,耽误不了太多功夫。”阮丽淑对着女儿的撒娇,难得强硬了一回,“到时候来的人不少,多认识几个人也是好事。”
阮丽淑也有自己的打算。
阙太的生日宴会,多少名流都会被邀请去。
女儿已经不小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林家再困难,林母也不舍得牺牲女儿来联姻,但至少也要在圈子里给她物色一个良人。
不过也得是棉棉喜欢的。
.
翌日,生日宴会在近郊的半山别墅举行,林棉到的时候,偌大的花园前就已经停了不少豪车。
花园中央是白漆雕塑的喷泉,绿茵草地上请了乐队演奏,宾客穿过中空的花台往宴会厅里走,佣人已经迎在了门口。
“一会儿叫宋阿姨就好了,”阮丽淑拿了礼物下车,笑道,“小的时候你见过几次……”
林棉应了一声,没怎么仔细听林母的话,满心满脑的都是回去坦白的事。
另一边,柏佳依还在关着禁闭,隔空发简讯给她当军师:【棉宝,像阙清言那样见惯风浪的人,肯定不记恨别人骗他一句两句的,你实话跟他坦白,大不了再写一份检讨。】
林棉抽空看了眼,回:【不会的。】
他要是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学生,哪里还会让她写检讨……
林棉哭着心想,他肯定早就不理她了。
……
富丽堂皇的宴会厅内,生日宴还没有正式开始。
主人没有出现,宾客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交谈间觥筹交错。阮丽淑碰巧遇上生意上的熟人,低声嘱咐了林棉几句,过去与人攀谈了起来。
大厅内灯光璀璨,香槟塔被衬出了潋滟的酒光。林棉绕过餐桌,在各色的酒杯中拿了杯苏打水。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心理拉锯战了十分钟。
不然,还是不要当面说了……
思忖片刻,林棉拿出手机,戳开了微信,对着阙清言的对话框看了又看,心想,也不知道他把她删掉没有……
林棉:【阙教授,您好。】
消息顺利发出去了。
林棉:【一直以来瞒着您,真的对不起,其实我不是您的学生,也不是许彤。】
林棉心跳得飞快,一句话删了又打,终于发了出去。
林棉:【我叫林棉。】
发完消息后,林棉灌完一杯苏打水,盯着毫无回应的对话框,轻轻吸了口气,将手机收了起来。
越心焦越口渴,她回过身,想要再拿一杯苏打水。
重新转回来的时候,林棉余光瞥见有人径直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她的视线从那双锃亮的手工皮鞋慢慢挪上去,往上是剪裁合身的西裤,再到男人的脸。
“……”
不算T市那次会展上的对视,林棉已经几天没有见到阙清言了。
可……
可她完全没有想过会是在这种场合下见面啊啊啊啊啊!!
林棉大脑一片空白.
愣怔半天,带着一副可怜兮兮的忏悔神情,小声开口,“阙,阙教授……”
她穿着曳地长裙,乌黑的长发挽起,露出白皙细腻的脖颈,杏眸里满满的都是心虚。
阙清言在这里站着,已经有名媛淑女渐渐地注意了过来。
他垂眸看着林棉,抬手解松了一点领带,微俯下身,将手里的酒杯搁在了她身后的长条餐桌上。
“……”半晌,阙清言开了口,声音微沉:“林棉?”
第15章
阙清言的声音压得低, 像玻璃酒杯里轻微碰响的冰,在林棉听起来,有点酝酿暴风雨前平静的意思。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 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林棉的心脏差点骤然停跳。
“阙……”话刚出口,把称呼噎了回去,没敢再叫了。
“您, 您先别生气, ”林棉思忖半天, 小心翼翼地把手里的苏打水往前递了递,轻声问,“您要不要喝口水?我没有喝过的……”
衬着大厅金碧辉煌的顶灯, 阙清言眸色格外的深。他敛神看她,没有接过水,也没有开口。
换平时,林棉能蹬鼻子上脸地去亲昵他, 但现在这样的情况, 她完全没了头绪。
生气了,肯定是生气了。
今晚是阙母的生日宴, 阙清言前一天刚从隔壁市结束完一场研讨会,回来后直接开车来了阙宅。期间他没回过公寓, 因此也没有进一步去确认,昨天在T市会展中心看到的那个人是不是许彤。
阙清言微眯了眼, 不发一言。
他好涵养的没有逼问, 给足了对方解释的时间。林棉捏着酒杯, 眼眸湿润,组织措辞,感觉自己就像庭审上的被告过错方,说一个字是判刑,不说也是判刑。
“许彤是……”
林棉不想再骗阙清言,在道德谴责和良心谴责中徘徊一秒,含混着招了,没把许小彤卖得太惨:
“许彤是我表妹,她出了点事所以没来上课,让我帮她来上课——”
她本来想说记笔记的,但回想了遍自己每节课的睡姿,实在没脸再往下说了。
阙清言脸上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淡然应了声,示意她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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